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同人)长命无忧/长命灯+番外 作者:夜蒑【完结】(51)

2019-06-09  作者|标签:夜蒑

一片思绪化成的悲伤盈满眼睫,突然之间他又看见张海杏坐在他的面前,眼眶微红,拿着青铜铃铛,她说,『醒过来吧,吴邪,你一定不甘心的……我求求你。你再不醒来,我就必须洗掉你的记忆了……』

他们都已不是人类,但仍然逃不去生而为人的爱恨欲求。为什么要恨他、为什么要伤害他、为什么管不住自己、为什么让他孤独一生、为什么逼他走。吴邪,你问问你自己,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疯狂,为什么不给他幸福。

吴邪突然了解,原来这才是张起灵给他的自由。

谁曾经这样呼唤过,一声一声地、满是眷恋与温柔,『吴邪。』

『吴邪。』

『吴邪。』

――吴邪,遇见你,我也开始明白、什么是自由了。

这长长的一生就像一出短短的梦。

张起灵在拉萨一户暂居的人家里醒来。

藏香的味道盈满鼻尖,街角的铜铃与转经筒叮叮作响,天气晴得雪光反s_h_è ,亮人眼眸。张起灵简单地梳洗后便出了门,他要在拉萨完成补给,然后从派镇步行至墨脱,这是当年汪藏海也走过的路线,或许会留下什么线索。

街道上烟雾缭绕,到处都是慕名而来的观光客跟信徒,在遥远的路上,有着无数磕长头的人们,朝向圣地行去,一步一俯拜,绵延了一路。路口有一间小小的报亭,有个男人站在亭口买菸。他几乎以为那个人是吴邪。

差不多的身高,带了毛帽后几分相似的侧脸,跟报亭主人谈话时随意又自在的神情,张起灵就像看着吴邪那样、专注地看着,假想这将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吴邪,见那人买了一包菸,见那人往前走了几步,慢慢地走远了。

张起灵垂下了眼帘,天空中又下起了细细的雪,卷过眼睫,而他就开始想,如果那个人是吴邪……

如果那个人是吴邪,那么,他一定会回过头来吧,调头看见他,用一惯没心没肺的笑对他打招呼,说:嘿,小哥,还真是让我找到你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张起灵就可以紧紧地将他抱进怀里,可以呼唤他的名字。从来没有这么多卡在心里的话想说却说不出来,他想起自己离开杭州前去向吴邪告别,他走进病房的时候正是黄昏,吴邪静静地坐在床上,听见推门的声音,便转过头来,清澈的眼瞳之中没有焦距。

那一瞬间便足以飞跃时空,彷佛他走进去就会听见吴邪不耐烦地谈着生意的模样,当吴邪看到他的脸,手中的手机就会滑落到被面上。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安宁的房中没有任何的声音,张起灵朝他走去,在床沿坐下,吴邪也没有更多的反应,仍然保持着本来的姿势。

于是张起灵的手掌轻轻地覆上吴邪的指尖,然后将吴邪拉入怀中,低低地呼唤他觉得最适合这个人的名字,吴邪。

『吴邪。』

『吴邪。』

『吴邪。』

吴邪没有回答他,当然没有,怎么会有。张起灵也并不在意,只是勾起了很浅的、近乎满足的微笑,静静地搂着吴邪,然后侧过身,低下头,在吴邪的脸颊上吻了又吻。

一片宁静中,张起灵低声说:吴邪,你自由了。再见。

他对吴邪说的自由本就是吴邪所应得的事物,是他束缚了吴邪,干预了吴邪的一生,即便是为了爱。很久以前,他在墨脱发现了自己的日记,知道了张家的秘密、知道了吴邪的身世、更隐约猜到了张启山的谎言。那时的张起灵早已经忘了什么是爱,但这是日记里不会写下来的事物,所以他只是想:他为了什么要物质化出新的齐羽,难道终究是因为他的任务需要人来帮他完成?

如果以这样的观点而言,吴邪也未免被吴家保护的太好了,这样的继承人怎么可能负担张家的宿命?

那时的张起灵不能明白,后来的他也未见明白了多少,只是在跟吴邪相处的点点滴滴中,一种名为「舍不得」的情绪逐渐地滋长了起来,于是他跟吴邪定了十年的约定,希望让吴邪远离这一切,最终将他给遗忘。

辗转这些年头,张起灵才开始想,这样的保护最终什么也没达成,只构成了自说自话的束缚。在离开杭州前,张起灵在西泠印社的桌上看见那盏未曾熄灭的长命灯,王盟冷冷地对他道,『老板从不让这盏灯熄灭,他说这是他的一个愿,要守护一个朋友,长命无忧,一生安健。』

那昏黄甜美的光色让张起灵双眼刺痛,他闭上了眼睛,彷佛吴邪捧着那一盏火光朝他走来,温暖的烛火流离飘荡,轻飘飘地浮上天空,变成了一盏许过愿的天灯,上面以秀丽的瘦金体,写了吴邪的名字:无邪。

突然之间,所有的情绪都涌了上来,街角的男子已经走了很远很远,而张起灵走向那一列磕长头的队伍。人的心底有着哪些渴望?在哪个部份,渴望以宗教来进行温柔的救赎?所达不成的,所求不得的,苦与爱、乐与恨,连成祈愿与想望,万般情感纠缠杂踏,就此构成一生,但只要人愿意虔诚地俯下身,心里便还能求得一方平静。

