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魔幻)上——字一色【完结】

2019-06-09  作者|标签:字一色

文案:

作为一个在奥兹大陆享誉盛名的魔法公会元老级成员,和担任过皇家魔法学院史上最年轻助教的魔导师,弗利安赫赫有名的事迹和威风凛凛的头衔无疑是让人称羡的。

可弗利安曾为自己的一生做过一个奇怪的总结——高起点,低待遇。

要细说的话,可以分为以下六个部分。

他见过许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东西——恶魔。

他碰过许多人一辈子也碰不到的事情——和恶魔签订契约。

他有过许多人一辈子也不会有的行为——照顾恶魔的契约主,和恶魔。

许多人总会在听到后不解地发出疑问:不是说有六点?

是的,不要怀疑你们的耳朵,不要质疑你们的眼睛,以上已经包含了六点。

看来弗利安解除契约的道路仍然很遥远。

作者废话很多:

如果非要为这文加一个流行元素的话,勉勉强强可以擦一下养成的边,虽然被养成的也挺大的了【跪】而且被养成的一直在照顾人,也不知道谁养成谁【再次跪】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魔法时刻 异世大陆 西方罗曼

搜索关键字:主角:弗利安,阿斯蒙蒂斯 ┃ 配角:太多了_(:3」∠)_有主角就好了啦 ┃ 其它:(●‵3‵●)求勾搭

【因缘】

第一章:恶魔x恶梦x恶趣味(一)

“弗利安——弗利?嘿!快出来,该是饭后运动的时间了。”

“臭小子,别这么大声嚷嚷。”管家看着他粗俗的行为吹胡子瞪眼。

弗利安将脸贴到了漂亮的玻璃窗上,双眼绽放出了异样的光彩。他光着脚丫子一鼓作气地跑下了楼,飞快地奔向大门——扯上了玩耍,就连贵族最重要的礼仪都给丢到脑后去了,果然是孩子天性。

“弗利安?”

大厅里,有着许多妖娆美丽的玫瑰,它们装饰着宽敞的大厅,让大厅看起来生意盎然。弗利安的父亲正坐在中央的沙发上品着红茶,悠闲地看着书籍,语气平淡却带着威严。

“父亲大人。”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弗利安放慢脚步,逐渐停了下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脏咚咚咚咚地快速跳动。

“这么急着要去哪儿?”

“和埃斯去玩儿。”弗利安用自己都难以听见的声音小声地回答着。

“又是那个平民吗?”萨姆将书籍翻页,纸张摩擦出沙沙的响声,在静的可怕的大厅里回响着,“平民都是些无礼粗暴的人,我应该警告过你非常多次,不要再和他们有来往了。”

弗利安搓揉着合身的衬衣,有满肚子反驳的话想要说,却一句也没敢说出来。

“你回房去吧。”

弗利安尝试着哀求道:“父亲大人……就一会儿,我保证,真的就一会儿。”

“这是不可能的,我已经让法修管家将他赶走了。”

“……赶走了?”弗利安一愣,小脸上立刻显现出伤心的神色,但随即又摇头否定着,“这不可能,刚才埃斯还在楼下,而且之前父亲大人也从未这样对待过他,为什么?”

“弗利安,”萨姆抬头看向弗利安,让他不安地颤抖起来,“你的问题太多了。自从你和那个平民混在一起之后就毫无礼节可言,这是你该对你父亲说话的态度吗?如果你希望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再表现好些。休斯管家,带弗利安回房间去。”

“是,公爵大人。”

休斯不急不缓地朝弗利安走去,弗利安后退了半步,内心开始交战,一秒后,他做出了大概是他十年来最大胆的举动——夺门而逃。

弗利安迈开步伐飞快地奔跑着,因运动的刺激和逃跑的不安心脏高速跳动着,扑面而来的风和被小石子刺痛的脚板带来了真实的感觉——他竟然跑出来了?

他跑出来了!

胸腔中的刺激逐渐淹没的所有的不安,弗利安开始笑,疯狂地笑,同时疯狂地奔跑,朝着埃斯的家所在的方向没命似的奔跑,希望能赶上被赶走的埃斯,跟他道个歉,再和他到田里玩泥巴,树林里抓野兔子,再一起笑倒在地上。

可是跑了一路,他都没有看到埃斯的身影。他来到了埃斯家的农田,听到埃斯的母亲骂骂咧咧地向自己的妹妹诉说,埃斯这个混小子又丢下农活儿跑了,等他今天回家一定要狠狠地揍他一顿。

弗利安幸灾乐祸地咯咯笑,却发现自己同样也很“危险”。听埃斯的母亲这么说,埃斯大抵是还没回家,可没回家能去哪儿呢?弗利安又继续找寻着埃斯,可他将他们所有玩耍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还是没看到埃斯的身影。

难道是错过了?

弗利安这么想着,看着天边浮着闪电的乌云,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终于决定要回家了。可回家要怎么跟父亲交代呢?想到这个,弗利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连回家的步子也开始踌躇不已。

一边想着道歉的说辞,一边猜测着父亲会如何处罚他,弗利安走走停停,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以为父亲会在大厅看书,所以推门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但很快他就发现,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平常会在大厅待命的女仆小姐也不见了人影。

“父亲大人?”

弗利安尝试着呼喊自己的父亲,音量却因为心虚怎么也大不起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二楼,忽然闻到了一股腥甜的气味,气味是从走廊的尽头传来的,那是母亲的房间。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气味,不香却有一种诱惑。

这时,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摸了摸肚子,决定循着这个气味过去看看,或许是女仆小姐们试做的小点心。

“妈……”

话还没说完,弗利安就猛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倏然瞪大——父亲不在的时候,他总是这样撒着娇甜腻腻地叫自己的母亲,那个温柔、美丽的夫人。可现在,他看到他最爱的母亲表情狰狞地倒在血泊中,而他的父亲竟然用瓶子在接顺着母亲的手流下来的血。

身体突然悬空,弗利安被拦腰抱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尖叫,因为年幼的他无法判断自己的危险是来自于房间里正在汲取血液的父亲,还是他身后这个抱着他快速走向一楼的人。

但弗利安很快放心了下来,他闻到了来自法修管家熟悉的香气,他想问法修问题,可法修却示意他噤声,他只好不再说话,将心思全放在如何让自己不再发抖上。

法修将弗利安带到了一楼的一间女仆在使用的房间,进门后就低声质问道:“您为什么回来了?”

无法理解状况的弗利安被法修这样一质问,豆大的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我只是肚子饿了……想回来跟父亲大人道个歉,吃些东西填肚子……法修,为什么妈妈会躺在地上?好多血……那是妈妈的血吗?你快去救她……”

法修沧桑的面颊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那是不可能的,夫人已经死了。”

“死了?”

“公爵疯了,他杀了城堡里所有的人,你必须得快点儿离开这儿。”

窗外落下了一道闪电,弗利安眼神空洞,脸色映着闪电更显苍白:“为什么……要杀了妈妈?”

“没时间解释了,”法修一边警惕地听着门外的动静,一面小声叮嘱道,“您快跑……就跑到埃斯的家里躲一夜,跟他们哀求一下他们会收留您的。”

“法修你呢?”

“……公爵暂时还需要我,所以不会杀我,过了今晚,我会找机会逃跑,到时候我会去接您一起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弗利安沉默不语,双眼无焦距地看向前方。

“少爷。”法修焦急地唤道。

弗利安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不走。”

“什么?”法修不可置信地惊呼着,仔细地观察着弗利安的表情,却意外地发现他并不是在闹小孩子脾气,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动摇,将眼中的阴霾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说得对,父亲已经疯了,也就是他不配拥有公爵这个高贵的头衔了,我是这个家的少爷,现在开始我就是一家之主,我有义务处理好自己的家务事。”

同样是惨白的脸色,同样是瘦弱的四肢,同样是个十岁的孩子,可法修突然发现从刚才开始,弗利安就已经有了一种比大人还优越、可靠的感觉。

“……不,少爷,您还是该走。”

“给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法修。”

“少爷……”

“你要违抗家主的命令吗?法修。”

法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大概两年前,公爵偶然得到了一本魔法书,我当时并不清楚那是什么魔法,只是直觉很危险,直到今天才明白,那是一本魔导书,里面描写的魔法是禁术,是能召唤恶魔的禁术。”

弗利安深吸一口气问道:“所以,父亲杀害了这么多人,是为了召唤恶魔?”

“是的,公爵说,只要使用炼金之术,将具有魔法的人的血液熔炼在一起,汇成一滴,当浓度足够的时候,就可以召唤恶魔。我们涅斯卡里家族是奥兹大陆出了名的魔法家族,连女仆管家都会使用魔法,所以虐杀的舞台在这里对公爵来说,简直是再方便不过的了。”

“我明白了。”

法修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思绪却被门外一个由远至近的声音带走了,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果然有缓慢的脚步声朝这里接近了。

法修的提醒让弗利安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掀开床罩迅速地滚进了空心的床底,下一秒,传来了门把扭动的声音。

“公爵大人。”

“法修,你在这儿干什么?”萨姆背着手,慢慢地走进了房间四下打量着。

“刚才听到了些可疑的声响,我以为是弗利安少爷回来了。”

萨姆抚摸着左手食指上的翡翠指环问道:“那么,是他么?”

“并不是,我正怀疑是不是那个叫埃斯的孩子偷偷潜入了城堡,正打算在房间里好好搜查一番。”

“埃斯?”萨姆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法修管家,是你多心了,那个下贱的平民已经死在了我的地牢里,他应该感谢我,让他那种肮脏的生命能高贵地完结。”

床底下的弗利安用手盖住了眼睛,使劲咬着嘴唇止不住地发抖。

“难道公爵大人的意思是法修已经老了,不中用了吗?”

“不,你一直是我得力的助手,从前是,今后也将是。”萨姆说着,拍了拍法修的肩膀。

“谢谢公爵大人的赞美,那么,还需要搜查城堡中是否有入侵者吗?”

“算了吧,多一个不会魔法的孩子也没什么用处,而且你也应该知道,城堡里现在人手不足,我现在要出门,向皇家魔法学院的院长大人申请一批新的会魔法的佣人,替我备车。”

“不需要公爵大人亲自出门,由我法修为您代办。”

萨姆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嘴角:“不了,还是得我亲自去,新上任的院长有些棘手,我亲自出面也不容易要到人,让一个管家去跟他要人的话,估计会火上浇油。”

“是,我立刻为您备车。”

当一前一后的两个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弗利安才从床底爬了出来,径直走向萨姆的书房——如果说要进行炼金术,那么最可疑的地方就是那个萨姆一进去就能呆上好几天不出来的书房了。

恶魔的诱惑?

别笑死人了,这是人类的贪婪,欲望。

弗利安有些吃力地推开了书房厚重的门,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地上用血描绘的魔法阵,妖娆而恐怖,这让他想起了同样美丽而狰狞的母亲的脸,不禁心窝一阵绞痛。他四处搜寻着像是容纳血引的容器,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一个精美的小瓶子上。

从雾状的玻璃瓶里能看到红色的液体,弗利安毫不犹豫地将瓶子从柜子里取下来,拧开盖子就要倒在地上。

“真是坏孩子,没有人告诉你不可以乱碰我的东西吗?”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弗利安却没有觉得害怕,他回过身,看着萨姆假惺惺的笑容,恶心的胃里一阵翻滚。

萨姆朝弗利安伸出了手:“把瓶子给我,这样你所做的事就能一笔勾销。”

下一秒,弗利安就把瓶子砸了个粉身碎骨。

“唔——其实……如果你愿意乖乖地扮演我儿子的角色,我是不会为难你的,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萨姆念了一串咒语,再一抬手,插在花瓶里的玫瑰开始变形,长出了粗壮的枝叶将弗利安缠绕在了枝叶中间,“既然你想死,就和那些下贱的平民一起友好地死去吧。”

玫瑰的刺经过变形,足有弗利安的手指大小,那些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身体里,他开始流血,却仍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我还真是错怪了法修,或许宝刀未老说的就是他刚才的直觉,如果当时我听从了他的建议,你大概就没有淘气的机会了。”

“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失败?哦不不不,你在说什么呢?我可爱的孩子,”萨姆诡异地笑着,“会魔法的人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即使这次失败了,我还能再重新开始。”

玫瑰的枝叶仍在生长,逐渐将弗利安推到了萨姆的面前。

“瞧你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杀害我的母亲’一样,的确,谁都一样,只不过我需要一条捷径,而你母亲身上强大的法力就是我的捷径,所以我杀了她,仅此而已。”

萨姆又念了一串咒语,玫瑰的枝条遍开始紧紧地勒住弗利安,紧到他都能感觉到血液从他体内流失的速度。

“我可爱的孩子,你做的很对,要阻止我就必须要毁了我储存了许久的血液,可愤怒蒙蔽了你的双眼,喏,你看,”萨姆往地上一指,那里是魔法阵的边缘,上面有瓶子的碎片,和从瓶子里流出来的血液,“你应该再扔远一点儿,竟然还在我的魔法阵里。”

弗利安低头一看,倏然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强烈地抵抗起来。

“现在才发现你在魔法阵的正中央吗?太可爱了,你果然还是我的孩子,谢谢你的淘气没有铸成大错,那么现在,就为了我,死去吧。”

萨姆从书架上取出一本黑色封面的黑色书籍,翻开扉页开始低声吟唱。魔法阵随着他的吟唱逐渐发出光芒,魔法阵外围的文字开始缓慢转动。

弗利安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他搞不清楚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魔法阵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他能感受到玫瑰的枝叶已经支离破碎,可他并没有摔落在地上,而是就这么漂浮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弗利安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人怀里,是完全陌生的气味,他尝试着想去看个究竟,却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萨姆在一旁疯狂地笑着,大声地说着什么,他也完全听不清楚。难道……真的召唤成功了吗?

“名字。”

弗利安听到上方清晰地传来了这么两个字,下意识地回答道:“弗利安。”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你能把我召唤出来,但还是象征性地问一下,要与我签订契约吗?”

弗利安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揪住对方的衣襟。

“我愿意把灵魂给你……杀了他。”

“契约成立。”

第二章:恶魔x恶梦x恶趣味(二)

“少爷?”

弗利安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上的毯子掉落在了地上。

法修弯腰捡起毛毯挽在手臂上:“您看起来睡得不太舒服,叫醒您是我的自作主张,或许您该躺到床上去午睡?柔软的床垫一定能为您带来非常棒的睡眠。”

“不,我只是做了个长度不该在午觉时出现的梦。”弗利安轻轻地拥了一下法修,取过他手中的毛毯仔细折叠好,放到了一边,“您不需要总是站着,我希望您能适当地休息一会儿。”

“能得到您的关心我感到非常荣幸,可我总是需要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

法修倔强地反驳着,弗利安有些无奈,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跟他一起站着。

“还是那个恶梦吗?”弗利安没有回应,法修却还是看懂了他脸上细微的变化,于是法修换了个话题,“您的叔父给您寄来了邀请函,还托马夫带来了口信,希望您能回去看看他们,并说到上次您请求的事他们已经为您办理好了。”

“我知道了,明天就出发。”

“那么我立刻为您收拾行李,明早八点对您来说会不会太早?路途有些遥远,尽可能在天黑前到达西林纳比较好。”

“好的,不过,现在就收拾行李不会有点儿早吗?”

“为您收拾好行李后,还必须收拾自己的行李,现在开始正好。”

“法修,您不用跟着我去,我已经是大人了。”

“的确如此,可我也是涅斯卡里家族的管家,必须为您的衣食住行负责。”

弗利安看着法修年迈的脸庞叹了口气:“就这么办吧。”

“明白了。”

法修拿起弗利安放在椅子上的毛毯走出了房间,离开时轻轻地把门带上了。弗利安来到桌子前,拿起笔在纸上有力地写上了“法修,抱歉,我还是决定一个人去”这么一句话,也离开了房间,朝马厩走去。

“弗利安少爷。”马夫取下帽子,恭敬地向弗利安行礼。

“嗯,陪我去一趟西林纳吧,威廉。”弗利安微笑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威廉面带不解地问道:“皇都?这个时间?恐怕在天黑前无法到达……”

“没关系,”弗利安敏捷低钻进马车里,闭上了眼,“辛苦你了,我有些疲惫,在到达皇都前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请不要叫醒我,谢谢。”

“不不不,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嗯,那就出发吧。”

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响起,车厢开始随着马儿的奔跑摇晃起来,弗利安也随之睁开了眼。法修应该会很生气吧——弗利安头疼地想着这个问题,自从七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后,法修对他来说几乎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他不能让法修陷入危险中。

弗利安将手覆在心口——他的心口处有一个像纹身一样的魔法阵,那是契约印,是与恶魔签订过契约的象征,也是他除了自己的父亲,最耻辱的象征。

这七年来弗利安为了寻求与恶魔解除契约的方法,几乎翻阅了西林纳所有的魔导书,但有用的信息却少之又少。无奈之下他抱着一线希望来到了这座父亲生前购买的偏远小镇的府邸,如他预料中,府邸内保留了许多魔导书,可结果与在西林纳大同小异。

就在这时他听说皇家魔法学院的院长似乎对黑魔法非常了解,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给自己的叔父,继承了涅斯卡里公爵之位的波特尔写了一封信,通过他取得了皇家魔法学院的入学资格。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皇家魔法学院的院长早在七年前,也就是弗利安的父亲还在世时就已经上任了,可他因为母亲的死过了很长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清醒过来的时候又一心投入了与恶魔解除契约的研究,所以直到现在,他才得到了这样有力的情报。

想着往事,弗利安逐渐闭上了眼,沉沉地睡了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人,那个人被浓浓的雾气环绕着,可他却能看清对方拥有黑色的羽翼和淡黄色的眼睛。那人微笑着看着他,让他没来由地感觉到害怕,却又感觉到熟悉,但他很确定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那人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两个身材妙曼的女郎,女郎们搔首弄姿,不断地摆出让人脸红心跳的撩人姿势挑逗着那人,那人便顺势将手放在了女郎贴上来的胸部和臀部上抚摸着,让女郎们禁不住娇喘连连。

弗利安惊醒,皱着眉头回想起刚才的梦境,暗暗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窗外争执的声音也传到了车厢里。弗利安撩开窗帘往外看,看到了一名青年和一名少年,再仔细观察他们的动作,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嘿,要吵架到其他地方吵,这儿只有这么一条小路,别挡着道儿。”

蹲在地上的少年突然跳了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威廉:“我想坐那个。”

青年微微一颦道:“那是人家的。”

“我不管,你可没说去皇都的路有这么远,你这个大骗子。”

“的确,因为我根本没打算去皇都,更没打算带上你出行……给我老实点儿。”

他们的对话让弗利安不由自主地将车帘掀开,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威廉回过身,一脸抱歉地看着他说道:“少爷。”

弗利安笑了笑表示自己无所谓。

“哥哥,能不能让我也坐上去,我真的走不动了。”少年可怜兮兮地看着弗利安。

弗利安礼貌地微笑着:“怎么了?”

少年凑近马车,引得威廉张开身子护住弗利安,一脸警惕。

“我们要去皇都的魔法学院,可是我累的走不动了,能不能让我们也上车?”

“皇家魔法学院?”弗利安屏息感受着空气中的魔力,发现少年身上可以说是一点儿魔力也没有,一个一点儿魔力都没有的人是怎么获得皇家魔法学院的入学函的?反倒是他身后的那位青年,似乎有意控制了自己的魔力,不让多余的魔力外泄。

“啊我没有入学函,他说只要他想做,随时都能为我弄到皇家魔法学院的入学函。”似乎看穿了弗利安心里所想的事,少年热心地解释道。

少年有着清澈明亮的漂亮眼瞳,从表情和动作上来看,似乎不像是在撒谎。弗利安只好将注意力转到了青年身上,却不料正好目睹了青年修长的腿踹向少年屁股这一幕——从少年撞上马车的声音来判断,这一脚绝对不轻……

“你的废话太多了,尤其是跟陌生人,难道你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走后门的?”

少年揉着自己的屁股,脸被气得通红,眼里还嚼着泪:“他不像是坏人……”

青年双手交叉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说道:“坏人会在脸上写着‘我是坏人’吗?”

“哦……”少年沮丧地回应道,下一秒又抬起头问道,“走后门是什么意思?”

弗利安看青年似乎随时有再抬脚踹向少年的冲动,便自发自动地回答了少年的问题:“就是利用人脉或者钱等不光明正大的手段进入学院的意思。”

“哦……我没有人脉也没有钱,怎么走后门?而且……说出‘走后门’这三个字的是你,你不说他就不可能知道,你是弱智吗?克劳德。”

克劳德:“……”

弗利安看见那位叫克劳德的青年头上爆出了青筋。

威廉在空气中甩着马鞭,怒气冲冲地看着少年:“嘿,臭小子,你竟敢侮辱弗利安少爷?我一定要揍死你。”

少年一边躲避着威廉的马鞭,一边藏到了克劳德身后。克劳德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马鞭的另一端,感觉起来十分漫不经心,凌厉的眼神却直逼向威廉。

“谁允许你打他了?而且是在我的面前。”

威廉被克劳德的气场镇住,手里的马鞭抽回来也不是,放开也不是。

“都住手。”三人听到这话,都看向了弗利安。弗利安头疼地皱起了眉头,息事宁人地提议道:“反正顺路,不如你们乘坐我的马车一起去皇都?威廉也是护主心切才会如此失态,请两位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他计较。”

最先赞同的果然是少年,高举着双手欢呼着,一哧溜便钻进了车厢里。

克劳德看着弗利安没说话,却也松开了手中的马鞭。

威廉则担忧地试图劝阻道:“少爷……这些人来历不明,您……”

“没事,我有分寸。”说着,弗利安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克劳德,“威廉,在这件事情上你也有错,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谢谢你尝试着维护我。但千万记住,不要再有下次,这样惹怒别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是,少爷。”威廉脸红着应了下来,但心中对弗利安的崇敬又多了几分。

见威廉没了抵抗的意思,克劳德也钻入了车厢中。待三人坐稳,马车便晃悠悠地开始前进了。

“刚才真是抱歉,有没有打伤你?”

面对弗利安关切的问话,少年感动得稀里糊涂:“没有,你是好人!”

克劳德从鼻子里发出了个不屑的音节,便偏过头看着窗外,懒得说些什么。

“哥哥你是个好人!”少年两眼放光用力地抓住弗利安的手。

手上传来那份来自别人的温度让弗利安非常不自在,他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表情因少年真心的表现而柔和了起来:“你叫什么?”

“桑尼,这个人是克劳德。”

“桑尼……璀璨的朝阳。”弗利安呢喃道,笑了笑,“是个和你相配的好名字,我是弗利安。”

弗利安的夸奖似乎让桑尼很高兴,他不安分地晃动着身子以此掩饰自己的发烫的脸,弗利安只是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弗利安?我走了一天了,有点儿困……”桑尼打了个哈欠。

“那么……睡吧,醒过来的时候就能到达皇都了。”

“嗯。”

感觉到打量的视线,弗利安抬起头,发现了另一个让他不自在的罪魁祸首:“有什么问题吗?你好像对我的家徽很感兴趣。”

与对桑尼时的语气不同,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冷冰冰的,但弗利安脸上却是不输给桑尼的璀璨微笑。

克劳德没有收起自己饶有兴趣的目光,反而回应道:“不,也不止是家徽,还觉得你在某种意义上也挺有趣的,不怕我们加害于你吗?”

“你们没有要加害我的理由。”

“也是。”说完,克劳德又将视线放到了车窗外。

弗利安捏紧了衣领上的家徽。

就这么睡的睡,沉默的沉默,一行四人乘着摇晃的马车继续朝皇都前进着。

第三章:恶魔x恶梦x恶趣味(三)

礼貌地谢绝了想要替他更衣的女仆,弗利安拉开窗帘,迎来了第一道晨曦,温暖而柔和,仿佛是法修为他泡的红茶一样沁人心脾。

只可惜,很长一段时间恐怕无法再喝到那样齿颊留香的茶了。

昨天在路上时,法修用魔法送出的信件就已经追赶上了他们的马车。弗利安认真地阅读着法修愤怒且不满的文字,感到胸腔中有源源不绝的暖意涌入,贴心又真实。

当弗利安到达了公爵的府邸,安顿好了桑尼和克劳德后,才提笔简洁地回复了法修的信件,不知道是不是又会被法修责骂他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孩子。

弗利安换上了一套较为舒适但又不失礼节的西服,下楼来到了大厅。克劳德正端起一杯咖啡要喝,看到弗利安下楼,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克劳德身旁仍睡眼惺忪的桑尼倒是在看到他的瞬间清醒了过来,快速地奔向他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昨天睡得还好吗?希望我的款待没有让您感觉到任何不适。”弗利安几乎僵直在了原地,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着痕迹地推开了桑尼。

桑尼则回应了弗利安一个灿烂的笑容:“简直太棒了,我从来没有睡过那么舒服的床!”

“那就好。”

弗利安将桑尼带回餐桌旁,一言不发的克劳德突然开口问道:“你也是学生?”说着视线放到了餐桌上的入学函上。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只是想看在昨天你帮我解决了这个麻烦的份上,给你一个友情提示。”

“友情提示?”弗利安大概能猜到克劳德说的麻烦是桑尼,但对友情提示却一头雾水。

“入学的截止日期是昨天。”

弗利安眨了眨眼睛:“昨天?”

“对,不到或迟到的一律取消学籍,要知道那个学院的院长最讨厌等人了。”

弗利安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正在凝固——取消学籍?难道再入学要等到秋天?不,最糟糕的情况是得等到明年春天。他只听说过这个学院长比较难讨好,没想到会这么棘手。如果学院长心情不好,是不是连再入学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叔父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还是法修传达的时候漏了时间?又或者是马夫送信时误了时间?

弗利安扭头询问服侍他们用餐的那位女仆:“叔父还没回来吗?”

“是的,公爵大人有要事要办,三天前就已经离开了府邸。”

“叔父有没有提到给我送信的事?”

“有,已经托管家去办了。而且公爵大人还再三叮嘱,在他离开府邸前就必须派人通知您,但是怕入学函在途中丢失,所以才将入学函留在了府邸中。”

是派送信件的环节出了问题吗?

桑尼扯了扯弗利安的衣袖,不解地问:“弗利安,你在焦急什么?”

弗利安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法向桑尼解释他现在窘迫的状况,只好无奈地笑了下。

“不需要想得太复杂,和我一起走后门就好了。”

弗利安一愣。

桑尼立刻绽开笑颜,踮起脚想要有样学样地摸摸弗利安的头,却发现怎么也够不着,只好改为摸脸:“克劳德连没有入学函的人都能弄进去的话,有入学函的你一定也行,对吧?克劳德。”

面部表情少之又少的克劳德突然吃吃地笑出声来,眉眼上扬地说道:“我大概能想象到萝莎蓓洱有趣的表情了,看在你第一次提出有用的建议,我非常乐意帮助他。”

弗利安不清楚克劳德的面子有多大,可在叔父没有回来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坐以待毙也不符合他的个性。这么想着,弗利安反倒冷静了下来,与克劳德和桑尼开始享用美味的早点。

皇家魔法学院位于皇都的城郊,更确切地说是位于城郊一座大山的半山腰上,他们乘坐马车来到了山脚下,便只能采取步行的手段进入学院。虽说是在山里,但并不是荒山野岭,进入学院的大路是用大理石铺砌的,沿路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雕塑,堂皇华丽。

一边安抚着不愿走路的桑尼,弗利安一边吃力地爬着山路——魔法师最大的弱点就是缺乏体力,这是绝大多数魔法师都无法克服的缺陷。

当他们看到学院的大门时,视野也一下开阔起来。这与其说是半山腰,更像是平坦的平原,弗利安没想到在半山腰能有这么平坦广阔的地方,着实吃了一惊。

“这是魔法。”克劳德心血来潮地解释着。

魔法?是指这片平坦的土地?还是指这座山?弗利安心存疑问却没有问出口,很明显克劳德不会给他答案。可不得不让人赞叹的是,不论是以上两个猜测中的哪一个,肯定都是一个宏伟的魔法,可弗利安却感受不到任何魔力,能使用这个魔法的人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魔法师。

弗利安正要抬脚跨过学院大门时,突然从天上落下了一个黑影。那个黑影稳稳当当地站在了他们的面前,脚下踩着一个淡蓝色的魔法阵悬浮于地面,神情不善地瞪着克劳德。

“我亲爱的院长大人。”

克劳德行了个任谁来看都觉得假惺惺的礼,可他的话却引起了弗利安的注意——眼前的女子顶多三十出头,而克劳德称呼她为院长大人?而且七年前就当上了院长?

“看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们这些沙文猪的脑袋里想着些什么吗?一定是在想着这么年轻还是个女人,当上院长是凭真材实料吗?”

被迁怒是意外,内心的想法被猜了个大概更是意料之外,这让弗利安完美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两个人从今天开始就是这里的学生了。”

院长咬牙切齿地重新将视线放到了克劳德身上:“我记得昨天就已经截止入学了。”

克劳德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对,所以是走后门。”

院长继续瞪着克劳德:“你这个后门会不会走的太光明正大了点儿?”

“因为我们现在在正门吗?”

“啊——”院长一边使劲揪着自己淡黄色的漂亮卷发,一边大声吼叫着,“一声不响离开学院就算了,一去就是大半年也算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带了两个要走后门的,你刚才那是什么语气?是该对姐姐说话的语气吗?叛逆期?你都几岁了?叛逆期会不会太长了点儿?”

克劳德发出了像在弗利安家大厅时那种毛骨悚然的笑声,眯着眼心旷神怡地看着疯狂的院长,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陶醉的美妙事物一样。

“收起你那恶心的笑容,我告诉你,别说后门,连门儿都没有!休想!”

“好吧,”克劳德又换回了一贯的面无表情,“给我个理由,我亲爱的萝莎蓓洱姐姐。”

萝莎蓓洱气冲冲地纠正道:“在学院内别叫我姐姐。”

克劳德挑眉,不再说话。

萝莎蓓洱一本正经地伸出了手指头:“第一,我讨厌贵族。第二,我讨厌小孩。第三,我最讨厌别人迟到。”

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克劳德凑近萝莎蓓洱,附在她耳边轻声地说着些什么。萝莎蓓洱瞬间就流露出了复杂的神情,紧闭着嘴唇看向了桑尼。

“这是必须让他入学的理由,至于那个贵族……你可以将他当做为保姆,要知道我一个人搞不定、也不想照顾那个智商低下的蠢货。”

桑尼举着拳头抗议“智商低下的蠢货”这个称号,弗利安有些僵硬地接受了“保姆”这个词,他算不上是家道中落的落魄公子,所以周围的人对他一向很尊敬,从来没有人敢说他是……保姆,虽说能因此入学时好事……

萝莎蓓洱叹了口气:“可以,只要能打赢我。”

“门槛太高,换一个。”

“为什么?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入学吗?真是厚脸皮的人。”

“因为你只是单纯想打架,驳回。”

萝莎蓓洱撅着嘴嘟囔着什么,右手打了个响指,一个耳朵就出现在了她的指尖上:“乔伊斯!现在立刻给我死到正门来!”说完一弹手指,耳朵就幻化成了嘴巴,长出了两只小翅膀扑腾着飞远了。

“还有,那个蠢货没有一点儿魔力,能进行测试的只有贵族。”

“什么?你简直太小气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全没有魔力的人!”萝莎蓓洱不禁大呼小叫。

一直插不上话的弗利安附和道:“的确没有任何魔力,”

这也是让弗利安不解的地方。魔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力量,魔力或多或少地存在于人的体内,人们可以通过学习魔法而增强或因不学习而毫无进展,完全没有魔力的人恐怕找遍整个奥兹大路也没有一个。

可神奇的是,桑尼体内就没有任何魔力。

萝莎蓓洱将手覆上桑尼的头顶上认真确认着,得出的结果却让她皱起了眉头。

“是因为那个?”

