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不用顾忌我,我已经长大了。”方小培在桌边理了理作业本一本正经道。
方锦毅看了眼在收拾茶几的秦寅,没有吭声。
但一周以后,他还是拗不过方琴每日一个电话的攻势,答应去见一面。
本着尊重对方的态度,方锦毅穿了件新衬衫,抹了发蜡,打了领带,走前却被秦寅叫住。
“颜色不配。”秦寅说着解开他的领带,换了另一条系上。
方锦毅低头看秦寅专注的摸样,这个角度让他想起了阳台上的那个拥抱。当时他以为,秦寅还会有进一步的举动,甚至做好了绝不拒绝的准备,可秦寅只是那样抱着,一动不动,仿佛长在他身上的共生体。结尾时,那一句谢谢,就像个慎重的仪式,只是他不知秦寅究竟在向什么告别。
此时,秦寅认真地替他系着领带,动作缓慢而仔细,好似那条领带连着某处的神经,一用力就会牵出两个人的疼痛。
方锦毅看着秦寅小心翼翼地收紧领带结,忽然心中一痛,不经大脑思索地说了句:“我不去了,你别哭。”
秦寅一愣,抬起头来,一双澄清的眼瞅着同样有些错愕的方锦毅,好像他说了什么不知所谓的话。
秦寅确实连眼眶都没红一下,但方锦毅就是知道,他心里落下的泪,早已漫过了悲伤和绝望的界限,无法放任不管。
伸出手,有些犹豫地将秦寅搂进怀里,笨拙地拍着他的背说:“别哭,我不去了。”
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直到秦寅潸然泪下。
秦寅无法抑制地哭了会儿,忽地一抹眼泪,推开方锦毅咬牙切齿道:“你不去?你为什么不去?”
方锦毅没想到秦寅会是这种反应,退了半步才站稳,想说些什么,却又听秦寅道:“我已经答应程墨了。”
第75章:过时不候
方锦毅最后还是去相亲了,只是整个过程中,都心不在焉地想着,秦寅说答应了程墨究竟是什么意思。当时秦寅说完这话便转身走了,没有给方锦毅任何追问的机会,好似他比方锦毅更无法接受这事实。
被安排与方锦毅相亲的姑娘,自然也看出方锦毅心事重重的对她并无半点兴趣,回去以后便婉转地表达了不合适的意思,方琴只道是方锦毅眼界高看不上人家,三天两头地询问方锦毅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
方锦毅被问得烦了只好敷衍道:“温柔体贴,做一手好菜,喜欢动物,偶尔会耍耍小性子但很有分寸……”说着说着,脑中便浮现了秦寅的脸,随后一皱眉,说不下去了。
方锦毅原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冯瑛的离开几乎带走了他寄予婚姻的所有希望,他只想带着方小培好好地过,等方小培也成家了,他就找个僻静的地方养老。可秦寅的道来,让方锦毅忽然意识到所谓的不需要不过是自欺欺人。他比谁都害怕寂寞,害怕孤独终老。
可秦寅并不是能陪伴他走完下半生的理想对象,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永远不知道秦寅对他怀着怎样的感情。两个男人在一起,想想就觉得荒唐。秦寅固然迁就他,可唯独感情的事,是无法妥协的,分开只是迟早的事。只是方锦毅没想到,秦寅会发了狠地去寻找与他分道扬镳的方法。
这几天,秦寅经常晚归,每次只一句“不回来吃饭”,并没有多余的解释。方锦毅有时候会等他,但从窗口看到秦寅独自回来的落寞的身影,便又丧失了与他单独相处的勇气。
那天,秦寅又说要晚归,方小培忧心忡忡地戳着米饭对刚解下围裙的方锦毅道:“秦寅哥哥是不是有外遇了?”
方爸爸手一抖,围裙险些掉地上。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方小培看父亲沉着脸不说话,又深深叹了口气一脸忧国忧民道:“保安叔叔说,是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每次都送到小区门口。”
方锦毅瞥了眼自家多事的儿子,一声不吭地坐到桌边。曾经习惯的父子俩相依为命的日子,如今却觉得桌边少了一人就像三角缺了个支点似的,整个天平都倾斜向阴郁沉闷的一方。
虽然装作不在意,但方锦毅索然无味地吃着,满脑子都是此刻的秦寅在做什么。和那个程墨一起在游轮上观夜景?在旋转餐厅吃烛光晚餐?在公园露台上看烟花?
男人之间的恋爱,究竟是什么模样,方锦毅很难想象。这种违背常理的关系,总是充满了违和感。
而此时的秦寅,并没有和程墨在一起。
他坐在没开灯的兔子店里,抱着他生日时父子俩送给他的大胖兔子发呆。
方锦毅在秦寅回来以后,把这家店的钥匙又打了一把给他,算是两人共有的,可秦寅明白,方锦毅只是不想直白地拒绝他让他尴尬,方锦毅是绝对不会来这里的。因为这家秦寅倾注了大量心血的小店,在方锦毅看来,更像是一种对于感情毫无回应的指责。他的梦想,是建立在无负担的基础上的,这里却像是一笔情债,只让他觉得负累。
可秦寅却无法抛下它,他把多年来的存款都给了曾晓辉,让曾晓辉正式把这里转让给他。曾晓辉拗不过秦寅,想着钱先替他存着,以后再还给他。
办完手续,秦寅抱着所有权证和买卖合同想,方锦毅不要的,他只能收着,守一辈子也好,不让他知道。经常是佯装和程墨出去,随后跑到这儿来悼念他无疾而终的单恋。
很伤感,很文艺,也很可笑。
可不这样做,心中的压抑迟早会逼疯他,自从冲动地把与程墨的事说出口,就十分害怕与方锦毅的相处,怕看到他的冷漠,更怕看到他的嫉妒。那嫉妒,必定不是因为爱情,而这,才是最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