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意气用事!”章司令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还是那个主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只要你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
“可以前你还答应过我,等打完了仗,就跟我一起走呢!”冯砚棠吼道:“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章司令闻言一怔,便不由得别过了头,一声也不言语,冯砚棠见他那个颓唐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抽痛。
“干爹,”他走过去,伸出双臂,紧紧的将章司令搂在胸前:“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眼下你要看开些啊!无论你做什么决定,
我都会支持,然而你要是再赶我走,我就当场从这个窗户里跳下去。”他伸手指了指前面的窗子,又直直的凝视着章司令说:“
我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我宁肯陪着你死在战场上,也不愿去海峡那边独活,我说到做到。”
章司令还是没有回头,冯砚棠将脸颊贴在章司令的肩上,发觉章司令的肩膀微微的有些颤抖,他不知道章司令是不是流泪了,便
将这个男人抱得更紧。章司令如今虽然有些年纪了,可身材还是像当年一样高大,他的脊背永远挺得笔直,似乎他哪怕只是仅仅
站在这儿,就能用整个人支撑起冯砚棠的全部世界。
第51章
章司令这些天一直心事重重,跟冯砚棠说了一会话倒是累了,冯砚棠看着他在沙发上睡着,给他拿了一件长外套盖在身上,而后
轻手轻脚的从他的办公室里退了出来。他来到外面,无意间却瞥见一个副官在走廊尽头处探头探脑的,看见他出来,猛然往后一
缩。冯砚棠顿时心生警惕,喊住他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那副官答不上来,冯砚棠愈发起疑,便让那人跟他一起下去,那
副官十分犹疑。恰巧这时,从走廊另一端传来了巡逻卫兵的脚步声,冯砚棠一回头,这副官慌不择路,竟伸手往他脑后一击,意
欲将他打昏后逃跑。谁知冯砚棠眼角一直觑着他的动作,发觉他身形一晃,便闪身躲开了。那人一掌砸在他肩上,却被他一把抓
住,就势拽倒在地,两人挣缠起来。好在此时那上楼的卫兵们已经看到了这边的情形,便慌忙跑过来帮忙,一起将那副官擒住了
。冯砚棠便将下令将这人带下去审问。
审讯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跟冯砚棠预料的差不多:这个副官早已被策反,密谋里应外合,逼迫章司令起义,此时便是来侦察章司
令的动向云云。冯砚棠清楚现在的局势之下,军心已经没多少凝聚力了,所以并不特别感伤,不过他还是下令不要将此事声张,
并且将那人秘密看管了起来。
这件事过去了还没几天,章司令就接到了一条消息,说是有两支共军兵团正在向这边开过来。这正是他数月来一直在等待着的,
此时听闻,心里反而有一丝安然。这天晚上,他闷声不响的,将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
半夜的时候,冯砚棠忽然敲开了他的房门,章司令看见他换了睡衣裤,外面却披着一件大衣,惊讶的没说话,冯砚棠道:“我睡
不着,过来陪你。”章司令点点头,冯砚棠进来,紧紧的锁上了门。
章司令的房间里破天荒充满了烟味,一本日记本躺在办公桌的正中,里面夹着他常用的那只墨黑色派克钢笔,冯砚棠见状,便端
了一张凳子放到章司令的座椅傍边,又将大衣裹紧,摆明了是要久坐。章司令无奈的摇摇头说:“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
子似的。”冯砚棠不回答,章司令看看冯砚棠,倒笑了,便贴着他坐下来,冯砚棠紧紧的依偎着他。
章司令将钢笔从日记本里抽出来,插回胸前的口袋里,冯砚棠问道:“你在写日记?”章司令笑笑没回答,冯砚棠便翻开他的笔
记,看见最后的那页纸上是一幅简单的手绘地图,上面标注着各种粗粗细细的箭头,前头的那一页却不知为何被撕掉了。他虽然
没看过作战地图,这一次却一下子就猜出来那是画的什么,章司令看他对着那页纸紧张的研究个不住,笑着将他拽过来,说道:
“甭看了,你不懂的,我给你讲。”他说着搂住了冯砚棠,在他耳边解释道:“承蒙阁下看得起我,我手头只剩下了不到两个师
的兵力,他们却派出两个兵团来攻城。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咱们不过才被围了三个月,士兵们就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一旦这
两个兵团到了,大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计划,趁着他们的大部队还没到,不如拼个鱼死网破!煞煞他们的威风,也好过
坐以待毙。这样,等到撤退的时候,见了校长也好有个解释——如若不战而逃,即使退到台湾,我也将无立足之地。”
冯砚棠没说话,脸上却已经有些苍白了,章司令注意到他的神色,便握住了他的手:“可是在这个作战计划实施之前,我必须先
将你送到后方去——你不要又跟我犟——”他赶在冯砚棠说话之前,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一次,咱俩必须有一个人要先
走。因为突围不同儿戏,乃是百死一生的事情,我不能再分出神来照顾你,你毕竟是文职人员,到了战场上,只能成为大家的拖
累!”最后这几个字,他似乎是狠下了心,才说出了口。
“你当真——”冯砚棠慌乱的望着他:“你保证这样能成功?”
“我打了一辈子仗了,这种事心里还能没数吗?我毕竟是司令长官,比起前线那些小兵来,已经是万分安全了。投降或者逃跑,
这两种事我都做不出;虽说战是输,不战也是输,可我宁肯输的光明磊落。不过你放心,我这样做,为的是求生,而不是求仁。
”
“可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啊!你又何必一定要跟着校长?”冯砚棠情急之下,竟有些口不择言了,章司令却打断了他的话:
“小棠,我说过了,我不可以做逃犯。”冯砚棠闻言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心里明白这是章司令最后的底线。
章司令看看他,忽然伸出手,将他再一次抱紧了,“小棠,我这一辈子有你在身边,真好。”
冯砚棠心里正有些愧疚,便回道:“我也不好,我过去有很多事做得不对,总是惹你生气。”
“气什么?哪有跟自己家人较劲的呢?”章司令握着他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好孩子,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