克劳德耸肩道:“或许,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应该说这个可能性最大。”萝莎蓓洱否定道,同时使劲跺脚蹂躏着地面,“乔伊斯太慢了。”

“比起乔伊斯的速度,应该说是你太没耐性了。”克劳德朝萝莎蓓洱的身后一努嘴,“喏,来了。”

“该死的,你是蜗牛吗?噢不,我侮辱了蜗牛,我相信它的动作能比你更快。”

乔伊斯伸出手擦汗,畏畏缩缩地看着萝莎蓓洱不敢反驳。

“快过来给这个贵族进行入学测试。”

一瞬间,乔伊斯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进入皇家魔法学院从来不需要进行什么入学测试,而且更令他惊讶的是,一向最讨厌迟到最讨厌贵族的院长,竟然要为一个贵族破例?简直无法想象!简直……太恶心了!

“要进行测试的是?”

弗利安举起了手:“我。”

乔伊斯注意到了弗利安衣领上的家徽,稍稍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弗利安能察觉到他明显的视线,微笑着大方地解释道:“嗯,我是涅斯卡里家族的。”

第四章:恶魔x恶梦x恶趣味(四)

虽说弗利安对所学过的魔法都十分熟练,可毕竟没有用魔法进行过实战,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这场测试。

而另一方面,当乔伊斯听说测试不是展示所学的魔法,而是实战时,惊得合不拢嘴。要说实战应用,他也只能算是中级篇,还是中级篇中比较弱的那种类型。他不明白萝莎蓓洱想的是什么,可这样一动不动地僵持着也只是会引得她发怒而已……

“或许突然提出实战会让你感觉到困扰?那么……由我先开始。”

乔伊斯这么说着,从宽大的袍子里取出魔法棒,便开始了吟唱:“大气中的水精灵呀,吾之友啊,请借与吾力量,以尔等之力束缚吾敌之躯,停止吾之敌的步伐——水流禁锢。”

吟唱是要使用魔法的手段之一。

稳定性对于魔法师来说是十分重要的,谁也不希望在战斗中或者重要的仪式中发生魔力传输中断的情况,这么做的确有些耗时,但花费的时间比就地画一个魔法阵要短的多,适合战斗。而且,只要吟唱过后,能保证魔法的威力及,所以大部分人愿意花时间去进行吟唱。

当乔伊斯吟唱结束时,弗利安突然感到一阵潮湿的感觉,反应过来的时候脚踝已经被一个水球包住,而且水球正在快速地增大,逐渐漫过他的小腿,膝盖……

弗利安尝试着挣脱,可无论他怎么动,那水球都像附了静电的毛球一样死死地缠着他。逐渐上升到腰部时,水球也已经非常庞大,由于水的浮力让他无法再像开始时那样轻易地挣脱水球的钳制。

“如果换成我,一定能在出手的瞬间就让他被包围在水球里。”克劳德摸着下巴发表着评论。

萝莎蓓洱则是无聊地坐到了地上:“这么快就要输了?连打发时间都做不到吗?”

就在此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空气中霎时布满了水汽。桑尼挥舞着手臂想驱散水汽好看清弗利安的身影,萝莎蓓洱和克劳德却同时抬头看向天上——弗利安毫发无损地漂浮在离地面十几米的地方。

“舍弃吟唱?”萝莎蓓洱尖叫着。

就一般的情况来说,使用魔法需要通过吟唱,也可以选择不通过吟唱的手段直接使用魔法,但有一些弊端——这样的情况下使用出来的魔法是通过吟唱使用魔法的威力的一半,魔力的输出也十分不稳定。

“简直是自寻死路,面对皇家魔法学院的老师竟然舍弃吟唱。”

“不,你仔细看。”克劳德活动了一下手指的关节,目不转睛地看着弗利安。

弗利安的右手手指做着支撑的动作,在指尖下有一个巴掌大的淡蓝色魔法阵。

“行动魔法阵?”萝莎蓓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行动魔法阵是极其高阶的魔法,一般的魔法师会使用魔法棒,或者与自己魔力波长相近的物品作为媒介,借此输出魔力。

而行动魔法阵则是将魔法师的身体作为媒介,以此输出魔力,有全方位输出魔力,在使用魔法时不需要进行吟唱等优点,但也有不熟练的话使用起来极其不安定这一缺点。

这个魔法就连她也是最近才安定下来的,而这个小子竟然能稳定地操控?

“而且,那是风系魔法,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火系魔法师,刚才的水汽也是因为火焰将水蒸发而导致的。”

魔力与乔伊斯不分上下?

如果魔力在乔伊斯之下,那么弗利安就不可能毫发无损,反之如果魔力在乔伊斯之上,那么他的火焰就能伤到乔伊斯,只有不分上下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萝莎蓓洱咬着指甲,视线再也无法从弗利安身上抽离。是她太小看这个贵族小子了,可就算是以魔法强大闻名的涅斯卡里家族,这么年轻就拥有这么强大魔力的人也是不多见的。

惊讶的不止萝莎蓓洱和克劳德,乔伊斯也震惊于弗利安的强大魔力。魔力强大的学生他也见过不少,但像弗利安这样的学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别说魔力,连行动魔法阵他都是第一次看到。

元素魔法主要分为四大类,木系,水系,火系,土系,而这其中又包括辅助类的风系魔法、空间魔法,和水系分支的冰雪系魔法。除此之外还有黑魔法、白魔法和雷系魔法这三种独立魔法。风系魔法虽然是辅助类,但难度在四大元素魔法之上,没有天分的人无法习得。

“乔伊斯,你死了吗?我一点儿也不介意顶替你的位置。”

看着萝莎蓓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架势,乔伊斯开口劝阻道:“……噢,算了吧,您太危险了,去年您弄坏的钟楼到现在还没修好……”

“什么?”

克劳德挡住了想冲向乔伊斯的萝莎蓓洱,朝乔伊斯一抬下巴,示意他赶紧继续。

乔伊斯只好聚精会神,开展了下一波攻击。

只见乔伊斯将魔法棒指向弗利安的瞬间,就有无数水球朝他所在的方向飞了过去,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并不完全是水球,这其中还夹杂了许多冰球。如果被水球碰到则是会被控制行动,而被冰球砸中则是会受重伤,而且如果使用火焰进行分解,冰球的分解速度比水球要慢很多。

弗利安冷静地分析着,操控着风系魔法努力地躲避着这些魔法球。

“没用的家伙。”

萝莎蓓洱丢下这句话,便不见了踪影,让乔伊斯不禁一阵恶寒。

“噢,狡猾的猴子,我也想活动一下身体。”

克劳德看向空中,萝莎蓓洱的身影出现在弗利安身后,没给弗利安反应过来的时间就瞄准了他的头部给了他一记重脚。

脚?

弗利安立刻两手交错护在脸的右侧,右手臂前展开了淡蓝色的风系魔法阵,利用萝莎蓓洱踢技的惯性瞬间释放风系魔法,一口气拉开了与萝莎蓓洱的距离。

弗利安惊讶地看着萝莎蓓洱失去了语言——只是普通的踢技就让他如此狼狈……不,连躲过都十分勉强。

萝莎蓓洱眉开眼笑地赞许道:“反应不错,借力使力避开了攻击。”

“哎……院长又来了,不知道谁能教教她‘适可而止’这个词的含义……” 乔伊斯用袖子擦着额上的汗,来到了克劳德身边。

克劳德挑眉,却没将目光移开:“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看那个贵族小子一脸惊讶的表情……也不能怪他,院长从以前就一直是个野蛮人,体力估计能和骑士媲美,也不知道该说这是优点还是缺点……”乔伊斯将手放在嘴边,朝天上大喊着,“你可没有发愣的时间,院长很危险。”

克劳德看向乔伊斯:“你眼力不错,还能看到他的表情……嗯,肺活量也不错。”

“……”

如乔伊斯所说,弗利安的确没有能用来发愣的时间,萝莎蓓洱凌厉的拳脚不断地攻向他,如果不是事前得知,他根本不会认为有这种身手的人是一个魔法师。

“有——破——绽——”

萝莎蓓洱微笑地说着,左脚毫不留情地踢向了弗利安的腰侧,然而她却没有任何停顿,右手向后方抬起施放了风系魔法,追赶上飞向了一旁的弗利安,对准他的腹部又是几下重拳。

弗利安忍着疼,伸出了双手,左手是淡蓝色的风系魔法阵,右手是鲜红色的火系魔法阵,集中精力一起施放,借助风系魔法远离了萝莎蓓洱,利用火系魔法暂时阻挡了萝莎蓓洱追赶他的动作。

与此同时萝莎蓓洱的脚下形成了风系魔法阵,向后连跳了好几步才躲开了弗利安的火焰攻击。

“想法不错,可是……只击退我这点距离的话,我马上就能再靠近你,或者……”萝莎蓓洱的眼底有因弗利安刚才的行为而燃烧起来的嗜血火焰,“你已经没有能控制你那强大魔力的体力了?”

这样的战斗方式,绝大多数的魔法师都会和自己一样吧?

弗利安捂着仍在隐隐作痛小腹不服气地想着,可他同时也意识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萝莎蓓洱没有使用风系魔法以外的任何魔法。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吗?

“乔伊斯应该提醒过你了,不要发愣。”

萝莎蓓洱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弗利安警惕地看向左边,可清晰的疼痛感却由后脑勺传来,突然的晕眩使他眼前一黑,就这么落到了地上——他被萝莎蓓洱踢中了脑部。

好疼。

这是弗利安唯一的感觉。看来他还没有完全昏厥过去,那么……必须赶紧爬起来,不然萝莎蓓洱的下一波攻击一来,他就必死无疑了。

好不甘心……

虽然知道他与萝莎蓓洱之间的力量差距即使这么大也很正常,弗利安还是觉得很不甘心,他阅读过西林纳所有的魔导书,他为自己家族特殊的强大魔力自豪,可……仅仅不到十分钟,就让他这些年来建立的自信被踩在了脚下。

弗利安突然觉得自己驱除体内恶魔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或许,他还是无法逃脱被恶魔吞噬灵魂的命运。

“弗利安,你终于长大了。”

是谁?谁在叫他的名字?长大了?

“我太高兴了,可是,是谁胆敢把你伤得这么重?”

难道他伤得太重,出现幻听了吗?

弗利安试图睁开双眼,却只能微微拉开一条缝隙,透过朦胧的视野看到了一个裸露着上身的男子,男子有着淡黄色的眼珠,和黑色的羽翼。

哈,看来真是伤得太重了,连幻觉都出现了。弗利安这样想着。

“睡吧,让我来替你复仇。”

乔伊斯几乎是在弗利安降落的同时就开始诅咒起萝莎蓓洱,而萝莎蓓洱也难得没有生气,反而小心翼翼地朝地面的人发问:“我……是不是下手有点儿太重了?”

“难道你认为这个情况是你下手很轻吗?”

面对克劳德的反问,萝莎蓓洱也只好挠着头进行自我反省。

“简直是太野蛮了,只不过进行测试而已,你是要把学生弄死才开心吗?” 乔伊斯焦急地操控着大气中的水分,使弗利安砸向地面时扬起的尘土沉淀下来。

萝莎蓓洱操控着风系魔法慢慢下降,想要一探究竟,可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魔力,这是一种让人无法无视的感觉,与之前弗利安散发出来的魔力截然不同。

一道巨大的火柱忽然冲破尘土,朝萝莎蓓洱所在的方向高速延伸着,萝莎蓓洱本能地施放了最大魔力,才勉强用风系魔法逃离了火柱的吞噬。她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空气中逐渐消失的火柱,人生中第一次有了害怕这种感情。

“不纯火焰……”

萝莎蓓洱呢喃道,克劳德是兴奋和不解的神情,他将情绪有些不稳定的萝莎蓓洱带回了地面,看向弗利安所在的地方。尘土已经随着刚才那道火柱附带的热气吹散,可映入眼帘的只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弗利安。

刚才的魔法时弗利安施放的?

看魔法对战看到入神而一直没动静的桑尼突然扯了扯克劳德的衣角,右手指向弗利安所在的地方:“克劳德,那个人头上长着羊角,好奇怪哦。”

羊角?

三人顺着桑尼手指的方向看去,依旧只能看到躺在地上的弗利安。

第五章:恶魔x恶梦x恶趣味(五)

“那么,弗利安,你的伤口也包扎好了,该说明下这是怎么回事了吧?”萝莎蓓洱看向乔伊斯,“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乔伊斯略带幽怨地看了在场的众人一眼,还是乖乖地走了出去。

弗利安挠了挠头,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我真的不清楚,包括你所说的不纯火焰。”

“不管怎么想,那都不可能是人类拥有的魔力。”

萝莎蓓洱双手用力地拍向办公桌,桌子发出了咯吱咯吱的悲鸣。

克劳德双手枕在脑后靠到椅背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不纯火焰出现,大概就是那个了。”

“恶魔。”萝莎蓓洱啃咬着指甲,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无恐惧地说道。

“魔导书上虽然有过记载,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不纯火焰,当然,这对于我来说是好事,研究对象又多了一个。”

“克劳德!这是该高兴的事吗?还有,你凭什么坐在我的位置上?”

克劳德却巧妙地将话题丢回了弗利安身上:“你不解释一下吗?”

萝莎蓓洱立刻附和道:“对,现在只有我们四个知情的人,没什么好顾忌的。”

一直插不上话的桑尼立刻伸出五个手指纠正道:“是五个。”

“多出来的那个不是人。”弗利安摸了摸桑尼的头,在看向他口中不是人的那个男子时,瞬间变得冰冷,“赶紧穿上衣服,你这个毫无羞耻心的家伙。”

男子打了个响指,一套合身的西装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你的话真是太令我伤心了,我亲爱的弗利安。”

“那你希望我怎么形容一个与女子交合发出的声音大到把我这个伤者吵醒的家伙?”

桑尼拍手叫好:“弗利安,你的肺活量真棒!”

男子俯下身握住了弗利安的手:“我是担心你才守在你身旁的,这有什么不对?只不过等待的时间稍长了些,无聊得让我必须找点事来打发时间而已。”

弗利安甩开男子的手,看向桑尼:“你爱在哪儿做这种事我都没有意见,可这孩子也能看到你,希望你能注意一下场合和在场有没有未成年人。”

男子摸着下巴笑了起来:“我亲爱的弗利安,你也未成年。”

“所以你更该去死。”

弗利安与男子的对话在旁人看来就像是弗利安在自言自语一样,克劳德用肩膀撞了撞桑尼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萝莎蓓洱则向弗利安提出疑问:“第五个……不是人?难道真的是恶魔?”

弗利安头疼地抚摸着额头,皱眉闭上了眼:“对,我是与恶魔签订了契约的人,但自从签订了契约之后他就没有出现过,因此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存在。”

“连你也是第一次见他?”

弗利安点了点头,补充道:“签订契约的时候我几乎处于昏迷状态……噢,来西林纳的路上曾梦到过他,可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

男子张开双臂,陶醉在弗利安的话中:“我亲爱的弗利安竟然梦到过我,这真是太让人高兴的事了。”

“闭嘴。”弗利安看着听了桑尼的说明在一旁偷笑的克劳德,咒骂道。

萝莎蓓洱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他为什么现在出现了?”

“天知道。”

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正在和女子交合的情况下……

弗利安抬起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道:“他说他叫阿斯蒙蒂斯。”

“阿斯蒙蒂斯?等等,那应该是……”

比起萝莎蓓洱的激动,相较之下克劳德冷静地接过话茬:“堕天使。”

“堕天使?”弗利安也惊讶了起来,“不是恶魔吗?”

萝莎蓓洱咬着指甲回答道:“不,堕天使进入地狱后,是可以归为恶魔一类,但……你是怎么召唤他出来的?”

弗利安边说边看向阿斯蒙蒂斯:“不太清楚,魔法阵并不是我画的……”

阿斯蒙蒂斯干脆两手一摊:“我也想知道。”

“……他说他也不知道。”

“堕天使阿斯蒙蒂斯,七宗罪之淫欲之代表么……噗……”克劳德想起桑尼刚才说的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弗利安能做的也只有怒目相视。

萝莎蓓洱又问道:“那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因为弗利安有危险。” 阿斯蒙蒂斯微笑地向桑尼请求道:“麻烦帮转达一下。”

萝莎蓓洱心虚地将脸转到了一边。

“按照契约内容,我在帮弗利安完成愿望的同时,弗利安将奉上其灵魂,供我享用。但当时年幼的他魔力实在太弱,我只好等他长大,要知道对我来说,七年几乎是一眨眼。”

弗利安冷冰冰地否认道:“我可不记得有做过这样的承诺。”

阿斯蒙蒂斯抚摸着弗利安的脸庞,不无深情地说道:“还是小时候直率的弗利安比较可爱,至少不会撒这种无聊的谎。”

“……我一向如此。”

“不,小时候的你是那么的直率,我还只字未提,你就主动地说要为我献上你的灵魂,替你……” 阿斯蒙蒂斯的脸骤然接近了弗利安的脸,黄色的眼睛似乎要看到弗利安心底里,“杀了你的父亲。”

“闭嘴!”

“不要和他动手!”克劳德眼明手快地握住了弗利安的右手——弗利安的手掌下已经展开了一个巨大的红色魔法阵,“不要被他的话迷惑。”

阿斯蒙蒂斯看着瞬间也放出魔法阵的萝莎蓓洱,不禁莞尔:“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

随着弗利安解除了魔法,萝莎蓓洱也松了口气,要她跟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开战?即使对方不是强大的堕天使,她也没什么胜算。

“换个话题吧,弗利安。”萝莎蓓洱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毫无疑问,你的魔力非常强大,虽然还稚嫩,但已经可以算是魔导师了。这是许多人一生也无法达到的境界,你应该为此感到自豪。”

对于萝莎蓓洱的话,阿斯蒙蒂斯点着头表示强烈赞同。

可萝莎蓓洱话锋一转又说道:“我想,在皇家魔法学院中,已经没有什么你可以学的东西了。”

弗利安用力握拳,手指关节因此显得苍白:“……您这是在下逐客令?况且我的本意也不是为了学习魔法,而是为了找到能和恶魔解除契约的方法才来的。”

“不,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兴趣来当我们学院的老师?”

弗利安一愣。

“当然,也不能让缺乏经验的你马上当老师,来当我们学院的助教怎么样?当克劳德的助教,他会和你一起寻找和恶魔解除契约的方法——克劳德对这类事情十分感兴趣,肯定会帮你,这点我可以保证。”

“我愿意!”弗利安急切地回答道。

阿斯蒙蒂斯挑了挑眉,却没有说什么。

“最关键的是……”萝莎蓓洱双手支在桌上,两手交握挡在嘴前,“你需要我们的保护。现在还不能让皇族和那些个所谓的重臣知道你的情况,否则会很糟糕。”

“我能理解。”

“你暂时就和桑尼住在克劳德的别墅里,其他事情我会再做安排。”

弗利安问道:“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

“为什么桑尼能看到恶魔?从你和克劳德和乔伊斯都看不到来推测,应该是没有和恶魔签订契约的人都无法看到恶魔才对。”

输给弗利安认真的眼神,萝莎蓓洱叹气道:“你说的很对,因为桑尼也是与恶魔签订了契约的人。”

阿斯蒙蒂斯也突然说道:“的确,虽然很微弱,但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恶魔的味道。”

“只不过他的情况有些特别。”克劳德接着解释道,“他并不是自愿与恶魔签订契约的,应该说是强制契约,方法我们无从得知,但他的身上的确有契约印。”

“身上没有任何魔力也是因为与恶魔签订了契约?”

克劳德回答道:“大概是,另一个特殊的情况是,与桑尼签订契约的沙罗曼蛇还只是一颗蛋,也就是还没出生,我们猜测蛋维持生命的粮食应该就是桑尼的魔力。”

“沙罗曼蛇?”

“古老的魔导书上记载着一些它们的信息,它们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恶魔,性格和属性由抚育者而定,如果抚育它的人阴沉,拥有黑暗面,它们将成为恶魔,也就是传说中的龙,因此有的人也称沙罗曼蛇为火龙。反之,则将成为代表光明的火元素精灵。”

“火龙与火元素精灵……差距还真大。”

阿斯蒙蒂斯突然插话道:“没什么差距,无论是哪一种,都只是我们天使的坐骑。”

桑尼的脸立刻绽放了光彩:“坐骑?以后我会有一头像龙的马当坐骑吗?”

阿斯蒙蒂斯否认道:“你不是天使。”

弗利安扶额道:“……也没有像龙的马。”

萝莎蓓洱抽搐着嘴角:“……你们讨论的话题还真是新颖。”

“我也有个问题。”

全员一致看向克劳德:“什么问题?”

“我今天赶回来,是不是为了下午给新生上课?”

……

萝莎蓓洱抓狂地尖叫了起来:“你问我?你问我?!噢,该死的,我总有一天会被你气疯。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我想一定是空的,敲一下会有回音的那种。”

克劳德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放心,里面装的东西绝对比你的多。”

“……给你订棺材都太浪费了,火葬怎么样?”萝莎蓓洱怒目相视。

“都给我跟上,上课迟到的人罚蹲马步三天。顺带一提,马步是奥兹大陆东方的一个国家特有的基础体力训练,据说对增强体术十分有效……”

克劳德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办公室,声音也逐渐飘渺了起来。

萝莎蓓洱瘫坐在椅子上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问一个问题。”

正要追赶克劳德的弗利安身形一顿:“什么?”

“他说要解除与你的契约,难道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桑尼扬起大大的笑容,亲切地转述道:“像我这么强大的恶魔,要解除契约也由我说了算,不是人类努力一下就能做到的事,所以根本不用着急——阿斯蒙蒂斯是这么说的。”

弗利安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第六章:恶魔x恶梦x恶趣味(六)

“共三十人,都到齐了?”

“我到了我到了!”

克劳德左手叉腰随意地站着,视线从精神抖擞地举手报告的桑尼身上扫过,数着人头。

“算了,谁管你们人到齐了没……现在宣布课程。”

学生们都一脸期待地等待着克劳德的下文。虽说这些学生们大多是贵族后裔,一部分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多少都接触过魔法,但面对新鲜事物哪有不好奇的人?

克劳德伸出三个手指:“三天。”

学生们议论纷纷:“三天?”

“三天内给我感受到魔法元素,做不到的人自觉去申请退学,争取明年再来,或者可以向学院申请到其他老师手下学习。嗯……就这样,我还有研究,再见。”

克劳德潇洒地消失在了学生们的视线中,留下了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什么意思?”

“让我们自己领悟?做不到就退学?”

“开什么玩笑……能自己领悟的话我们就不需要到学校来当学生了。”

“……至少应该给些提示。”

面对议论纷纷的学生,弗利安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抚大家的情绪,可就是因为努力地想找到说辞,反而脑中一片空白……他还是不适应与这么多人在一起。

值得庆幸的是,桑尼并没有跟着克劳德走,陌生的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总是让人安心的。

“嘿,各位,快看过来,我在校门见过这个人。”

陌生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弗利安和大家都朝着声援看去,却意外发现视线与说话的人撞在了一起,弗利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是在说自己。

“这个人是走后门进来的,我说的对吧,弗利安·涅斯卡里。”

“涅斯卡里?是那个闻名的魔法家族?”

“那个闻名的魔法家族?为什么要走后门?”

“或许是因为迟到?我的父亲曾经说过院长最讨厌迟到的人。”

“不,我看没这么简单,而且……说到涅斯卡里家族,不是已经没落了吗?”

“不能说是没落,波特尔·涅斯卡里继承了国王赐予涅斯卡里家族的公爵之位,只能说现在的涅斯卡里家族不再是以魔力强大而闻名的家族了。”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说话的内容都清晰地传入了弗利安的耳中,可弗利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阿斯蒙蒂斯突然出现在弗利安身后,俯身对他耳语道:“在为七年前的事自责吗?”

弗利安头也不回地轻声回道:“对于那件事我从来没有过自责这种感情,现在重要的是怎么把你这只烦人的苍蝇赶走,我可没有时间去理会别人的说辞。”

阿斯蒙蒂斯捂住心口,一脸受伤地说道:“太伤人了。”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弗利安的不为所动显然不符合对方挑起这个话题所期待的情绪,于是对方走到了弗利安面前,伸出右手道:“我是康斯坦斯·缪斯曼。”

弗利安也下意识地伸出了右手,而对方却在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将手收到了身后,让他的手尴尬地留在了空中。

看了看康斯坦斯,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弗里斯无视了对方明摆着的挑衅,右手自然下垂。

阿斯蒙蒂斯摸着下巴一脸戏谑地说:“砍死烫死?给他起名字的人是不是脑子有点儿问题?”

桑尼幸灾乐祸地掩嘴偷笑,弗利安皱眉一言不发。

而康斯坦斯却将桑尼和弗利安的行为误认为是自己的挑衅起了作用,又再接再厉地逼迫着弗利安:“大家族真是太方便了,遇到不顺遂的事情时,总有人会主动为他们解决问题……噢,相信涅斯卡里家族的人都是非常大方的,或许你会不介意我的失礼,为我们这些小家族也介绍些门路?”

阿斯蒙蒂斯走向康斯坦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也不错,至少弗利安这辈子都无法得到像你这样的有趣名字。”

“闭嘴。”弗利安看向与康斯坦斯站在一起的阿斯蒙蒂斯。

康斯坦斯额头爆出青筋,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样的人实在是惹人嫌恶。”

桑尼吐了吐舌头:“哎呀呀,误会了。”

“自以为是的气息真让人作呕,或许该让我代表大家给你些教训?”康斯坦斯伸展开双臂,四周随着他的吟唱而尘土飞扬,“红莲的妖精呀,吐纳炎之气息,焚毁吾敌之身躯。”

紧接着,康斯坦斯从衣袖中取出了魔法棒,喝道:“红莲烨火!”

好慢。

弗利安甚至没有用风系魔法,就躲过了这次攻击。

这就是成长吗?

经过了与萝莎蓓洱的对战,康斯坦斯的动作在他看来都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一般。

康斯坦斯愤怒地瞪着弗利安,吟唱道:“伟大的火神啊,倾听我的祈祷——火球术!”

萝莎蓓洱与自己战斗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弗利安闭上眼,脚底绽放出淡蓝色的魔法阵。他能感受到空气中火元素的躁动,许多火元素集合在一起,形成无数个火球朝他飞来。他精密地操控着风系魔法,以最小的动作躲避着火球。

“……那是什么?”

“没有魔法棒……舍弃吟唱……还使用风系魔法?”

“喂……开玩笑的吧,那可是没天赋就学不会的魔法啊。”

“风系魔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弗利安能听到大家惊讶的议论声,慢慢地睁开眼,发现康斯坦斯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

阿斯蒙蒂斯拍着手说道:“做得不错,或者说是对方太弱。”

弗利安没有回应,阿斯蒙蒂斯笑笑:“你在享受。”

“享受?”弗利安无意识地重复了这个词。

“你在享受魔法的对战给你带来的快感……你的心底期望真战争,你的心底有着……” 阿斯蒙蒂斯不怀好意地笑着,“强烈的嗜血的愿望。”

弗利安低吼道:“不要再让我多说一次,闭上你肮脏的嘴。”

阿斯蒙蒂斯突然收起了笑容:“要来试试吗?”

弗利安突然的一吼,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有的人立刻看向了康斯坦斯,而康斯坦斯也认为那句话是冲着自己来的,可下一秒,他突然颤抖起来。

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

康斯坦斯从来没感受过这么邪恶的,带着明显恶意的魔力。他的双腿失去了支撑自己身体的力量,跪倒在了地上,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消除他内心的恐惧。

阿斯蒙蒂斯抬起手:“现在,我将给予这个人少许我的魔力,让你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受了那么多苦头,还是想与恶魔签订契约。”

弗利安怒目相视:“不要做这些无聊的事。”

“不,我亲爱的弗利安,这并不无聊,这是让你了解自己心意的最好做法,”阿斯蒙蒂斯将放在了康斯坦斯的背上,“现在,魔力已经传送完毕。”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不但无耻,而且无聊,简直就像一个混球无赖。”

阿斯蒙蒂斯微笑着双手抱胸:“你还有空和我说话?”

弗利安一愣,发现跪倒在地上的的康斯坦斯发出了痛苦的吼叫声,弗利安想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却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甩到了一边。

“地狱深处燃烧不息的妖火啊!以我之名,呼换你们前来!成为我的魔剑,粉碎所有阻挡我的人——火神爆炎!”

康斯坦斯的声音响起,弗利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飞了出去,他吃痛地睁开眼,看到了双眼猩红的康斯坦斯,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火焰幻化出来的大剑——如果不是和康斯坦斯一样拥有火系魔法,如果不是康斯坦斯魔力在他之下,恐怕他早就被那大剑贯穿了。

黑色的火焰……不纯火焰!

康斯坦斯逐步逼近弗利安,弗利安伸出了左手,右手握在左手的手腕上,左手掌前出现了一个红色的魔法阵,随之一道火柱冲向了康斯坦斯的胸口。

“哈哈哈哈哈哈……”康斯坦斯疯狂地笑着,嘴角涌出了因兴奋而无法控制的唾液,“难道你认为这会对我起作用?”

康斯坦斯放下了挡在胸前的大剑,弗利安的火焰被大剑吞噬,大剑的形状也因此发生了变化,相比起刚才要更加巨大了。

竟然能吸收魔法?

弗利安爬起来,狼狈地奔跑着,康斯坦斯不紧不慢地追赶。

观战的阿斯蒙蒂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说道:“弗利安,不要让我看到你这么不堪的一面。”

得想个对策。

康斯坦斯挥舞着大剑朝弗利安砍去,弗利安施放了风系魔法躲过了康斯坦斯的攻击,顺势升到了半空中。

康斯坦斯在地面疯狂地吼叫着,对此,弗利安视而不见。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火系魔法无法伤害到康斯坦斯分毫,对方一定会用大剑来吸收自己的魔法,而自己当初学习风系魔法时,并没有考虑到实战的应用,所以攻击面的风系魔法他基本没有学习过,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要怎么办才好?

弗利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因为对阿斯蒙蒂斯的愤怒怎么也无法冷静下来。

滴答。

这是什么声音?

弗利安仔细寻找着刚才听到的那个清脆的声音。

扑通。

猛然睁开眼,弗利安眼中看到了希望。

“我下来了,不是要来追我吗?”弗利安降落到地面,故意挑衅着康斯坦斯。

不出所料,康斯坦斯愤怒地挥舞着大剑朝弗利安跑了过来,弗利安看准时机,跑进了一旁的小树林中,康斯坦斯也追了过来。

学生们相互看了看,也奔跑着跟上了他们。

阿斯蒙蒂斯打了个响指,身后出现了黑色羽翼,他伸展的黑翼飞到了弗利安的头上。

“你在计谋什么?” 阿斯蒙蒂斯饶有兴趣地问道。

弗利安紧闭着双唇,不停地回头确认着康斯坦斯有没有跟上来,在确认完康斯坦斯没有跟丢后,他冲出了小树林,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这是在森林中的一潭静谧小湖。

“深埋于黑暗地底的红莲之炎,以吾之名召唤前来——炼狱之火。”

“吟唱?”阿斯蒙蒂斯漂浮在空中,不明白可以使用行动魔法阵的弗利安吟唱的理由。

康斯坦斯用大剑吸收了所有的魔法:“火焰没用。”

弗利安不紧不慢地拉开与康斯坦斯的距离,将手贴在了地面:“火焰中的精灵,应吾之召唤,化为吾血色的长刀,斩灭吾眼前的一切生物——炎风斩!”

火焰的刀刃无规则地飞舞着,康斯坦斯不得不专心对付这些刀刃,但还是被不少火焰的刀刃击中了。

眼看着康斯坦斯的动作开始有些迟钝,弗利安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纵身跳入了湖中。学生们惊呼了起来,阿斯蒙蒂斯摸着下巴没有任何行动。

就在这时,弗利安湿漉漉地从湖中浮起,脚底踩着淡蓝色的风系魔法阵,站在了湖面上。

“大气中的水精灵呀,听从吾的召唤,以你们的力量缚博吾之敌的身躯,停止吾之敌的步伐。”

阿斯蒙蒂斯笑着说道:“原来如此。”

“水流禁锢。”

随着弗利安的话落音,康斯坦斯手中的大剑瞬间被一个水球包覆,逐渐有黑色的火焰从大剑身上被分解出来,在水球内四处乱撞。

“火焰的主神呀,赐予吾无穷的力量,展现您的愤怒,借用您灭世的魔力摧毁吾之死敌,在此一刻,将愤怒合而为一,展现最强的神力——火神的愤怒!”

