“是,大人您请问。”
“顾小姐在死前半年内可曾离开过顾府?”黎孔思看了一眼脸上带着哀恸之色的顾良渌,道:“你来说。”
“是,大人。”顾良渌颤了颤嘴唇,“小女曾在五月随母亲入寺打醮一回,直至十二月……猝亡,期间均不曾离开过府内。”
“哪座寺庙?”
“林安寺。”
县令大人在旁低语补充道:“就是荷安县耓子山上的一座寺庙,距县城不过七八里地。”
黎孔思道:“也就是说顾小姐在死前半年都未曾离开过顾府?”
“是的,大人。”
“本司查看了顾小姐的验尸卷录,根据杵作的验尸报告,及留在无名指腹的黑印,可以肯定顾小姐是被人种了黑鲤摄魂印,所以才会猝亡。这可就奇了,既然顾小姐半年未曾出过府,即便是且半年前唯一一次的出府也是在荷安县内,那到底是谁给她种的摄魂印呢?”
顾府四人神情明显讶异,也才知顾小姐并不是暴亡,而是被人种印下毒致死。
顾良渌紧握双拳放在膝盖上,似在压抑不让愤恨的目光看向跪在另一边的三人。
黎孔思将几人神情全收在眼底,脸上不动声色,手指叩了叩桌面,说道:“听闻这黑鲤摄魂印乃锦鲤阁门下人惯使之术,只是不知道顾小姐如何会得罪于锦鲤阁中之人还是说,……顾府中本就有锦鲤阁的人?”
顾府四人闻言刷地脸白了,“大人,我们……”
黎孔思挥手打断:“本司还听闻,但凡入了锦鲤阁门下当了分队长会种彩鲤跃生印,这印好,百毒不侵。地位稍低的弟子没有种彩印的荣幸,所以那些弟子如若常在地下墓宫行走,双足甲内会渗进一层白色尘灰,这尘灰乃是地宫中常用来防潮的药粉。”
听到此,县令大人对黎孔思的博闻十分折服。
一直在旁听的陆意秋明显不服,嘴里嘀咕,“装模作样。”
“既然这凶手就出在你们府中,你们好好想想,谁会比较可疑。为了排除嫌疑,也为防你四人私通相授,你们四人各入一房,将府里你认为可疑之人的名字列写出来。半个时辰后,本司再续审此案。”
顾府四人被分别带入不同房中,房中备了纸笔。
黎孔思叫了三班里的快班过来,又让兵房长吏随行,向几人交待了几句。
“小秋,你想知道我让他们去做什么吗?”黎孔思现下很无聊,看陆意秋闷声不语,勾了勾嘴角,莫名地想逗他一逗。
陆意秋斜看了他一眼,迅速道:“不想知道。”
“……”
黎孔思讨了个没趣,有几分尴尬。
好在半个时辰过得很快,顾府几人述写的名单逐一呈了上来。
黎孔思对呈上来的白纸看也不看,反倒饶有兴味地看着堂下四人。
“你们有听说过做贼心虚这句话吗行不义之举,作违心之事,无论面上多平淡无虞,终究藏了一份心虚。尤其是独处时,泄了心防也露了马脚。长吏你来说说,他们四人独处时都做了什么。”
黎孔思话一落音,顾良海的大公子先是一阵愕然,接着脸色一白。
这时他明白过来,刚才黎孔思所说的常在地宫中倒斗之人脚甲会变灰白,不过诈他之言。自己居然相信了,的中了心虚二字。
“是,大人。这三位入房便皱眉沉思,继而提笔落字。唯有这位公子,入房后先除了鞋袜,再取了发冠上的金片将双脚甲刮了一遍,才提笔落字。快班的这位小哥,可作证。”
被点名的快班小哥入步上前,“小的所见确如兵房长吏所言。”
黎孔思好心点醒顾大公子,“其实只要不用金凤花汁染甲,每个人的指颊内层都是灰白的,刮两下还能落下白粉。”
至此,在场所有人明白过来。
顾良渌眼中恨戾不掩,扑身上前,掐住顾大公子的脖子,厉声道:“你这个禽兽,为什么要害死茹儿,你为什么要害死他!”
县令大人喝道:“公堂之上,不得无礼。”
衙役上前掰扯开二人。
顾大公子无辞可脱,只得自述罪行。
顾大公子早年随父入京,无意结识锦鲤阁中人,知其行事后,心生艳羡。本就不喜经商的顾大公子千求百磨入了锦鲤阁,随门中人摸金倒斗,虽险亦不惧,还渐养出了狠戾的性子。后见堂妹顾小姐日渐貌美,便起了垂涎之意。几次三番欲轻薄皆无果生了恼恨。顾小姐本就生性本娇纵,岂会受辱隐忍,疾言厉色下,要将事情告于兴太母。顾大公子知后起了杀意,暗向顾小姐种了黑鲤摄魂印。可怜顾小姐,还未及言明于长,便猝没而亡。
疑案剖白,日昭清天。
司法参军黎孔思黎大人之功也。
临行前,县令大人深深揖拜言谢。
黎大人摆手,某不敢居功,全赖圣上英明决策,神武圣思云云。
县令大人拱手朝京谢拜,复再谢黎大人断案有方,令死者沉冤得血尔尔。
黎大人这才道:“谢便免了,本司对贵县荷青酒实在喜欢,莫如将酒方详写了送于本司,本司日后也好自酌自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