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表演的人走了呢!”旁边一个小孩儿的声音传来,殷扉遗猛然抬头,可是眼前哪里还有裳衫的影子?人太多,密密麻麻,高矮不齐,他完全看不到裳衫的身影。
殷扉遗一把腾空跃起,站在飞檐上,放眼望去,入目处皆是红艳艳的灯笼,天上烟花绽放,夜风吹起了殷扉遗的衣摆,让人感觉像要乘风而逝一般。
“你们看,那是什么?”
“是一个人呢!是谁啊?看不清楚脸……”
“母亲,那人好像神仙呀,你说他会不会飞天呢?”
……
裳衫最后在人群中回头看了一眼殷扉遗,殷扉遗一身白色衣衫在夜风中飞舞,后面是大大的月亮,还有绚烂的烟花,就此一眼,深入骨髓。这是殷扉遗在他脑中留下的最后的影像,
从此以后,天涯永隔。
以后在漠北,裳衫每每想起长安,想起殷扉遗,想起上元夜,心中所有的苦痛都已消失,他留下的都是些美好的记忆。
裳衫从殷扉遗面前消失了。
他终究是走了,总有些事,我们不愿它发生,却必须接受;总有些东西,我们不想知道,却必须了解;总有些人,我们不能没有,却必须学着放手。世间总总,皆是无奈。
飞琼结伴试灯来,忍把檀郎轻别。
他们之间不过如此,喜相庆,病相扶,寂寞相陪。然后,就是分离。
第三十九章
隔得老远裳衫就看到了一个小孩牵着一匹马站在城外的那个长亭里,月色剪辑出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的。看到裳衫的到来,萝卜仰起头嘶鸣起来,然后包子背着个大大的包袱站起来:“慢死了!”语气是不赖烦的,说话的时候却弯起了眼睛。
“是是是,我慢,你也要想想有多少人来看花灯啊!”裳衫难得好心情的说道,转过头看皇城,脸色又沉了下来,“也不知道小竹子那边怎么了。”
“明天他就带着阿桃和阿梨去江南,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大多数时候包子都理智得不像一个小孩,圆子太笨包子太老成,裳衫不能理解,这些小孩都是吃什么怎么长的,怎么一人一个样。
“但愿如此吧。”
城外的空气十分清新,天空月亮高高挂起,偶尔有薄薄的云飘过,轻纱似的梦,转而又消逝了,月光照在地上,拉出淡淡的影子,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明朗。
“小包子,你确定要跟着我?”裳衫蹲下眼睛正视着包子,捏了捏包子软绵绵滑溜溜的脸蛋。包子的眼睛在黑漆漆的夜中格外明亮,好似装载着亿万星光。
“你管我?我本来就要去漠北!”小包子又别扭了,扭过头把脸拽得远远的。
“呵呵,无论怎样,你能留下来陪我我很欣慰。”裳衫一把抱起包子,对着月亮把包子举了起来。
“喂喂!你要干什么!”包子被裳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张口大叫,双腿在空中毫无章法的甩动着。
裳衫大笑,一把把包子放在马背上,对着月亮悠悠开口。
“我——尹裳衫——从今天起——要活得比谁都自由——比谁都要随心所欲!”
略带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里传得很远,这是一个少年成长为男人的第一步。
包子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
“谢谢你……”
“哼,谁要你的感谢!”包子倔强的转过头,脸却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坐在马背上,裳衫最后一次回头遥望这个不夜城,感叹着长安的朝歌夜弦,火树银花。朝朝寒食,夜夜元宵,这样的长安,终不再来。他酴醾的生活,终于结束。
这一刻,他与殷扉遗如错身而过的星辰,各自走向两个完全不同的彼端。裳衫看着天空,广袤无垠的天河中,群星寂静且辉煌,心里拉出了一根长长的线,他和殷扉遗只间,是怎样的行走才会再次相会?亦或是……永生不见。
在裳衫和萝卜连夜向西行之后,第二天,小竹子赶着一辆车上面装着阿桃和阿梨向与裳衫所去西北完全相反的江南驶去。
在长安城外有个叫天水的小镇,此处是走丝绸之路的重要关口,来往的商人更是络绎不绝。此时,天色刚亮,街上行人还比较稀少,但摊贩们却早早吆喝起来了。
现在,一个浑身破烂面色苍白的少年站在一个包子铺的面前,站着就再也挪不动了。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长相清秀,身材因营养不良而显得孱弱,但是却拥有一张饱满的娃娃脸,脸上还留有婴儿肥,眼睛也出奇的大,视线绕着包子咕噜噜的转。
“小子,没钱吃饭啊!”旁边一个手里拿着白布写着“卜”字的老者过来,对着少年笑弯了眼睛,脸上的皱纹也随之挤到了一起,沟壑分明。
“唔……我饿了……”少年仰起头,是一张十分秀气的脸,水灵的眼睛异常有神,承托出这人的生动活泼,虽然上面沾满了灰尘,但绝不会掩埋掉他的出色。
看着这张脸老者有点晃神,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看着落魄的少年说道:“我把这根簪子给你吧!”
说着老者就从怀里掏出一根白玉簪子,上面雕刻出几片竹叶,栩栩如生,整个簪子温润剔透,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品。
“你真的要给我?”少年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还未发育的嗓音更是拔高了几分,显得有些像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