阿斯蒙蒂斯缓慢而响亮的掌声响起,康斯坦斯应声倒地。

第七章:恶魔x恶梦x恶趣味(七)

“太棒了,我亲爱的弗利安,你不愧是我的杰作。”

弗利安替康斯坦斯包扎好伤口后,起身走开与大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请别说得好像我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一样。”

桑尼凑过来抱住了弗利安的腰笑眯眯地说道:“弗利安最棒了。”

弗利安尴尬地笑了笑——比起阿斯蒙蒂斯赞美,他更能接受桑尼亲切的拥抱,虽然他并不适应这样的身体接触。

“据我所知,你在这之前并没有使用过水系魔法,而你却在那种情况下使用出了水系的魔法,简直是太棒了!美中不足的是你在使用火系魔法时也进行了吟唱,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

“那只是为了保证完美地释放出水系魔法。”弗利安边走边说,突然却像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回过头,“等等,你说据你所知?”

阿斯蒙蒂斯笑得很无害:“对,七年来我一直在关注着你。”

“……你一直在我身边?”

“不,当然没有。只要使用一个小魔法,在地狱也能看到自己的契约者的影像。”

“……影像?我的日常生活?”

阿斯蒙蒂斯笑着回答道:“对,个人最喜欢的是你的洗澡时间,每天一定准时收看。”

弗利安的胸前瞬间展开了一个巨大的红色魔法阵。

“……我只是想问点儿事情,你不需要这么警戒。”

意外的声音响起,弗利安朝阿斯蒙蒂斯身后看去,发现了康斯坦斯。

弗利安立刻收掉了魔法阵:“抱歉,并不是针对你的。”

康斯坦斯狐疑地看着周围只有自己和桑尼的弗利安,尴尬地笑了笑。

“关于刚才的事,我想跟你道歉。”

弗利安立刻回道:“不,你没有错。”说完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阿斯蒙蒂斯。

“谢谢。”康斯坦斯不安地拽着自己的衣角,“我本来也只是想给你点教训,可中途开始就失去了记忆,连我自己是怎么受这么严重的伤也不清楚,向其他学生问,他们也说不清楚。”

康斯坦斯失去意识后,弗利安就向学生们说明了自己的助教身份,并编造了一个蹩脚的谎言——他对学生们说,这一切都是与康斯坦斯同学事先商量好的,是为了便于让同学们更好地理解魔法,感受元素。

学生们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还是接受了弗利安“不要告诉康斯坦斯”的请求。

“这一切只是一场误会,你不用放在心上。”

康斯坦斯感激地看着弗利安。

“可以帮我个忙吗?康斯坦斯。”

“什么?”

“让大家到这儿来集合。”

康斯坦斯迈着欢快的步子离去,阿斯蒙蒂斯不愉快地发表着评论:“肮脏的人类。”

“不要忘记你的杰作也是肮脏的人类。”弗利安凌厉地看向阿斯蒙蒂斯,警告他道:“下次,不论任何理由,如果再伤害我身边的人,我就绝对饶不了你。”

阿斯蒙蒂斯漫不经心地笑着,双手举过头顶作投降状。

“我是你们的助教,弗利安·涅斯卡里,从今天起会辅助克劳德老师来教授你们魔法。虽然刚才发生了些意外,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亲近彼此。”

学生们精神地回应着,这其中尤其是康斯坦斯声音最洪亮。

“关于课程,克劳德导师已经说明了——三天内需要做到感受魔法元素。相信我们中间有不少人已经可以使用魔法了,可你们也不能停止学习。”

弗利安指着湖水继续说道:“我是火系魔法师,但在水元素丰富的地方,我一样也可以使用水系魔法,虽然威力不及水系魔法师强大,但还是可以做到的。如果没有其他疑问的话,大家就可以开始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

话毕,弗利安立刻被一群从未成功使用过魔法的学生包围住,一部分学生们则是纷纷跑到小树林里,湖边,围在弗利安用魔法升起的火堆旁,或是抚摸着地面,感受着与自己所持魔法不同类别的魔法元素。

阿斯蒙蒂斯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个皮沙发,抱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恶魔,远远地看着这边的情况。这让弗利安当机立断地将桑尼带到了自己的身旁,不得不时刻注意着阿斯蒙蒂斯有没有做出不能让桑尼看到的举动。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克劳德优雅地从天而降,宣布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

“跟上。”

克劳德将桑尼扛到肩上,使用风系魔法呼啸而去。弗利安紧随其后,伸出手护住桑尼,生怕他被甩出去。

别墅?

当弗利安发现他们的目的地是一间精致的两层别墅时,不由得惊讶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

“在这里每个老师都有一幢别墅?”

“不,只有我有,你可以理解为滥用职权,当然,滥用的是院长大人。”

“……”

弗利安跟着因风系魔法高速飞行而兴奋得不停尖叫的桑尼跑进了别墅,发现别墅内的摆设十分简洁,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什么也没有。

“真是没有任何浪漫的房子。”

阿斯蒙蒂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弗利安回过头时,阿斯蒙蒂斯已经站到了他面前,皱着眉头检视着屋内的摆设。

克劳德问道:“又有什么问题?”

桑尼转述道:“阿斯蒙蒂斯说房子不浪漫。”

克劳德给自己倒了杯红茶,无所谓地说道:“我只是不喜欢收拾,所以越简单越好,如果你能保证这里的整洁,可以随你的心意进行改动。”

阿斯蒙蒂斯微笑了起来,对克劳德的回答似乎十分满意。就在他抬手落下间,沙发的颜色就成了妖艳的玫瑰红,餐桌上凭空出现了个花瓶,花瓶内还有新鲜的玫瑰。原有的家具都用玫瑰装饰装饰了起来,通向二楼的楼梯上还出现了绒毛红地毯。

阿斯蒙蒂斯满意地看着这一切:“暂时这样。”

弗利安立刻皱眉下了注释:“恶趣味。”

克劳德不置可否地说道:“成熟的品味。”

阿斯蒙蒂斯微笑地回应道:“请务必转告克劳德先生,我和他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桑尼转述完,克劳德举起了手中的杯子也笑了起来:“我的荣幸,堕天使先生。”

虽然弗利安什么也没说,房内的色调让他突然有些反胃。

“弗利安,过来。”

桑尼扯了扯弗利安的衣角,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带着弗利安来到了一楼的客房。

“连克劳德也没有看过喔。”

桑尼得意地说着,确认门已经锁好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石头。石头呈椭圆状,比鸡蛋大上一圈,表面有许多凹槽和裂痕,怎么看也只是一颗普通的石头——如果表面没有那个黑色的契约印的话。

“……这就是沙罗曼蛇的蛋?”

“嗯!”

“……可是不管从视觉还是触觉来看,都比较像石头。”

桑尼伸出食指摇了三下:“这是幻象。婆婆说了,这是龙留下的封印,为了保护自己的后代不受到任何伤害。同时龙也在封印上增加了条件,当符合条件的人出现,就会自动与蛋签订契约。”

“婆婆?”

“嗯!”桑尼微笑着回答道:“是村里最伟大的魔女。大家对魔女的第一印象就是坏心眼,虽然婆婆也会打我屁股罚我写字,可是实际上她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

弗利安摸了摸桑尼的脑袋回道:“嗯,一定是一个好人。”

“克劳德旅行时路过我们的村庄,婆婆就突然提出要让我离开村庄。我不明白婆婆的想法,但是与恶魔签订了契约很危险,这我还是清楚的,所以为了不给村庄里的人添麻烦,我就勉为其难跟着克劳德那个混蛋出来了。”

桑尼对克劳德有些孩子气的愤怒感染了弗利安,让他不自觉微笑了起来。

桑尼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着,小脸绽放着光彩,“弗利安笑了,好漂亮,就好像婆婆养的黑貂一样。”

弗利安失笑道:“不是特别好的形容呢,黑貂怎么会笑?”

“真的会,就像这样。”桑尼拉扯着自己的脸,努力想做出黑貂的表情,可在弗利安看来只是个可爱的鬼脸罢了。

弗利安轻弹了一下桑尼的额头:“想让我处罚你吗?”

桑尼捂着嘴嘻嘻嘻地偷笑着,扯开客房床上的被子就钻了进去:“弗利安,我困了,先睡会儿,记得让克劳德给我留晚饭。”

“嗯,睡吧。”

替桑尼掖好被子,弗利安离开的客房。客厅里十分安静,阿斯蒙蒂斯不知到哪儿去了,偌大的厅堂中只有和一沓厚厚的资料奋战的克劳德,。

“和他说了什么?”克劳德摘下眼镜,转头问弗利安。

“真意外,你竟然戴眼镜。”弗利安走到克劳德旁边,“他给我看了沙罗曼蛇的蛋。”

克劳德挑眉惊讶道:“嗯——没想到你会这么诚实。还有,这个是施了魔法的眼镜,能增强阅读的速度,至少在对付这么一大堆文件时很管用。”

“眼镜的用途是什么对我来说不重要。”

“可你不敢保证你将来不会用到。”

弗利安摊开手掌,掌心绽开了一个红色的魔法阵,可稀奇的是,魔法阵上本应是红色的文字竟然是黑色的。当他逐渐向外释放魔力的时候,黑色的字体慢慢爬到了魔法阵的中心,集成了一小簇黑色的火焰。

克劳德不无惊讶地问道:“这是不纯火焰?”

“……嗯,今天,阿斯蒙蒂斯向一个学生传输了自己的魔力,这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就不详细说明了,在战斗中我采集了对方的火焰,惭愧的是只采集到了这么一点。”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克劳德左手无名指的指环上浮出了一个正方体,由小变大,逐渐变成了刚好能容下火焰的大小。克劳德一挥手,正方体就自动朝黑色火焰飞去,装好火焰后又渐渐变小,回到了克劳德的戒指里。

弗利安放下手:“空间魔法?”

“携带型,不需要画魔法阵,非常方便,麻烦的地方是容量不大。”

“那就麻烦你分析一下这个火焰了。”

“当然,你不说我也会研究的。”克劳德将戒指放到桌上的小盒子里,又换了个戒指套到了无名指上,“你好像对桑尼特别照顾?”

弗利安警惕地看着克劳德:“有什么问题?”

克劳德伸出食指:“对对,这个样子才符合你魔力的波长。”

“魔力的波长?”

“这是我的其中一项研究,魔力的波长能透露魔法师的个性,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觉得你的性格和你的魔力非常矛盾,但现在可以对上号了。”

“……这只是你的错觉。”

“随你怎么说,你现在就跟在萝莎蓓洱的办公室里一样,还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弗利安看着克劳德看似漫不经心却十分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只是觉得有点放不下心,尤其是知道了他也与恶魔签订了契约之后。”

克劳德挑眉:“你在怜悯他?可在我看来,他似乎不觉得自己需要怜悯。”

弗利安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说怜悯有些不恰当,我只是觉得有时候看到他,能和我的过去重合……他比我幸福多了,当然也幸运多了。我不希望他和我一样背负这么多,所以尽可能地在照顾他。”

“我可以理解为你将自己的意识强加在了他的身上吗?”

弗利安顺了顺自己的呼吸:“我不认为我们在讨论同一件事,而且,这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不,反之,你简直帮了我个大忙。”

“对了,桑尼睡了,让你记得替他留饭菜……我的行李在哪儿?我想在饭前洗个澡。”

克劳德戴上眼镜,继续进行处理文件的工作:“上楼右转最尽头的房间,还有,记得提醒那个小子,以后肚子饿了去找萝莎蓓洱大院长妈妈。”

第八章:恶魔x恶梦x恶趣味(八)

“……吓,刀子。”

睡眼惺忪的桑尼看着插在阿斯蒙蒂斯肚子上的刀,倒退了三步。

克劳德插起一小块切好的牛排送入口中,看着悬浮在空中的刀子:“这是在干什么?”

阿斯蒙蒂斯无辜地看向弗利安:“这是谋杀。”

弗利安若无其事地入座:“注意,是未遂。”

“嗯,所以才能这么精神地站在我们面前。”桑尼闻到了肉香,惊讶也抛到了脑后,一蹦一跳地入座,边对着香喷喷的牛排奋斗,边向克劳德解释现在的情况。

“为什么要谋杀他……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他被刺了一点儿事也没有?”

阿斯蒙蒂斯拔下肚子上的刀子,扔到了地上:“你们不觉得弗利安很过分?”

桑尼挥舞着刀叉含糊不清地说道:“不仅没事,还在投诉弗利安的暴力。”

“过分?”弗利安淡淡地扫了一眼阿斯蒙蒂斯,“对于一个在我!房间里的床上,一边吃蛋糕一边和女人交合的人,这样很过分?”

克劳德假装用餐巾擦嘴,盖住了上扬的嘴角,却没盖住笑弯了的眼睛。

阿斯蒙蒂斯解释道:“要知道,是克劳德说的另一间房间上了锁,我进不去才到你房里去的。”

“你不是天使?进入一个上锁的房间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克劳德道:“看来天使也不是万能的。”

弗利安拍手:“那还真是可惜。”

阿斯蒙蒂斯点头赞同克劳德的观点:“你说的对,即使是无所不能的我,也无法阻止弗利安入浴时间的变短,是因为在陌生环境有些不安吗?我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看……”

“……我不介意再送你一副刀叉——在你的心口。”

克劳德饶有兴趣地看着在他看来一直在自言自语的弗利安,可如果弗利安发怒了和阿斯蒙蒂斯动起手来的话,他这座滥用职权得来的舒适小别墅估计会有些危险,所以他还是适时地开口阻止了他们的争吵。

“弗利安,吃了就去休息吧,明天你还需要讲课。”

终究还是个不眠之夜。

当天亮时弗利安仍睁着干涩的眼看着天花板时,他极度后悔着同意让阿斯蒙蒂斯住他旁边的房间。一个整个晚上他的耳边都充斥着不雅的声音,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阿斯蒙蒂斯,边佩服他的精力,

精尽人亡死了算了。

弗利安这样想着,随即又摇了摇头。

阿斯蒙蒂斯是恶魔,某种程度上是永生的生物。

实在受不了这样精神上的蹂躏,弗利安掀开被子,起床走出了房间,路过阿斯蒙蒂斯的房间时顺手将他房间的门把给融化了,焊死在门上。

做完这一切,弗利安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些,迈着不算轻快的步伐下了楼,发现了在椅子上睡着了的克劳德,和正想要给克劳德盖上毯子的桑尼。

“早上好,弗利安。”桑尼轻声打着招呼。

弗利安点点头,并没有回话,因为克劳德看起来神情疲惫,似乎也一夜没睡。

桑尼蹑手蹑脚地来到弗利安身边,牵起他的手将他引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开始睡。”桑尼笑眯眯地解释着,“弗利安,你看起来脸色很差,没睡好吗?”

“……嗯,有点失眠。”

桑尼死死地盯着弗利安的脸,长睫毛忽闪着。

“噗……”桑尼双手捂住嘴,嘻嘻嘻地笑着,“因为阿斯蒙蒂斯?”

弗利安单手捏住了桑尼的双颊,一夜没睡脸色不好的他此时脸色更黑:“桑尼。”

桑尼被挤压得嘟起了嘴:“弗利阿,额错了。”

弗利安叹了口气,松开手说道:“以后离阿斯蒙蒂斯远点,不利于教育儿童。”

桑尼委屈道:“我已经十六岁了……弗利安……已经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

“十六?!啊,不,抱歉……”弗利安看着桑尼只到自己胸口的身高,和他纤细的四肢,不无抱歉地说道:“没看出来,我一直以为你才十岁左右……”

“……好过分。”桑尼听了弗利安的话,摇摇晃晃地倒退了一步。

“抱歉……这么说来你只比我小一岁?是不是没好好吃东西。”

遭受了莫大打击的桑尼被弗利安抚摸着头,那种亲切的感觉让他怎么也无法生弗利安的气,但他还是竭力为自己辩解道:“在村庄里的时候很少肉吃,因为村庄偏僻连家畜都养不活,只能期待打猎或者中了魔法陷阱的小动物,可是现在不同了,每天都有香喷喷的肉吃,很快我就能超过你,可不要小瞧我!”

弗利安不禁莞尔:“一定可以,我有预感,你肯定能长得比我还高。”

“真的?”心情好转的桑尼眨巴的亮晶晶的大眼睛,“能比克劳德还高吗?”

“嗯……”弗利安回忆着记忆中克劳德的身高,大概要比他高上一个头,“有点儿困难,但是努力的话,好好吃东西,不挑食,准时睡觉,肯定能成功。”

“太好了,我一定要长得比克劳德还高,这样他就不能欺负我了。”

桑尼兴奋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可兴奋之余又考虑到克劳德还在睡觉,只好无声地欢乐着,看着有些滑稽。弗利安掏出怀表看了看,发现离上课的时间还早,他想起昨天克劳德说的话,早餐的问题还得自己解决。

收好怀表,弗利安决定去院长办公室一趟,找不到萝莎蓓洱能找到乔伊斯也好,至少先解决了桑尼的早餐问题,而且他初来乍到,突然就当起了助教,连注意事项之类的都没好好打听过,正好可以顺便问问。

带上桑尼,弗利安使用风系魔法慢慢飞着,凭着记忆找到了那幢威严雄伟的学院大楼。从大楼往右侧看,能远远地看到克劳德的小别墅,往左看则是仍在修补中的钟楼。

“喂——”

远处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弗利安和桑尼都四下张望着。

“这边,这边。”

不远处的钟楼上,似乎有一个人在对他们招手。

“是乔伊斯啊。”桑尼也朝对方挥起了手。

乔伊斯?弗利安狐疑地看着钟楼方向的人影,还是决定朝那边飞去。

“果然是你们。”

弗利安惊讶地看着乔伊斯:“你们视力真好。”

桑尼自豪地说道:“那是当然,我可是一眼就发现了乔伊斯。”

乔伊斯一只手举起了大拇指,另一只手指向自己的眼镜:“可别以为这是普通的老花镜,这可是施加了魔法的眼镜,能自由调整距离,看清三百米外的米粒上写着什么字都没问题。”

“……”

乔伊斯之前是这个性格吗?弗利安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乔伊斯立刻就想看透了弗利安的内心一样回答道:“我对院长那种野蛮人没有抵抗力,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被派来这儿修钟楼,你说,院长是不是该遭天谴?”

“修钟楼?”弗利安打量着仍在修补中的钟楼,“啊,这就是之前您说的,被院长破坏的钟楼?”

“可不是吗?那个该死的萝莎蓓洱,自己破坏的公物不负责就算了,竟然派我这种年迈的老人来修补,真是太可恨了!”

弗利安看着钟楼安慰乔伊斯道:“可看起来不怎么严重。”

“你在说什么?弗利安!”乔伊斯不可置信地看着弗利安,“这可是院长一年前在导师对抗赛中破坏的,我可是从一年前就开始修补了!”

“一年前?破损到什么程度一年都没修补好?”

“当时只有一米,”弗利安期待着乔伊斯的下文,本以为他会说中途又出什么意外,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弗利安始料不及,“完好的部分,只有从地面开始算一米左右的高度。”

“……我错了。”

乔伊斯拍拍弗利安的肩膀说道:“不,不关你的事,都是那个野蛮人的错。”

桑尼赞叹道:“这么说这座钟楼几乎可以说是乔伊斯你一个人建的了?”

看着桑尼崇拜的目光,乔伊斯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脯,可马上又觉得不妥,干咳了两声说道:“嗯。”

“以后让我来帮您吧,多一个人也能快些。”

乔伊斯泪眼婆娑道:“弗利安!你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啊!不,不能让你受苦!肮脏的工作都留给我们老人来做,你们就把我当成是垫脚石,尽情地踏过去吧!”

“……感谢您的爱护,可我对踩人没什么兴趣。”

乔伊斯惊讶地问道:“你喜欢被踩?真是服务大众的兴趣。”

“……您的世界里只有踩和被踩两种选择么?”看乔伊斯心情好了些,弗利安立刻换了个话题:“刚才您说的导师对抗赛是什么?”

“那个是魔法学院特有的传统,导师间进行魔法的实战对抗,让学生们能更好地理解和学习魔法。”乔伊斯一边砌砖头一边说道:“本来七年前还是学生的对抗赛的,可自从萝莎蓓洱上任后,就强硬地改变了学院的传统。”

弗利安也开始帮忙砌砖:“为什么要改变?”

“和她对战过你还不明白吗?那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好战派,看着学生在竞技场上比拼她心里能不痒痒吗?说白了就是那个野蛮人自己想打人。”

“哦?野蛮人啊……”

弗利安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寒意,慢慢地将头转向了斜后方。

“不是野蛮人还能是什么?”乔伊斯愤愤不平地说道:“去年一向不参加的克劳德也踩了这趟浑水,这个钟楼就是当时的牺牲品,真是野蛮的姐弟俩,你说对吧?弗利安。”

“哦?野蛮的姐弟俩啊……那你就去把弟弟破坏的那部分魔法结界也给我修补好吧。”

“什么?”乔伊斯看向弗利安,弗利安立刻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在这里。”

萝莎蓓洱单手叉着腰,一脸不愉快地漂浮在空中。

“……哦、噢!这不是我最敬爱的院长大人吗?”

萝莎蓓洱挑眉道:“现在拍马屁已经来不及了。”

乔伊斯死马当活马医地吼道:“结界明明是一年前破坏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修好?”

“修好了,但为了你,我会再去破坏一次。”

桑尼走到乔伊斯身边,拍了拍乔伊斯的肩膀,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乔伊斯哭丧着脸转向弗利安:“……我可以哭吗?”

弗利安默默地将口袋里的手帕递给了乔伊斯。

第九章:恶魔x恶梦x恶趣味(九)

“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看?”萝莎蓓洱对弗利安的眼神十分不满,“觊觎我的美貌?那你得消灭这个想法,否则你会死得比较惨。”

“……乔伊斯的事,院长不认为自己有错吗?明明破坏钟楼的院长。”

萝莎蓓洱头疼地瘫倒椅子上去:“那是他自己要求的。”

“什么意思?”

“的确,钟楼是我破坏的,当初我也提出要修理,可是那个老顽固说这是学院的象征,必须亲手重建,不得借助魔法。这件事僵持了很久,最后才决定由他一个人修理。”

“……是这样吗?那为什么不让学院里的学生,或者其他老师帮忙?”

萝莎蓓洱两手一摊:“谁知道,你去问他,我当初说的可是‘由你全权负责’,而不是‘你自己负责盖好’。”

桑尼努力吞下一块牛排:“那么……结界还需要乔伊斯去修补?”

“我只是随口说说,谁让那个老家伙在背地里说我坏话……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都在我办公室里?为什么还在我办公室里吃着牛排?”

桑尼微笑着回答道:“弗利安说,克劳德说的,食物问题得来找你。”

“别用那么麻烦的说话方式,听着就觉得头晕。”萝莎蓓洱从桌面上取出了一份文件,扔给了弗利安,“萝莎蓓洱节,你会参加吧?”

“萝莎蓓洱节?”弗利安接住文件,翻阅了起来。

“等同于校庆,文化节需要导师们的作品,你交一首诗或者一幅画上来就行,还有,导师的对抗赛也包括在萝莎蓓洱节的日程内。”

弗利安将文件放回了萝莎蓓洱的桌上:“前一个可以,对抗赛我就不参加了。”

“为什么?你不参加今年就没看头了。”

“不是还有院长您吗?”

萝莎蓓洱惊讶道:“你在说什么梦话?今年我可不参加。”

弗利安也惊讶道:“不参加?”

“每年都是我赢,有意思吗?去年倒是感觉不错,但和克劳德开战破坏范围太大了,”萝莎蓓洱一挥手指,文件回到了弗利安的身边,又一挥手指,一盘香喷喷的牛排出现在了桑尼的面前,“反倒是你,皇家魔法学院史上最年轻的助教,也是史上最年轻的魔导师,一定会有不错的反响。”

弗利安疑惑地问道:“我不是应该不引人注目比较好吗?我是指不纯火焰。”

“克劳德说了,那大概是你失去意识后,阿斯蒙蒂斯干的好事,如果真的情况不妙,我还是有方法掩盖事实真相的……咦,我是不是说什么听起来很厉害的话?”

是的,一手遮天的黑话。

萝莎蓓洱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快到授课时间了,你先过去吧,详细情况都写在那份文件上了,离萝莎蓓洱节还有好几天,给你一天时间,总之你好好考虑一下,通过对战增强魔力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弗利安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文件,什么也没说。

桑尼解决完牛排和小三明治后,牵着弗利安的手欢快地走出了办公室,门刚关上,桑尼就对弗利安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把自己的名字命名为校庆的节日名,萝莎蓓洱院长真是恶趣味。”

弗利安捂上桑尼的嘴,乘着风系魔法迅速逃离了现场。

※※※ ※※※ ※※※

“老师,你看!”

康斯坦斯挥舞着魔法棒,将火焰的魔法球扔入湖中,激起了三米多高的水花。

弗利安点头表示赞许:“很好,不到一天你就进步了这么多。”

康斯坦斯骄傲地扬起了头,余光却看到了在一旁逗蚂蚁玩的桑尼,“喂,那边那个矮子,你怎么不练习,想拖弗利安老师的后退吗?”

“你说谁是矮子?!”桑尼尖叫了起来。

康斯坦斯不屑地说道:“谁是矮子谁就回我的话。”

弗利安走到了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调和道:“康斯坦斯,算了,这孩子不用练习。”

康斯坦斯惊讶道:“为什么?”

“走后门的!”桑尼腮帮子气鼓鼓地朝康斯坦斯吼道。

想起昨天对弗利安说的那些过分的话,康斯坦斯也尴尬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弗利安安慰道:“没事,你不用在意。”

“你有没有觉得康斯坦斯很奇怪?”

“有点儿,突然就变成了弗利安老师的亲卫队一样,处处护着他,昨天还因为杰克说了老师两句,而跟杰克大打出手。”

“嘿嘿,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上了老师。”

“男人和男人……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世界上无奇不有。”

旁边一些学生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入了三人的耳中,弗利安看着康斯坦斯脸上的淤青,说道:“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吧。”

康斯坦斯脸一红:“有什么,那都是实话,我的确很崇拜老师。”

高了自己一个头的壮硕男子这么说了,弗利安也不好再说什么。

“再说了,我喜欢老师又怎么了,我们伊西多里王国的三世迎娶过男王妃,菲莉王国的女皇也曾迎娶过女王妃,奥兹大陆并没有限制同性之间的爱,就算我……我跟老师成为恋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

康斯坦斯的脸红成了番茄,眼珠子四处游荡焦躁不安。弗利安在听了他……爱的表白后,也显得很尴尬,在原地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真是恶心的下等种族。”

阿斯蒙蒂斯优雅地落地,像看着粪坑里的蛆虫一般看着康斯坦斯。

“我的弗利安为了要成为我的食物,必须抓紧时间加强魔力,哪里有空闲与这种下等种族谈恋爱。”

弗利安走到阿斯蒙蒂斯身边轻声说道:“谁说要当你的食物了。”

“那么换个说法,你必须为了跟我解除契约,驱逐我而赶紧增强魔力。” 阿斯蒙蒂斯怜爱地抚摸着弗利安的脸庞,“理由是什么都无所谓,我亲爱的弗利安,你是我的杰作,我是不会容许这种下等生物碰你一根手指头的。”

“不要让我再三强调,你的杰作也是下等生物,还有,你答应过我,不许对我身边的人动歪主意。”

阿斯蒙蒂斯笑笑道:“我天真的弗利安,你指望一个恶魔遵守规定吗?”

弗利安坚定地看着阿斯蒙蒂斯:“那么我拼上性命也会阻止你。”

阿斯蒙蒂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但很快又云淡风轻,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误会了,我只是开了个玩笑。契约上明文规定,恶魔必须听从契约者的话,但我亲爱的弗利安,你也应该记住契约者的责任——恶魔完成任务后报酬是契约者的灵魂。”

“不,我没有记得的必要——我一定会找出和你解除契约的方法。”

阿斯蒙蒂斯又笑了起来:“那可必须要赶紧了,别忘了,我已经替你完成了你的心愿,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在我改变主意要吃你的灵魂之前,找到那个方法。”

“用不着你担心。”

阿斯蒙蒂斯打了个响指,康斯坦斯立刻张大了嘴,惊恐地看着面前慢慢出现的人像。

“……老、老、老师!危险!”

康斯坦斯突然的大吼让弗利安吓了一跳,可观察了四周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的事情。

“怎么了?”

康斯坦斯跌坐在地上,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阿斯蒙蒂斯:“……老师,您身边突然出现了个人。”

这个人给康斯坦斯一种非常糟糕的感觉,在讨论凭空出现这个问题前,他似乎本能地感觉到了对这个人的恐惧,而且这种恐惧还很熟悉,似乎不是第一次碰到了。

桑尼兴奋地惊呼着:“羊角不见了!”

阿斯蒙蒂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向弗利安解释着:“这只是个简单的魔法,让这种下等的种族也能看到我们高贵的身姿的魔法。”

“不介意的话也让我加入吧?”

克劳德从林中小径走出来,进入了大家的视线中。在看到阿斯蒙蒂斯时眼中闪过了许多情绪——惊讶、兴奋、不安。但他立刻就猜了出来,那就是弗利安身边那个看不见身影的恶魔,阿斯蒙蒂斯。

“克劳德!这个人欺负我。”桑尼看到克劳德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救星一般,指着地上的康斯坦斯就开始告状。

克劳德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弗利安,弗利安从阿斯蒙蒂斯的惊讶中惊醒过来,替康斯坦斯辩解道:“他也不是故意的……好心办坏事而已。”

克劳德点头,又追问道:“那你这边又发生了什么?”

阿斯蒙蒂斯微笑着向克劳德伸出了右手:“终于见面了,我的朋友。”

克劳德的右手与阿斯蒙蒂斯的右手握在了一起:“您说错了,应该是我终于见到您了。”

“抱歉。”

“不,别在意。”

阿斯蒙蒂斯与克劳德打完招呼后,回到了弗利安的身边,毫不客气地环住了弗利安的腰身,笑眯眯地看着仍在发抖的康斯坦斯。

“砍死烫死先生,刚才您说的话是对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赞同你所说的话,可如果对象是弗利安,情况就不同了。他非常的忙,即使他喜欢你,也不可能有空与你谈恋爱,再说,他对你根本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而我,如果有必要……会不择一切手段消灭你脑中肮脏的想法。”

仅仅一个眼神,就让康斯坦斯面如死灰。

比起康斯坦斯的恐惧,更让弗利安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早上怎么出来的?”

阿斯蒙蒂斯答道:“走出来的。”

弗利安又追问道:“从哪儿走出来的?”

“当然是从门……”阿斯蒙蒂斯像想起什么一样又补了一句,“噢,你说的是被焊死的门?我亲爱的弗利安,你太小看我了,我可是无所不能的。”

“……还是让我杀了你吧。”

昨晚是哪个变态说进不去门才换房间,骚扰了自己一夜的。

“你们在说什么?”萝莎蓓洱从空中落下,看着从未见过的阿斯蒙蒂斯,“要杀谁?带上我?话说回来,这个人是谁?”

桑尼拍手叫好:“怎么都来了?现在要开宴会?乔伊斯怎么没来?”

萝莎蓓洱径直走向弗利安问道:“考虑得怎么样?”

“……不是说给我一天的时间考虑吗?”

