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莫名其妙的短信,配合着发件人的姓名,就像一鞭子抽在了他的心上,鲜血淋漓地惨烈,却又被狠狠抹了把盐。
第66章:如影随形
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眼下的青黑和生出的胡渣,这狼狈好似在嘲笑他表里不一的虚伪。
分明认定了他所给予的都是居心叵测,分明认定了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佳选择,可当见了那条短信,却是第一时间抓了钥匙就往外跑。
那原本被压制的辩驳的声音,渐渐占据了上风。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又或者那只是个误会。如果给一个解释的机会,是否能让一切倒回到最初的温情脉脉?
匆匆停好车,沿着甜爱路寻找。
终于,在一座挂着橘色招牌的小店前停下了脚步。那名为“草莓味兔子”的小店,被刷上了柔和的淡黄,橘红色的灯光照得这一方天地就好似童话中的场景。
兔子储蓄罐、兔子玩偶、兔子卡套、兔子车挂……大都是手工制作的,有几样方锦毅见过,比如那一排放在橱柜顶端的他钓来的娃娃,比如那一串曾看着秦寅亲手缝制的兔子门帘。
当时方锦毅问他,缝那么多干什么。
秦寅半开下玩笑道:“施法啊!要一定数量才能让魔法生效。”
魔法?
骤然一阵疼痛自心口扩散。
与其说是魔法,倒不如说是紧箍咒。
让那原本圈在心上的后悔与自责骤然收紧,箍住了心脉。
方锦毅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推开那扇玻璃门。出现在视野中的,却并非那再熟悉不过的施咒之人。
“爸爸。”方小培坐在高脚凳上,好似并不意外口是心非的方锦毅会如此迅速地出现在这里,“秦寅哥哥问爷爷要了你的日记。”
这样解释完,便静静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些已经够了,已足够瓦解所有包裹着软弱的武装。
方锦毅抿紧了唇,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方小培站起身,给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是秦寅哥哥的。”说着递上了钥匙和手机。
方锦毅看着那两样东西,一个是为他而描绘的关于童年、关于未来的梦想,一个是切断所有联系永不相见的决心——这自相矛盾的一对,同时交到他的手中,就是对他最有力也最残忍的报复。
亏他还想着,见了这小混蛋,要心平气和地听他解释,一反常态地说些妥协的话,只要能改变这糟糕的结局,只要能让两人的关系弥合如初,他什么都愿意做……
可原来,那看似人畜无害的小混蛋,在“了断”这二字上,做得如此得心应手。
这一盘死局,如何能解?
方锦毅浑浑噩噩地开车穿过这满是情侣的甜爱路,又坐在了那废弃公园的一角。
这回,他却等不来那个红着眼眶说要带他回家的人。
手机里,是方小培刚刚发来的短信:“爸爸,你用来惩罚秦寅哥哥的东西,也惩罚了你自己。”
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看似懦弱的孩子,竟然会对他说出这样一句宛如诅咒的刻薄话。
逆子。
当真是逆子!
可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如此直言不讳地戳中他的痛处,质问他的色厉内荏?
秦寅不会这样做,因为他在乎。
即使在遭到自己冷淡的驱逐以后,他依旧照顾着他的感受,给个得偿所愿的眼不见为净。
可当初,是谁劝说,距离并不能斩断感情的维系?
如今这又在做什么?还是说,他以为,得到了时间的辅佐,便能弥补这话里的漏洞?
过来人都知道,时间并不能治愈伤痛,而只能让放不下的人习惯了这种伤痛造就的麻木。
或许后半辈子,都要守着这一把钥匙、一部手机,忍着一遍又一遍撕开伤口的疼痛,来缓解如影随形、情不自禁的思念。
他的手机里,并未留下什么特别的信息,有的,只是永远比方锦毅早起一小时的始终打开的闹钟。
他要给父子俩做饭,要带雪球散步,要把昨晚洗好的衣服晾出去,要听电台里的天气预报,看是否需要添衣,是否需要带伞。
他从来没有抱怨过,因为这是在他看来,为家人做的,理所应当的事。若真有企图,他完全可以更有策略、更有技巧地让方锦毅失去警惕,再一举攻破。要利用这份日久生情的依恋并不难,可他却选择了功亏一篑的全身而退。
他什么都不要了……
包括这份感情,包括这个家。
因一份无法言说的情愫所带来的无法承受的绝望。
方锦毅抬起头,看那暗红的夜空预示着明日的凄风苦雨。
这场雨,恐怕不会停了……
方锦毅闭起眼,就能听到淅淅沥沥的声响。
他们冷漠而固执地盘踞在心头,嘲笑着无人能替他遮风挡雨的自作自受的凄楚。
忽然间,一声提示音,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才不告诉你妈妈在杭州XX宾馆3017室呢哼唧(ˉ(∞)ˉ)!”。
署名——“雪球”。
“雪球曾”发完短信以后打电话给方小培:“你等着,你爸铁定去追秦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