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和薛蟠看宝钗的手,如今虽好了不少,到底也有痕迹在,登时心痛不已,想着宝钗明日还要上课,薛蟠就老大不乐意,嚷嚷着让人去请假。
“都说你如今长进了,我看还是糊涂。”宝钗认薛姨妈看着手,让香菱将薛蟠拦下,“我此回说是没写课业,究竟如何谁也不是傻子,若是明日不去,说不得落个怨望的罪名,便不能直说,那位也不是好相与的,将来终究想法子找补回来。不如就服个软,她见我这样,说不得就不计较了。我日后谨言慎行,料想也捉不到什么把柄。”
这话在理,可是薛蟠听得直皱眉,闷了半晌方点头。虽知道这个法子是最好的,也难免郁闷,第二天见到李长吉的时候不免说了一回。
李长吉反而劝他,“你常和我置气,说自己是个小小商贾,配不上我,每每拿话来挤兑我,言外之意不过是我仗势欺人,你如今细想,我何曾这般做过?”
这话在理,说的薛蟠低下头来。
“我看延庆那丫头才是仗势欺人,她虽贵为公主,也要知道人无完人的道理,我们皇家人若是事事拔尖,还要大臣们做什么,她就是太心高了,又仗着皇爷爷宠着才无法无天,日后总有吃亏的时候。你也别气,她现在尊贵,将来也未可知。欺负你妹妹也就是欺负我妹妹,这笔账暂且记下,日后再说也就是了。”李长吉摸摸薛蟠的头发,不忍心见他失落。
薛蟠反而摇头,“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小小商贾,拿什么去对抗当朝嫡公主呢。之前我目无王法,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如今才知道天外有天,如今碰了铁板也是应该,现在碰上了,总比将来祸事大的时候碰上好些。”
李长吉笑道,“你放心,什么祸事,我总能保下你的。”薛蟠想到过去自己种种,只摇头不说话。
于是又说起边关战事,李长吉笑道,“听说南安郡王已经在路上了,皇爷爷着我筹集粮Cao、药材,这也是个好差事,你不是传消息给那柳二让他置办了吗?不如我便从你这收,此次所需不少,你也能赚一笔。”
没想到薛蟠却是摇头,“我总觉着你的态度不对。”
李长吉愕然,“难道我会欺骗你不成?”
薛蟠笑道,“怎么会?我不信别人,还不信你不成?只是你说那南安郡王志大才疏,有赵括之风,我看此仗未必稳妥,我想着再屯一段时间,多筹集一些,再看看情况,便是过些日子价格回落,也落不到哪儿去,这损失我还承受的起。”
他这一番话,倒让李长吉刮目相看了,想不到他竟能想到那般长远,和初见时候大不相同,可见当真是长进了不少,当下笑着点头,“你连赵括都知道了,我也不用再劝你,终究是你自己的生意,你看着办吧。”
这话说的薛蟠红了脸,去推他的手,两人嬉笑起来。
薛蟠一面等柳湘莲,一面令人加倍筹集粮Cao和药材,好在此时战事的消息传播不多,东西还都是平价,他投了大笔的银子进去,下面的伙计们难免心惊,觉着这位爷是不是又抽了什么风。
过了几日柳湘莲回来,同时边关战事再起的消息也传到京城,众人议论纷纷,都说那南安郡王是将门虎子,祖上军功起家,此去定然捷报频传,打得戎族落花流水。
众人此时也知道了薛蟠囤积粮食和药材的用意,此时朝廷正在大举征购,若是能趁机出了,定然大赚一笔。柳湘莲见自己第一回 帮着做生意就有眉目,自然也是欣喜,跟着劝了几句,薛蟠却只说再等等,弄得柳湘莲倒诧异起来。
不过如今尤三姐去了,贾琏也不来腻烦他,出了一趟远门也难免疲惫,便自在的逛起来,由着薛蟠拿主意,也不去劝他。
当日薛蟠说好了张德辉家的银子给他二成,后这些银子都买了药材和粮食,也是照旧卖出去分二成的收入,如今薛蟠压着不卖,他拿不到银子却也不急,又搬回了薛蟠给他置办的院子,每日只和朋友们喝酒唱戏,斗酒赏花,闲时练练武艺,也颇为快活。
第34章 第 34 章
过了些日子, 边关传来捷报, 说是南安郡王世子一到盘城关便整顿军务, 厉兵秣马, 颇有乃祖之风, 已经摩拳擦掌的准备守着城门反攻了,正需要大量粮Cao和药材,京中一时连米价都涨了几分。
铺子众人自然知道薛蟠手中存着大量粮食的,此时都来劝他, 墨砚道, “爷, 如今可是个好时机, 等到仗打完了, 这价格自然就落下来了,到时候咱们手上这些, 虽说赔不了多少, 那也是白忙活一场啊。”
薛蟠虽不想动,耐不住大家都来劝, 李长吉也让他出一些, 若是损失,也不至严重。
这么被众人劝着,他和柳湘莲出了一个主意, 反正东西是柳湘莲买的,众人都不知道多少,便借机出了三分之一的数量, 回了一些本钱,按照说好的给柳湘莲分了而成,妥妥的二千两银子。
自从战事开始,米价足足涨了五分之一,看起来不多,加起来着实不少,如今虽还亏着些银子,却是小数目了。