“情况有变,国王似乎要来参观比赛,必须先把参赛名单提交上去。”

弗利安低头想了一下:“嗯……我还是不参加了。”

萝莎蓓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

“抱歉。”

“所以我已经把你的名单提交上去了。”萝莎蓓洱冲弗利安伸出了大拇指,“不能更改,必须参加,所以不用跟我道歉了。”

“……”

弗利安将手伸进了口袋,却发现手帕已经给乔伊斯了

第十章:上阵x败阵x魔法阵(一)

仅仅两天,萝莎蓓洱就让弗利安领教到了什么是我行我素的极致。

莫名其妙被萝莎蓓洱揍了一顿,然后莫名其妙被萝莎蓓洱送去参赛——给别人揍,弗利安的心情不是一般的沉重。

学院开始热闹了起来,平常没有交集的人也开始出现在了弗利安的活动范围内。大家都在忙着为萝莎蓓洱节做准备,有的抓紧时间装饰学院,有的加强着竞技场周围的魔法结界,还有的,在修钟楼。

这几天弗利安向克劳德借了几本魔导书,其中大部分是有关于风系魔法的书籍,只有一本是心理学,名为《如何让那些讨厌的人远离你的世界》——这是对恶意捣乱让他睡不好觉的阿斯蒙蒂斯专用的。

只可惜效果不是很明显,最后还是请求克劳德每天晚上都在他的脑袋上使用一个空间魔法,将颈部以上的部分锁在空间魔法中,也就是处于完全隔音的状态,情况才稍微有了好转。

当然,这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克劳德经常熬夜,通常都是早上才睡,而弗利安从未学习过空间魔法,如果没赶上克劳德睡前,让克劳德给他解开魔法,就会发生一整个上午的课程,他都在无视学生的询问的情况。

学院被布置得越来越漂亮,也就表示着萝莎蓓洱节的越来越近。

萝莎蓓洱节的越来越近,就让弗利安越来越不安。

萝莎蓓洱节共举行九天,其中两天是园游会,两天是学生的学成展示会,一天是文化节,剩余的四天就是众人期待的导师对抗赛。皇家魔法学院一共有三十六名导师,除去萝莎蓓洱、克劳德等几位不愿参加比赛的导师,和数名像乔伊斯一样年迈不愿蹚这趟浑水的老师,共计有二十四名导师会参加这次对抗赛。

比赛采取淘汰制,第一天和第二天由二十四名一口气削减到半数的十二名,以此类推,第三天需要削减至六名,第四天同时进行半决赛和决赛,据说这是根据去年的比赛情况而制定的新规矩。

去年萝莎蓓洱和克劳德的一战让学生们和导师们都过足了眼瘾,可也带来了许多损害。能进入半决赛的一定是魔力非常强大的人,因此,今年通过同一天进行半决赛和决赛,来削减导师们的魔力,使损害能被控制在最小范围。那么这样一来,如何保存体力和魔力也成了致胜的要点。

萝莎蓓洱节的第一天,竞技场内座无虚席。

除了学院的相关人物外,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贵族和魔法公会的魔导士。

“弗利安,准备好了吗?”桑尼关切地问道。

尽管经过这几天,弗利安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充分,可在临近上场前,还是有些不安。阿斯蒙蒂斯走到弗利安身边,让弗利安不禁警惕了起来。

“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想给你这个。”

阿斯蒙蒂斯向弗利安摊开手心,一根魔法棒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如果不想引人注目,就用这个,为了掩人耳目还可以吟唱,必要的话也可以第一场比赛就落败,” 阿斯蒙蒂斯看向观众席的中心,那儿有被骑士团团包围住的国王,“不过我不建议就是了,对你增强魔力也没有任何帮助。”

弗利安当然没有放过阿斯蒙蒂斯的视线:“你在计谋什么?”

阿斯蒙蒂斯微笑着让弗利安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做,高贵的我对这些下等种族没有任何兴趣。”

“但愿如此。”

弗利安口气强硬,但还是接过了阿斯蒙蒂斯的魔法棒。

阿斯蒙蒂斯说得对,现在引人注目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请参加比赛的导师立刻到场中央集合,再重复一遍,请参加比赛的导师立刻到场中央集合。”

几个金色的小喇叭展开洁白的翅膀在圆形竞技场内满场广播,不断地提醒着导师的入场。

“我走了。”

弗利安揉了揉桑尼柔软的头发,从阶梯上走了下去。

“本次比赛共二十四名导师参加比赛,比赛采取淘汰制,一对一决斗,直到一方倒下无法再战斗或弃权时,比赛结束。现在为大家公布比赛的名单,请各位看向大屏幕。”

竞技场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正方体,正好在集中的导师们头上不远的位置。

弗利安VS奇梦达

在第三行的位置,弗利安发现了自己的名字,与一个叫奇梦达的名字连接在了一起。与此同时,看台上的克劳德也看到了他们的名字。

“弗利安还真是运气不好。”

萝莎蓓洱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坐着:“不就是奇梦达吗?有什么好可怕的,四年前我就赢了他……话说回来怎么还没开始,赶紧开始比赛!一群蠢货!”

克劳德闭上眼捏着鼻梁,似乎是还没睡够:“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问题得话,四年前的比赛是奇梦达自己弃权的。”

“你说什么?那是那个狡猾的老家伙的奸计,眼看着要输给我了才弃权的,当时如果继续下去,绝对会是我赢得比赛。”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亲爱的院长大人。”

克劳德突然的微笑,让萝莎蓓洱恶心得打了个冷战。

坐在萝莎蓓洱身边的国王满面笑容,实在难以让人想象这么一个笑容可掬的老人,竟然是他们伟大的国王。国王安抚着萝莎蓓洱的情绪说道:“稍安勿躁,萝莎蓓洱院长,这么多年了你毛躁的个性还是没有改。”

“臭老头,你敢再多说一句试试?管你是不是国王,我都一样揍飞你。”

国王一手捋着络腮胡,一手挡住了惊讶之余想要冲上来围住萝莎蓓洱保护国王的骑士们,笑呵呵地说道:“那不说了,嚯嚯嚯,克劳德,你说的运气不好是什么意思?”

“说出来会让您失去看的享受,等比赛开始时,您再惊讶吧。”

“嚯嚯嚯嚯,说得还真让人心痒痒,那么就让我好好地期待一番吧。”

国王话毕,长着翅膀的小喇叭又开始了广播。

“今天进行的是前六场比赛,请刚才出现在屏幕上第六行之后的导师们回到看台上,好好欣赏今天的比赛,前六行的导师请到侧门集合。”

萝莎蓓洱气愤地吼道:“不比赛的召集他们做什么?浪费时间,乔伊斯!给我死出来,你是怎么策划的?让我好好揍你一顿。”

在侧门为参赛者简单讲述注意事项的乔伊斯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弗利安朝看台上看去,萝莎蓓洱仍挥动着拳头大声抱怨着,克劳德对萝莎蓓洱的行为视而不见,稳重地坐着,桑尼趴在克劳德背上不安分地四处看着,似乎是兴奋之情难以压抑。

看台的最后一排,有个人与遮蔽物投下的阴影融为了一体,虽然距离十分遥远,可不知为什么,弗利安一眼就看了出来,那是阿斯蒙蒂斯。

“让大家久等了,第一场比赛即将开始,请第一场比赛的导师到竞技场中央集合。”

在广播的同时,一男一女两个人来到了竞技场中央。弗利安听着台上如海浪般突然袭来的欢呼声和支援声,这才发现他竟然不知道台上的两人叫什么——由于有些紧张,他除了自己的对手之外,没有仔细看任何人的名字。

男人朝天空举起了拳头,看台上一小块地方的观众便跳了起来,嘶喊着为男人呐喊助威,看样子,应该是男人的学生。

女人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唇上一会儿后,送了个飞吻到看台上。看台上立刻爆发了震耳欲聋的声援,不论从看台的哪个角落,都有支援她的声音,相较之下,男人的气势就显得有些弱了。

弗利安看了看女人打扮,大概明白了大家支持她的理由——合身的衬衫勾勒出了女人完美的胸线,衬衣的下摆随意束了起来露出纤细的腰身,被剪得几乎是三角形的短裤完美地展现了女人修长的腿,再加上她还拥有一张精致的面孔……

也难怪呐喊的声音多半是浑厚的低音了——男人都是视觉生物。

虽然弗利安自己也是男人,看到场上那个女人时还是小小地惊艳了,没什么资格说别人,但与其说他也痴迷于女人的美色,他更倾向于将女人当成一件艺术品来欣赏。

“杰西卡,你还真是不走运,今年又碰上了我,不如直接认输好了。”

男人挑衅着杰西卡,然而她却不为所动,朱唇上扬:“哎呀,贾斯汀,你还打算把以前的事说几次?那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的我可跟那个时候不一样了。”

“我也跟那个时候不一样的,不变的是,今年你还是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杰西卡将挂在腰侧的魔法棒取了出来:“不,沉溺在过去的荣耀中,将会成为你今天的败因。”

站在看台围栏上的四个裁判同时将红色的小旗子往下一划——比赛正式开始。

“大气中的水精灵呀,听从吾的召唤,以你们的力量缚博吾之敌的身躯,停止吾之敌的步伐。”

贾斯汀冷哼一声:“水系魔法师都没什么创意,总是一开场就想要控制对手的行动。”

使用过这个魔法的弗利安心虚地将脸别开,庆幸自己并不是水系魔法师,不在贾斯汀流弹的攻击范围内。而一旁的乔伊斯可就没办法这么冷静了,大声地咒骂着贾斯汀的无礼,强烈要求他给所有水系魔法师道歉。

贾斯汀将手掌重叠对向杰西卡:“伟大的火神啊,倾听我的祈祷——火球术!”

弗利安向乔伊斯询问道:“他不需要魔法棒?”

“魔法棒只是一个介质,施展魔法所需要的媒介,所以媒介不一定是魔法棒,只要是能引导出自身魔力的媒介就可以了,就比如你习得了行动魔法阵,那么你的媒介就是你自身,而贾斯汀的媒介是他手臂上的臂环。”

乔伊斯一说完,没参加比赛的其余九人人都看向了弗利安——行动魔法阵是非常高阶的魔法,没有人会不惊讶一个少年竟然能够习得。

太引人注目了……

弗利安将脸转向了墙壁。

第十一章:上阵x败阵x魔法阵(二)

贾斯汀和杰西卡的比赛才刚开始,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叹为观止。

杰西卡在躲避贾斯汀的火球时,魔法棒朝他一点,一个半身大的水球就包裹住了他的上半身,他的火球术也停止了发动。就在大家都以为在水球中无法呼吸的贾斯汀已经必败无疑时,无数水珠迸溅开来,砸向了观众席,被围栏处的结界阻挡了下来。

贾斯汀的脚下忽然燃起了一团火焰,利用火焰的热气高速逼近杰西卡。杰西卡一划魔法棒,一道水屏障顿时出现在她的面前,挡住了贾斯汀的攻击,然而杰西卡并没有结束动作,她用魔法棒划了一个圈,贾斯汀前后左右上下六个面都出现了同样的屏障,这些屏障逐渐融合成了一个四方形,仿佛是控制贾斯汀动作的牢笼。

“冰凝成形,冻刃化枪,赐予我极上之力,冻结虚空之——冰枪!”

从牢笼的上端四个角中突然射出了细长尖锐的冰枪,直奔贾斯汀,贾斯汀向后一个后空翻躲避着冰枪,可小腿还是被冰枪的锐气所伤,血流不止。

“红莲的妖精呀,吐纳炎之气息,焚毁吾敌之身躯——红莲烨火!”

随着贾斯汀的吟唱,瞬间火舌飞蹿,水牢笼和冰枪都被火焰蒸发殆尽。

这时,杰西卡突然微笑了起来。

“你不该受伤的。”杰西卡舔着唇,眼中是瞄准了猎物的杀机,“冰之精灵啊,冻结吾之敌之身躯。”

贾斯汀冲向杰西卡:“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

“霜凝。”

贾斯汀应声倒地。

“贾斯汀失去意识,杰西卡胜。”

杰西卡叉着腰,对着观众席抛了一个飞吻庆祝自己的胜利,看台上立刻爆发了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请第二场比赛的导师到竞技场的中央。”

弗利安因杰西卡聪明的作战方法而战栗不已的情绪还未平息下来,第二场比赛就即将开始了。

这次走出去的是两个男人,与刚才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相互寒暄,气氛立刻降到了冰点。在红旗子落下的同时,他们便挥舞着魔法棒展开了激烈的比拼。

其中一个男人是土系魔法师,第一个吟唱就使一个巨大的土拳出现在了对手的身后,猛烈地砸向对手。

而另一个魔法师是木系魔法师,弗利安本以为在这没有绿色植物的竞技场内,对那位木系魔法师十分的不利,可就在他这么想的同时,那位魔法师像是抛起了一个什么东西一样,紧接着他又将魔法棒朝半空中一指,一条巨大的藤蔓便生长了出来,死死地缠绕住土形成的手臂,藤蔓的两端深深地扎进了竞技场的围栏里。

弗利安这才注意到木系魔法师的腰间有一个小布袋,他猜测袋子里装的大概是植物的种子,而那个魔法师利用魔法让这些种子瞬间完成了生长过程。

当然,土系魔法师也不会放过这个细节,开始抢夺那个布袋。木系魔法师当然也有对策,他朝土系魔法师的方向丢了一颗种子,迅速生长出来的藤蔓束缚了土系魔法师的行动,使土系魔法师抢夺布袋的土枪分解落地。

土系魔法师挥动魔法棒,吟唱着风系魔法的咒文,利用魔法的融合扬起了风沙,竞技场内顿时烟雾弥漫,让人无法看清场内的形势。

当风沙散开时,人们只看见失去了意识的土系魔法师挂在一棵巨树的枝条上——毫无疑问,木系魔法师赢得了比赛。

就在观众们还好奇地讨论着木系魔法师究竟是如何击败对手的时候,广播又响起了。

“请第三场比赛的导师到竞技场中央集合。”

终于到了。

弗利安握紧了手中的魔法棒,走出了侧门,与他一同走出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结实壮硕的身材让他看起来简直不像一个魔法师,而是一个骑士。

“咳咳,由于国王殿下的强烈要求,现在请允许我特别为大家介绍一下场上的两位——我们皇家魔法学院引以为豪的导师。”

萝莎蓓洱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场内,嘈杂的讨论声立刻沉淀了下来,大家都屏息以待。

“竞技场的右侧,是奇梦达,是在皇家魔法学院任教达四十年之久的魔导师,同时也是我和克劳德等众多导师的启蒙老师。”

萝莎蓓洱的话让全场哗然——这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这样在公众之下公开说明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而且,竟然是那个萝莎蓓洱院长和克劳德导师的启蒙老师?简直太不可置信了。

看台中的新生在入学后多少都听过了萝莎蓓洱与克劳德去年的“光荣事迹”,这么强大的两人的老师,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萝莎蓓洱满意地看着大家的反应,又介绍道:“竞技场的左侧,是弗利安·涅斯卡里,是我们皇家魔法学院史上最年轻的老师,也是经过我认可,伊西多里王国史上最年轻的魔导师。”

关于弗利安的介绍,更是让看台上炸开了锅。

谁都听说过涅斯卡里家族的名号,谁都清楚涅斯卡里家族的魔力强大,再加上萝莎蓓洱给弗利安冠上的两个“史上最年轻”的头衔,让大家受到的震撼并不小于介绍奇梦达时所受到的震撼。

国王捋着络腮胡嚯嚯嚯地笑了起来:“难怪克劳德让我期待,果然如你所说,是一场值得期待的精彩比赛。”

弗利安看向看台上的萝莎蓓洱,不明白她让他如此引人注目的含义。

接收到弗利安埋怨的视线,萝莎蓓洱单脚踩到了前一排的人的背上吼道:“看我干什么?这可是你叔父要求的,臭小子!”

在捂着耳朵遮断从扩音器中传来的巨大吼叫声的同时,弗利安在萝莎蓓洱身旁发现了自己的叔父波特尔的身影。波特尔对弗利安招了招手,示意弗利安这的确是他的意思。

“你手上的魔法棒是什么意思?”奇梦达突然开口问道:“是想愚弄我这样的老者吗?还是想愚弄看台上的观众们,让你们涅斯卡里家的名声扫地?”

弗利安看了看手中的魔法棒,最后还是决定将它扔到了一边:“抱歉,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奇梦达点头道:“就该这样,任何决斗都应该全力以赴,年轻人更应如此,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谢谢,我也希望如此。”

“那么,话不多说,让我们来欣赏这场必将吸引你们眼球的新老对决。”

萝莎蓓洱的声音再次响起,裁判们也顺应着她的话,划下了红旗。

比赛一开始,弗利安的左手就绽开了红色魔法阵,打算先发制人。一条巨大的火龙几乎是在瞬间成型,三层楼高度的巨龙让看台上的人们惊叫不已。

奇梦达不紧不慢地摊开右手手掌,从左至右比划了一下,一道土墙拔地而起,高度正好抵挡住了俯身冲下的巨龙攻击。

“哇,那个老头子也有和弗利安一样的行动魔法阵。”

桑尼卖力地鼓掌,他的声音透过萝莎蓓洱面前的话筒传达到了场内每一个角落,这无疑又引起了观众们的一阵骚动,这也让大家无法再转移视线。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上两人,生怕放过了他们任何一个动作。

奇梦达看向桑尼所在的方向呵呵笑了起来:“活力十足的小崽子,为什么萝莎蓓洱没有将他送到我的班级来?”

无法冲破土墙的防御?

弗利安惊讶地看着奇梦达。在准备比赛的几天里,他简单地做过冥想训练,其中当然包括了与土系魔法师作战的冥想。当时他得出的结论是,土壤中存在水元素才能构成形状,只要使用大规模的火焰攻击一口气带走土壤中所有的水分,形状就会瓦解。

可实际对战下来却与弗利安的冥想完全不一样,他皱着眉头想着下一步的对策。

“不攻过来吗?如果是萝莎蓓洱的话早就打破土墙冲过来了。”

打破土墙?

弗利安恍然大悟,只带走土墙中的水分还是不够的,土墙的凝聚还有魔法师的魔力。刚才也是如此,他的一击实际上已经带走了所有的水分,可因为奇梦达的魔力并没有抽离,所以失去水分后松散的沙土并没有散架,需要像萝莎蓓洱那样的体术攻击才会崩坏。

“又开始想了。”奇梦达闭上眼摇头叹气,“小子,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可不会有那么傻的人等着你想对策的,小子,享受战斗吧。”

奇梦达的手腕上霎时爆发出了巨大的深棕色魔法阵,阵上的文字以弗利安从未见过的速度高速转动着,下一秒,他感觉到了自己脚底的土壤有了异样,他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本能还是促使他迅速使用风系魔法飞到了空中。

事实证明弗利安不好的预感是正确的。

以刚才弗利安站的位置为中心,半径五米内的土地消失,竞技场内出现了一个三米深的大坑,坑内有许多细长尖锐的土锥,如果刚才没有闪开掉下去的话……

“小子,你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奇梦达赞许道,但语气中还有遗憾的情绪,“但很可惜的是,在我说话的这段时间里,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在奇梦达脚底绽开绿色魔法阵的同时,弗利安感觉到一块巨大的阴影自上方投下,抬起头一看,他立刻就明白了奇梦达说的意思——凭空消失的土块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上。

弗利安抬手对着石块使用了风系魔法,一方面作缓冲石块的下降速度用,一方面作加快自己逃离的速度,在他的脚触碰到地面的瞬间,手上的魔法阵消失,反倒是脚底绽开了淡蓝色的魔法阵,使用风系魔法迅速向右侧跳开。

“多余的动作太多,从半空中逃开就好了。”奇梦达的声音出现在弗利安身后,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了萝莎蓓洱,“你看,你又死了一次。”

奇梦达五指并拢,朝弗利安的后项狠狠地劈了下去,弗利安砸在地上,扬起尘烟。

与此同时,乔伊斯紧张地抓起了袍子,萝莎蓓洱皱眉起身,克劳德兴奋地等待着,桑尼却意外地安静了下来——对于他们来说,这简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了,现在的情况简直就和弗利安用出不纯火焰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必须要夸奖你,你做得太棒了,竟然防御住了我的攻击,看来不包覆着魔法就向你发起攻击,是我失策了。”奇梦达举起皮开肉绽,血流不止的左手说道。

在奇梦达的手刀即将劈到弗利安的瞬间,这几天弗利安学习的风系攻击魔法起了作用。弗利安的后项绽开了淡蓝色的魔法阵,从魔法阵的中心绕出一条小蛇般的龙卷风,挡住了奇梦达的攻击,而弗利安则是因为反作用力冲向了地面。

“背后要注意防御偷袭,我已经从那个人身上学到了,”弗利安抚摸着后项慢慢站起身,“同样的招式对我没用。”

第十二章:上阵x败阵x魔法阵(三)

“同样的招式?”奇梦达想了想,“是指萝莎蓓洱吗?这么想的话就能想通了,毕竟萝莎蓓洱的战斗方式都是从我这儿学到的。”

弗利安活动了一下下坠时受到冲击的右手,后项传来的疼痛感却比这更强烈。

在奇梦达的手刀快碰到弗利安的瞬间,他使用了风系魔法防御,本应是毫发无伤的,因为反作用力而下坠在他看来也是不应该的,果然是太勉强了吗?

所谓魔法,是将自身的魔力通过媒介向外释放而形成的,一般来说媒介是魔法棒,或者是其他自己用习惯了、一直在身边的东西,这样的东西容易与自身的魔力产生共鸣,从而更好地达成魔力输出的效果。

对习得行动魔法阵的魔法师来说,媒介是魔法师本身。人的身体有经常使用的部位,比如手、脚、嘴,这些地方通常是能非常顺利地通过行动魔法阵输出魔力。反之,不经常使用的部位比如后脑勺、脖子、背这些地方,则相对难以进行魔力的输出。

弗利安勉强从后项进行了魔力输出,也就是说一次性将大量魔力聚集在了后项周围,因此无法很好地控制魔法,导致自己受伤。

当然,这是通过练习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算不上问题。

而弗利安面对的难题是,在克服这些问题前,就碰上了奇梦达这种强大的魔导师。

“竟然能让那个奇梦达受伤,波特尔,看来你的侄子将前途无量。”

国王笑眯眯地称赞着弗利安,让波特尔不禁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克劳德打着呵欠说道:“让奇梦达受伤简直太简单了。”

“我都开始怀疑奇梦达那个老头是不是被虐狂了。”萝莎蓓洱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两脚也交叉着搭在前排的人的背上,“每次都要把自己弄得血肉横飞的。”

国王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老头跟谁打都能打到头破血流,你能相信吗?他跟乔伊斯对战时竟然都能受伤,简直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我们的导师深不可测。”克劳德接着补充道:“对不一样的人使用不一样程度的魔力和魔法,据他本人所说,这是一种训练。况且,他根本还没使出全力。”

国王惊讶地问道:“这还不是全力?”

萝莎蓓洱不屑回道:“话说回来他根本就还在玩耍,就像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跟弗利安在玩耍……准确来说,在溜猴儿?”

克劳德反驳道:“从奇梦达的性格来看这个猜想不太符合实际,如果要我说,那大概是奇梦达正在引导猴子溜自己。”

萝莎蓓洱与克劳德两人的话让波特尔有些不愉快,但他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国王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双手合十,对着克劳德哀求道:“给我个提示。”

克劳德摸着下巴回道:“奇梦达的确是土系魔法师,但比起土系魔法,他更擅长其他魔法,当他用了那个魔法时,就表示他开始认真比赛了。”

萝莎蓓洱伸出四个手指头:“能在战斗中让他使出这种魔法的,目前为止只有四个,我,克劳德,现任元帅,和一个魔法公会的会长。”

国王的眼中立刻浮现了兴奋,转过头继续盯着竞技场内的两人。

萝莎蓓洱用手肘碰了一下克劳德,示意他靠近她:“你说他会用那个吗?”

“大概会,不过还是会保存实力,你跟我不都没见过他的最大魔力值吗?”

萝莎蓓洱的问题让克劳德想起了自己与奇梦达对战时的情景,当时的他与奇梦达都遍体鳞伤,让他误以为那就是奇梦达最大的魔力值了,但当奇梦达和萝莎蓓洱对战时,所爆发出来的魔力却远大于与他对战时的魔力。然而更令克劳德惊讶的是去年奇梦达与元帅的一战——奇梦达从未赢过任何人,但他的魔力却是克劳德见过的人中最强大的。

当然,阿斯蒙蒂斯除外,他是个恶魔。

“实话告诉你,小子,我并没有使出全力,这甚至连我五分之一的实力都不到。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赢你,我只是在享受战斗的过程,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可今天,我突然有了一种必须要打败你的念头,你知道为什么吗?”

“……”

奇梦达慢慢走进弗利安,接着说道:“你的身上有种不好的味道,那是恶魔独有的邪恶之气息。”

弗利安震惊地看向奇梦达,咬住了下唇。

“你正在抗拒他,从你的表情和魔力都能判断出来,可你总有一天会露出破绽,让恶魔有机可乘,今天的这场战斗对恶魔来说或许就是一次机会。”

有机可乘?

的确,恶魔都是不安好心的,会瞄准人类意志薄弱的瞬间钻空子,可那只是大多数情况。现在,不需要阿斯蒙蒂斯提醒,弗利安也知道自己的魔力对于阿斯蒙蒂斯来说是多么渺小,阿斯蒙蒂斯不断提醒他让他增强魔力,其实也是在告诉他,他没有成为阿斯蒙蒂斯食物的资格。

对于阿斯蒙蒂斯这样高等的恶魔,只要他想,就能做到,所以不会有钻空子的说法。弗利安越是厌恶这一点,也就越清楚这一点,他的抵抗,对阿斯蒙蒂斯来说也只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的程度罢了。

“……您想说什么?”

奇梦达无奈地挠头说道:“今天你必须输,越快越好,可又不能让你举手投降,毕竟场上还有国王和许多贵族在看,尤其是你的叔父也到场了。因此,速战速决如何?”

的确,在这种情况下,首战败退是最好的选择。

弗利安紧握拳头——他不想输,他想要更强大。

想要变强的理由在心中闪耀出光芒,却又立刻暗淡了下去。弗利安一愣,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竞赛中。

右手再次绽开红色的魔法阵,弗利安毫不犹豫地发动了火球术。奇梦达手上也聚集着土元素,不消一会儿就形成了一块与他等高的土盾。他举着土盾挡住火球的攻击,径直朝弗利安奔去。

可从弗利安不紧不慢的动作来看,他似乎就正在等着这个自己从奇梦达视线中消失的瞬间。他不紧不慢你展开双手,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奇梦达的脚下出现了一个约半径五米宽的紫色魔法阵,从魔法阵的中心跃出了一条炎龙,可仔细一看能发现,这与弗利安开场时使用的炎龙不一样,这条炎龙的外围还包覆着一层淡淡的蓝色,仿佛在保护炎龙一般。

奇梦达连人带盾被卷到半空中,逐渐消失在了巨龙的体内。

“魔法融合。”

萝莎蓓洱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了场内每个角落,大家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今天的比赛实在是太精彩了,这是今天第二个使用融合魔法的魔导师了。

国王殿下笑呵呵地恭喜着波特尔:“恭喜你的侄子首战告捷。”

“谁说他赢了?”萝莎蓓洱挑着眉盯着在空中飞舞的巨龙,冷静地解说道:“不要错过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这会比你们这群蠢货学十年魔法还管用。”

话未落音,巨龙就开始有些奇怪了。它扭曲着身子不断挣扎,尾巴和翅膀一下又一下地砸在竞技场的结界上,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观众席上前排的观众已经有些受不住这种魄力开始向后排逃窜,留下的人大多也都是被巨龙撞击结界时造成冲击惊呆,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巨龙仰着头朝天空发出了无声的悲鸣,逐渐变小,最后成为了巴掌大的小龙,顺从地趴在奇梦达的掌心上。小龙身上包覆的淡蓝色外层还有一层深蓝色的薄膜,薄膜紧紧地束缚住小龙,使其动弹不得。

“不规则空间,这才是我们的导师最擅长用的魔法。”克劳德像是自言自语般解释起来,说完诡异地笑了,像是看到这世间至美的事物。

奇梦达将小龙丢向弗利安,弗利安双手自然下垂,地面上的紫色魔法阵也随之消失。可就在下一秒,令弗利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眨眼间,奇梦达来到了他的面前。

准确来说,是弗利安到了奇梦达面前。他下意识将双手抬起,对奇梦达所在的方向使用了风系魔法,想拉开与奇梦达的距离。可他动作终究没有奇梦达快,在他逃跑前,奇梦达就揪住了他的衣领,重重地打了他的肚子一拳。

挨了一拳后又因为使用了风系魔法,弗利安开始高速冲向地面。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发生了,原本还在半空中的奇梦达突然出现在了地面,伸长腿对着弗利安的背部就是一记重踢。可下一秒,奇梦达又回到了半空中,朝着弗利安的腹部又是一记毫不犹豫的肘击。

弗利安由于融合魔法和几次用于逃命的风系魔法消耗了大量的魔力,面对奇梦达的连续攻击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可奇梦达不会给弗利安喘息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地向着弗利安发动攻击。

对一直不断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奇梦达,弗利安只能凭着克劳德的解说,大致知道他使用的是空间魔法而已,却没有时间去组织任何防御手段,这大概就是奇梦达刚开始时说的,“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可不会有那么傻的人等着你想对策”的真正含义。

奇梦达的空间魔法非常诡异,明明他出现在了弗利安面前,伸出了右拳要打弗利安的左脸,当弗利安防御时,真正打中的却是弗利安的右脸。这使魔力没剩多少,防御又不起作用的弗利安束手无策,一直被动挨打。

看台上的萝莎蓓洱挥动食指,弗利安终于逃离了奇梦达漫长的攻击,重重地砸向了地面。

奇梦达疑惑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看向萝莎蓓洱。

萝莎蓓洱偷偷地丢出了两个长着翅膀的嘴唇,一个飞向了裁判,一个飞向了奇梦达。

“弗利安失去意识,奇梦达胜。”

第十三章:上阵x败阵x魔法阵(四)

奇梦达举起了右拳。

又是左边吗?不,是右边。

用双臂防御右侧的弗利安,肚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弗利安,你醒了吗?”

从睡梦中惊醒的弗利安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与自己鼻尖碰鼻尖的脸,反射性地就绽开了魔法阵要使用魔法。

“哇,别烧,别烧。”桑尼尖叫着跳开,“是我,弗利安。”

“……抱歉,我睡糊涂了。”弗利安扶着额头,觉得头疼欲裂。

桑尼将手覆上弗利安缠满绷带的额头:“不能怪你,你都睡了快两天了。”

两天?

一杯水稳当地落在了弗利安的手上:“导师对抗赛,你输了。”

阿斯蒙蒂斯坐在沙发上,他的腿上坐着一名身材丰满的女恶魔,身后也有一名女恶魔在替他捶背揉肩。

弗利安突然觉得头更疼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光明正大地跟她们做这么亲热的动作?”

阿斯蒙蒂斯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替自己辩解:“我可什么都没做,是她们贴上来的。”

“总比当着你的面做其他事好,就像上回在萝莎蓓洱办公室里一样。”克劳德端着一碗清汤走了进来,“萝莎蓓洱送来的蔬菜浓汤。”

“我来喂!”桑尼接过碗,呼呼地吹着热气。

“说到底也是因为你锻炼不足,你想想你这七年来都干什么去了?翻遍西林纳所有的魔导书又怎么样?结果还不是落得这么狼狈的下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要想解除契约就该尽快增强实力,增强实力的捷径当然是实战……”

弗利安白了阿斯蒙蒂斯一眼,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说辞:“用不着你提醒。”

阿斯蒙蒂斯也没觉得不妥,打了个响指,两名女恶魔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老——师——”

桑尼将一匙汤吹凉了送到弗利安的嘴边,弗利安却被那声中气十足的“老师”吸引了注意力,看向窗外,桑尼只好将汤和汤匙含入了口中。

“康斯坦斯?”

克劳德坐进沙发里,毫无兴趣丝的回答着:“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这两天几乎一有空就过来蹲着。”

阿斯蒙蒂斯摸着下巴:“明明警告过他了。”

弗利安立刻反问道:“警告?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他现在这么精神地喊着你的名字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我只是告诉过他,你十分需要休息,用这种音量叫喊你的名字非常不利于你战后的休养而已。”

弗利安没理会阿斯蒙蒂斯的辩解,对桑尼和克劳德投以询问的眼神。克劳德盯着自己的手指甲,桑尼则是又递了一匙汤到弗利安的嘴边。

“让他进来吧。”

的确,如阿斯蒙蒂斯所说,康斯坦斯这么喊下去,是不利于自己的休养。能让他闭上嘴好好呆着的唯一方法,大概就只有让他见自己一面了。

“老师,您终于醒了。”

康斯坦斯一进门就直扑向了床边,桑尼一个转身躲开了康斯坦斯的冲击,顺手塞了一匙汤到嘴里。

“泼出来了怎么办?这可是给弗利安补身子用的汤。”

康斯坦斯回头不屑地看了桑尼一眼,再看向弗利安时眼底是满满的柔情。

“说的很好,砍死烫死同学,你究竟是多希望我亲爱的弗利安无法恢复健康,才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捣乱呢?”

