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恕罪臣才敢说。”
“无罪无罪,全都无罪,你们就别卖关子了。”李弋心下烦乱。
“老臣偷了虎符。”尚书令宋朴忻平静地道。
“什么?”什么叫偷了虎符。
“都是老臣的主意。中安王近些年招兵买马一直蠢蠢欲动,月前还行刺大王,老臣就和纪中书还有周尚书商量了个主意,由纪荀把虎符交给中安王。”宋朴忻还想继续说就给李弋打断。
“您想不出这么冒险的主意。”
“是纪荀偷了寡人的兵符。”李弋脸沉了下来。
“是老臣的……”
“别替您的徒弟扛了,即便是您也扛不起。”兵符都敢偷,真想把人抓回来让他一个月都别想下床。“是寡人看走了眼,纪荀根本不适合为官。”
“大王,息怒。”
“您起来慢慢说,纪荀究竟打算如何?”现在急也没有用了。
纪荀自打拜入尚书令门下之后便是勤学苦读,由于六部都归尚书省管辖,兵部之事更是纪荀兴趣所在,宋尚书就给纪荀多讲了些,比如地方驻军和城防军的差别,比如调动驻军需要同时出示兵部调令和兵符,许多反叛军都是在自己根不知道在帮谁打谁的情况下开战的,因为军队是只认令符不认人的。
纪荀就与师父还有兵部几位军师商议。纪荀自认已很的中安王信任,由于是大王身边的人,又拜入尚书省门下可直接接触兵部,倘若自己和弟弟带着兵符和空白的兵部调令去找中安王,中安王有没有可能求胜心切调兵围困京师。
此想法一出,立刻得到宋尚书肯定,中安王为人略有急躁,此人虽多疑,但调令和兵符都是真的,他必会深信。
纪荀又想,倘若重兵围困,可不可能让大王故做多方求援未果,给外人一种走投无路的假象,到时纪荀再向中安王献策,由纪郢独邀大王假意归还兵符,让中安王设伏刺杀大王。
宋尚书以为此计尚需打磨。中安王到手的兵符必不会放手,大王也不会轻易冒险。
纪荀却说,自然是要中安王用假的兵符引大王出城,只要大王假意中计,中安王杀大王心切必会亲自出马。中安王曾在一次遇刺中丢过御史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刺杀一事变数较多,中安王极有可能不把兵符带在身上,而是留在军营中,届时纪荀就乘机把兵符偷回。
到时,中安王谋反的罪名也坐实了,他调来的地方军反倒成了给他自己预备的包围圈。一箭双雕。
宋尚书觉得此计可行,便想先禀告大王,再由兵部暗中调军入京,已保万无一失。
不料,次日清晨就看到纪荀留下的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字:依计行事。
再一找,纪荀和纪郢都不见了,兵部还真丢了三张空白调令。
李弋听过来龙去脉,都要气疯了。回头看南宫舍,只见他手里捧着空盒,虎符果然不见了。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完美的契合这纪荀的计划发展。
直至最关键的一夜,纪郢邀大王城外相见,李弋这边也是分兵两路,一路由南宫舍冒充李弋去城外见纪郢,此去务必救回纪郢,拖住中安王。另一路由李弋亲自领精锐夜骑一百,接应纪荀。
先出岔子的是南宫舍这边,因为来赴约的根本不是纪郢。再有就是李弋,已近午夜了,还是没见纪荀踪迹,兵部和皇城军又出了几千人出来找李弋。
“继续找。”
“大王,现在到处都是中安王的兵将,您这样实在太危险了,还是先回城吧。”
“是啊,大哥。”
陶瑞和贺青都不知道在劝第几次了。
“大王,是鹿霄公子。”一个眼尖的兵士叫到。
远远瞧见鹿霄背着个人,李弋忙催马至近前。
“鹿霄,你怎么在这?”李弋跳下马,却见鹿霄身上血迹斑斑。
“我来帮忙啊。”鹿霄颠了一下背上的人,李弋细看才瞧出正是昏迷的纪郢。实际上,自纪郢离开王宫,鹿霄就一直暗中跟着他。
“纪郢!纪荀呢?”李弋一把 抓住鹿霄的手臂。“纪荀呢?”
鹿霄摊开手掌伸到李弋面前,掌心赫然是一枚虎符。
李弋的心阵阵发凉,“纪荀人呢?”
“我不知道,他们腿上中箭,跑不了了,纪荀叫我带着纪郢和虎符先走。”
“所以你就把他丢下了?”