柳湘莲拿着银子,感慨道,“怪不得都说你们商人的钱好赚,这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凭空变出这么多,我也是长了见识了。”
薛蟠笑道,“哪里是我的银子好赚,说到底是皇帝的银子好赚,这战争财最是好发,我们祖上就是这么起来的,不过说简单也简单,说艰难也艰难。这是我好容易有了消息,提前买的。若是消息差了一步,不要说赚这么多,便是不赔就是好的了。”
两人说笑一回,说起柳湘莲的前程,薛蟠道,“你如今有了本钱,做生意也容易,不过要想好了,若是赔钱也快呢。何况我看你是个有大志向的,士农工商,商人排行老末,日后孩子也是不能科举的。”
柳湘莲摇头,“我手里散漫,跟着你赚些小钱可以,若是做生意可就差了,只怕日日要带着人到柜上支银子,早晚花个精光。这两千两看着多,不瞒你说,我手中也从未有过这么多银钱,待会儿差人给姑妈送去二百两,也是我的心意,剩下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倒腾光了。”
他明显志不在此,薛蟠也知道,不过总这么散漫也不是事儿,不由出主意,“我看你不如再置办些地,好歹是长久的营生,虽入的少,细水长流也有了,将来总不至于饿死。”
说到卖地,柳湘莲神色古怪一笑,“我倒正有此意。京郊两百亩上等田正等着买家呢,你猜,这回是谁要卖?”
这可难倒了薛蟠,京城中的达官贵人,哪个在周边的村子里没些佃户,况京中贵人来来往往,说不得就有谁倒了台,手里的土地自然也是要发卖的。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最近没听说哪位大臣下了大狱啊,何况边境不稳,朝内应该以安稳为上,定不会轻易处置臣子的。”
柳湘莲一笑,“说起来你也不信的,正是贵亲戚贾家,据说他们家压了两百亩地的地契,如今还不上,要卖了呢。”
薛蟠唬了一跳,有些不敢相信,“不可能,是荣府还是宁府?哪里就到了如此田地?何况如今宫里娘娘正受宠,我昨儿还听说往家里赐了东西呢。”
不怪他反应如此之大,虽已经搬了出来,贾府如何,薛蟠心中还是有数的,那么大个花园子才建了没几年,如今哪儿能就到了这般田地,何况看起来也不像是缺两百亩地的人。
柳湘莲却道,“是荣府。京城地价贵,我听说如今上等的田地要十五两一亩了,两百亩可不是三千两银子。那府里你不知道,我却是尽知的,如今看着光鲜,内里却是朝不保夕,虽是个大族,但人人只想着自家,心不齐,日子自然没法子过好。他们家原本地多,卖上一二百亩也不值什么。这还是赖大叔告诉我的,我本有意,奈何银钱不凑手,如今正好买上一百亩,将来也是个营生。”
贾府竟到了如此田地,薛蟠皱眉,又不好明着说什么,只好道,“既然消息是赖大叔说的,少不得是真的了,说不定这地就是托着他帮忙卖呢。正好,我也买上一百亩,待会儿让人把银子送来,只一件,你也别说是我买的,当做不知道就是了。”
知道他和贾府的关系,柳湘莲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两人又闲话一阵,薛蟠去铺子里叮嘱一回,闲极无聊,忽然想到和李长吉那个房子里园子还空着,不如去看看添置些什么合适。
他一阵风似的x_ing格,想到什么就去做,立马逼着薛平驾车过去,院子门却关得紧紧,敲了半晌,吴大用才亲自过来把门开开,让薛蟠看着老大不爽。
他知道这个人不待见他,可是念在自小服侍李长吉,且共患难过的情分上也就忍了,白了他一眼过后自己往里面走。
吴大用却伸手拦住了他,说是里面有客人,言下之意是让他在此等候,薛蟠这个暴脾气,如何忍得,当下就要往里闯,薛平薛安早就看这个死太监y-in阳怪气的不顺眼,当下两人对视一眼,抱住了他,让薛蟠进去。
外面闹哄哄的,里面的人早听到动静了,李长吉正和人说话,此时也谈的差不多了,两人便出来,正见着薛蟠气哄哄的往里走。
李长吉伸手揽住了他,握着手问,“怎么了这是?”
薛蟠见他来了,也不说话,只瞪着他,李长吉一笑,也不计较,给他介绍身边的人呢,“这是荣锦。”只说了一个名字便无下文。
又给荣锦介绍了薛蟠。
荣锦今年看起来二十多岁,一双长眉,双目精光四s_h_è ,看起来板着一张脸,见薛蟠看过来却是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躬身叫薛兄弟。
薛蟠没见过他,也拿不准此人的身份,只好同样拱手为礼,荣锦本就是要出去的,和薛蟠点点头,便告辞而去,李长吉也不拦他,自携了薛蟠的手进屋。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些。”此时正是深冬,李长吉从屋子里出来,自然是暖和的,薛蟠却是双手冰凉,薛蟠嘿嘿一笑,说是习惯了,又问他怎么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