阿斯蒙蒂斯的话对康斯坦斯来说还是很有震慑力的,但他却没退却:“我表示抱歉,可我也是担心老师,老师,您会原谅我的,对吗?”

弗利安看着康斯坦斯扑到床边时,被他丢上床的一大束玫瑰,抽搐着嘴角,表情复杂。同样发现了玫瑰花束的阿斯蒙蒂斯,抬手掩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老师?”

桑尼又将一匙汤送到了弗利安嘴边,有些茫然的弗利安看到汤匙,下意识地张口去接。可汤匙却开始移动,弗利安的视线追着汤匙,最后目睹它落入了桑尼的口中。

“咦?你要喝吗?”

“……不。”

克劳德突然捂着嘴背过身去,弗利安能明显看到他上下抽动的肩膀。

“呼……对了,阿斯蒙蒂斯,能不能到外边儿来一下,萝莎蓓洱让我替她问你几个问题。”克劳德说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弗利安身上。

阿斯蒙蒂斯同样也看向了弗利安,什么也没说,起身就朝房外走了出去。

“什么问题什么问题?我也要去!”桑尼捧着汤碗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克劳德。

“你……”克劳德看了看桑尼,视线越过他的头顶,再次落到了弗利安身上,“留在这儿,看好他。”

阿斯蒙蒂斯头也不回地补充道:“对,看好他。”

大概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俩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事?我亲爱的朋友。”

“能被你成为朋友我感到无上的荣幸,在替萝莎蓓洱提问前,我可以以私人的身份问你几个问题吗?”

阿斯蒙蒂斯笑眯眯地回答道:“当然,我亲爱的朋友。”

克劳德带上房门,开始朝走廊的另一端走去,阿斯蒙蒂斯不紧不慢地跟上他的脚步。直到他们都走到尽头,克劳德才提出了问题。

“你对弗利安很特别,相信是谁都能察觉出来,可你对他的感觉不像人类所认知的亲情、友情或者爱情……”

阿斯蒙蒂斯随意地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大致理解了你的疑问,那么让我反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当然是真实的答案,没有比真实更滑稽的事了。”

阿斯蒙蒂斯爽朗地笑了起来:“你果然很适合跟我当朋友,事实的确都是滑稽的。”

克劳德也笑道:“多谢赏识。”

“他是我的食物,只不过我现在还不想吃他,想让他为我打发些时间罢了。”

“只是这样?”

阿斯蒙蒂斯稍微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或许在你眼中不是如此,但事实证明,弗利安是个相当无趣的人,但比起那些面对我不是极端恐惧就是极端兴奋的人来说,是有趣多了。”

克劳德喃喃重复着阿斯蒙蒂斯的话:“无趣,有趣。”

“对于恶魔来说,时间概念几乎可以说是个不需要的概念,我们能活上千万年,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堕天使,拥有着永恒的生命,许多人的一生在我眼中就是弹指一瞬,瞬间即逝。时间长了当然会开始觉得无趣,尤其像我这样拥有原罪的堕天使,上帝不会轻易让我死去,否则这个世界的平衡就会因此被打破。”

克劳德笑道:“的确。”

“想让生活有趣起来,当然就得自己找乐子。有一阵子我喜欢诱惑人类,让他们召唤我,讨我欢心,可很快我又开始觉得无趣,并放弃这一行为,弗利安父亲所有的那本魔导书大概就是我忘了销毁的其中一本,时间长了记不太清自己散播了多少本魔导书在人界……”

克劳德有些惊讶的问道:“与弗利安的父亲有关系,也就是说,他召唤了你?”

“你该让我用什么词汇称赞你才好,我亲爱的朋友,我现在打心底里认为当初召唤我的人如果是你,我这七年来或许会过的更有趣。”

“是您过奖了。”克劳德抬了抬手,示意阿斯蒙蒂斯可以继续。

“蕴含强大魔力的血可以召唤我。我理所当然地跟他签订了契约,自以为事情可以稍微有趣些的时候,他却让我非常失望。他为了跟我解除契约,非常认真地阅读了许多魔导书,可事实上,他根本看不到我。”

“魔力不足?”

阿斯蒙蒂斯伸出了食指:“对,当时召唤我的血液中的确掺杂了其他人的血,可发挥最大功效的还是弗利安。但事实证明这样还是不够,不论我在他身边做什么,他都不曾发觉,你不认为一个整天只知道看书的人无法给我带来任何乐趣吗?”

“从你的角度想的话,的确如此。”

“回到地狱后,偶尔也会用魔法看一下他的近况,可他除了看书还是看书,简直可以说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生活……”

克劳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感觉到阿斯蒙蒂斯疑惑的视线后解释道:“抱歉,只是突然想起上次您说的……洗澡时间……”

“那个只是为了捉弄他,愿意为我宽衣解带的人数不胜数,而且说到裸体,我的身材比那种豆芽菜要好太多了,你有兴趣吗?”

克劳德面不改色地微笑道:“可以吗?”

阿斯蒙蒂斯亦回以微笑:“当然,你可是我亲爱的朋友,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说实话,比起弗利安,我更喜欢你。”

克劳德将手撑在墙上,贴近阿斯蒙蒂斯:“我可是会当真的。”

“虽然位置上有些问题,但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况且,你会当真吗?”

“您觉得呢?”

阿斯蒙蒂斯仍是满脸游刃有余的笑容:“会也无所谓。”

克劳德笑出声来,慢慢放下了手:“抱歉,我有些失态了,让我们言归正传,为什么弗利安与奇梦达对战时你没出手?”

阿斯蒙蒂斯摸了摸下巴:“两天前的事现在才问?这中间你也不是没机会问……算了,这个不重要。那么,你想听到怎样的答案?”

“真实的答案。”

仿佛是意料中的回答,阿斯蒙蒂斯立刻就为克劳德进行了回答:“单纯觉得有趣罢了。啊,如果延伸问题是与萝莎蓓洱的对战的话,只能说那个时候弗利安的魔力因为她而开始有了波动。我让弗利安通过对战增强魔力也不是没有根据的,事实上他就在那场对战中不断成长,正好到达了能看到我的魔力罢了。”

克劳德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件事吸引了:“那为什么毫无魔力的桑尼能看到你?同是与恶魔签订契约的人,所以理所应当能看见恶魔……我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你的想法没错,可桑尼并不是毫无魔力,他的魔力只是被他随身携带的沙罗曼蛇蛋给吸收了,换言之,他们之间的魔力是共有的,只不过容器不是桑尼的身体而已。而弗利安情况是,他潜意识里拒绝我的存在,所以我们的魔力并不是共有的。”

听完阿斯蒙蒂斯的解释,克劳德陷入了沉思。

“我亲爱的朋友,我的回答让你满意吗?如果可以,我想尽快回到弗利安的房间里,砍死烫死先生送了他一束玫瑰,可弗利安最讨厌的就是玫瑰,想到弗利安矛盾的表情我就难以自已,那将会是多么有趣的画面。”

克劳德回道:“的确有趣,某种程度上,他这个人对我来说也是有趣的。”

不但有趣,还要感谢他给我带来了这么多研究素材,顺带还帮我驯服了一份让我十分头疼的素材。

第十四章:上阵x败阵x魔法阵(五)

“克劳德,你来得正好,快过来。”

阿斯蒙蒂斯非常自然地挤开了康斯坦斯,坐到床头靠着弗利安:“这个下等的人类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做了些让我亲爱的弗利安为难的事吧?”

桑尼一五一十地报告着:“砍死烫死同学在此期间内向弗利安表白三次,握住弗利安的手四次,触碰弗利安的头发一次,试图拥抱弗利安一次,但被我阻止了,未遂,嗯……还有……噢!对了,他还把弗利安的汤给喝了。”

康斯坦斯吼道:“汤是你喝的吧!”

桑尼立刻躲到了克劳德身后,朝康斯坦斯吐舌头,做鬼脸。

“哦?也就是说,除了汤之外的其他事,你都不否认你曾经做过吗?”

阿斯蒙蒂斯的眼神让康斯坦斯打了个冷战,可他立刻就可怜兮兮地看向弗利安——通过这些天来的接触,他发现只要弗利安开口,那个可怕的人就无法对他构成威胁。

“算了。”

如康斯坦斯所料,弗利安还是开口调解了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

康斯坦斯趁机握住了弗利安的手:“老师都没意见,你一个人演什么独角戏?对吧,老师,我相信我们都相互爱着对方。”

弗利安有些受不了地抽回手,别开脸让自己看不到在一旁笑得灿烂的克劳德。

“别说那些了,”桑尼将一块木板举过头顶,“克劳德,你说,这是什么动物?”

“动物?”克劳德拿过木板,“在讨论这个前,我比较想问这是什么?”

桑尼歪着脑袋,没听懂克劳德的意思。

弗利安答道:“之前萝莎蓓洱让我交的艺术节作品,我也没想好是要交画作还是写作,正好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就画了几幅素描。”

“哦……噗……”克劳德半握拳撑在鼻子下方掩饰自己的笑,“这个……是什么动物?”

阿斯蒙蒂斯也凑了过去。

桑尼又拿来了几块木板:“还有这些,我说那个是驴,砍死烫死非说那是狗。”

康斯坦斯为弗利安辩驳道:“老师怎么可能画驴这种愚蠢的生物,当然是狗,聪明且可爱,简直就是老师的化身。”

桑尼不服气地问道:“猴子的耳朵都是短的,它头上那个分明就是驴的长耳朵。”

弗利安尴尬地补充道:“也不是只有驴耳朵……”

阿斯蒙蒂斯打断了弗利安的话,理所当然般解释道:“兔子。”

与此同时,克劳德彻底捂住了嘴,开始抖动肩膀。

“噗……兔子……库、呼呼呼呼……这个是兔子……”

“克劳德,你刚才是不是发出了猪一样的声音?”说完,桑尼叉着腰看向阿斯蒙蒂斯,“退一万步说,就算它不是驴,它也是只老鼠,绝对不可能是兔子。”

阿斯蒙蒂斯却一步也不退让:“不,这就是只兔子,还有,这个是马,这个是绵羊,这个是鸽子。”

桑尼惊讶地看向弗利安:“那个是绵羊?我还以为是只正在长途跋涉穿山越岭的蜗牛。”

弗利安低下头,彻底消沉了起来。

阿斯蒙蒂斯突然补充道:“弗利安还没认真起来。”

好不容易消停了的克劳德接过了话茬:“呵……咳,认真起来的话?”

“还能画得比这更糟。”

这话直接导致了克劳德扔下木板逃离了房间,可隐约还能听到他毫不压抑的笑声。

“糟就不要看!”

弗利安有些羞愤地跳下床,从阿斯蒙蒂斯手中抢过了木板。

“老师!你还不能动,会使伤势恶化的。”康斯坦斯焦急地上前扶住弗利安。

弗利安转头瞪了康斯坦斯一眼:“你们在这里才会让我伤势恶化。”

康斯坦斯心虚地默不作声。

“都出去,我要睡觉了。”

弗利安重新回到床上,背对着其他人,拉起被子盖好。

“老师……”

康斯坦斯装可怜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阿斯蒙蒂斯什么也没说,率先离开了房间。

桑尼狐假虎威地说道:“你需要我教你怎么写‘厚脸皮’这三个字吗?砍死烫死先生。”

康斯坦斯瞪了桑尼一眼,又看了看毫无反应的弗利安,只好走出了房间。

等确认好三人的脚步声都逐渐远去,门被带上的声音发出后,弗利安又坐了起来,捧着自己的画,思考着,然后情绪消沉了下去。

有这么差么?差到需要用猜的么?唯一知道事实的人还是他最讨厌的人……还不是人!

十分苦恼的弗利安来到桌边,想要给自己倒杯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桌上的图腾吸引住了。住进这个房间后他一直没注意过桌子,更不可能发现桌上有图腾。

如果是以前,闲暇时多少会注意到,可这段时间他一直很忙,忙着窝在克劳德的书房看书,忙着导师对抗赛,忙着对付阿斯蒙蒂斯,回到房间时一般都已经处于精疲力竭的状态,倒头就睡,根本没空去看别的东西。

桌上有许多弗利安看不懂的古文字,图腾也各式各样,有动物模样的,也有人模样的,最让弗利安在意的是右下角的圆形图腾——那是一个魔法阵,乍看之下与弗利安的行动魔法阵几乎一模一样。

弗利安有些好奇,便下意识地发动了行动魔法阵,想仔细比较一下。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桌上的图腾与文字却突然发出了光芒。文字与图腾跃出桌面,在空中飞舞,排列出了一个全新的顺序,又回到了桌子上。

下一秒,眼前一黑,弗利安便失去了知觉。

※※※ ※※※ ※※※

奇梦达到达克劳德的别墅时,正好赶上了康斯坦斯离开。

“你这里怎么满屋子都是恶魔的味道。”

进门后本想就弗利安的事立刻和克劳德展开讨论的奇梦达,突然发现了与克劳德相谈甚欢的阿斯蒙蒂斯——这个浑身散发着恶魔气息的生物。

克劳德愉快地发出一连串笑声:“老师您是狗吗?”

奇梦达感觉有些恶心地看着克劳德:“我从来不知道你会用这种方式笑。”

阿斯蒙蒂斯替克劳德回答道:“那是因为从前他未遇见我。”

克劳德添油加醋地补充道:“的确,我的生命因为您而精彩了起来。”

奇梦达严肃地看着克劳德:“克劳德,他是个恶魔,还是个十分强大的恶魔。”

“我知道。”

沉默片刻,奇梦达表情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不愧是我的学生,和恶魔也能打成一片。”

似乎是意料中的发言,克劳德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他是与弗利安签订契约的恶魔。”

“多谢你好好地修理了一顿弗利安,有了你的帮忙,相信他能更好更快地成长。” 阿斯蒙蒂斯露出友善的微笑,“那么你今天来,是为了替弗利安驱逐我?”

“本来是,可见到你之后,我发现没必要了。”奇梦达气愤地捶打了一下桌子,“再说,我只是怕那个孩子被恶魔控制了心智,如果是来历不明的小恶魔,我就替弗利安把它丢回地狱去。”

阿斯蒙蒂斯仍是微笑:“不需要把我丢回地狱吗?”

奇梦达摆了摆手:“没必要,也做不到。”

克劳德冷静地谴责奇梦达:“请不要随意破坏别人家的家具。”

“哈哈哈哈哈哈,臭小子,不就是张桌子吗?连这你都要跟我计较吗?忘了是谁不辞辛劳教授你魔法的吗?还有,弗利安呢?我是听说他醒了才赶过来的。”

“您的问题太多了,”克劳德双手抱胸回道:“也真亏您还有脸来,您不正是把弗利安打成重伤昏迷了两天的罪魁祸首么?”

“少给老子话中带刺,小心我打个喷嚏就把你的小别墅给吹飞了。”

克劳德态度立刻天翻地覆:“您在说什么呢,我亲爱的老师,弗利安刚才是醒过来了,可现在又睡下了。”

奇梦达找了张沙发坐下,一脸满足的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阿斯蒙蒂斯贴心地补充道:“如果你是担心我会加害弗利安的话,那就不必了,没有一个人看到自己的玩具坏了,还继续破坏他的。”

克劳德意味深长地接道:“要么是修好了继续玩,要么是玩腻了正好可以丢。”

“我的情况当然是前者,我怎么可能丢弃我最爱的弗利安呢?”

“导师期望你是后者,这样他就可以跟弗利安说,你的恶魔,我帮你驱除了,然后接受弗利安崇拜的目光以及赞美的语句。”

对于克劳德和阿斯蒙蒂斯一唱一和,默契十足的这个部分,奇梦达还是与弗利安站在同一战线——很诡异,很恶心,让奇梦达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克劳德!”

桑尼一边疯狂地尖叫着克劳德的名字,一边跑下楼来。

正在为自己倒茶的奇梦达明显抖了一下。

克劳德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沙罗曼蛇的蛋孵化了?”

“没有。”

“沙罗曼蛇蛋掉马桶里了?”

“没有。”

“萝莎蓓洱裸奔?”

“不清楚。”

克劳德双手抱胸:“以上情况都不符合,那你急什么?”

桑尼一愣,释怀地出了口气:“也是。”

奇梦达将倒好的红茶递给了桑尼:“不要急,慢慢说。”

桑尼喝了一口红茶,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弗利安不见了。”

第十五章:上阵x败阵x魔法阵(六)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克劳德情不自禁地抬脚就给了桑尼一记飞踢。

“你干嘛啊?”桑尼捂着自己被踢得生疼的屁股,龇牙咧嘴地瞪着克劳德。

克劳德居高临下地看着桑尼:“这种事要早点报告。”

桑尼不服气地回嘴道:“也是你说不用急的!”

克劳德理所当然地说道:“连事情的轻重急缓都无法判断,你是智障吗?”

如果不是奇梦达拦住了要冲向克劳德的桑尼,看克劳德的架势,估计桑尼还得挨上几脚。

阿斯蒙蒂斯观察着房内的摆设,发现并没有太大的变动。

从桌上的水壶和水杯来看,在他们离开后,弗利安曾起身走到桌前为自己倒水,但却没喝。他们从刚才就一直在客厅说话,弗利安也不可能瞒过三双眼睛,从正门走出去。

克劳德问道:“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

桑尼瘪着嘴不乐意回答克劳德的问题。

奇梦达拍了拍桑尼的背:“男子汉可从不闹脾气。”

仔细想了想奇梦达的话似乎有道理,弗利安失踪了的现在,不是该闹脾气的时候。再者桑尼也想当男子汉,桑尼一万个不乐意也憋回了肚子里。

“就在刚才,弗利安看起来生气了,我只想趁没人的时候进去跟他道个歉。”

克劳德皱眉:“也就是说,他一个人在房内的时间只不过几分钟,而就在这几分钟里,他消失了。”

虽然很难想象一个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伤者会跳窗,可阿斯蒙蒂斯还是来到窗边——房内唯一的窗户是反锁的,而且从锁上的灰尘看,至少一周内没人碰过它。

奇梦达补充道:“我把二楼所有的房间都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人进入过的痕迹。”

一直没说话的阿斯蒙蒂斯开口了:“房间里有魔力。”

桑尼忍不住插嘴:“弗利安刚醒过来的时候想烧我来着。”

克劳德接道:“该。”

桑尼张开嘴正想破口大骂,可终究一个音节也没发出,吸了一大口气候鼓起了腮帮子。

为了缓解尴尬沉重的气氛,奇梦达转移了话题:“这张桌子上的画挺有创意的。”

“画?”

阿斯蒙蒂斯大步来到桌前。

克劳德也来到桌边,大致看了几眼后下了结论:“古文字?我记得这张桌子是萝莎蓓洱放在我这儿的,因为看不懂,也没太深地研究过,难道是这张桌子有问题?”

阿斯蒙蒂斯抚摸着桌上凹凸不平的纹路一语不发。

桑尼趁机打击克劳德:“连字都看不懂,我看你才是弱智。”

克劳德活动了一下手指的关节:“心狠手辣四个字我还是会写的,不如让我现在教你死无葬身之地怎么写,怎么样?”

桑尼抬头开始仔细观察墙角。

研究完桌上的文字,阿斯蒙蒂斯再度开口:“这个是传送门。”

“传送门?”

阿斯蒙蒂斯点头,脚底绽开了黑色魔法阵。

“与我的魔力波长有相同的地方,但拒绝我的进入。”

奇梦达的声调低沉了下来:“连你也进不去吗?”

“不,怎么可能?” 阿斯蒙蒂斯将手覆在魔法阵的图腾上,又绽开了一个魔法阵,“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说完后的瞬间,阿斯蒙蒂斯的身影凭空消失在了三人的视线中。

克劳德见状,也绽开了深蓝色的魔法阵,将手覆盖在图腾上,却没有感觉到任何魔法的波动。

接收到克劳德的眼神,奇梦达也尝试着绽开土系和空间魔法阵,却同样毫无反应。

“传送门,也就是空间魔法。”

奇梦达当然明白克劳德的意思:“短时间内写不出破解的术式,这个魔法就算是外行人也能感觉得出来,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桌上的魔法阵只是缩绘图,如果能找到当初使用这个魔法时所绘制的魔法阵的话,倒还简单些。”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萝莎蓓洱来给我们讲故事听。”

言下之意是既然他们帮不上忙,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克劳德给萝莎蓓洱传了口信后,便躺到了床上,闭上眼补眠。

也不知道是传染还是怎么的,没几分钟后,桑尼也呵欠连天,摇摇晃晃地下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睡觉。

就在奇梦达觉得自己的眼皮也开始有些重的时候,萝莎蓓洱终于来了。

“克劳德,你是嫌自己命长了吗?竟然让你的亲生姐姐过来认罪受死?”

克劳德坐起身,打了个呵欠。

萝莎蓓洱尖叫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弗利安不见了。”

奇梦达的话成功地分散了萝莎蓓洱的注意力:“不见了?什么意思?”

奇梦达摊开双手耸了耸肩:“那个桌子上的魔法阵时传送到哪儿的?”

“你怎么知道那是传送门?”萝莎蓓洱惊讶又疑惑地问道,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该不会告诉我,弗利安偶然打开了传送门吧?”

“不清楚,但阿斯蒙蒂斯已经过去了。”

克劳德的话让萝莎蓓洱彻底安静了下来。

能让萝莎蓓洱安静下来的只有一种可能——连她自己都认为她搞砸了。

“趁着事情还没闹大,你最好还是跟我解释一下。”

萝莎蓓洱表面上是这个学院的院长,实际上真正在处理学院大小事务的人是克劳德,每次为闯祸的萝莎蓓洱收拾残局的也是克劳德。从性格上就可以完全理解,萝莎蓓洱是做不来这种事的。

“你们知道了多少?我该从哪儿说起?”

克劳德掏了掏耳朵:“除了知道这是个传送门外,一无所知,不过阿斯蒙蒂斯倒像是读懂了上面的文字。”

萝莎蓓洱叹了口气。

“这是通往皇宫的传送门。”

“只是这样?”如果只是这样,便无法解释萝莎蓓洱的异常。

“当然不止,”萝莎蓓洱头疼地撑着额头,“是皇宫的地下,除了皇帝老头和几位重臣外,没人知道的秘地。”

克劳德双手支在身后:“你为什么知道?传送门为什么在皇家魔法学院内?”

“这是由历代魔法学院院长守护的秘地,院长便等同于这扇大门的钥匙。七年前,我被任命为院长的时候,皇帝将这块木板交给了我,为了掩人耳目,我将它做成了桌子。传送门开启的钥匙是火系行动魔法阵,当时的我并没有完全掌控这一高端魔法,对于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也毫无兴趣,因此将它放到了你身边。”

“因为我是水系魔法师,就算研究了也打不开传送门?”

“这只是其中一点,”萝莎蓓洱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和语言,“觊觎传送门的人一定会冲着我来,放在我的身边不安全。而你和我的关系只有学院内极其少数人知道,在外人看来我们只是两个关系紧张的人,一般想不到传送门会藏在你这里。就算知道了,或者瞎蒙到了,你的实力也值得我信赖,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从你这儿取走任何东西的。”

克劳德的嘴角拉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姐姐是如此的信任着我。”

萝莎蓓洱恶心得皱起了脸。

“然后?”

萝莎蓓洱翻了个白眼,不情愿但却有不得不回答克劳德的问题:“七年前,涅斯卡里家族……弗利安的父亲,得到了秘地中的一册魔导书。当时与这事有关的人都已经死光了,也无法去追究魔法学院的院长的责任,但魔导书被盗取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大概就是召唤阿斯蒙蒂斯的魔导书。”

克劳德想起了刚才与阿斯蒙蒂斯的对话:“应该就是了,难怪他说传送门的魔力波长与他的相似。”

“被允许进入秘地的人,只有院长与皇帝,此外的人进入的话,秘地会自动进入睡眠。”

“睡眠?”

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萝莎蓓洱不无恶心地说道:“这是一个几乎与伊西多里王国相同岁数的魔法,经历岁月的迁移,已经脱离了使用者的意识,成为了一个活魔法,更贴切地说,应该是个怪物。守护应守护之物,违背规定者将永远徘徊于它的体内,直到死去。”

“原来如此,”克劳德摸了摸下巴,“睡眠的意思是将违反规定者永远困在秘地中。”

“进入睡眠后的秘地将无法从内部打开大门,像这样从外部打开还是可以的。”萝莎蓓洱绽开火红的魔法阵,桌上的文字与图腾开始跃出桌面,飞舞,对调位置,当她收起魔法阵时,文字和图腾又再次回到了桌面上。

奇梦达走到桌边:“弗利安如果能进去也就代表只要是火系魔法师就能打开大门,找个信得过的火系魔法师来为我们开门怎么样?”

“可关键是在于,从外部开启大门,只能进去,无法让内部的人出来。”

克劳德笑道:“院长不是被允许进入秘地吗?不如你进去,命令那只怪物放你们出来,实在不行,你做祭品也行,能平息下怪物的怒火也行。”

回应克劳德的是萝莎蓓洱的一记上勾拳,克劳德一个侧身躲开了。

“要当祭品也是皇帝那个老头当。”

奇梦达难得摆出了长辈的姿态:“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开玩笑?”

克劳德两手一摊:“除了等,我实在是想不出我们还能干什么。”

萝莎蓓洱咬着大拇指的指甲:“一个小时,如果一个小时他们还没出来,我就去禀报皇帝老头,让他想办法。”

奇梦达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禀报皇帝?一个连魔法都不会的人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最终还是会全权交给元帅,难道你想让那个冥顽不灵的元帅来处理这事吗?”

克劳德幸灾乐祸地接道:“恭喜你,如果元帅插手了,你这个院长就当不成了。”

“除此之外还有能救弗利安的方法吗?”萝莎蓓洱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 “现在只能祈祷在那之前,阿斯蒙蒂斯将他先救出来了。”

“蠢货!”奇梦达不禁破口大骂萝莎蓓洱,“在祈祷前还有一堆可以做的事。赶紧把学院内的导师都集合起来,重点搜寻皇宫以及学院附近有没有传送门的魔法阵,再派学生们到西林纳各地去找,总之就是赶快找!”

于是,一场几乎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搜索救援行动,如火如荼地开展了起来。

第十六章:上阵x败阵x魔法阵(七)

什么也看不到。

弗利安从强光中传送过来,进入这个漆黑的地方后几乎和瞎子一样。他静下心,在原地闭上眼坐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

这里是哪儿?

除此之外弗利安还有一堆问题想问,比如那个魔法阵到底是什么,比如为什么他会被传送过来,比如怎么出去。可不论怎么想,这里看起来都不像是会有人为他解答的样子,所以他吃疼地起身,慢慢地走着,希望能找到些线索提示。

漆黑的环境总给人一种压抑的错觉。

弗利安开始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可除了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吞了口唾沫,发现自己的喉咙处于极其干燥的状态,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发现魔法阵前,他为自己倒的那杯水。

他当时怎么不先喝一口再好奇呢?

当弗利安觉得自己几乎要渴晕过去的时候,发现一双强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腰。

“你是谁?”弗利安警惕地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眯着眼想要看清对方的相貌。

“我是阵。”

毫无生气的回答,让弗利安无法判断对方的情绪。

弗利安愣了几秒,提出了下一个问题:“阵?”

“我是守护秘地魔法阵。”

对方身材瘦长,头上戴着的高礼帽更是极端地拉开了他与弗利安的身高差距,屈起摆放在腹部的右手手臂上挂着一根手杖,穿着剪裁流畅完美合身的深色小燕尾服,和同样深色系的衬衫和皮鞋,如果不是脖子上那个精美的白色领结和手上雪白的手套,他几乎能与黑暗融为一体。

魔法阵?怎么看都是个人,顶多是个长得很高的人。

幸好双方都处于黑暗中,否则弗利安质疑的表情会一览无遗。

想问的问题太多,弗利安思来想去,挑了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问题优先提问:“我要怎么出去?”

“你出不去。”阵慢步朝弗利安逼近,皮鞋落地的声音在这个空荡且寂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你并不是被选中的守门人,亦不是王国的统治者,但你却到达了秘地,因此,我只能将你定义为入侵者。”

“入侵者?我只是凑巧来到了这里而已,这里是哪里,是什么地方,我都一无所知,我想这一定是个误会。”

“不论是误会与否,你现在人在这里,我只好这么将你定义,抱歉。”阵在离弗利安只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可即便如此,弗利安仍是看不清阵的相貌,“我被赋予了保护秘地的使命,凡不是被选中之人来到此地,都将由我亲手消灭。”

弗利安皱眉倒退了几步:“你以为这样说就能让我心甘情愿地去死吗?”

“涅斯卡里家族,弗利安·涅斯卡里,十七岁,火系魔法师,行动魔法阵,恶魔使。”

自己的信息被一个陌生人准确地说出,让弗利安不自觉地感到一阵反胃。

“……你怎么知道的?”

“膜告诉我的,”阵这么解释着,似乎觉得说明不够完整,又补充道:“膜其实也是个魔法阵,就是让被选中之人能从外界到秘地来的空间魔法,自从他活过来后,形态一直像一层薄膜一样包覆着秘地,所以我才这么称呼他。凡是穿过他的身体进入秘地的人,所有记忆都会存留在膜的体内,有点类似备份。”

什么空间魔法、魔法阵、活过来的……弗利安觉得自己问了许多问题,但仍处于一无所知一头雾水的状态中。

看到弗利安趋步后退的样子,阵转身向右走了一步,换了个话题:“你的记忆,挺丰富的,也很干净,是在我和膜看过的所有记忆中最美好的。”

“美好?”弗利安逐渐开始理解了现在的状况,和阵所说的话,“既然你能看到我所有的记忆,那你也能看到……看到……”

弗利安的嘴几度张合,却终究没能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不是挺美好的吗?”阵扭头看向弗利安,“有笑有泪,有悲有愤,有光明和黑暗,有了这么棒的回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棒?美好?

如果可以,弗利安希望它们能立刻消失在自己的记忆中。

“你现在是在悲伤?还是愤怒?或者是别的什么……失落?恐惧?羞耻?”

“自己看!”弗利安怒吼着。

“现在我可以确定你在生气,生我的气。”阵回过身,摘下帽子对弗利安屈膝鞠躬,“请原谅我,我并不是人,无法理解人类的情绪,但又对此十分感兴趣,才会说出让你生气的话来。”

弗利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手插入头发中向后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更多关于这方面的事。”

“为什么?”弗利安错愕地抬头看阵,如果没记错的话,对方刚才说过,要亲手消灭入侵秘地的入侵者。

“其实不需要我动手,你也会死去。只要有守门人之外的人进入秘地,膜就会自动进入睡眠,在入侵者死去前不会醒来,也就是说,这里将成为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不论如何你也无法从膜的体内逃出去。”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需要你来消灭?”

阵在离弗利安一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此时弗利安终于可以看清他的相貌了——阵拥有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左右。他拉扯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笑,但面部肌肉像不受他控制一般,以奇怪的方式扭曲着,最后变成了一张狰狞的脸孔。

“设置魔法阵的人没有想到,或者说根本没想过,魔法阵有一天能活过来,拥有实体,因此需要将我设置在秘地。原本只属于我的工作,现在膜也能做,因此我的注意力的重点就放到了保护秘地之外的地方去了。”

弗利安点了点头表示阵的话他听进去了。看来想要从这个所谓的秘地出去要费上一番功夫,对于空间魔法他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尝试离开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但希望渺茫不代表没有希望,至少比现在他就被阵杀死要好上太多了。

不吃不喝的话,不知道能熬上几天。

打定主意后,弗利安开始向阵套话:“在我之前还有过入侵者吗?”

