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之下竟也认了出来,顿时愕然道:“这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原来那是一座饼干厂,乃是冯老帅还在位的时候,用他亲眷的名义办的诸多工厂里面的一座,这厂子虽小,生产的蛋奶饼干却是
一绝,冯砚棠小时候没少吃过这一道小点心,故此印象深刻。冯老帅仓促间出国,他原以为这厂子早落入了别人手里,没想到如
今却荒废了下来。他感叹之余,又觉得十分可惜,便临时下了车,去那大铁门的前头向内张望了一遍,心里忽然想道:这原是冯
家的产业,我若是能拿回来就好了。
有了这件事在心里搁着,他去买脚踏车的时候,不免就犹豫了:自己在章家住着,以章司令看来虽算不得什么,可说到底,毕竟
不是正头少爷,现如今学费书费是人家给出着,吃的用的也一概不必花钱,若再奢靡起来,岂不引人注目?自己若真是那等清清
白白的人也就算了,偏偏又有些行藏,若不被发现,那是万幸,若一旦败露时,那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哩。
倘若能将厂子收回手里,那即使这边出了问题,自己也有了退步之阶。再者,饼干也算是时兴商品,老百姓都是好尝个新鲜的,
就是一时赚不多,至少也可以弄点外快,到时候,想添点置点什么,总不用再向章世叔伸手了。
因此他想来想去,终究还是空手走出商店,兴致勃勃的打算回去探听探听饼干厂的情况了。却偏偏面前有一个人,左拦右躲的只
是故意挡他的路,他抬头正打算骂起来,却一下子愣住了:“杜二哥?”
第12章
杜士成双眼放光的盯着冯砚棠,笑呵呵的说道:“让我好找,怎么最近去你家打听,你总不在家?”
“那里还不算是我家呢,”冯砚棠听见他在找自己,不免有些紧张:“我是个——说不好听了,寄人篱下的人罢了,你何苦打趣
我?”
“啊哟,”杜士成笑着给了他一个梆子:“说这话有没有良心?那章司令待你有多么好?你看看,都来买脚踏车了。”
“你何曾见我买了?”冯砚棠拿话堵他:“我再受宠,毕竟不是他家的正经少爷,又有些行藏,若不被发现还好了,若败露时,
谁顾得了我?你想想,我怎么敢胡乱花钱?”
杜士成却笑道:“行了行了,你就是一朝被蛇咬,现在胆小过了头。趁着章司令喜欢你,不好好享受享受,总想这些有的没的做
什么呢?”
冯砚棠最听不得这个话,顿时冷下脸来,却又不好跟他吵,只得说道:“杜二哥,你说你在找我,又有什么事?”
杜士成一下子堆了满脸笑出来:“哦,那个啊,我是想,再找你借两个,哈哈哈。”
冯砚棠一皱眉:“怎么,上次那三百,你这么快就花光了?”
“可不是!”杜士成一拍大腿:“你哪里知道,我拿着那三百块钱啊,赁了一爿店面,原本想好生做做生意,谁知当初那个钱先
生,小气啦唧的东西,他妈的当真报了官,现如今正在满城抓我们,你让我怎么顶风头做事?”
冯砚棠顿时也变了脸色:“他真报官了?”
“这还有假?”杜士成紧盯着冯砚棠的脸色,见他果然害怕,便又将话锋一转:“不过呢,你也不用太担心,他查不到咱头上!
只是我那三百块钱才投进去,如今也抽不出来,现在生意也没法做,急切间店面也转不出去,你说我可怎么办?不找你帮忙,还
能找谁?”
冯砚棠闻得此言,还能说什么呢?虽然怀疑他的话里有水分,但两人毕竟是患难的朋友,又搭档了这些年的,就算他居心不良,
于情于理他也不能将人家扔下不管。因此他只得说道:“既然你遇到难处,我再借你些钱就是了。”杜士成立刻问道:“多少?
”他说:“我又有多少私房钱?再给你三百得了。”
杜士成大失所望,不禁冷笑了起来:“三百够吃够喝的?亏你也说得出口。”
冯砚棠登时有些恼,说道:“若是正正经经过日子的人,就算是一大家子,三百还够个一年半载的呢!”
杜士成不慌不忙,也说道:“可你我这种大大咧咧惯了的人,这三百够个把月的吗?你也真敢说。”
冯砚棠见他换了这种无赖口气,便懒得理他了,笑道:“你要是嫌少,那怎么不去跟银行
借啊?对不住,我可不是开钱庄的。”
“别走啊!”杜士成一把拉住了他,“我说,咱俩是什么人,你我心里一清二楚,可章司令他不清楚,对不对?如今我要是为了
脱罪,写上那么一封半封信,到警察署那儿一说——你觉着,这主意怎么样?”
冯砚棠不待他说完,便一把抓住了杜士成的脖领子:“杜老二,你要是敢!”
杜士成笑嘻嘻的,将领口从他的手指头底下薅出来:“我不敢,我当然不敢,你可是我的财神爷呢,我怎么敢得罪你?你看看,
我虽然遇到这么大的难事,不也没动过这个念头么!我好好的跟你商量,你怎么动不动就起急?”
冯砚棠费了好几回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掐死姓杜的:“什么商量?你是算准了来吃我的,是不是?你可真要脸呢。”
杜士成冷笑:“谁让你不给我介绍个正经事做?我若是进了司令府,你以为我会像你这么窝囊?”
冯砚棠知道他的心思,一时却没答言:这杜士成的性情,他是一清二楚,当初分手时虽说了什么以后一心向善,正经过日子的话
,其实也不过是顺嘴放屁。可现在他张口要官,却不大好打发:清苦的小公务员,他自然是不屑于做,可要是一旦给了他个大官
,那不出三天,准得捅出漏子来。自己才跟了章司令多少天,炕头还没捂热,推荐这么个东西上去,那不是自找着打脸吗?想到
这里,他委声说道:“杜二哥,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放心,咱俩是患难的交情,有兄弟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喝稀的。只
是我现在毕竟才到章司令的身边,他是个谨慎的人,不会轻易交代我什么,便是我自己,如今也没谋到什么职位。你就不能再耐
耐心心的等我几天?你想想,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杜士成听他口气愈发放软,心里却是愈发笃定,便笑道:“那没关系,我可以等,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个债么,我还是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