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羽人打开门,将伞撑开。
那把伞像是不承其重一般,发出“吱呀喀嚓”这样的难听响声。
不能用了?
羽人皱眉,犹豫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慢慢变轻……
他是想把伞合上的,可是这样一收一放,那把伞却偏偏已经承受不起。
于是,“喀嚓”一声。
伞面裂开,伞骨崩断。
终于寿终,却不能正寝!
羽人非獍向前踏出一步,半个身子倾进风雨里。他颓然松手,看着那把伞重重在地上散落成一堆。
雨水沾s-hi眼睫……
“我还没有忘记你……”羽人非獍低头看着地上的旧伞残屑。
十几年的空虚和等待,原本就不是谁都承受的起。
雨水很大,顷刻浸入伞骨,凉意入心。
唯一愿舍唯一的一把伞,就此折在羽人非獍的手里。
糖醋鱼
当时羽人非獍看着桌子上那盘,脑海里浮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你特么在逗我?
江湖上谁不知道神刀羽人非獍吃的是苦糖,喝的是苦茶,多年来的习惯不容改变。而愁落暗尘是谁,羽人非獍的知音,两个凑到一起没有最苦逼,只有更苦逼。今天是怎么了?不仅要加糖,还要加醋?
羽人非獍紧接着开始想,是不是自己最近哪里得罪了他,于是愁落暗尘决定恶意报复?
……
这个,貌似还真有可能……难道这呆知了最近变聪明了?
“怎么不吃?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坐在对面的愁落暗尘很认真的看着羽人非獍说。
特意?
羽人非獍心里暗叫不好,果然是得罪他了。
“羽人?”愁落提醒他,“你要是不吃,晚上就只能饿肚子了。”
“我吃馒头。”
“那鱼呢?”
“你吃!”羽人非獍确定道。
愁落暗尘遂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脸可惜的说:“好吧,果然你不吃甜的。”
啊,居然没有强迫?
羽人非獍狐疑的上下打量对面的挚友,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做一顿鱼请我吃?
“你知道我不吃甜的。”羽人非獍故作淡定的说。
“可是你不吃,我就不知道这盘鱼到底做得好吃不好吃。”愁落暗尘的样子看起来很郁闷。
羽人非獍疑惑道:“你可以自己尝。”
“我的口味不能代表你的标准,也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标准。”愁落暗尘的语气十分惋惜,他夹起一块糖醋鱼放在嘴里,慢慢咀嚼,“所以这个味道,到底算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呢?”
羽人非獍愣愣的看着愁落暗尘,手里的馒头快捏成了大饼,依然没咬上一口。
难道真的只是请我吃鱼尝味道?
这……
这……
这呆知了!
羽人非獍叹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r_ou_放在嘴里。
外表的皮很酥,能尝到酸和甜的味道。
羽人非獍庆幸自己吃了多年的苦糖依然没有失去对味道的分辨能力,不过……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水平算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啊……
虽然是鸟人,但不代表自己就有吃鱼的经验啊!
羽人非獍边吃边皱起了眉头,愁落暗尘则紧张的注视着他。
“好吃吗?”
“……好吃。”羽人非獍犹豫着给出答案。
“你还是不会撒谎!”愁落暗尘果断拆穿他。
“……不难吃。”羽人有些泄气,这是第几次被他识破了啊?
“不难吃?”愁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就是还可以吃……”
“嗯。”羽人非獍诚恳的点了点头,把那块鱼r_ou_咽了下去。
“那就好。”愁落暗尘像是终于放了心,看着羽人非獍说:“你下次来唯一愿舍,我还做鱼给你吃!”
“……太麻烦你了。”羽人非獍婉拒。
“怎么会?”愁落暗尘伸手指了指窗外,“我随时可以去外面湖里钓鱼,而且现杀现做,在外面哪有我这么新鲜的。”
“不是你的问题,我不爱吃鱼。”
“为什么?”
“因为……有刺!”
“我可以把刺挑掉!”
“……鱼,很腥!”
“那多放些香菜会不会好一点?”