阵点点头回答道:“有的,似乎是两个,还是三个?时间太长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最近的那一个。”

弗利安惊喜地问道:“谁?”

“你。”

弗利安无语地收起了有些惊喜的情绪,觉得空欢喜一场后胸腔里空荡荡的:“……除了我之外的,一个也不记得了吗?”

阵仔细想了想回答道:“这里很少有人来,会来的人也很少和我说话,办了该办的事就走,按道理是记得的,可是我现在不记得。”

原本是打算从阵的嘴里打听些入侵者的情报,作为前车之鉴,可阵不记得,就无从下手了。

“啊,不过,守门人的话,前段时间倒是来过一个。”

“是吗?”弗利安兴致缺缺地应和着,心底想的是逃生的方法。

“嗯,他拿了秘地的一册魔导书出去,规定上,从秘地取出东西是需要统治者的手谕,可当我问他时,他却没有回答,只是迅速地打开传送门离开了,这么算的话,他或许也算半个入侵者。”

“是吗?”不知道火系魔法能不能进行强行突破……

“那之后他还来过,可经过上次的事后,我要求他先拿出手谕,才能进入魔导书的保存库中,如果交不出来,就让膜将这个空间的格局彻底改变,让他永远也找不到保存库……”阵的音量突然大了起来,“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在他的记忆中见过你。”

阵的话终于让弗利安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见过我?”

“准确说来是小时候的你,我只记得一个穿着像是贵族的男人在跟他说话,他将魔导书交给了贵族男人,他离开的时候和你说过几句话……对的,就是这样,虽然我不太确定那个孩子是不是你,但守门人的确将魔导书交给了那个贵族男人。”

贵族模样的男人……和你说过话……

弗利安的脑海中立刻就浮现了一个熟识的身影,只是容貌已然记不太清,可不论如何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你还记得当时周围的摆设吗?比如房子的布局,家具。”

“不记得。”阵摇了摇头,但立刻又补充道:“我只记得有一大片的红色,好像是一种花。”

弗利安将手肘搭在膝盖上,右手使劲攥着握拳的左手——他已经知道那人是谁,可新的疑问又出来了。

“你刚才说守门人将从这里取出的魔导书交给了他?”

阵点了点头道:“这里保管着伊西多里王国的历史,和许多魔导书,由于他取走的是其中非常危险的一本,所以我才提出要看手谕。”

“非常危险的一本?”弗利安心里突然有种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的感觉。

“那本是传说中的恶魔——阿斯蒙蒂斯的魔导书。”

阵的解答印证了弗利安的猜想——拿到阿斯蒙蒂斯魔导书的,一定是他的父亲萨姆。

就在弗利安想继续问问提的时候,阵忽然站了起来,看着右前方。

“入侵者。”

弗利安的心跳的有些快——该不会是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跑来找他了吧?

阵突然回头看弗利安:“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谁?”

“一个身上有恶魔味道的入侵者。”

连猜都不用猜了。

第十七章:上阵x败阵x魔法阵(八)

弗利安不清楚为什么来找他的是阿斯蒙蒂斯,在他想清楚前,阿斯蒙蒂斯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为什么不开灯?测夜视力?”

阵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感情的起伏:“这里没有灯,也不需要灯。”

“我亲爱的弗利安或许需要。”

阿斯蒙蒂斯说完,一声清脆的响指声响起,三人的身影就笼罩在了橘黄色的光芒中。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弗利安不适应地躲了了一下,闭上眼再睁开后,眼睛不适的感觉也逐渐消失了。

“你与他签订了契约?为什么?”

是问为什么要与阿斯蒙蒂斯签订契约,还是为什么是他和阿斯蒙蒂斯签订了契约?

不论是哪个问题,都是弗利安不想回答的。

“过来,我们出去。”

阿斯蒙蒂斯朝弗利安伸出了手,弗利安却犹豫着不知道该听他的还是无视他。

“你们出不去。”

阿斯蒙蒂斯自信地笑着:“没有我出不去的地方。”

“你们到这里来的目的是?”

“迷路的小羊,” 阿斯蒙蒂斯指了指弗利安,又指了指自己,“带迷路的小羊回家的好心人。”

“没有别的目的?”

“不是每个到这里来的人都觊觎着这里的什么,尤其是我亲爱的弗利安,他不是贪婪的人,也希望你能谅解。”

阵思考着阿斯蒙蒂斯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只是一个魔法阵,遵从主人的吩咐,铲除一切对秘地不利的事物。我原本打算让他活到衰弱,自然死去,可你来了……看来我该重新考虑考虑。”

阿斯蒙蒂斯自然而然地来到弗利安身侧:“考虑得怎么样?”

“还是让我现在就结束了你们的生命吧。”

“区区一个魔法阵,你做不到。”

一阵风刃突然袭来,弗利安躲闪不及,被好几片风刃打了个正着。

可弗利安在意的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一直佩戴在衣领上的家徽,被风刃打飞到了远处。他下意识地朝家徽的方向走去,脚下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他就这么一脚踩空,掉了进去。

阿斯蒙蒂斯背后伸展出了黑色的羽翼腾空飞起,在千钧一发之时抓住了弗利安的右手将他向上一提,赶在洞口关闭前将他拉了出来。

阿斯蒙蒂斯拍打着翅膀停在半空中,左手搂着弗利安的腰,接连几个侧身躲过了一串火球的攻击。可阵的攻击还未结束,他们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条水绳,紧紧地缠绕住了阿斯蒙蒂斯的翅膀和他们的身体。

受不了与阿斯蒙蒂斯这种零距离的接触,弗利安挣扎着要落地:“放手,我还没落魄到需要你搭救。”

阿斯蒙蒂斯手指轻轻一划,水绳就解除了形态,纷纷落到了地上:“重伤未愈的人不要说话好吗?”

明明是在笑,阿斯蒙蒂斯的眼底却写满了恐吓。

“……总之你放手!我的徽章掉在了地上。”

阿斯蒙蒂斯轻松撇开朝他们飞来的水珠:“不放。”

“放手!”

“不放。”

“恶魔装什么好人,快放手!”

阿斯蒙蒂斯像是没听到弗利安讥讽的话语一般,继续劝说着弗利安:“那种东西等解决了他再捡。”

弗利安回过头怒视阿斯蒙蒂斯:“什么叫那种东西?那是涅斯卡里的家徽,是上代女王亲手为我们描绘的图样,是我们家族的荣耀。”

“在我看来一文不值。”

“在我看来价值连城。”

阿斯蒙蒂斯淡淡地回应着:“那个家徽比你的性命还重要?”

弗利安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可答案依旧是坚定的。

“家族的荣耀?不是几乎可以和狗屁划上等号吗?没了命,名声、财富、权力都会消失,你确定你要为了这种事拼上性命?”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刹那间,黑色的雾气从阿斯蒙蒂斯体内迸溅出来,挡掉了所有来自阵的攻击,四周的空气也开始让人有压抑的感觉。

“啊——我不干了,真累人,就按你说的,我放手,” 阿斯蒙蒂斯右手抓住弗利安的衣领,腾出来的左手狠狠地砸到了弗利安的脸上,“下贱的人类,不要以为我对你特别些,就蹬鼻子上脸了,我还轮不到你指挥。”

吃了阿斯蒙蒂斯奋力一拳的弗利安撞到了身后的墙上,下滑至地面,半响才颤抖着抬起了手吃疼地捂住脸:“哈,终于露出你的本性了。”

“本性?我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 阿斯蒙蒂斯诡异地笑了几声,“我只是作为一个主人,觉得自己的宠物太淘气,稍微调教了一下而已。”

“谁是你的宠物!自以为是!”弗利安的声音中,没有怒气之外的感情。

“自以为是?我吗?哪个部分?我说的难道不全都是事实吗?”

“哈,滑稽,”弗利安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对别人的标准是什么样的,退一万步说,就算那是对我特别,也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现在你只不过是将这种做法从认定我是你的食物升级到宠物而已,有什么不同?不是自以为是是什么?我可没有同意过你这种说法的记忆。”

“呵,”阿斯蒙蒂斯轻笑着,“杀死你父亲也是我一厢情愿吗?”

“……别跟我提这件事!”

“我说……”阵突然开口,之前毫无感情的声调现在明显充满了无奈,“怎么说我也还是要杀你们的进行时中,你们能别抛开我愉快地聊天吗?”

阿斯蒙蒂斯打了个响指,阵的身边出现了三头人脸羊身的恶魔:“你先用这个排解一下寂寞,我们稍微处理一下家务事。”

“……我和你没什么家务事可处理。”

“好吧,那我们换个话题,我亲爱的弗利安,你口口声声说要解除契约,现在呢?仅一拳就让你像垂死的虫子一样动弹不得,”阿斯蒙蒂斯陶醉地看着地上痛苦得面部扭曲的弗利安,“真是太难看了。”

弗利安扶着墙起身:“我还没到需要你可怜我的地步。”

“别逞强,你的腿还在发抖,让我扶你一把?还是你乖乖回到我的怀抱来?”

“假仁假义装腔作势,你这种人真是让我厌恶得想吐。”弗利安说着,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笑出声来,“噢,我忘了,你不是人。”

弗利安的恶语相向并没有给阿斯蒙蒂斯造成任何影响,反倒加深了他的笑容。

“那么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厌恶我?”

弗利安不假思索地就给出了答案:“自以为是的恶魔,光这两点就够让我反胃了。”

阿斯蒙蒂斯慢慢降落到了地面:“先撇开恶魔不谈,自以为是必须是你能见到我之后才能得出的结论,我承认我最喜欢的是自己,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一向也是不择手段。可你见到我不过短短几天,仅这个理由足以构成会让你反胃的厌恶?”

弗利安紧闭着双唇一语不发。

“那么就要说回恶魔这一点,不错,理由充分,正当,那么让我想想,你为什么会厌恶我恶魔的身份?是因为我杀死了你的父亲吗?可这就奇怪了,不是你要求我杀了他吗?你不厌恶他会让我杀了他吗?那么,你厌恶的究竟是我,” 阿斯蒙蒂斯的眼底闪过一道冰冷的光芒,“还是他呢?”

弗利安一愣,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给出答案。

“回答不出来?还是不愿意回答?不过,没什么区别就对了……那么让我替你回答,” 阿斯蒙蒂斯慢步朝弗利安走去,蹲下身捏住弗利安的下巴,逼着他看自己,“你厌恶……不,你憎恨杀死你最亲爱的母亲的……父亲。”

弗利安张开了嘴,发现自己无法组织反驳的语言,只好紧紧地咬住下唇继续沉默。

“你还憎恨你自己,憎恨无法挽回堕入魔道的父亲的你,憎恨无法替涅斯卡里家族清除败类的你,憎恨低声下气求我的你……啊,我亲爱的弗利安,你还是一点儿也没变,与七年前那个求我的人一样,是一个一成不变的胆小鬼。”

“我……”弗利安不停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想让自己听起来很窝囊的声音不再颤抖,“不是……”

“不是?真敢说,一提到你父亲就逃避的人是谁?难道是我吗?”阿斯蒙蒂斯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奈的神色,“原本以为不刺激你,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会认清现实不再逃避,可谁知道,你竟然将这一切都归结为我错,继续着逃避的生活,看来是我失策了。”

阿斯蒙蒂斯勾了勾手指,弗利安的家徽就仿佛有了生命力一样飞到了阿斯蒙蒂斯的掌心,然后,他将它塞到了弗利安的手中。

“说什么家族的荣耀,也不过是用这个说法来逃避你间接杀死了你父亲的事实。说什么可以为家族而死,其实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如果能用自己的一条命换来平和的生活,你心里也会好过些……说到底,不都是为了你自己吗?”

弗利安捏着家徽,却发现颤抖的双手软绵绵的,一点儿劲也使不上。

“……你们说完了吗?”阵的声音正好打破了弗利安不肯说话的尴尬气氛。

“被你讨厌对我来说无所谓,你很自私也无所谓,可你必须记住,你是我的食物,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希望你因为不必要的感情,而让我在享用你时,觉得你难以下咽。” 阿斯蒙蒂斯站起来,向阵展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说完了,现在就来陪你。”

“不必了,”阵指着地上的恶魔,目不转睛地看着弗利安,“刚才收拾它们有些轻松,我就站在一边听你们处理家务事了,听起来,你们的确没有打秘地里宝物的主意,因此我失去了动手的理由。”

“我可以理解为即使我带着他离开这里,你也没意见吗?”

阵歪着脑袋问道:“我想我问过很多遍了,你们打算怎么出去?”

“硬闯,”阿斯蒙蒂斯伸出手,自掌心绽开了黑色的魔法阵,可手感却和进来时不一样,空间魔法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是不可能了。”

“我想我也自问自答很多次了,膜睡着了,你们是不可能出去的。”

阿斯蒙蒂斯摸着下巴:“嗯……看来的确要好好考虑一下了,作为下贱的人类,竟然能想出拒绝恶魔魔力的魔法,不得不夸奖他们一番。”

阵将视线转移到了阿斯蒙蒂斯身上,看到他觉得自己眼睛有点酸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入侵者闯入了秘地。”

阿斯蒙蒂斯眯着眼看阵,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我为了驱逐入侵者,与他进行了对战,却被他逃到了保存室。”

“然后?”阿斯蒙蒂斯大概知道阵想要说的话了。

“入侵者擅自翻阅了魔导书,召唤出一个恶魔,并命令恶魔在保存库中找到了逃脱的方法,最后入侵者和恶魔都离开了秘地,而我,由于不敢破坏秘地中的宝物,一直到他们从保存库离开时都动不了手。”

“唔,你不觉得这个借口太牵强了吗?”

阵相当纠结地皱起了眉头:“再牵强也是个借口,你总要给我个理由骗自己,骗膜吧?”

阿斯蒙蒂斯笑道:“没有为你着想我深感抱歉。”

“跟我来,”阵转身朝一面墙走去,就在看起来即将撞到墙的时候,墙开始扭曲,最后延伸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空间,“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我也不敢保证保存库里真的有出逃的方法。”

“已经帮上大忙了。” 阿斯蒙蒂斯拎起仍在出神的弗利安,小跑了两步追上了阵。

为什么要帮他们?

阵迷茫地看着前方,他是秘地的守护者,为什么要帮入侵者逃离?

是因为他们教给了新他感情?

戒备,惊喜,愤怒,不甘,无奈,纠结……

阵抚上眉心——刚才,他皱眉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复杂的心情是所谓的矛盾吗?

阵摘下一只手的手套,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

能皱眉的话,会让他看起来更像个人吗?

如果会就好了。

第十八章:上阵x败阵x魔法阵(九)

“书挺多的。”

三个一人高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魔导书。

阵来到被仍在椅子上的弗利安身边:“你自己找办法看。”

“意思是要全看完吗?帮人帮到底嘛。”

阿斯蒙蒂斯虽然这么说着,同时打了个响指,竟召唤出了六十个恶魔。

成群结队像来旅游的恶魔们与他们一起挤在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然后,阵看到其中几乎半数的恶魔,由于看不懂伊西多里王国的字被阿斯蒙蒂斯踢回了地狱,剩下的人中又有一半因为看不懂古文字被踢了回去。这么踢来踢去地筛选着,最后能帮上忙的其实就几个。

“你叫弗利安?”

发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弗利安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阵又说了一次:“你叫弗利安?”

弗利安有些呆滞地看着阵。

“我很羡慕你,你拥有丰富的感情和记忆。”

弗利安的眼底开始泛出活气。

“我不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可是我很羡慕你。”

弗利安终于没忍住勾起了嘴角:“转折用得很奇怪,而且不要一直强调你很羡慕我。”

“很奇怪吗?”阵皱起眉,“人不会这么说话吗?”

弗利安一愣,突然发现阵的脸是半透明的,而且样貌也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变得年轻,轮廓明朗,是不是……还有点儿像自己?

“你之前是长这个样子的吗?”

“样子?”弗利安的话让阵又有些纠结,“我没见过我的样子,这样很奇怪吗?”

阿斯蒙蒂斯抬眼瞥见两人坐在角落里欢乐地聊天,不满道:“消沉够了?消沉够了就过来帮忙,你以为是谁造成现在这种状况的?”

弗利安出乎意料的平静,站起身朝阿斯蒙蒂斯所在的方向走去。

“很好看,”弗利安对阵说,可说完立刻觉得不妥,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像称赞自己?于是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补充道:“一点也不奇怪,你是这个样子,那么这样保持下去不是也挺好的?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话倒是说得很好听。” 阿斯蒙蒂斯轻笑道。

弗利安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魔导书淡淡地回应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和他不同,我错得很彻底,所以我还不能保持。”

阿斯蒙蒂斯意味深长地看着弗利安:“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跟我道歉吗?”

弗利安回身看着阿斯蒙蒂斯:“作为交换,被打的一拳我迟早会讨回来,”

“随时欢迎。”阿斯蒙蒂斯陶醉地看着弗利安,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用轻的无法听清的声音说着,“我亲爱的弗利安,虽然觉得坏掉的你应该也会挺美味的,但还是现在的你……更能激起我的食欲。”

与阿斯蒙蒂斯的心情不同,恢复了理智的弗利安现在满脑子都是着克劳德的眼镜——当初他还真是说得太绝了,要早知道有今天,他那天一定会让克劳德也给他一副。

他们的作业持续了一个小时,但仍毫无进展。

就在弗利安将刚看完的书放回书架,打算再拿一本书出来的时候,阵突然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

弗利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阵扭过头看弗利安,脸上写满了震惊:“膜醒过来了。”

“看来是这样。”阿斯蒙蒂斯手心绽开了黑色魔法阵,捕捉到了膜的波动,“能出去了。”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弗利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了。”阿斯蒙蒂斯搂住弗利安的腰际,脚底绽开了黑色魔法阵。

恶魔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只剩阵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半透明的身体,苍白的脸色,直勾勾的眼神。

突然就让弗利安一阵莫名的揪心,等他反应过来,张开嘴想要对阵再说些什么,即便是道别的话语也好的时候,发现眼前的景色已经天翻地覆。

奇梦达紧张地询问着:“没事吧?”

弗利安顿了顿,才给出回答:“没事。”

阿斯蒙蒂斯则不客气地说着:“我对你唤醒魔法阵的方法十分有兴趣。”

“……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我们先离开这儿。”

阿斯蒙蒂斯不悦地看了一眼奇梦达,解除了身上的魔法,凭空消失在了奇梦达的视线中。

“回地狱去了?”奇梦达问道。

“不,还在这儿。”

奇梦达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地想追问,却被从窗口飞进来的萝莎蓓洱打断了。

“你们还磨蹭什么?西林纳图书馆是你家?赶紧走。”

奇梦达立刻绽开了淡蓝色的风系魔法阵,见状,弗利安也只好跟着做。他们从窗口飞出去后,跟随萝莎蓓洱直线上升,直到弗利安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越来越困难的时候,萝莎蓓洱才停了下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奇梦达问道。

萝莎蓓洱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全院出动找魔法阵的阵仗太大,元帅现在带兵过来了。”

奇梦达不适时宜地大笑起来:“浩浩荡荡的不是挺好的?让那个有骑士至上想法的老东西看看我们的孩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好个屁,”萝莎蓓洱破口大骂,吸了口气扭头,哭丧着脸声音中也带着浓浓的鼻音,“早知道我就不听你的,直接报告的下场还不及被他发现的严重。”

“蠢货,难道你也要对那个老东西低声下气的吗?”

萝莎蓓洱眼睛一亮:“我突然想起我有个重要的约会,我先走了。”

奇梦达拎起萝莎蓓洱的衣领:“如果你不打算回来了,那我也不打算让你走了。”

一直在一旁安静听着局势的弗利安问道:“秘地有入侵者,元帅会知道吗?”

萝莎蓓洱一愣:“据我所知那个魔法阵没那么高级,只要我们不说,他就不可能知道。”

“那么,”弗利安伸出一个手指,“我们在春游。”

阿斯蒙蒂斯在一旁笑出声来。

萝莎蓓洱也伸出了一根手指:“可以有。”

“……可以有你个头,蠢货,现在都快夏天了,还春什么游。”

萝莎蓓洱眨着亮晶晶的眸子:“萝莎蓓洱节还没结束,园游会改成城游会,多新颖。”

奇梦达冷静地下结论:“你们的对话够当克劳德一年份的笑料。”

萝莎蓓洱立刻蔫了下去。

“再说,只要那个老东西想查,还是能查出端倪来的,你们都把他当傻子吗?”

“那你说要怎么办?”萝莎蓓洱问道。

奇梦达沉默了一会儿:“我认识一个魔法公会的会长,你先到那儿去避避风头,剩下的事由我和萝莎蓓洱扛着。”

萝莎蓓洱的声音已经明显带着哭腔:“可是我不想扛着……”

奇梦达循循善诱地问道:“你再好好想想,如果这个时候把弗利安推出去,被那个老东西知道他和恶魔签订了契约,会怎么样?你的死相会比扛下这件事更惨,不对吗?”

萝莎蓓洱坚定地看着奇梦达:“我真的有个很重要的约会。”

奇梦达也坚定地看回去:“你确定好了?”

萝莎蓓洱抬手一指:“弗利安,我命令你立刻开始逃亡。”

话毕,一辆三头犬拉的车就出现在了半空中。

萝莎蓓洱猛烈地摇头:“不是我。”

想起隐去身形的阿斯蒙蒂斯,奇梦达皱眉道:“……太招摇了,你怕别人都不知道车上的人跟恶魔有关系吗?”

弗利安听到身边的阿斯蒙蒂斯轻轻地咋舌,打了一个响指后,三头犬变成了两匹棕色的骏马。

奇梦达满意地看着马,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什么,最后指向了弗利安。与此同时,弗利安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了一个魔法公会的名字和一条该走的路线。

“这个也是空间魔法吗?”弗利安好奇地问道。

奇梦达低头无语道:“你有心情猜,我也没心情回答。”

顺着奇梦达的视线,弗利安发现脚下已经小得像个玩具的西林纳图书馆,被蚂蚁似的黑点重重包围,滴水不漏。

萝莎蓓洱皱眉:“怎么这么快?”

“你会有这个疑问就证明你太小看那个老东西了。”

萝莎蓓洱认真地问道:“你说,我用一个魔法能不能消灭一半?”

奇梦达同样认真地回答:“我不确定,但我能确定你的下半生要在监狱中度过了。”

萝莎蓓洱又蔫了。

奇梦达抬头对弗利安说:“你们先走。”

简洁而有力的话,不是命令却让人不自觉地要去执行。

弗利安被阿斯蒙蒂斯不客气地丢上马车,他能感觉到马车开始移动,不久后,听到了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看来已经落到了地面上。

弗利安不放心地问道:“你认识路吗?”

阿斯蒙蒂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认识。”

“那你驾什么车……停车!”

马车应声停了下来,弗利安下了车抬头看阿斯蒙蒂斯,“下来,你到里面去。”

阿斯蒙蒂斯的目光越过弗利安的头顶,看进了他身后的灌木丛中。

“那里有什么吗?”弗利安问道,也看了过去。

“弗——利——安——”

一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用不可思议的速度钻出灌木丛,扎进了弗利安怀里。

“……桑尼?”弗利安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认错了人。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吸——克、克劳德说你搞不好会、会死……”

桑尼一边吸着鼻涕一边抽抽噎噎地说道,弗利安拨掉桑尼身上的树叶,黑着脸看着使用风系魔法,优雅地从灌木丛中飞出来的克劳德。

“……多谢你热心的说明。”

克劳德挑眉:“我可没有诅咒你,我只是告诉了他你可能会一辈子被困在秘地的事实,至于他怎么理解是他的事。”

“你们怎么在这儿?”

“他看到有马车在天上飞,说一定是你们,非要过来看看,结果还真是。现在看来也是不打算跟我回学院了……”克劳德顿了顿,严肃地说道:“你间接拐带我的研究素材已经成了事实,作为研究者,我必须同行。”

“我不知道你们误会了什么,我现在正在逃亡中。”弗利安扶额长叹。

“我当旅行。”克劳德不客气地爬上了马车。

【姻源】

第十九章:出逃x出生x出意外(一)

当他们来到离西林纳最近的一个城镇时,弗利安离开了歇脚的酒馆,想要先解决车夫的问题。

这里离西林纳并没有太远,可为了避人耳目,奇梦达给弗利安画的地图都是些难走的偏僻小径,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的甚至连路都算不上。车夫的凳子不比车厢内的细软皮凳,一路颠簸过来,弗利安觉得自己腰都快断了。

弗利安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镇上最大的马市。

“嘿,小兄弟,来买马?那你可就得看看我的马了,身强体壮,拍一下屁股比豹子跑得还快。”

说话的壮汉借着解说拍了弗利安的屁股一下,周围响起了不怀好意的笑声。这让弗利安突然就觉得,阿斯蒙蒂斯简直就是个绅士,至少他没调戏良家妇女……和良家妇男。

一般在马市会有一个小棚子,小棚子里坐着来自各地的车夫,他们不隶属于任何皇亲贵族,只要给钱就认主。他们有自己的马和车,可以为雇主直接提供,只不过收费会贵些,大多数马夫都会在这个环节赚取利润。如果雇主已经有马车,给的价钱也不能让马夫满意,那么不管你是谁,都会被轰出去。

弗利安并没有与壮汉有过多的争执,平静地路过了他,寻找着小棚子。

“嘿,我在跟你说话。”

壮汉见弗利安不做声,还以为他欺软怕硬,得寸进尺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哥们儿,别这么冷漠,我能为你提供这个马市中最好的服务,让我们好好聊聊。”

壮汉的手不安分地在弗利安身上上下游动着,口中淫笑声不断。

在伊西多里王国,乃至奥兹大陆,并没有禁止同性恋爱的法律。在奥兹大陆上甚至有许多国家的统治者,都迎娶过同性,这种带头作用让大陆上恋爱风气自由,所以对这种好男色的男人,弗利安也是见怪不怪,但不稀奇,不代表能接受。

对于一个取向正常的男人,是不会乐意让另一个男人随意触碰自己身体的,尤其是屁股。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就让我们来讨论一下关于您未来人生的问题。”

壮汉痴迷地看着弗利安:“你说。”

弗利安抬起右手,掌心绽开了一个红色的魔法阵:“您是希望我将您的男性特征熏坏,还是烧坏?”说罢,弗利安的左手也抬了起来,绽开了淡蓝色的魔法阵,“或者直接切掉?”

壮汉立刻向后退了好几步,自己被自己的脚绊倒,坐到了地上。

“魔、魔法师……”

壮汉,以及围在他们身边想看好戏的人都立刻大步向后退,惊恐地看着弗利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不想看到对方向自己求饶的画面,弗利安好心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上哪儿能找到车夫?”

壮汉颤颤巍巍地抬手指向弗利安身后。

“谢谢,那么,我们还要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吗?”

“不……不用了……”壮汉恐惧地看着弗利安,腿脚发软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弗利安转身朝壮汉所指的方向走去,所经之路所有人都纷纷让道,唯恐弗利安用魔法攻击他们。

小棚子内坐着几个正在打瞌睡的车夫,还有一个叼着根野草干脆就躺到了地上——乍看之下都身强体壮,没什么优劣之分。睡在地上的车夫似乎是听到了弗利安靠近的脚步声,将盖在脸上的帽子取下来,坐了起来。

“要雇马夫?”

此言一出,坐着的几个马夫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对着弗利安献殷勤。

“有没有认识到米尔提亚的路?”

其中一个车夫凑了过来:“我认识。”

还有两个车夫也凑了过来,只有一个又回到了原先他坐着的位置上,继续酝酿自己的睡意——看来是不认识路……或者不愿意去。

“您要走哪条路?”其中一个车夫问道。

弗利安反问道:“难道有很多条?”

“到前些年为止,我们还是走最短的那条,可前年,一个山贼团伙在那附近定了窝儿,活动范围也在那附近,好几个车夫都死在了那条路上,身上的财物都被扒光,据说还被乱刀砍死,死相极惨。从那以后,车夫都开始找别的路走了。”

“其他的路需要多久才能到达米尔提亚?”

一个车夫狐疑地看着弗利安:“您赶时间?”

“不,也不是特别赶。”只是也不能太慢。现在西林纳发生了什么弗利安根本不清楚,更不可能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当然是越快越好。

“快马加鞭的话,大概九天。”

“那有山贼的那条路几天?”

刚才回话的车夫似乎看出弗利安想走危险路的意思,默默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另一个刀疤脸车夫则代替了他回答:“五天。”

“我想走近路,没有人愿意去吗?我是一个魔法师,同行的伙伴们也都拥有魔法,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

刀疤脸低头想了一会儿,问道:“你出多少钱?”

弗利安一愣,突然想起自己跑出来的时候匆忙,身上根本没带钱,克劳德或许有,可现在的情况也不能跟车夫说你等一等我回去拿钱……

“让他开。”阿斯蒙蒂斯俯身在弗利安耳边说道。

弗利安惊讶地回过头,重重地撞到了他硕大的羊角上

“你开。”弗利安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地说道。

做这行生意做久了,谁有钱谁没钱几乎可以说是一目了然。在刀疤脸看来,弗利安的衣着打扮和行为举止看起来都像是个有钱人,所以在得知自己生命安全有保障时,他才会问价钱,可弗利安刚才愣住的模样明显出卖了他,而且弗利安的行为突然看起来……

很像个神经病。

刀疤脸开始往回走,不再回话,他可不想送人家到了目的地后被人家拿一句“没钱”搪塞了事,而且弗利安说自己是魔法师,这不是让他连强行收取的机会也消失了吗?

弗利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叼着草一直没说话的车夫打断了。

车夫吐掉了嘴里的草说道:“没用的,就算你们会魔法,车夫也是在车外,等你们发现有山贼的时候已经够车夫死上几回了,这么危险,谁还愿意去?”

弗利安本想说他也坐到车外去保护车夫,可突然一想,这样似乎就失去了请车夫的理由。

“给我一万Y(伊西多里币),我就去。”

“一万Y?那都能买两匹不错的马了……”

车夫笑了笑说道:“你要买的是我认路的脑子,同样的钱你买了马到不了米尔提亚,再说,骑马不累吗?你们不就是想轻松才来请车夫的吗?”

完美的生意人啊!

弗利安突然觉得车夫闪耀着金光。

阿斯蒙蒂斯倒是没什么表情:“让他到酒馆来。”

弗利安掩着嘴小声问道:“你有钱吗?”

阿斯蒙蒂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没有,必要时刻可以去抢。”

“……”对于这个答案,弗利安显然是不同意的。

“不行吗?那杀人灭口怎么样?”

“……”弗利安的脸色开始发黑。

“好吧,我不插手就是了,你自己解决。”

最终,弗利安还是决定据实相告:“我现在身上没钱,也不确定我的的朋友有没有带钱,出来的时候实在是太匆忙了……”

车夫意味深长地看着弗利安。

“所以……能先让我回酒馆确认一下吗?”

车夫问道:“确认了还是没钱怎么办?”

“那您就当我没说过这事吧。”

“……”车夫相当无语地看着弗利安,半晌,才又开口道:“你们在哪家酒馆?”

“教会斜对面的托姆斯酒馆,车和马我们都有……”

“那你先回去吧,等会儿我再过去。”车夫没等弗利安回话,就起身离开了马市。

见状,弗利安也转身打算离开马市,却再次撞到了阿斯蒙蒂斯硕大的羊角上。

“你能让你的角别这么横行霸道吗?”弗利安捂着自己的额头说道。

阿斯蒙蒂斯站直了身子,摆正了脑袋,比划了一下羊角和弗利安之间的高度差距:“没必要,这样你就够不着了。”

“你不觉得你这个脑袋很难保持平衡吗?”

阿斯蒙蒂斯想了想回道:“是挺重的。”

弗利安迈开步子向前走去:“那就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现出身形。”

阿斯蒙蒂斯可以使用一个让人类也能看见恶魔的魔法,当他使用了这个魔法之后,羊角就会消失不见,从外貌上来看与一般人无异。

从身后好几个人倒抽气的声音来判断,阿斯蒙蒂斯应该已经现形了。

弗利安叹了口气道:“你能不能不要祸害大众了?突然出现是会吓出心脏病来的,心脏病是会死人的。”

“为什么?像我这样完美的人,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不是非常正常吗?”

