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成为那个样子了。我父亲当年不过是偶然一动善念,岂知竞得了这样的善果呢?”大妹夫朦胧听说当年太太曾经暗恋过冯砚
棠,一直为这事呷着暗醋,这时又见她如此维护着大舅子,不禁越发泛酸了——只不好表现出来。
到了大妹夫上班的日子,章司令和冯砚棠亲自送他去学校报到,两人在那大学的校园外面逛了一圈,恰好瞧见了一栋“吉屋出售
”的房子,看看里外还不错,便立即买下来,将全家人都搬了过去。到了次年,章佩瑗生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这胖小子
成了全家人的宝贝——尤其是老太爷,他叨叨了几十年让章司令再给他添个孙子,如今有了曾外孙,终于不必再操心这件事了。
冯砚棠也感觉有个小孩子生活丰富了很多,因此愈发反对佩瑗夫妇搬出去。一直到孩子快要上小学,大妹夫见到一家子长辈都万
分娇惯着这个儿子,恐长大了不成器,这才坚持着在两条街外另赁了一套房子,搬出去住了——此系后话,暂且不提。
尾声
冯砚棠的诸多工厂,只有饼干厂重建了起来,并且一切都是从头制备。他跟章司令说:“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还费那些劲,东一
间西一间的弄了那么多厂子干嘛!现在算算,分明是赔得多赚的少,真是得不偿失。”章司令说:“正是,我早就想问你了:你
弄了这么多产业,也不怕贪多嚼不烂。”冯砚棠想了想,倒有一桩好处,那就是方便了他在章司令军中的时候,因为熟悉各路货
品的行情,所以轻松做成了一位称职的军需处长。不过这话他没跟章司令说,怕他因此自傲。
又过了几年,政局渐渐稳定,章司令就从军队里退役了,其实他原本倒不必退这么早,但一来打了这么多年仗,落了一身病痛;
二来他当日不曾殉国,毕竟使风评受到了一些影响,在校长跟前总归是不得意,便索性早早的退了。冯砚棠怕他闲下来又要思量
往事,跟他商议出国定居,谁知章司令一口就给回绝了:“虽然蜗居于海岛,毕竟没有离开中国的土地,若是去到异国他乡,便
是真正将这个根给断了,我舍不得。”冯砚棠无法,灵机一动,借口老房子太潮湿,要请人将楼舍翻修,和他商量如何规划。章
司令听他的意思是要盖一所西式的大公馆,便说他:“何必这般张扬。”冯砚棠现在对章司令百依百顺,想了一想,便整个推翻
了自己的设计,完全照他的意思来,翻了一所三层的小楼就算了。
这一栋小楼是中西合璧的制式,底层乃是大厅,顶层作了儿童房,二楼中间是书房,两头是卧室,格局倒有些类似当年X市花园
子里那一所书斋。冯砚棠的卧室,照例设在章司令的对面。等到新屋落成,他陪着章司令归置新添的家具物什,章司令无意间翻
出来了冯砚棠收藏贵重物品的一个小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大大小小的摆满了各种勋章:什么青天白日、三等宝鼎、二等云麾、
忠勤、忠勇……将他所有获得过的荣誉都细心的保存在内了。他数了数那些勋章,想起自己这一辈子,参加大仗小仗无数,所得
勋章更是名目繁多,唯有内战的那一枚本该送到他的遗孤手里的特等勋章,没有拿到手……正想着,忽然触到那匣子底面上有个
光滑的凹槽,便信手一推,没想到竟拽开了一个暗格,里面骨碌碌的滚出一枚变了形的弹头来,他拿起来看了看,瞬间明白了这
是什么事件留下来的。抬起头,冯砚棠刚好拎着一只箱子走了过来,见状倒是一愣,随即说道:“到底还是被你发现了。”
章司令问道:“这是那时候的?”冯砚棠点点头说:“是我特意收起来的。毕竟……那个时候是我伤了你。”章司令摇摇头说:
“可是就另一方面来说,你不算做错,我也并不怪你。”他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十分矛盾,便笑着说:“我竟不知这里面的是非
了,幸耶?不幸耶?”冯砚棠走近了他,拿过去那枚弹头说:“对错我也不明白,我只知道我自私了一回。但如果不是我那时候
给了你这一枪,也许现在——”章司令道:“那就是你成全了我以及我的自私了。”冯砚棠看看章司令,有些意外,却没有说话
。
章司令搁下了那个小匣子,伸手将冯砚棠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冯砚棠犹豫了一下说:“让人看见不好——”章司令微笑着摇摇头
,冯砚棠便不再坚持,两个人还是像从前那样坐在了一起。章司令见冯砚棠还握着那颗弹头,便想从他手里拿出来,冯砚棠却下
意识的躲开了去,章司令将他的手整个按住,说道:“有失必有得,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纠结于往事了。过日子,还是
你那句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冯砚棠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慢慢的说道:“可我将永远过不去这个坎!这是我欠你的,
多时候你也给我一枪,或者捅我一刀,我这心里,才好受些……”章司令一皱眉,从他掌心里抢过来那枚弹头,一抬手,远远的
扔进了垃圾桶:“什么话!”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