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南遥靠着榻沿闭着眼睛虚弱说道:“久病成良医,院子里的Cao药不是白种的,你按我说的采一些来就好。”
林江宇恍然大悟,忙按照南遥的说法去院中挖Cao药,然而他不识得这都是什么Cao药,一狠心就每一样都挖出来一些搬到屋子里去。
南遥哭笑不得。
恰在此时,清和踏进了二人的屋内,身后跟着那只肥肥的、清和实在抱不动了的兔子。
清和见南遥面色有些苍白地裹着被子靠在榻上,惊讶地张了张嘴,轻声向林江宇问道:“南遥哥哥怎么了?”
“生病了呗。”林江宇轻声道。
清和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忽然一溜烟地跑了,那肥肥的兔子眼见追不上他,便索x_ing在二人的屋子中一趴,在地上摊成了一颗r_ou_球。
林江宇盯着这r_ou_球犯了嘴馋,用鞋尖轻踢了它一下,笑道:“过两天就把你烤了下酒。”
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的南遥这时却不忘瞪上林江宇一眼。
跑出院子的清和不是被南遥吓到了,而是满武当山地搜罗菩提子,他在听林江宇读佛经的时候听闻菩提子功德无量,祈福最好,便想着给南遥弄一些。只是清和搜罗了半日也没搜罗出多少,迫不得已地又去找薛元。
但清和也知道薛元不大中意他,好说好商量定然不行,唯有想些歪点子才有成功的可能。
于是薛元就见到了一个满身泥浆的小人踏进了他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屋子中,直到这小泥人开口,薛元才认出他是清和。
小泥人说话倒是恭恭敬敬的,他说道:“薛道长,我想向您求一些菩提子。”
薛元眼睁睁看着泥人衣摆上的泥浆落在他门槛内洁净如雪的狐裘毯上,肺都要气炸了。若是武当其他弟子这样来见他早就让他赶下山回老家了,不过清和是被人从香炉中掏出来的,薛元总不见得把他再塞回香炉里去。
薛观主又一次妥协,将存在库中的菩提子尽数给了这个小瘟神,只求他快些离开。
小泥人抱过菩提子呲牙一笑,白白的牙齿在满身泥浆中极为显眼。
薛元揉了揉皱的极痛的眉头,压着火气说道:“快走,求你。”
小泥人得逞后便也一步不多留,抱着菩提子转身跑了,在薛元的院子中留下一排泥脚印。
这些菩提子后来被清和串成了两串珠串,每串一百零八颗,交到了林江宇的手上,他说这菩提子能让南遥的病快点儿好起来,更能保佑二人。
林江宇微笑着接过,心里暖洋洋的。
清和走后,林江宇走到南遥身边,将两串菩提子都缠到了他的手上,不过两串珠子的穿线被清和弄长了,将两串珠子缠到了一起,林江宇只得将南遥的手腕拎起来慢慢地解。
南遥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还有些头痛而已,他懒洋洋靠在榻上,浅笑地望着神情认真的林江宇。
“你真的相信这东西能保我无恙?”南遥轻声问道。
林江宇抿抿嘴,抬头瞟了南遥一眼,说道:“我不信,但是我知道你定然无恙。”
“嗯?为何?”南遥问。
“因为玄贺说你此生的寿数不薄。”林江宇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他这句话在,我就很放心。”
南遥怔了一下,继而小心问道:“那么......你呢?”
“不知道。”林江宇耸耸肩,“玄贺没说我便也没问,不知道也好,只要我还活着便要日日陪着你,有一日算一日,都是老天爷赏的。”
林江宇说这话时面色极为平淡,就像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像是在说肚子饿了。
南遥温柔望着还在摆弄珠串的林江宇,不知何时起,他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林江宇这般平平淡淡地共同白首。
陪你白头,说到做到。
望了林江宇片刻后,南遥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句话从来没对林江宇说过,他本以为这话没有说出口的必要,本以为林江宇必然懂得,但情至深处,却不吐不快,那句话憋在心里真是怪难受的。
“林江宇。”南遥唤道。
“嗯?”林江宇一心一意摆弄着他手中缠成一团的佛珠,敷衍地应了一句。
“我好爱你。”
“哗啦”一声,串佛珠的细绳断裂,菩提子洒落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那浓眉和尚若是还在,见了这场面定要双手合十念叨一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全文完——
第89章 番外 关于韩荣轩
昔年,那风姿卓绝的太子伴读名唤温乔,他出身于一户乡绅人家,八岁时便凭借文章博得才名,刚满十岁就有幸被圣上召见,一时被引为传奇。
温乔面见圣上的时候,恰好那温婉贤良的皇后也在,夫妻二人见温乔虽刚满十岁却有一身的风雅之气,出尘超脱,默契地相互对视了一眼,便决定将温乔留在宫中。
于是端庄优雅一身凤袍的皇后伸出肤若凝脂的纤手攥住温乔的,将他带到了韩荣轩的面前。
韩荣轩正叼着Cao棍盘腿坐在院中,颐指气使地命令着面前的几个小宦官给他表演胸口碎大石,他这番玩世不恭的模样实则有着他父皇当年的影子。
刚刚还满面含笑的女子此时蹙起了娥眉,沉下声音唤了一句:“轩儿。”
那几个小宦官听了这声呼唤均是一个激灵,大块石头脱手砸落在地。
有人来打扰他玩闹的兴致,韩荣轩自然不高兴,但碍着那人是自己的娘亲,他的脾气便也不好发作,只得吐掉叼在口中的Cao棍拍拍屁股站起,转身望向皇后。
抬眼之间,韩荣轩望见自己娘亲的身旁还站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白衣少年,这少年的姿容竟比宫中好多的后妃女子还要姣好,眉目清明如山间细泉。
韩荣轩撇着嘴角打量了他两眼,这才低头行礼,道了句:“母后。”再抬头时竟又是忍不住向那少年瞟了两眼,而那少年始终站得笔直,面色没有丝毫的波澜。
见那少年如此无趣,韩荣轩的心中多出了几分不屑。如今圣上子嗣匮乏,几十年中仅有他这么一位皇子,所以偌大的皇宫中人人都是宠着他向着他,把他捧到天上去都嫌不够,何曾有人对他这样清冷过?
