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禽择木而栖,但是,还是要决心做一只笨鸟吗?
郭横门从来不是个心思细腻,思虑过重的人,但是徐子道的这段话,他却思量了很久。
他努力回忆当时徐子道的每一丝表情,每一个语气,来揣测他的每一层含义。
这话里,是讽刺,是善意,是指责,还是真的瞧不起?
郭横门第一次如此恐惧,即使犯下这么大的错,他的心情里也是懊丧更多一点,但是只是因为徐子道的一句话,他就真的害怕了。
他狼狈地离开青桐派,觉得自己甚至不配在这个自己成长学武的地方逗留,但是还是舍不得就这么丢下徐子道离开,最后他几乎是抱着一种玉石俱焚,死战不退的决心留在山下。
就算和他一起死,也比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要幸福。何况,自己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他这么忽悲忽喜地想着和他师弟死在一起,却没想到会被炫温斋的人打晕强行带回了江南。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什么都已经发生,什么都无从改变。
师父死了,青桐派元气大伤,在众人觉得太过过分的时候,少林寺这个永远的老好人又出来说了两句和气话,给了双方台阶下。
徐子道临危受命,接受掌门的位置。
大家都在揣测这位掌门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许会意气风发,讨回公道,也许会畏头畏尾,忍气吞声。
但都没有想到,徐子道竟然下台阶下得这么淡定非常,冷静万分,一点也不像个受害者的样子。
他好像真的接受了这是一场同道之间的纠纷,夹杂着误会等狗血的因素,严重成这样,大家谁也不想的。
谁也没有想到,他真的接受了。
28.自以为黑化的脑补
“师父,就这么接受了。”卫风眠这句话的语气不想是疑问句,反而像是平淡的陈述。
“是啊。”郭横门意义不明地叹了口气,“他这么平静,却弄得我心绪不安,我不知道他是忍耐着多大的痛苦和伤心才能表面上装的如此淡然。”
“师伯没有回去找过师父?”
“想过,不敢。”
“师伯最后为什么会娶炫温斋的大小姐?”
“因为不甘心吧。”郭横门提到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和悔痛,“我没有脸面回去,又不甘心就此老死江南,虽然我现在两面不是人,翻身太难,但我一想到此生再也见不到他,就觉得心口空洞。我大醉十天,最后想明白了,我是一定要回到北方去,就是为了离他近一点也要回去。”
“那伯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吗?”
郭横门苦笑:“她知道。我入赘炫温斋,就是为了以此为基点,积蓄力量,重回北方。这些她都知道。她三年前已经故去,总觉得她的死和我有着根深蒂固的关联。其实,我的妻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可惜……”
可惜什么,郭横门没有说下去,可能只是那个女子嫁给他就算是一件极可惜的事情。
郭横门说完,只觉得横亘在心中十三年的这一口气终于纾解出来,看着卫风眠沉思的样子,好笑地问道:“被我吓着了,还是没想到我讲的会是这么个曲折古怪的俗烂故事?”
卫风眠摇摇头,很郑重地说:“恭喜师伯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还谈不上。人呢,就是会贪心。一开始,我也只是想离他近一点,可以知道他的讯息,可以在他需要的时候照顾他一点。但是近几年,越来越感觉不满足,他十三年不见我,一点也不牵挂惦记,我却不行,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挂念他。”
卫风眠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安慰。
虽然他感觉徐子道并不像郭横门所说的那般冷静无情,但是这其中的故事太多,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师伯说了这么多,还耐着性子给晚辈讲故事,不知道是有多么重大的事情要托付我。”
郭横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跟你说了吗?邀请你一起跟我打魔教啊,我不甘心就这么一辈子见不到他,还被天下人戳脊梁骨。你呢,肯定也不甘心就这么被魔教教主横刀夺爱。为了这份不甘心,也要一起打魔教啊。”
卫风眠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正邪之争就是洗牌,而你想要翻身就需要在重新洗牌的时候,下准注,打好牌,做个大赢家。
如果魔教败了,而横门是大功臣,郭横门再表示个什么归于青桐派,壮大青桐派,或者向正派讨要十三年前的那场公道,又有何不可呢?
徐子道的心结是不是就能从此打开了?
柳宿,他的师兄是不是也就能回到青桐派了?
卫风眠觉得头晕晕的,一下子思维特别不清楚。
他知道郭横门拉拢他,仅仅是因为他是徐子道的徒弟,跟徐子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也知道,论城府论心机,他再年长几岁,修炼几年,也玩不过郭横门。
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就像当年的郭横门一样,什么都知道,但是只能有一个选择。
“好啊”卫风眠的笑容渐渐扩大,旋即固定在一个冷静诡异的角度,“我们一起打魔教。”
杀人要什么?
杀人要动机,还要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