对于阿斯蒙蒂斯的自恋,弗利安已经无话可说了,所以他换了个话题。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开始就在,只不过我在天上飞,你在地上走。”

“……”

“刚才那个碰你的人,你给他的处罚太轻了,应该当场就把他的手给砍了。”

弗利安皱眉看向阿斯蒙蒂斯:“你砍了?”

阿斯蒙蒂斯淡然地回复着:“没有。”

弗利安四下搜寻着壮汉的身影:“难道你把他给杀了?”

阿斯蒙蒂斯依旧淡定地看着前方:“没有。”

“什么也没做?听起来不像是你的作风。”

“嗯,不是什么都没做,还是动了点儿手脚。”

弗利安又紧张起来:“那你到底做了什么?”

“请他吃东西了。”

“吃东西?”

阿斯蒙蒂斯笑眯眯地回道:“嗯,美味的嘎嘣脆。”

第二十章:出逃x出生x出意外(二)

对于弗利安与阿斯蒙蒂斯和平地一起回到酒馆一事,克劳德认为其令人震惊的程度,完全不亚于萝莎蓓洱突然在街上开始了裸奔。

桑尼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边大口吃肉,边口齿不清地问弗利安刚才干什么去了。

克劳德看着弗利安仍有些发红的额头下了结论:“你撞坏脑子了?”

这让弗利安第一次有了跟桑尼一样的感受。

“……多谢关心,我的脑子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去找了个车夫。”

克劳德看了看四周:“车夫呢?”

“他说他一会儿来,对了,克劳德,你有没有钱?”

克劳德看了看狼吞虎咽的桑尼,和桌上以飞快的速度叠起来空盘子:“很危险。”

也就是说带的钱不多吗?

弗利安叹了口气,看来真的要跟那位车夫道歉了。

“你没有钱吗?”

“……你觉得我有时间回去拿钱吗?”

“没钱你请什么车夫?”克劳德惊讶道,然后又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噢——所以你用脑袋把车夫撞傻了,让他免费给我们驾车?”

“……这跟我的脑袋没什么关系。”

“还真没钱吗?”

声音自背后响起,弗利安回过头去看,发现是刚才的那个车夫。

“抱歉……”

对方点了点头,似乎在意料中:“你们的马车呢?”

“马车?”弗利安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

“我送你们到米尔提亚。”

不仅弗利安,连克劳德也惊讶了起来:“为什么?”

车夫往身后一指说道:“镇上的米商突然接了一笔大生意,六天内要把货送到米尔提亚去。可你也知道,那条近路谁也不敢走,远路又赶不上交货期限。这笔生意很大,米商不愿意放弃这个赚大钱的机会,就下了重金招募愿意送货的人。”

车夫大拇指所指的方向,是两匹马牵着的板车,上面堆放着几十个麻包袋。

“你们不是说你们是魔法师吗?我送你们到米尔提亚,作为交换,你们得保护我和货物的安全,到达米尔提亚的时候把你们的马车给我,怎么样?”

怎么听都是稳赚不赔的旅程。

弗利安再一次看到了车夫身上发出的生意人金光。

弗利安回头用眼神咨询着克劳德和阿斯蒙蒂斯的意见,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成交。”

当弗利安和车夫将马车牵过来时,发现板车上覆上了一张破布,而克劳德正在破布上面画着什么。

车夫好奇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画魔法阵,”克劳德大功告成,跳下了板车,“我们总要睡觉,总有注意力不放在货物身上的时候,画几个魔法阵的陷阱,有人想打货物主意的时候,我们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弗利安补充道:“最好也让他在你身上画一个。”

车夫迟疑地问道:“为什么要画在身上?衣服上不行吗?”

弗利安答道:“如果衣服破了,令魔法阵的图案有了缺失,就没法发动魔法了。”

“行,出了城镇再画,总不能让我在这儿扒衣服。”车夫拿出麻绳,小心翼翼地绕过魔法阵,开始用麻绳固定货物,“对了,还没告诉你们我的名字,我叫马克,路上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就是了。”

“谢谢,我是弗利安。”

马克嘟囔着弗利安的名字,继续着自己的作业。

克劳德拎着一动不动的桑尼走出酒馆:“吃着饭竟然也能睡着,我看你是要进化成另一种生物了。”

弗利安从一脸嫌麻烦的克劳德手中接过了桑尼,抱着他先上了马车。安顿好桑尼后,他又走下来帮马克,将拖着板车的马的缰绳紧紧地系在了他们的马车后面。

阿斯蒙蒂斯奇怪地看着弗利安:“你不是已经脱掉你的假面了吗?”

弗利安抬头同样奇怪地回问道:“什么假面?”

“对人亲切友善,不是你为了让周围的人看不出你本质的假面吗?”

“……”弗利安沉默了一会儿,“的确,以前是。”

但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另一半是弗利安从小接受的礼仪教育和母亲的影响,作为一个贵族他并不排斥与平民间的练习,也正因为如此,他少了许多贵族拥有的距离感。

“那你现在为什么还要帮他?”

弗利安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定看着阿斯蒙蒂斯:“我不帮,你会帮吗?”

“不会。”

“你认为克劳德会帮吗?”

“不会。”

“对,你们都不会,那边还睡死了一个。”

阿斯蒙蒂斯微微倾斜着脑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召唤恶魔……”

“为了马克的心脏着想,我劝你不要。”

说完,弗利安不再理会阿斯蒙蒂斯,专心地投入到了手头的工作中去。

等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一行五人终于浩浩荡荡地上了路。

头一天过得还是挺平和的。

马克贴心地提前准备好了干粮和水,作为交换他们将克劳德身上最后的钱给了他。克劳德与阿斯蒙蒂斯期间说过几次话,弗利安要么是觉得话题他插不上嘴,闭眼小憩,要么只是听着,几乎没说过话,因此车厢内相当长的一部分时间,是在沉默中度过的。

值得欣喜的是,当睡饱了的桑尼起来吃饱喝足,开始精力充沛地问东问西,车厢内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气。

但是第二天就没这么好过了。

阿斯蒙蒂斯丢下一句“我要回地狱解决一下作为一个雄性必须解决的事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桑尼还是吃饱了就闹,闹累了就睡,睡饱了又起来吃,如此无限循环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弗利安的错觉,他总觉得桑尼睡觉的时间有点长。

至于克劳德,一整天都翘着脚,悠然自得地看着魔导书,弗利安记得,在自己闭上眼要睡觉前,他在看,醒过来睁开眼时,他还在看,让弗利安不得不怀疑克劳德到底有没有睡觉。

而弗利安,在这趟安静的旅途中也终于开始整理起这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

弗利安并没有完全接受阿斯蒙蒂斯,只能说对于他是恶魔这件事,自己在心底的某处仍是抵抗的。抵抗归抵抗,却也无法否认他说的话十分正确。

在秘地里的话就像锋利的锐器刺进弗利安的脑海里,一针见血,立竿见影。他因为阿斯蒙蒂斯的话扭转了一些自己常年来贯彻的错误观念,可有些惯性的思维,不是他想改就能改的。

比如他的家徽。

到现在弗利安都在为阿斯蒙蒂斯曾侮辱过自己的荣耀耿耿于怀。人总是这样一种奇妙的生物,每个人都有一件一直以来坚信是正确的事,那几乎已经和你的信仰融为一体,可如果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错了,错得离谱,你会怎么样?

大多数人的信仰支柱会在心中倒塌,消失殆尽。

可失去了信仰的人是十分落魄的,一部分在狼狈中找回一丝冷静的人,会要求自己继续坚持这个错误的信仰。这不代表往后的日子里,他们不会改变这个错误的信仰,这只能代表他们还没有失去活下去的念头。

弗利安觉得自己大概就属于这一类。

对于家族灌输的概念,和阿斯蒙蒂斯说的话,弗利安持保留意见的态度。他只知道自己还需要多看,多听,希望自己接近正确的日子不会太远。

到了第三天,已经不是寂静就能形容车厢内的情况了。

阿斯蒙蒂斯一去不复返,克劳德已经看了整整三本一指厚的魔导书,而桑尼,让弗利安发现了一个不是错觉的事实——他一直都在睡,至少从弗利安清醒过来的时候,到夕阳西下的现在,他都没睁过眼。

包括弗利安,都开始有了“不是说有山贼吗?怎么还不来抢劫”这种不负责任的想法。

“弗利安?”

弗利安听到了来自桑尼的呢喃:“梦话?”

“不是……”桑尼揉着眼睛坐直了身体,“我睡好了。”

“要吃东西吗?”

克劳德放下了手中的第四本魔导书:“你在把他当猪喂吗?”

“你才是……噢……”桑尼激动地站了起来,又捂着脖子蹲了下去。

克劳德精准地下着结论:“落枕。”

弗利安哭笑不得地看着痛苦不已的桑尼,动手开始帮他按摩脖子。

桑尼撅着嘴:“我这是睡得太好了,我有弗利安的肩膀,你没有,我知道你嫉妒。”

克劳德挑眉:“没有人会因为睡得好而落枕。”

桑尼嘴硬道:“我就会,我是例外,你不服气吗?”

克劳德笑道:“对,你是例外,因为你不是人,是一头只会吃喝拉撒睡的蠢猪。”

弗利安按住了想要扑向克劳德的桑尼,示意他不要乱动,否则脖子会疼得更厉害。如果在平时,弗利安一定会阻止他们的争吵,可现在不同,他们的的争吵多少能让无聊的时间得到缓冲,因此他决定当做没看到。

克劳德在桑尼愤怒的话语中,愉快地将注意力再次放到了魔导书上。

叫嚣了好一会儿,克劳德没反应,桑尼也开始觉得有些疲惫,便放弃了要求克劳德道歉的念头,转而向弗利安装可怜。

“弗利安,克劳德欺负我。”

弗利安停下了手上按摩的动作:“嗯。”

桑尼可怜兮兮地看着弗利安:“他这么欺负我,你都不帮我吗?”

“你想我怎么帮你?”弗利安摸了摸桑尼的头顶。

“好好骂他一顿。”

弗利安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我不太擅长……”

“那揍他一顿。”

弗利安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我可能打不过他。”

桑尼皱着眉头严肃地问道:“那你还能干什么?”

“……”弗利安捏住桑尼的脸颊:“揍你一顿还是绰绰有余的。”

“哇,连弗利安也欺负我!”

桑尼开始在地上打滚,其动静之大让马克也忍不住回头看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地上脏,快起来,吃点儿东西。”

弗利安将一块饼作为和好的契机递给了桑尼,桑尼接过饼,坐回了凳子上,一边咀嚼一边抱怨着:“又是饼,我已经吃腻了。”

话虽这么说,但从桑尼迅速解决了五个饼不就水的速度上看,他还是吃得相当欢快的。

“对了,弗利安,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沙罗曼蛇,”桑尼拿起水壶喝了一大口后,才继续说道:“它说我的魔力不够。”

提到沙罗曼蛇的同时,克劳德就抬起了头看向桑尼。

弗利安问道:“魔力不够?是不足以供应给它的意思吗?”

“不知道,它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消失了。”

弗利安看向克劳德,克劳德缓慢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话说回来,沙罗曼蛇被称为火龙和火精灵,那我也是使用火系魔法的吗?”桑尼将头枕在弗利安的项间,毫不客气地蹭来蹭去,“我从来没用过魔法,用魔法是什么感觉?”

弗利安故意将头歪到桑尼所在的一侧,用脸颊对他的头顶进行了亲密的挤压攻击:“嗯……什么样的呢?不好说呢。”

桑尼突然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地看着弗利安:“使用火系魔法的人是不是有点多?想到萝莎蓓洱也是火系魔法师,我就有点不想要火系魔法了,有没有某个沙罗曼蛇的主人是其他系的魔法师?”

“你在小瞧火系魔法师吗?”弗利安弹了桑尼的额头一下。

桑尼应声倒入了克劳德的怀中,吓得弗利安一阵惊慌失措。

克劳德将食指放到了桑尼的鼻子下:“放心,还活着。”

“又睡了?人受得了心脏受不了……”弗利安回想了一下桑尼上次睡醒的时间,“他以前有睡这么长时间吗?”

克劳德面无表情地接道:“沙罗曼蛇。”

弗利安有些担忧地看着桑尼:“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自从离开学院就开始了。”

“不是离开学院才开始的,只是刚好离开学院后明显了起来。”说完,克劳德用鼻子哼了一声,补充道:“而且,以他的生命力,拿拖鞋打也是打不死的。”

克劳德的话让弗利安立刻联想到了某种生物,然后小小地纠结了一下这种情况下,他应该开怀大笑还是苦笑,最后,表情还是恢复到了一贯的波澜不惊。

第二十一章:出逃x出生x出意外(三)

桑尼嗜睡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到了第四天,桑尼一整天都没有醒来过。

弗利安有些担心,想和克劳德讨论一下桑尼异样,却发现克劳德面色不善,怎么看也不像是心情好的样子——这四天来他们没经过什么像样的镇子,小村庄也就只能买到些干粮。克劳德又坚持不吃饼,因此他已经饿了四天的肚子,现在大概正因为低血糖导致怒火中烧。

任谁都看得出来克劳德在忍耐,所以弗利安不会自己去踩地雷,并做了个十分明智的决定——在克劳德的眼神将他掐死前,他还是和马克呆在一起吧。

“为什么要坐到外面来?”

即使已经到了车厢外,弗利安还是能感觉到克劳德的目光穿过了玻璃窗,打在自己背上。

“天色暗了,出来给你照亮道路。”弗利微笑道:“要知道,走夜路很危险。”

马克看着弗利安食指尖上窜出的小火苗问道:“路是长在你脸上还是我脸上?”

“……马的脚底下。”

“你的意思是要我下去被马踩还是你下去?”

“马克……”

“什么?”

“其实不够亮你可以直说,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弗利安仍然保持着微笑,绽开魔法阵,从阵的中心“噗噗”喷出了两个火球,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火球,让它们保持在离马大约两米远的前方。

马克看得出神,惊讶得忘记关上了自己的嘴。

“……你这个魔法还真是方便。”

“也不是这么说……”弗利安的额上冒出了细汗,“丢出去是很简单,但要同时控制质量、大小、位置还是很难的。”

“嗯——是吗?”马克收回目光专心驾驶着马车。

“……”不用敷衍得这么明显吧?

不过也比面对克劳德好——弗利安这样想着,心里又好过了些。

“你们为什么去米尔提亚?”马克问道。

“唔,加入那儿的一个魔法公会。”

马克皱眉回想着:“米尔提亚有魔法公会?我怎么没印象……近几年才建立的?而且,为什么要跑到米尔提亚的公会去?西林纳不是有一个特别出名的魔法公会吗?”

干笑了两声,弗利安故意暧昧不清地说道:“被赶出来了。”

套用克劳德的一句话——对方要怎么理解就是对方的事了。

“被赶出来了?为什么?闯祸?”

弗利安的眼皮跳了一下。

见弗利安不回话,马克又问道:“不是?那是魔法太差?”

弗利安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还不是?那肯定就是性格太贱了。”

弗利安尴尬地勾起嘴角:“……你猜。”

“除了第三个,我都不能接受。”

“……”

马克有些不安地追问道:“你们是不是闯祸了?会不会有追兵?你确定你的魔法底子够扎实吗?”

“嘘……”弗利安故弄玄虚地将食指摆在嘴边,期待这样能暂时让马克闭嘴。

“……在你回答我问题之前我都不会嘘的。”

“嘘……嘘……嘘……”弗利安吹起了无声的口哨。

“我现在不需要解决撒尿的问题。”

“等等,”弗利安敏锐地察觉到了一定在范围内的风元素粒子正在激增,这说明有人使用风系魔法进入了这范围中,“有人靠近了。”

马克将信将疑地停止了发问,却无法在视线范围内看到所谓的人。

“现在的车夫都这么有钱吗?竟然请得起魔法师护驾。”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马克下意识地拉紧了缰绳,让马儿停下来,然而他告诉了前边儿的两匹马,却没告诉后面的两匹马。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马头撞到了马车上。

想到此时此刻克劳德的脸色,弗利安就一阵皮紧。

循着声音的来源,弗利安发现了一名站在半空中的女性。女性用带着花边的折扇掩着脸的下半部,天色太暗弗利安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只知道她穿了一身深色系的长裙。

马克立刻趴倒在了凳子上。

虽说凳子与马车同宽,坐一个人绰绰有余,可现在弗利安也坐在凳子上,被马克横身这么一趴,屁股这么一挤,险些从车上掉了下去。弗利安起身,给了马克更宽广的占地面积。

“你在装死?”弗利安问道。

“不是。”

“装晕?”

“不是。”

“睡觉?”

“不是。”

弗利安莫名其妙的看着马克:“那你到底在干嘛?”

“从这个角度隐约能看见裙子里的内容。”

“……好眼力。”

弗利安与马克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入了对方的耳中,女人尖叫着快速落地,殊不知飞扬的裙摆让马克又发出了一阵惊叹。

“白色的。”

对方用扇子指着马克,手止不住地颤抖:“住、住住住、住口!你这个下贱的平民竟敢偷看我、我的……我的……”

愤怒让对方开始有些结巴,说到关键内容时,却红着脸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令弗利安在意的却是另一个地方:“你是……”

“下贱的平民没有资格知道我的身份!”

对方的扇子改变方向,朝路边一挥,立刻从草丛中跳出了十几个拿着大刀的男人。

马克突然发现他头顶有一把明晃晃的刀子,连忙跳起来躲到了弗利安身后:“有山贼!”

看到马克惊慌的表情,女人摇着扇子笑了:“哎呀,我们可不是……”

“对,识相点儿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女人身边的矮个子男人抢先回答道。

“谁允许你打断我说话了!”女人飞快地用扇子狠狠地打向矮个子的头,然后依旧满面微笑地看向弗利安,“我们可不是那么低俗的存在。”

矮个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补充道:“好吧,曾经是。”

“谁允许你说话了!”话毕,矮个子又挨了一扇子。

“我们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对你们的货物很感兴趣,可以把它交给我们吗?”

弗利安耐心地听完了对方的话:“其实,刚才我的问题还没问完。”

矮个子点了点头:“嗯,你问。”

“不要说话,我让你不要说话!”这次,矮个子接连挨了好几扇子。

“你是哪个家族的?”从女人的言行举止中,弗利安下了她并不是普通人的判断。

“你你你在说、说什么呀,我我我才不是、是贵族。”

马克惊讶地看向弗利安:“你听到没?她承认她是贵族了。”

弗利安默默地看了马克一眼:“刚才只是她结巴了,我还没处理完,你可以先闭嘴吗?”

迫于情势,马克乖乖地关上了嘴。

“回答我。”

“你、你从哪儿看出我是贵族了?”对方拼命地摇晃着扇子来掩饰自己显而易见的不安。

因为你装腔作势故作姿态的模样简直和以前的自己如出一辙。

当然,弗利安不会这么说。

“我总觉得我在哪儿见过你,或许是皇宫的舞会上?”

弗利安的虚张声势成功地让对方乱了阵脚:“不可能,我还没资格参加皇家舞会。”

矮个子委屈地看着女人:“您不让我说,可您现在不也说出来了吗?”

“……”对方身形一顿,转瞬,消极到了极点。

“莉莉安大人,您脸歪了,下巴脱臼吗?”

马克好心地提醒着莉莉安:“他把你的名字说出来了……这样好吗?”

好心的结果是让矮个子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既然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不能让你们活着离开了……”

莉莉安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弗利安这才发觉自己的脚被两条小蛇般的藤蔓缠住。

“你刚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吸引我注意力的表演?”弗利安有些懊恼自己的分心。

“诶?啊,对,喔呵呵呵呵呵,那是……”

矮个子插话道:“相当发自内心的,据我观察,并不是表演。”

下一秒,双方还没开战,山贼方就率先损失了一名成员。

“货物我们就收下了。”

弗利安想起了克劳德画的魔法阵:“劝你不要……”

“人总是口是心非,说着不要但一般都很想要。”

一个山贼透过车窗发现了克劳德,猥琐地笑了,下流地说着一语双关的话。他身边的山贼收起了刀,动手就要去解开系在马车后的缰绳。只听一声长吁,男人被马撞飞回了草丛中,末了,还用鼻子喷了一口气,以示不屑。

“干得好!珍妮。”马克躲在弗利安身后小声地呐喊助威。

“把马杀了。”莉莉安平静地下着指令。

马克立刻噤声。

“可是……莉莉安大人,马杀了怎么运货回去啊?”

“前面不还有两匹呢嘛,蠢货!”

马克的脸突然就像变戏法一样全白了,求救的眼神投向弗利安:“我的珍妮……”

弗利安叹了口气,脚下映出了火红色的魔法阵,橘黄色的火苗升起,缠住他脚腕的藤蔓立刻扭曲着缩回到了草丛中。

“蠢货,赶紧去把货物抢过来,这家伙由我来对付。”莉莉安踹了一脚。

马车车体一沉一升,弗利安察觉到明显有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从车上下来了。

“我想我可以马上解决好,不需要你出手。”

实际上,克劳德使用魔法与人对战的场景弗利安是没见过的,他不清楚克劳德的实力有多深不见底,他之所以要阻止克劳德出手,完全是因为克劳德的性格。

虐人倾向太明显了。

克劳德靠在马车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淹死的人总会浮肿,这不太符合我的美学,所以我一直没实施过。”

莉莉安一愣,弗利安一僵。

“需要我给你这份莫大的荣幸吗?美丽的山贼小姐。”

第二十二章:出逃x出生x出意外(四)

“你们在干什么?”

当阿斯蒙蒂斯用春风得意的脸发出这样的疑问时,弗利安为难地摇着头。

“总之,就是这样。”

克劳德让弗利安得到了一个恐怖的回忆。

阿斯蒙蒂斯看着满地的溺水人群,又看了看黑着脸微笑,显得惊悚度颇高的克劳德,点了点头表示大概了解凶手是谁了。

“沙罗曼蛇要孵化了,你们还这么悠闲地同类残杀?”

弗利安惊讶地问道:“要出生了?”

克劳德更惊讶地问道:“你要生了?男的女的?”

弗利安无语地看着克劳德,他强烈感觉克劳德是饿坏脑子了,现在才会看起来这么智商低下。

“……你觉得我生得出来吗?”

克劳德思考着:“如果可以,那么我能研究的项目又多了一个。”

弗利安已经懒得跟克劳德废话了:“是你很有兴趣的沙罗曼蛇。”

“你怎么知道?”克劳德问完后,马上又反应了过来,“我亲爱的朋友回来了?”

阿斯蒙蒂斯打了个响指,现出身形:“抱歉,我忘了。”

莉莉安被克劳德的水绳捆住了手腕,原本忙着挣脱的她,突然看到了凭空出现的阿斯蒙蒂斯,惊讶得忘了继续手上的动作。

“沙罗曼蛇的孵化非常耗费契约者的魔力,你们最好去看看那个小子死了没有。”

克劳德看向马车:“以他的生命力来看,多半是死不了,如果真死了,只要沙罗曼蛇还在就没有任何问题。”

“这可难说,”阿斯蒙蒂斯笑着朝马车走去,“如果契约者死了,魔力就中断了传输。蛋要是没破还好,如果破了还没来得及出来,里面的沙罗曼蛇多半会死。”

“恶魔也会死?”弗利安有些惊讶,跟着阿斯蒙蒂斯钻进了马车。

“会死,尤其是沙罗曼蛇这种低等的恶魔,”阿斯蒙蒂斯边解释,边用脚尖将桑尼的身体踢倒向反方向,可以看到他裤子的口袋发出了微弱的蓝光,“沙罗曼蛇只是幼虫,在没有成为火龙或者火精灵前,只能称得上是一种比较难踩死的虫子。”

桑尼的样子倒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睡脸很安详,嘴唇微微张开,还能听到轻微的呼声从他嘴里传出来,只有沙罗曼蛇的蛋在他裤袋子里发着光。弗利安担忧地摸了一下桑尼的脸庞,谁知桑尼竟倏地睁开了眼,不满地看着触摸他的弗利安。

“下等的种族,别靠我这么近。”

“他说你下等。”

“谢谢,我没耳聋。”弗利安平静地接上了克劳德的提醒。

桑尼眨了眨眼,在原本不应该看清瞳色的昏暗灯光下,他的眼眸竟不时闪着红光。

克劳德看着桑尼问道:“你什么时候能生出来?能不能快点,我没什么耐心。”

桑尼皱眉,鼻腔中发出不屑的音节。

“你还是不用出来了。”

阿斯蒙蒂斯笑道:“我亲爱的朋友,请息怒,这只是沙罗曼蛇出生时正常的反噬现象,现在主宰着这个小子的身体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意识,而是沙罗曼蛇的意识。”

沙罗曼蛇这才发现了一直坐在凳子上没说话的阿斯蒙蒂斯,感觉到一阵寒气爬到了身上。

弗利安又问道:“它这样对桑尼的身体没影响吗?我是说,它不会就这样一直占据着桑尼身体的意识吧?”

“你不希望?”

弗利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斯蒙蒂斯的意思:“当然不希望。”

“放心,这只是暂时的现象,就算能做到……”阿斯蒙蒂斯眯着眼看向桑尼,“你猜它敢不敢?”

桑尼无法抑制地发抖。

克劳德拍手道:“不愧是大恶魔。”

阿斯蒙蒂斯笑道:“谢谢你的夸奖。”

弗利安歪着脑袋看着阿斯蒙蒂斯:“难道你在关心桑尼?”

“当然,我亲爱的弗利安,桑尼是你的朋友,而你是。”阿斯蒙蒂斯将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我的坐骑已经在几百年前被别西卜吃了,现在急需一头新的坐骑。”

弗利安心中刚燃起的那么一点好感的火苗,被迅速扑灭了。

“它身上的魔力很杂乱,”阿斯蒙蒂斯伸长脚,又用脚尖踢了桑尼一下,“你有过几个契约者?”

“魔力杂乱有什么问题吗?”克劳德问道。

“会影响它的成长……不过对我来说是件好事,说实话,火元素精灵乘坐起来没有火龙看起来威风。”

“比如?”

“之前有不少人被强制签订过契约,感觉起来都是它吸收到的大多是负面的魔力,这就表示它会无关这个小子的意识和魔力成为火龙。”

克劳德摸了摸下巴:“可比起火龙我更想研究的是火元素精灵。”

阿斯蒙蒂斯笑道:“小的意见分歧能增进我们的友谊,如果你真这么希望,就好好培养这小子,或许在你或他的有生之年能看到火龙——这是我作为朋友的友情提示。”

“有生之年?”

解释得有些口渴的阿斯蒙蒂斯,连打了两个响指,随即出现了一名衣着暴露的女恶魔,手上拿着一杯血红色的饮料,并将杯子递给了阿斯蒙蒂斯。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头双脚站立的老羊,拄着拐杖,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打着颤。

两名恶魔的出现使本来就狭小的空间显得更拥挤了。

“原谅我,我亲爱的朋友。”

克劳德笑了笑,表示理解。

“母龙一般只产一个卵,在产卵后会给自己的蛋加上一个封印,用于保护它们的后代……”

面对老羊的解释,克劳德毫不客气地打断道:“你能再说一次吗?抖得太厉害我没听清。”

老羊幽怨地看着克劳德又说了一次:“母龙……会给蛋加上封印……”

克劳德挑眉问道:“你刚才说的有这么短吗?偷工减料?”

“……别为难他了,我们应该尊老爱幼。”弗利安看不过眼地说道。

克劳德不太认同,但还是勉为其难地给了老羊台阶下:“然后?”

“也就是说……幼虫要破壳出生……必须要利用这段时间吸收魔力……母龙的封印包含了强制的契约……其实也就是变相的……利用人类保护它们的后代……更是有利于龙吸收魔力……”

老羊边抖边说,阿斯蒙蒂斯悠哉地喝着饮品,女恶魔正在替他揉肩,丝毫看不出霸占了一张凳子的他有腾出位置来让老羊坐的意思。弗利安只好扶老羊到桑尼的身边坐下,与此同时沙罗曼蛇控制着桑尼的身体又往旁边靠了一些,一脸嫌恶的让出了更多位置。

“不与人签订契约就不能破壳吗?”弗利安问道。

“可以……但那大多要花上百年甚至千年的时间……去吸收世间的魔法元素……你要知道……”

弗利安贴心地接道:“那有些慢。”

老羊点点头:“在路西法大人带领手下的天使……进行了反抗上帝那一场著名的战役中……损失了太多身为天使坐骑的龙……龙族的繁衍都是漫长而悠久的……当时的龙都是各侍其主……在那一战后龙族从剩余的龙中推选出了一个龙王……定下了这个规定……并规定此后所有出生的幼龙……都将成为龙族的王子……拥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克劳德不耐烦地打断了老羊冗长的解释:“别说这么多废话,说关键的。”

老羊有些欣喜的眼神再度幽怨了起来:“沙罗曼蛇需要吸收够一定得魔力才能自己破壳……如果它们运气好……第一个契约者就是魔力强大的魔法师……估计只需要两个契约者就可以破壳了……这只沙罗曼蛇……在老朽看来至少有与五名以上的人签订过强制契约……”

克劳德勾起嘴角:“意思是说它运气很差,而且碰上的全是拥有黑暗面的人对吧?”

“是的……破壳是个难关……从幼龙到成年的路程反倒简单得多……它们可以通过所有可能的途径增强魔力……如果条件允许……每天给他们喂一块魔水晶……用不了多少年……它们就能成年……”

克劳德摸了摸下巴:“他能吸收我的魔力吗?”

“理论上可以……具体操作……我并不是龙族……不太清楚……”

“我觉得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

弗利安安慰着老羊:“其实……你不觉得挺像的吗?”

克劳德挑眉:“哪个部分?后脑勺?”

“是背面。”弗利安纠正了克劳德的措辞。

“有差别吗?”

“礼貌上有很大的差别。”

为什么我觉得也没多大差别?老羊在心底呐喊着。

“好吧,那就像吧,”克劳德又补充道:“现在比起火元素精灵,我更想看到一头长着毛的龙出世了。”

“……”老羊很惊讶,为什么这么恶毒的人竟然只是个人类?以他的资质完全可以去地狱混个大恶魔当当。

“反噬要结束了。”阿斯蒙蒂斯亲切地提醒着,“你们可以回去了。”

阿斯蒙蒂斯的命令刚说完,老羊就嗖的一声不见了,女恶魔有些恋恋不舍地趴在阿斯蒙蒂斯的身上,但他一皱眉,女恶魔也乖乖离开了。

弗利安吸了吸鼻子,突然好奇起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是不是弥漫着阿斯蒙蒂斯散发的费洛蒙。阿斯蒙蒂斯笑着看他,眼神锐利得让他以为自己心里的想法被看穿了。

沙罗曼蛇蛋迸发出的耀眼光芒将弗利安的尴尬一扫而空,强光将车厢内辉映得如同白昼,克劳德因兴奋发亮的眸子也在这份光芒下变得不起眼。

这个现象并没有持续很久,随着喀嗒喀嗒的声音缓慢响起,光芒也逐渐退了去。

三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桑尼的裤袋,可裤袋内却不再有动静。突然担忧的情绪就蔓延开来——谁都不敢冒险在这个时候去碰蛋,可弗利安十分担心桑尼的安危,而克劳德则是担心沙罗曼蛇有没有平安地出生。

许久,裤袋里终于再次有了动静。

裤袋里探出了个小小的尖脑袋,两爪巴着裤袋的边缘,滴溜溜地转着又圆又大的眼珠子看着他们。它有着黑色的皮肤,但并不是完全的黑,上面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斑点。

第二十三章:出逃x出生x出意外(五)

“由衷地欢迎你降临到这个世界上,龙族未来的王子……或者公主。”

在看到沙罗曼蛇的那一瞬间,克劳德是这么说的,但下一秒,他就揪住了它的尾巴将它拎起,给它上了人生中第一堂课,名为《阶级关系的重要性》。

解开了绳子的莉莉安躲在马车外目睹了这一切,就算她不知道沙罗曼蛇是什么生物,她也知道它不会是个简单的生物,震惊的她做了一件这之后让她后悔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事——放弃了一次逃跑的绝佳机会。

与莉莉安的震惊和克劳德的喜悦不同的是,桑尼清醒过来后显得十分失望。

出生的沙罗曼蛇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在桑尼的想象中,破壳而出的应该会是一只软绵绵的小龙,有着蝙蝠一样的翅膀飞翔,嘴巴里还能喷火——而事实上,沙罗曼蛇是皮糙肉厚的,不但没有翅膀,火焰也是由身上的斑点喷出。

真是太逊了。

弗利安碰了碰撅起嘴的桑尼:“不给它起个名字吗?”