韩荣轩在心中轻轻一笑,轻佻地睨着这少年,发誓三日之内,定叫他对自己服服帖帖的。
但是韩荣轩没想到,那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温乔,竟有一根傲骨无论如何也折不断。无论韩荣轩如何捉弄他,如何使绊子甚至让下人排挤他,温乔的目光从来都没有变过,倔强而孤傲,就连被韩荣轩绊在泥水中脏了干净的白衣,温乔也只是独自爬起,冷冷瞪了韩荣轩一眼后转身而去。
日子久了,韩荣轩便觉得捉弄温乔实在没有什么乐趣可言,于是整整一个月没有再见他,可就是在这一个月中,韩荣轩的脑子里却全是温乔的脸,弄得他看见身边下人讨好的嘴脸就烦,摔杯摔盘子,没个好脾气的时候,弄得那些下人整天顶个苦瓜脸,唉声叹气。
某一日,韩荣轩又是为了一点儿小事大发脾气,将下人全部赶出,又将桌上的檀木香炉摔出了屋外,这时却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不顾其他下人的劝阻迈进屋内,手中捧着碎成两半的香炉,白衣随清风而动。
小霸王一般的韩荣轩看到这个人之后竟然老实了,不开口大骂也不乱摔东西,接过温乔手中的香炉,小心地拼起放回桌子上,擦了擦鼻子嘟囔了一句:“谢谢你。”
入宫这么久,温乔第一次露出笑颜。
门外扒着缝隙偷窥的下人们无不啧啧称其,感叹这温乔小公子的手段,还未称赞完呢,就听屋内传来一句洪亮的“滚。”
众下人均是被这一声震得全身哆嗦,猫腰弓背,踮着脚尖快速逃了,这一逃便逃得真是干净,太子的东宫自此清净了不少,除了温乔便只剩下了几个守卫和侍奉膳食的几个宫女。
那段日子,韩荣轩将温乔引为知己,什么掏心窝子的话都和他说,说得开心了便拉着他和衣而卧,当时二人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不过韩荣轩终究是个放荡纨绔的x_ing子,生在富贵帝王家也免不了留恋市井、逛逛花柳巷甚至拍拍赌场桌。温乔对他这些行径有些看不惯,却也没怎么正儿八经地劝阻过,由着他去了,只有在韩荣轩做得太过分的时候才规劝两句。
后来,韩荣轩从街上捡回了南遥,相处半日的功夫他便发现这孩子和温乔的x_ing子很像,未怎么犹豫便将南遥留在了东宫中,由温乔教他读书写字,韩荣轩则教他捉□□斗蟋蟀,甚至诓他胸口碎大石。
那年燥热的夏日,温乔坐在院中清凉的石桌旁,一手执着书卷,一手晃着手中的茶盏,撩眼皮饶有兴致地看着院中的一大一小,忽觉这二人比书卷上的华美词章更有趣。
韩荣轩偶尔转头时,看见温乔向他和南遥这边望着,便挥挥手召唤他:“阿乔,你要不要过来瞅瞅?”
温乔将书卷倒扣在石桌上,轻嘬一口茶后摇摇头。
韩荣轩撇撇嘴,却听南遥“咦”了一声,转头去看,只见南遥用错了力道,手中竹签一不小心将韩荣轩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蟋蟀的肚子扎穿了。
“南遥你个小兔崽子。”韩荣轩骂了一句,抬手欲拍南遥的头,南遥却反应极快地躲过,随后似离弦的箭一般向温乔身边跑去。
温乔瞄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南遥,摇着茶盏笑得无奈。
只是这番平静而温暖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一切的错误,都发生在韩荣轩一次醉酒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