张起灵以前不明白,但当他也俯下身去时,突然就有点领悟,行至此处,再没什么能为那些人做的了,只能匍匐行礼,虔敬天地,在心里默默地祈求着,愿死去的人安息,愿活着的人平安。

不论吴邪是自己醒来也好,是被张海杏他们唤醒的也罢。

无论吴邪记得他也好,忘记他也罢。

无论吴邪愿意继续爱他也好,决意一生恨他也罢。

愿他一生安好,永世无邪。

再没什么能做的了,给了他自由,就要说再见了。

张起灵离开了在拉萨暂居的人家,一个人慢慢地走向墨脱,不下雪的墨脱是个极美的地方,只可惜他去的季节是冬天。风雪刮过他的脸,雪镜之后的双眼几乎消退了视觉,顶着风雪穿越山道太困难了,天色也越来越暗,张起灵判断了一下,决定找个风雪吹不到的山壁处扎营。

说是扎营,也不可能升火。张起灵顶着风,架好了那种一抖就翻开的简易帐篷,整个人爬进去准备休息,内心开始估量:大概还有三天才能走进墨脱,但如果一直是这个天气的话,只怕还要花上更久的时间……

时间,已经过去多少时间了?张起灵闭上眼睛算了算,才恍然地发现三个月已经过了。

他突然觉得很疲倦,勉强拿出些压缩饼干吃了吃,安稳地躺好,便开始休息。

再张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微亮,风雪的声音安静了下来,似乎还是有轻柔如棉絮的雪飘着,张起灵挑开帐篷看了看,内心同时有着两个念头,可以出发了,还有,这雪飘得像杭州的柳絮,一阵风吹来便四处散开,在他的幻境里曾有哪个人的眼底盛着西湖的美景,对他说:希望你为我停留。但他还是没有停留。这一切都太快速而短暂了,相较于张起灵这漫长的生命而言,十年不过是眨眼间的时间。

真正永恒的一切一定是在那小小的院落里,过往的张起灵牵着那没有名字的少年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书写瘦金体的时刻、一招一式地教他刀法的时刻、手抚上他的颊、低声说着谢谢的时刻,那些美丽的画面不朽地消灭在了时间之流中,吴邪从未亲身经历,而现在的张起灵其实根本不复记忆。

张起灵稍微收拾了东西,背起装备就爬岀帐篷,准备把帐篷也给收起。天地之间是苍茫的白,雪在远处的山峦间滚动,y-in影与雪白染成了深深浅浅的蓝,张起灵凝目四顾,突然看见世界的中央,有一个人远远地朝自己走过来。

天空里的云渐渐散开了,整个天色突然被高光打亮了一般,张起灵还未带上雪镜,眯着眼睛,抵受不了强烈的反光,却像是整个灵魂都被吸住了,舍不得挪开眼。雪地之间的距离望着挺近,其实却很远,那人走到他的身边,大约也花去了半个小时,张起灵却觉得,不过是心脏跳动了一拍的时间。

那人拿下雪帽跟护目镜,静静地与他对望。

是吴邪,真的是吴邪。

张起灵没敢伸手去碰他,就怕眼前这个人瞬间会如雪般粉碎,而吴邪的脸上慢慢地绽开了一个微笑,什么话也没说却已经说完了千言万语,那双眼晶晶亮亮:嘿,小爷我终于找到你了。

在这广大的雪山之间,天地都是白的,他们渺小如同浮游之末,但这样渺小的他们仍然找到了彼此,转经筒的声音彷佛在耳畔叮叮当当地作响,而吴邪伸手轻轻地搂住了他,那个怀抱凝缩了宇宙。谁也分不清是什么时候他们拥抱着爬进了帐篷,倒在地上,张起灵也反手紧紧抱住吴邪,那样地疼痛,像是想要融化对方,成为一摊血r_ou_,没有痛楚没有知觉,只有那份彼此相依相随的轻微搏动。

吴邪的手碰上他的脸,开口的时候没有声音,几乎以为是自己又再度失去了听觉,但张起灵没有余暇去管,只能看着吴邪的唇一开一阖,他说:我原谅你了。对不起,你也原谅我好吗?

到了现在还会有什么不好的,张起灵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幸福地吻了吻他,而吴邪就笑了,任张起灵把他抱得更紧,说:那你要等我,说好了,不可以再骗我。

等什么?张起灵全然不能明白,眨了眨眼睛之间却是一片昏暗,他猛然就惶恐了起来,一身冷汗地坐起身子,才发现帐内仍是天将明未明的色泽,外面还呼啸着巨大的风雪,刚刚吃过的压缩饼干包装纸还放在一边。哪里有吴邪,怎么会有吴邪。

原来是梦,但怎么会是梦,他明明没有睡眠,怎么会作梦。

张起灵木然地呆了半晌,挑开帐篷走了出去,风与雪砸在他的脸上,那强烈的力道逼得他忍不住跪了下来,向世界下跪。那个时候,吴邪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因为雪盲症而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人被埋在雪堆里,他被淹没前的那声呼唤太微弱了,却还是传进张起灵的心底,那只是一份直觉,他知道吴邪出了事,于是就回头往那个山崖跑了起来,不管不顾地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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