“……”羽人非獍无话可说。
最终,两个人一起解决了那盘糖醋鱼。
之后羽人非獍来唯一愿舍,愁落暗尘常常做鱼,诸如清蒸鱼,水煮鱼,红烧鱼此类。羽人非獍纵然开始的时候总是眉头紧皱,最终却一定会陪着愁落暗尘吃完一盘鱼。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在唯一愿舍,那段时光也是值得回味的啊!
到现在,羽人非獍已经吃过很多种鱼,总算也能品评出一点优劣。如果愁落暗尘还在唯一愿舍给他做鱼,他应当能皱着眉头对一盘鱼指指点点说上几句。
“其实你做的那些鱼里面,糖醋鱼居然是最好吃的。”羽人非獍情不自禁的感叹。
此刻他正在唯一愿舍外面的湖边钓鱼,他本人并不善于烹饪,钓这条鱼,是打算晚上烤来吃的。于是便想起了愁落做的鱼。
他有很多的朋友,也吃过各样的糖醋鱼。
朋友之中,愁落暗尘唯有一个。
就算以后再遇到与之相似的人,也无法代替。
愁落暗尘做的糖醋鱼,从此也成了唯一。
别的食物无法代替。
今天是羽人非獍在唯一愿舍的第四天,他很想念愁落暗尘做的糖醋鱼。
他一直记得,一直记得。
在唯一愿舍,他尝过一种味道。
那是,甜。
烟花
他在唯一愿舍找出几筒,于是点火试试能不能放。
稀稀疏疏的几点火星过去,然后“刺啦刺啦”的燃烧声音,冒出一大股呛人的黑烟,最终归于沉寂。
果然,能看到的烟花只有这几点火星子。
这叫什么烟花?
他习惯x_ing的皱起眉,收拾地上的残骸。
记得以前自己一个人住在落下孤灯的时候,常有朋友以各种理由引他下山去人多的地方。烟花之类的景象,过年过节时也见识过很多。
很美,却易消散。
每每他这样感叹时,西风或者鹿王或者慕少艾这些人就会摇头晃脑说他不该这样悲观。他便不再说,只静静的看。陪着朋友们,看他们开心,自己心里倒也觉得满足。
那是适合他们的风景,自己虽能欣赏,却注定无法拥有。
能跟愁落暗尘做朋友,多半还是因为他能习惯并且喜欢那些旁人无法理解的风景。
在落下孤灯时,愁落暗尘说这里是个好地方,一下子就让羽人非獍对他有了好感。
唯一愿舍那些烟花的来历,他至今还记得清楚。
那次和愁落在附近的市集喝酒,愁落专门去找地方买了这些东西。
他说小孩子都喜欢这些,买一些回去放给名儿看。
羽人温和的笑了笑,心里涌动出一些异样的情绪,竟像是在羡慕。
愁落察觉他的异样,便很大度的发出邀请。
“你也来看吧!”
“好。”
他很爽快就答应,却在回到唯一愿舍的时候突然想起,似乎在此地逗留太久,素还真交代的任务与姥无艳之事不该再耽搁。
有些犹豫,却还是选择道别离开。
愁落暗尘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嘱咐他小心,烟花等你下次来看。
之后,就再没有了下次……
到底是世事无常!
终于再陪着愁落暗尘回到唯一愿舍的时候,那里只立着君怜一座孤孤单单的坟茔。听说名儿被掳走,下落不明。
安慰尚还来不及,哪里还记得他们曾经约好的那场烟花?
何况那本来就不是为了他。
神州之战结束之后,他曾经想去寻访故人之子。但是紫宫太一与愁落暗尘在那一场逆天之战中身亡,紫宫家的退隐地再也无处探询。羽人非獍想了想,倒觉得这样也不错,够隐秘也就更安全。
那孩子跟羽人非獍没有任何关系,或许才会活得更好!
只是现在想起来,竟然觉得有点小遗憾。
他曾经承诺会在唯一愿舍看一场烟花,却在那个时间到底不肯多留半天,说不上是后悔什么的,只是实在也想不到之后那几番波折,害得他们差点做不成朋友。
这些烟花终究是浪费了。
羽人非獍沉默着,将地上的残骸收拾好,再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