“死两个还是死一个,你让我怎么选,我是不可能留下给他们陪葬的。再说,要不是我拿着虎符,你以为你还能在城外浪?中安王但凡能调动一营的驻军你都死好几个来回了。”鹿霄也怒了。哪有冒着生命危险就人回来还要被埋怨的道理?
各中道理李弋不是不懂,可此刻,他就是想纪荀,想那个聪明绝顶又傻到无药可救的孩子。
“那纪荀现怎么样?”
“他腿上中了两箭都不致命,应该是被中安王的人抓回去了。”
李弋二话没说翻身上马。
“大哥。”贺青一把拉住李弋。
“三弟,我必须去。”李弋道。
“你是大王,不能这么鲁莽。”
“诏书我已经拟好了,现在你才是大王。”
“那也不行,我不能看着你去冒险。”贺青拉着李弋不放。
“三弟,他若有个万一我也活不下去了。”李弋道。
贺青一怔,鹿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拦不住你,你带我一起去。”贺青正色道。
“不行,你现在是大王。”
“要么一起,要么谁也别去。”
“也算我一个吧。我知道路。”鹿霄知道,自己要是不把纪荀找回来,等纪郢醒了非和自己玩命不可。
“快,要赶在兵部调兵围剿之前。”李弋知道拗不过他们,只好点头。
荀儿,你可千万要等我,只要你活着,我再也不推开你了。
三人潜入中安王军营,抓两个巡营的随便一吓唬就找了关押纪荀的地方。
贺青开在账外和李弋交换了一下眼神。
只听军帐之中有人说:“这么好看的人儿打死了多可惜。”
“你可别起幺蛾子,王爷说往死里打你就打吧,问了一个多时辰了半句话都没说过,留着也没什么用。”
紧接着就听鞭声一响,随之传出的惨叫沙哑无力——是纪荀。
李弋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什……”么人?后两个字还没问出口,鹿霄甩手,两个小兵的咽喉上就个多了一柄匕首。
李弋看着纪荀,一时间竟懵了。他这一身的血,到底哪里能碰哪里不能碰啊?
“快点。”鹿霄催促道。
“纪荀,纪荀。”李弋轻声叫了道。
鹿霄在小兵身上没翻到钥匙,只好双手抓锁链,中间留出一拳的缝隙,对贺青说:“砍啊,看什么呢?”
李弋也反应过来急忙脱下外衣包住纪荀。
“走。”乘夜出营也还算顺利,李弋心里默念着谢天谢地。
第9章 九、将心代语兮
纪荀再醒过来时人已在久安殿里。
“大王……”李弋正抱着他浅眠。
“别动别动。”纪荀背上全是伤,刚刚结痂可碰不得,这会儿他是半伏在李弋怀里的。
“我……还活着?”
“等你伤好了,看我怎么治你的罪。”李弋低头吻了一下纪荀的额头。
“还能再见到大王,真好。”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李弋侧过身,小心翼翼的再次亲吻他的额头,“那一日,你问我有没有喜欢过你,若我说喜欢,走到哪里都带你在身边,你是不是就不会去冒险了?”
“不用怜悯我。”纪荀将头埋进李弋怀里,他知道只要自己伤好了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当中安王说打到死为止的时候,我想,大王不喜欢我竟成了一件好事,那样您就不会伤心了。”
“我之所以说不喜欢,是因为我爱着你。你这狠心的小东西,一走就是一个月,都不想我吗?”李弋单手挑起他的下巴,一边亲吻一边低语。
“我不敢想,以前无论我如何示好大王都视若无睹,您不用因为我受了重伤就可怜我。”往日的冷漠疏离让纪荀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不真实。
“爱一个人可不是一场围城战,能看着你梦想成真,笑容越来越明亮耀眼,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我没想到你会去做那么冒险的事。”
“虽然冒险,但我还活着,您是想施舍情感来补偿我吗?”
“你要气死我吗?还是因为之前我一直冷落你,在生我的气?”李弋拉着纪荀的手,生怕牵痛了他肩上的伤,缓缓挪到自己腿间,“你看,只要和你单独在一起,我就会有感觉。可宋尚书简直是把你当接班人一样教养,年前刑部侍郎病重辞官,就让你去刑部帮忙,要不是碍于你还是太学的学生,还尚未成年,他恨不得当时就荐你去补了刑部侍郎的缺,你又表现得那么优秀,聪明沉稳面面俱到,入仕本就是你自己的梦想。你要我怎么办,一边不给你任何名分一边占着你的身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