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在秦寅家表现得倒是中规中矩、成熟稳重,好似真是什么念旧的朋友。秦寅的母亲说,程墨五年前来的时候还少言寡语的,如今已经能谈笑风生了,不像秦寅还长不大似的。
“这不挺好?总让人想着要多照顾他。”程墨看一眼低头戳饭的秦寅道。
秦寅只当没听见。
离开的时候,程墨说着还会来打扰,二老都很欣赏一表人才的程墨,揣着“和成绩好的孩子一起玩成绩也会好”的理论让秦寅多和程墨联络。
秦寅知道程墨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从家里出来就有想敬而远之的意思,却被程墨硬拖上了车。
接下来程墨带他去了海边,说这是当年答应他的。秦寅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大海,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迷茫。他似乎就是飘在这海面上的一只蜉蝣,渺小而可悲,做着随时都可能沉入海底的美梦。
抬头去看,灰蒙蒙的天压得很低,似乎暴风雨随时会降临。他跟前只一块浮木,问他是否愿意上来。秦寅没有选择,他已经快二十六岁了,与方锦毅牵扯得越久,越无法下狠心了断。
指着江海交界絮絮叨叨的程墨,悄悄牵了秦寅的手,见他没挣开,立刻欣喜若狂。他紧张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侧首问秦寅:“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秦寅眺望着远方,哪里只有阴沉的天和漫无边际的海。这沉闷、苍白的色调,仿佛预示着心如死灰的结局。
点头的时候,程墨紧紧地拥住了他。秦寅自暴自弃地想,他竟还是卑鄙地选择了这条路。因为他知道,向来独断独行、自私自利的程墨,是绝不会允许他回头的。
回到方家的时候,只觉得疲惫不堪,仿佛那微微颔首的动作,耗尽了他所有心力。耳边还萦绕着程墨那些信誓旦旦的话语,心里却只觉得比原本更孤寂。
方小培坐在桌边抱着只大胖兔子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地,随时都可能噗通一声砸在桌上。秦寅换了鞋,过去叫他。方小培一激灵,猛地醒了过来,待看清是秦寅以后,立刻兴奋地跑去冰箱里取了个盒子出来。
毫不意外的,是个蛋糕。
上面用巧克力片拼出大胖兔子和大蛇守着一只小兔子的画面。这是秦寅过年时送给方锦毅的车挂的内容,只是蛋被换成了小兔子。
“这是爸爸做的!”方小培塞给秦寅一份手写的清单和几张照片。
清单上头列着生日活动计划表,早上是去游乐园,中午是吃日料,下午是一起做DIY蛋糕以及看电影,晚上是吃烛光晚餐。而照片则是方锦毅抱着只脑袋上贴了“寅”字的毛绒大胖兔子坐摩天轮、坐滑滑梯、玩过山车的照片……
这些本该是秦寅和方锦毅一起完成的,他以为他的拒绝定会让方锦毅和方小培放弃给他过生日的念头,但方锦毅竟然和方小培一起去拍了这组照片还做了蛋糕?
秦寅在方小培满怀期待的目光中说了声“谢谢”,随后便没词了。
“爸爸在阳台上。”方小培用一种乞求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秦寅的脸色。秦寅只得硬着头皮去找方锦毅。
方锦毅撑着栏杆看月色,背很宽厚,给人种踏实的安全感。秦寅走到他身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方锦毅头也不回道:“我没准备生日礼物……都是小培的意思。付了钱,没法退。”
秦寅苦笑了一下,觉得方锦毅难得的诚实真是令人无所适从:“我知道,谢谢你。”说完却没有离开,只是站在方锦毅背后看着他。
方锦毅并不知道秦寅今天做了怎样的决定,被看得如芒在背,想说些什么,却听秦寅又道:“能补送我一份礼物吗?”
方锦毅愣了愣,回过头来。
无论是什么,他都愿意给,只除了勉强不得的感情。
秦寅知道他答应了,走上前,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掏出手机看了眼道:“失忆一分钟。”
方锦毅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秦寅已伸手抱住了他。
方锦毅只一瞬的手足无措,当明白秦寅的意图后,便乖乖地任他抱着。
耳朵贴着心口,听到的是有些絮乱却很快恢复往常规律的心跳,当真是不做假的亲情。
秦寅只觉得满心苦涩,他能这样任性的机会已经不多了,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不知方锦毅以后看到他和程墨在一起会做何感想,解脱般地松一口气,亦或是看轻他这种借以逃避的行为?
但无论是哪种,都不可能改变命已定盘的结局。
时间到了,说声“谢谢”,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秦寅没有答应让程墨来接送他上下班,但却答应他的邀约。虽然多数时间里,都是程墨在讲,他漫不经心地听,但程墨却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
几日后,方家迎来了一位久未谋面的亲戚——方小培的姑妈方琴,方琴之前去国外探亲,最近才回来,惦记着方小培和方锦毅,上门来瞧瞧。
不想让父子俩忙活因而未事先告知的方琴见到秦寅时,不免有些惊讶,方锦毅随意编了个理由便糊弄过去了,方琴也没多问,只是提起了另一桩事——给方锦毅介绍对象。
对方是方琴同事的女儿,典型的三高女性,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只是始终没找到中意的。方琴无意间说起方锦毅,她那同事便动心了,要她给牵个线。
秦寅边削水果边听着客厅里方琴关于“家里总要有个女人照看”的说辞,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方锦毅始终在打太极,直到送走苦口婆心的陈芳,也没给个明确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