桑尼一本正经地反问道:“我能把它丢了吗?”

面对桑尼不负责任的发言,沙罗曼蛇倒是无所谓,理由有两个:第一,跟他们在一起背上会插满刀子——克劳德兴奋的目光和阿斯蒙蒂斯危险的气息。第二,反正它已经破壳了,吸收魔力的方法已经不局限于从桑尼一个人身上获取了。

综上两点,离开或许更利于它成长。

“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到底。”

桑尼撇了撇嘴,半晌才不乐意地开口道:“叫什么都行。”

弗利安哭笑不得地看着闹起小孩子脾气的桑尼,却没说他什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就叫蜥蜴好了。”桑尼的眼中闪耀着坏心眼的光芒。

克劳德难得附和桑尼的意见:“不是挺好的?蜥蜴。”

阿斯蒙蒂斯也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感觉:“如果你长成了火龙,以后我们会在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伙伴,请多指教,蜥蜴先生。”

料想到了弗利安的不反对,蜥蜴只能翻翻眼皮,用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稚嫩声音说了句:“饿。”

弗利安的心突然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样酥痒难耐。

于是弗利安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将小蜥蜴从克劳德的魔爪上救了出来,捏了捏它鼓鼓的肚子,一种崭新的舒适感从他的指尖传至他的各个感官,简直让他欲罢不能。

克劳德饶有兴趣地看着弗利安的举动:“原来你有这种嗜好。”

弗利安有些脸红地反驳道:“我只是不擅长对付这类软绵绵的东西。”

“我不是很能理解,”阿斯蒙蒂斯不悦地看着与弗利安亲密接触着的蜥蜴,“这个东西哪个地方软了?如果是皮肤,你完全可以来摸我的,就如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吹弹可破。”

阿斯蒙蒂斯的脸因为魔法球的光芒看起来有些反光,这是他皮肤光洁无比的最好证明,当然也有可能是冒了些油脂,这让弗利安很想去证实一下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可弗利安终究没有付诸行动,一切都只停留在想的阶段。

“它的声音很软,这样就够了。”

“你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吗?”

“……”为什么弗利安觉得克劳德的口气带着明显的戏谑?

“噢,不方便说吗?抱歉,是我考虑得不周到。”

想了想,弗利安决定无视克劳德:“你要吃什么?”

蜥蜴的眼睛眨了又眨:“魔力。”

“吃魔力就能饱吗?”弗利安感觉自己快要被吸到那双大眼睛里去,蜥蜴软绵绵的声音显然正中他的下怀,“要怎么吃?”

“手。”

蜥蜴简洁地说道,弗利安也配合地将手伸到了它的面前。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蜥蜴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弗利安的食指一下,从未品尝过的美味感充斥了它所有的感官,它猴急地伸出爪子抓住弗利安的指尖,拼命舔舐着,没一会儿,肚子就鼓了起来。而弗利安,没来得及仔细感受这份瘙痒的小幸福,就觉得眼前一黑,笔直地倒向了前方。

再睁开眼时,弗利安发现自己倒在了阿斯蒙蒂斯的怀里。

“看来我应该早些跟你说明,不要随意给破壳的沙罗曼蛇喂食,他们的食量能害死人。”阿斯蒙蒂斯挪动了一下身子,让弗利安能靠得更舒服一些,同时他又抬高了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他拍到地上的蜥蜴,“谁准你吃他的魔力了?”

蜥蜴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小爪子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还打了个饱嗝——它实在是太满足了,这大概是他这几百年来吃的最美味,最有饱足感的一顿饭了,以至于即使面对阿斯蒙蒂斯的质问,它看起来还是懒洋洋的。

“可是他同意喂我。”蜥蜴四条短腿在空中划动了好一会儿,才笨拙地翻过了身,巴巴地盯着已经睁开了眼的弗利安看,“不是吗?”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弗利安苍白着脸替蜥蜴求情道。

阿斯蒙蒂斯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挣扎着要起身的弗利安:“如果不是你魔力强大,你会因为瞬间被抽空了魔力而死去,魔力就好比精神的力量,这是比失去体力还恐怖的事。”

弗利安认命地安分了下来:“所以我更该庆幸,第一个喂他的是我而不是桑尼。”

感到扶住自己肩膀的手逐渐收紧,弗利安又补充道:“放心,现在的我不会随便死去,暂时也不会在你的掌控外随便拼命。”

“暂时?”阿斯蒙蒂斯挑眉。

这次,弗利安再也不肯说话了。

“快看,这儿有个女人正在偷看我们。”

桑尼的惊呼让克劳德终于想起了莉莉安这号人物,莉莉安也终于想起了自己要逃跑这件事。在明显的力量悬殊差距之下,莉莉安又被克劳德抓了起来,并吊到了树上。

莉莉安被抓,最兴奋的莫过于马克了。

克劳德的做法给弗利安留下了心理阴影,给马克造成了选择性失忆——人们的脑袋总是有这样便利的机能,当发生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或者在受到极大的惊吓后,人类可以选择性地将这件事忘记。

其实在克劳德出手的瞬间,他就晕了过去。选择性失忆的他,刚好在莉莉安被吊上树的时机清醒了过来,神清气爽地要去跟莉莉安算总账。

“哼,你这个坏心眼的女人,遭报应了吧?”马克像珍妮一样重重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竟然在我面前说要杀我的珍妮?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是谁活得不耐烦了?快放我下来,我要杀了你这个下贱的平民。”

马克对莉莉安歇斯底里的尖叫充耳不闻,十分愉悦地将屁股对着莉莉安,拍了两下。

“你会为你侮辱我而付出代价的!”

马克嬉皮笑脸地问道:“付出什么代价?怎么付出代价?你说的这话可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这么说着,马克来到了树底下,仰着头得寸进尺地说道:“真是没品位的内裤,简直是在为难我的眼睛。”

一部分人生气到了极点,反而会冷静下来。

莉莉安看向克劳德:“暂时放我下来,我保证我不会逃,只要给我解决他的时间就好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他是我们的车夫,我们保证他的安全,他要送我们到米尔提亚。”

马克小人得志地站到了克劳德身后,莉莉安只能气的直磨牙。

“我们护送的货物并没有被你抢走,严格说来,我们并没有太大的恩怨。”说完,克劳德突然做了个奇怪的转着,“不过,等货物安全抵达米尔提亚的时候,这个人就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克劳德“好心”的提醒,让莉莉安笑得嘴几乎要咧到耳朵去。

马克的脸白得几乎能和天上的月亮相提并论。

车厢内的弗利安并不是没有看到马克求助的眼神,可他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车厢外的对话,他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仍然很头晕,身体被阿斯蒙蒂斯紧紧地圈住,动弹不得。

“别管他们。”

弗利安能听到阿斯蒙蒂斯对他轻声耳语。

“有心无力。”

笑容终于又回到了阿斯蒙蒂斯的脸上:“看来魔力被吸食也是有好处的。”

弗利安无奈地看了看阿斯蒙蒂斯笑容,又看了看外面快哭出来的马克,最终闭上了眼——不论哪一边,眼不见为净才是明智之举。

既然情况不允许,那他也没必要浪费力气去解决他们的事了。

“很累?”阿斯蒙蒂斯伸手拨开弗利安垂在额前的刘海。

废话。

弗利安累得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濒临昏迷的情况他碰过不少,尤其是这段时间,比如和萝莎蓓洱的对战,比如和奇梦达的对战,可跟现在不同的是,对战时的他,直到最后一刻脑子还是清醒的。

这就证明,他的精神十分强大,是肉体的抗打击能力太差。

魔导书上不止一次描写过有关魔法师魔力与体力不成正比的事,从前他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书上会这么写,因为他觉得魔法师会晕死过去,肯定是由于魔力用尽。

现在他才明白,肉体导致的昏厥,是拿一把常年不用长满了锈斑的锯子去切同一根木桩,拖泥带水的来回切割让人必须忍受着河清难俟的痛苦。而精神导致的昏厥,就像拿一把锋利的刀剑去砍一根圆木桩,手起刀落只在瞬间,木桩就会一分为二。

现在的弗利安正如后者,好像闭上眼,他就能马上进入梦乡。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不这么抵抗我?”

弗利安含糊不清地回答着:“……你不回地狱去?”

阿斯蒙蒂斯的瞳孔几乎不可见地缩了缩:“看来这话我说得太早了。”

第二十四章:出逃x出生x出意外(六)

不顾莉莉安和马克的强烈反对,克劳德将莉莉安丢到了装货的板车上。

理由是——车厢里再也不能容纳下任何人,而且他们需要一个人专心保护货物。

可莉莉安看到的是——那个脸色惨白的少年被一个在脸上写着拒人千里的青年抱在怀中,车厢里绝对应该剩下一个位置,最关键的是,美其名是保护货物,可该死的克劳德并没有给自己松绑,只是让自己像一根棍子一样躺在了货物上。

马克觉得自己的心快从胸膛中跳了出来——尽管莉莉安与克劳德做了口头协定,尽管克劳德并没有给莉莉安松绑,暂时无法对他下手,可他不确定,在到达米尔提亚后,他能不能安全地逃脱。

做人果然不能太贱。

事实上,车厢内的状况也不是那么乐观。

弗利安睡了整整一天,终于在他们开始逃亡的第五天清醒了过来。这一觉明显睡得很沉很安稳,可他还是累的无法睁开眼,沉重的脑袋让他几乎产生了要割掉脑袋的念头,但也只是几乎,下一秒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想事情的时候不但脑袋沉,还会疼。

不知道恶魔是不是也会腿脚发麻。

在弗利安沉睡的这两天里,阿斯蒙蒂斯几乎没换过姿势,像雕像一样正好圈着弗利安的身体,只在马车颠簸的厉害的时候动一下,确保弗利安不会因震动而惊醒。

弗利安不知道这事,可他知道他睡得很好,醒来后阿斯蒙蒂斯仍抱着他,因此他还是为阿斯蒙蒂斯的行为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可长时间被同性抱着的感觉也不是太好,所以他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醒了?”阿斯蒙蒂斯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弗利安的醒来。

“嗯。”弗利安简短地回答道,同时从阿斯蒙蒂斯的身上起来,坐到了一边去。

“醒过来了就撇清关系吗?他可照顾了你整整一天。”

对于刚睡醒的弗利安来说,克劳德寻乐子的笑容实在太过耀眼,所以他选择别开脸看窗外。

“你感觉怎么样?弗利安。”桑尼担心地凑了过来。

弗利安勉强扯起微笑:“还行。”

“可你的脸色看起来还是很差,”桑尼被阿斯蒙蒂斯的目光逼退了一步,为了让这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而不是他惧怕阿斯蒙蒂斯,他扭头开始训斥蜥蜴,“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弗利安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的?你竟然一点表示也没有?”

蜥蜴趴在地上懒洋洋地翻了翻眼皮:“我要跟下等种族表示什么?”

桑尼立刻回头跟弗利安打小报告:“弗利安,你听到了吗?以后不要再给他任何魔力了。”

听到这话,蜥蜴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变化,扭着圆滚滚的屁股和粗壮的尾巴,迅速巴到了弗利安小腿上:“你要快点好起来。”

弗利安低头看了看蜥蜴:“怎么感觉你比前两天大了许多?”

克劳德调侃道:“还不是多亏了你这个奶妈的功劳?”

弗利安看向克劳德,目光却被站着的桑尼吸引了过去:“为什么我感觉桑尼也长高了?”

闻言,克劳德站起来跟桑尼比划了一下。以克劳德的身高,想要在车厢里站直身体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所以他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桑尼的身高已经超过了他的胸膛。

这就说明桑尼过不了多久就能和弗利安一样高了。

克劳德重新坐回凳子上,摸了摸下巴:“你吃了生长激素?”

“没有。”桑尼奋力摇头,他甚至不知道激素是什么东西。

“有人给你施展了生长激素的魔法?”

桑尼挠了挠头:“我想这里应该没有这么好心的人。”

“没有吗?你不是总说弗利安是好人?”

“如果他会这样的魔法,会在上次我们单独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就给我用魔法的。”

克劳德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那你怎么解释一天长这么多的事实?”

弗利安适时地打断了他们没营养的讨论:“或许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长,只是他一直坐着,所以我们都没发现罢了。”

“不管是一天还是五天,都是个惊人的数值。”克劳德用“今天的猪肉怎么卖”一样云淡风轻的语气问道:“可以让我剖开你的肚子研究一下吗?如果得出的结果令我满意,我或许心情一好会考虑给你缝起来。”

心情不好就放着么?

桑尼护住了自己的身体,猛烈地摇头。

“换个位置吧。”弗利安朝桑尼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克劳德挑眉:“你在命令我?”

没等弗利安回应,阿斯蒙蒂斯就自发自动地挪了地,坐到了克劳德身边。

“他命令的是你?”

阿斯蒙蒂斯笑了笑:“不是命令,我和亲爱的弗利安心意相通,我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想法。”

“跟自己的食物心意相通还真是……美妙的经历,”

弗利安因为克劳德的用词不悦地眯起了眼——他还是无法接受“食物”这个说法。

“这有什么,即使心意不相通,我也能知道食物的想法。”习惯性地想靠到弗利安肩上的桑尼,突然想到了弗利安的状况,又直起身,这让他看起来像条蚯蚓一样扭曲了一下。

“哦?它们说了什么?”

桑尼得意洋洋地回道:“当然是‘我还不想死,别吃我’。”

克劳德热烈地鼓掌:“对,猪就是这么说的。”

“……”桑尼懊恼得想咬下自己的舌头。

弗利安安慰般摸了摸桑尼的头,将他的头拨到了自己肩膀上,又顺手捞起了一直巴在他腿上一动不动的蜥蜴。

“看来你将拥有一份发展前途十分光明的副业。”克劳德看着弗利安突然说道。

桑尼急忙问道:“什么副业。”

克劳德笑得很灿烂:“奶妈。”

“为什么是奶妈?”桑尼疑惑地扭头看弗利安,“弗利安是男人,既没有奶也不是妈。”

克劳德的笑容灼伤了弗利安的眼睛:“有的,他有他特有的魔力奶,从今天起我是不是要给你换个称呼,比如魔力奶爸?”

弗利安突然就觉得,最近的克劳德说什么话都特别喜欢冲着自己来。

从前克劳德欺负的对象只有桑尼,不知道是因为不熟,还是看在阿斯蒙蒂斯的情面上,他袒护桑尼的时候从未受到波及。可自从踏上了旅程,他就发现有流弹会朝他飞来了。

克劳德就像是帝国的君王,桑尼像是他的王妃,脾气不好性格古怪的国王念在桑尼为他生了个王子——蜥蜴的份上,已经不会像从前一样过多地欺压桑尼,可他还是需要一个人来舒缓他的压力,所以他的火苗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弗利安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将这个奇怪的想法抛出脑袋——克劳德不是国王,桑尼也不是他的王妃,蜥蜴更不是王子,如果这些都是事实,那么被编入的一定不是历史或者童话故事全集,而是恐怖故事全集。

大概是他还没休息好——弗利安这样安慰自己。

只听前方的马几声长啸,后头的珍妮又一脑袋撞到了车厢上。

桑尼好奇地将头探出窗外:“发生了什么事?”

马克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大路中间有一顶巨大的帐篷。”

桑尼率先跳下了马车,弗利安不得不头疼地跟上。正如马克所说,一下车,一顶巨大的帐篷就吸引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帐篷五颜六色的,看起来就像个马戏团,让人想忽视都难。

“有别的路吗?”看这顶帐篷的占地面积,估计是无法从这条路通过了。

“有是有,只不过……”马克为难地回头张望了一下,“已经离这里非常远了,那条小路又是相对起来较远的路,我怕赶不上交货时间。”

弗利安这才想起,他们快到米尔提亚了,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能在明天中午抵达。

可现在出意外了——弗利安觉得自己的头非常疼。

就在弗利安低头为难的时候,眼前多出了一双鞋子,一只蓝色,一只红色。

“很抱歉我们挡住了你们的去路,可这也是命中注定的邂逅。”

完全陌生的声音说着话,让弗利安警惕地抬起头,迅速后退了几步——那人穿着非常花俏,五颜六色的爆炸头,帽子和宽大的衣服从中间分成了蓝红两色,差别在于帽子是左红右蓝,衣服则相反。雪白的手套在短了一截的袖子下显得特别显眼,红白条纹的长袜勒住浅黄色的裤子,整体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为什么这儿有小丑?”桑尼小声地问着弗利安。

弗利安当然不明白,他不明白小丑为什么说这是命中注定的邂逅,他更不明白为什么马戏团的帐篷要搭在路中央——他们就这么缺地方歇脚吗?

不,在此之前……歇脚为什么要搭帐篷?

所以,大概他刚才的推测并不成立。弗利安这样想着。

“您不需要这么防备,那会让您非常的疲惫,尤其是在您魔力没有完全恢复的现在。”

小丑这么一说,弗利安的警戒心又提高了好几个层次。

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魔力没有完全恢复?疑点太多了。

疑点多,又让弗利安不自觉地想起了秘地,当时的情况与现在几乎一模一样,同样一肚子疑问,同样有莫名其妙的人,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他们离开时,阵落寞的眼神。

弗利安很惊讶自己仍对当时的情节记忆犹新,更惊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开小差的自己。

见弗利安从警惕进入了一个类似发呆的境界,小丑也不得不放弃了劝说他的工作。

“很抱歉我没有及时说明来意。我是席林,大家都喜欢叫我小丑,对于称呼我总是不太在意,你们可以挑顺口的叫。这次冒昧阻挡你们前进的道路,是为了代表龙族,来迎接我们的小王子。”

看,疑点又来了,他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车上有沙罗曼蛇的?还说代表龙族?

阿斯蒙蒂斯缓缓地从车上下来:“我可没听说过龙族有权利将沙罗曼蛇带离契约者的身边。”

阿斯蒙蒂斯的出现,显然是在小丑意料之外的。

不过小丑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来我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我竟然不知道阿斯蒙蒂斯大人也在这次的旅程中。”

“现在知道了,就可以滚了。”

小丑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不,请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阿斯蒙蒂斯想了想,然后大发慈悲般点头同意了。

“我并不是要带走我们的小王子,只是想请他来参加一个小游戏,这是龙族的规定,每位小王子在成年前都必须参加。还请魔王大人能理解。契约者作为监护人,是可以同行的,包括在场的各位,只要你们愿意,都可以一起加入到游戏中来。”

弗利安低头看抱在怀中的蜥蜴:“你要去吗?”

蜥蜴兴致缺缺地打着哈欠:“没兴趣。”

似乎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小丑丢出了一个肥美的条件:“游戏通关后可以获得大量的魔力,可以节省小王子从幼年至成年要花费的时间,这也是龙王大人让我迎接各位小王子的初衷。”

很明显,这个条件立刻勾起了蜥蜴的兴趣:“我去。”

“感谢您的配合,请到这边来。”小丑做了个请的姿势,发现在场的人没有任何行动,“余下的各位意下如何?要一起参加吗?”

犹豫了一会儿,弗利安才表态:“我也参加,只让他们俩参加我不太放心。”

弗利安一决定好,剩下的两个固定成员也立刻拍板——阿斯蒙蒂斯觉得听起来能替他打发些时间,克劳德则认为这或许能更了解沙罗曼蛇的生态,也同意了。

“能让我插句话么?”马克耷拉着脑袋举起了手。

“什么?”弗利安突然想起他们一行还有马克和莉莉安。

“我还急着送货,能不去了么?快到米尔提亚了,这点儿路程你们应该可以自己走。”

这个要求是人之常情,再者说他们也没有必须让马克留下的理由,马克说可以自己走的意思,大约是使用风系魔法飞行至目的地也不会疲倦的距离,路途中最大的危险危险——山贼的头目也在他们身后的板车上,这也算完成了他们保镖的任务。

因此,弗利安立刻同意了马克的建议。

“等等,你们别忘了我,我也不去,绝对不去!”

莉莉安尖叫着强调自己的存在,她这么说并不是为了防止马克逃出她的手掌心,事实上她现在根本没有想那种事的心情,因为他们的对话她听得一字不漏——她非常清楚地记得,她曾在魔导书上看过些对于龙族的零星记载,但这大多都被归为魔法杂谈之类的话题里,她总是看一看笑一笑,从未相信过。

可一条蜥蜴能开口说话说明了这一切都不是她在做梦。即使她从未看过这些相关的记载,但对话中有一个名字是她一定听过的——阿斯蒙蒂斯。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整理自己的心情,究竟是相信他们这番像梦话一样的对话,还是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相信后者,因为阿斯蒙蒂斯这个名字实在太令人恐惧,即便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也不乐意跟一群疯子扯上关系。

可莉莉安的话在马克耳朵里听起来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不,你们还不能放了她。”

莉莉安沉下脸保证道:“相信我,我绝对不杀你,只要我能离开这里。”

马克难以置信地看着莉莉安:“可我看你内裤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

“……”强忍下涌上胸口的一股恶气,莉莉安再次保证道:“你就当那是你在做梦。”

“……没有那么真实的梦。”

莉莉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继续劝说着马克:“那么你就当你被马踢了脑袋,相信我,只要你能让他们现在就放了我,我绝对不会杀你。可如果你做不到……”

马克连想都不需要想,就已经猜到莉莉安的后半句绝对是恐怖的威胁,所以他打断了她的话:“……那还是别放了你吧,至少我有躲起来的时间。”

在经过一番热烈的讨价还价后,莉莉安仍然被水绳束缚着,有些不同的是水绳的另一头握在克劳德的手里。克劳德牵着她下了车,两人惊讶地目送马克穿过马戏团的帐篷,犹如一只脱缰的野狗……

驾着一匹犹如脱缰野马的……

驾着一匹脱缰的珍妮,飞奔而去。

第二十五章:出逃x出生x出意外(七)

桑尼好奇地在帐篷口一进一出。

“为什么我们进来了?”桑尼这样问着,又走出了帐篷,不断抚摸着帐篷外壁,“为什么马克能穿过去?”

“你更该佩服他的勇气,人家说什么他就敢做什么。”克劳德不负责任地猜测着,“或许你稍微长长了的小短腿能跑出马飞奔时的速度时,你也可以?”

桑尼立刻就往帐篷的反方向走,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克劳德笑着补了一句:“或许你就可以变成马了。”

弗利安眼疾手快地抓住桑尼的衣领,将他拽了回来:“别干傻事,如果你不希望你的鼻子被撞扁。”

“对,听奶爸的话,乖乖回家喝奶。”

弗利安一点儿也不觉得克劳德说的话好笑,那听起来更像是恶意的骚扰。

可弗利安突然又理解了克劳德的突变——如果阿斯蒙蒂斯没给克劳德弄些东西吃的话,克劳德估计已经饿了接近6天的肚子,低血糖估计让他的脑子出了些问题。

弗利安突然又开始同情起克劳德了。

“我想我们应该快些进去,里面已经有客人在等待你们的到来。”小丑适时地阻止了他们无聊的对话。

还有别人?

或者说,还有其它的沙罗曼蛇?

当弗利安走进帐篷时,发现了四个陌生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一个男人干净清秀,有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正气,可这股正气显然也无法掩饰他满脸疲惫的神情。另一个男人则相反,年纪看起来和另一个男人不相上下,脸上却长着茂密的络腮胡,衣着邋遢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

女人站在离两个男人很远的角落,她一直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臂,眼神游移,看起来对弗利安他们的到来并没有“等待”的意思,甚至可以说是害怕。孩子的表现就比较明显了,在他们踏入帐篷的同时,躲到了干净青年的两脚间,虽然青年细长的双腿根本无法挡住她肉肉的小屁股。

弗利安看了看小丑,小丑才向他们解释道:“他们也是参加游戏的人。”

“你该解释得或许不止这些。”干净的青年脸上又多了嫌恶的表情。

“是的,我忘记说明了,他们是上一场游戏的败者。”小丑咧开嘴,用对弗利安他们截然不同的,听起来非常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干净青年冷笑道:“还真是等了很久。”

弗利安很快抓住了他们对话中的重点:“为什么要等?”

小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因为他们是上场游戏的败者。”

“……你能说点儿有实质内容的话么?”

“有些事不需要说,看到就明白了。”阿斯蒙蒂斯突然开口,“喏。”

顺着阿斯蒙蒂斯抬下巴的方向,弗利安发现帐篷的门口景色截然不同,他应该看到的是他们进来时的那条泥土大路,可现在他只能看到黑色,无尽的黑色,像是个漩涡一样的黑色堵住了帐篷的出口。

“这是唯一一个出口。”

在看到弗利安开始四下张望时,阿斯蒙蒂斯好心地给出了答案。一进入帐篷,他首先就开始打量帐篷内的布局和摆设,该有的器材都有,却没有其他动物和人,仿佛整个马戏团的员工只有小丑一人一样。

他隐隐感觉到不对,却说不上是哪儿不对,便想回过头询问克劳德的意见,然而他一回头,就发现了那个已经被完全封死的门口。

“不解释一下吗?”弗利安护住蜥蜴,不满地开口问道。

“这是龙族特有的结界,在人界被称为空间魔法,它能让处在这个空间中的任何人都无法使用魔法,以保证比赛的公平性。”

阿斯蒙蒂斯挑眉:“你的说辞已经从游戏变成了比赛。”

阿斯蒙蒂斯的话终究是有分量的,小丑不确定龙族的结界是否也会让地狱魔王无法使用魔法,因此他掂量了一下,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既是游戏,也是比赛。”

“可进来前你并没有说明。”弗利安皱起了眉头。

“请原谅我忘记说明,我只是太心急了,急于代替龙王大人确认我们的小王子平安地成长着。”

“我必须提醒你,类似的理由你已经用过好几次了,再用会失去我们对你的信任。”弗利安严肃地提醒小丑。

“我由衷地希望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弗利安难以相信小丑的说辞,直勾勾地盯着他,想看出些破绽来。面对弗利安的目光,小丑并不慌张,平静地看了回去。

弗利安就这样和小丑大眼瞪小眼足足三分钟,直到阿斯蒙蒂斯开口打断。

“我不明白他那张白得像死人的脸有什么好看的,如果非要看,看我的。”

阿斯蒙蒂斯捏着弗利安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看自己。弗利安微微一愣,发现自己和阿斯蒙蒂斯关注的重点完全不一样。

于是弗利安叹了口气,做了让步:“也就是说,在比赛结束前,我们都无法出去?”

小丑点了点头,阿斯蒙蒂斯却没有表态。

“即使比赛结束了,你们也不一定能够出去。”

干净的青年突然开口,让弗利安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为什么?”

“输了比赛的人必须在这个鬼地方呆着,直到下一个参加游戏的人出现,才有机会重新挑战。”干净的青年扯了扯嘴角,看不太出来是苦笑还是讥讽,“我们在三年前输了比赛。”

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的桑尼突然精神地跳了起来:“你们等了三年?”

干净的青年好似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事实上,我们已经是幸运的,只等了三年就有新的沙罗曼蛇破壳,否则我们真不知道我们得等到何年何月。”

络腮胡的青年接道:“感谢上帝,我还以为我到死都要呆在这个鬼地方。”

女人仍然不断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臂。

“你们的理解有些错误,只要沙罗曼蛇成年,你们就可以出去了,不需要等到老死的那天。”

“就凭我们三人微弱的魔力?还是龙王给予败者那份少得可怜的安慰奖?”干净的青年激动地向前走了几步,“这跟等到老死有区别吗?”

小丑漠然道:“有,至少你们还是有希望的,就比如现在。”

“这么渺茫的希望,我宁可你不要给我。”干净的青年闭上眼,滋润着因愤怒而充血干燥的眼睛,再睁开眼时,眼里写满了冰冷,“不,我说错了,我宁可一开始就没遇到你。”

小丑像是不理解般歪了歪脑袋:“如果要这样说,你为什么不宁可没遇见沙罗曼蛇?我只是奉命办事,真正让你痛苦的,或许是我们龙族的小公主殿下。”

干净青年的眼睛闪烁了下。

一直躲在干净青年身后的孩子立刻揪紧了他的裤子,仰起头,眼中蕴藉着满满的水汽:“爸爸,不要丢下牙牙。”

干净的青年蹲下身替牙牙擦眼泪,看到她哭,他感觉自己心都揪在了一起。

“爸爸不会丢下你。”

“真的?”

“嗯。”干净的青年重重地点头承诺着。

小胖妞终于破涕为笑:“爸爸不气,爸爸乖乖。”

干净青年对小丑满腔的不满,都化为了对牙牙的柔情:“爸爸没气,爸爸会乖,牙牙也要乖。”

干净的青年摸了摸牙牙的头,牙牙趁机将脑袋贴上青年宽大的掌心上蹭着撒娇。

“为什么我们家蜥蜴变不了人形?”

桑尼已经自发自动地将蜥蜴划分到了“我们家”里,可家人却不一定包括克劳德。

“为什么我要变成那种低等种族的模样?”蜥蜴理所当然地反问道。

“因为你看起来比低等种族还低等?”克劳德又反问回去。

蜥蜴亮出了自己并不是特别锋利的牙齿:“我将你刚才说的话视为挑衅。”

桑尼百感交集:“为什么当初给你起名字我没想到牙牙这个名字呢?这个名字跟你实在是太相配了,瞧你这副好牙口。”

蜥蜴从弗利安怀中跳了下来,目标是桑尼并迅速地移动到了目的地,无言地咬上了桑尼的屁股。

回应他的是一声令它满意的惨叫。

“我不认为你们有做过给我起名字这件事。”

桑尼揉着屁股想踢蜥蜴一脚,却被它灵活地躲开了:“我们叫你什么?”

“蜥蜴。”

“难道这个不是你的名字?”

“没有人会把总称当成名字。”

桑尼眨了眨眼:“我会啊。”

蜥蜴头也不回地爬回了弗利安的怀抱:“原来你叫低等种族。”

“不对,他的情况是猪。”克劳德纠正道。

“你怎么就没有别人家的沙罗曼蛇可爱呢?”揉着自己生疼的屁股,目光在牙牙和蜥蜴间来回移动,突然就有感而发。

“只要不是跟你们在一起,我也会很可爱。”

阿斯蒙蒂斯走近弗利安,不着痕迹地拎着蜥蜴的尾巴将它从弗利安的怀里拽了出来,顺手丢了出去,整个过程如风驰电掣,十分干净利落。

弗利安几乎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你希望我怎么理解你刚才说的话?”

原本有些生气的蜥蜴还是吃了阿斯蒙蒂斯的软威胁:“其实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受到你们的影响,我十分成熟,所以就显得不那么可爱了。”

阿斯蒙蒂斯没有回应,算是认可了它这个蹩脚的说法。

“欢迎你们来到我们的好宝宝马戏团,接下来,你们会与沙罗曼蛇展开一场奇妙而美好的旅程。”

小丑宣读着千篇一律的开场白,正好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奇怪气氛。

终于能开始了。

弗利安真的很想说——龙族的办事效率真的是太差劲了。

第二十六章:出逃x出生x出意外(八)

“请选择你们比赛的方式,是由我们的小公主和小王子亲自比赛,还是由随从的你们参加比赛?”

桑尼不解地发问:“不是要给沙罗曼蛇增加魔力?为什么让我们参加?”

小丑耐心地解释道:“这对我们的小公主和小王子获取魔力没有任何影响,不论是你们赢,还是他们自己赢,胜利时都可以获得应有的魔力,当然,失败也有失败的那一份,就是少了一点儿。”

考虑到蜥蜴才刚刚孵化,弗利安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们参加。”

小丑立刻转向另一边询问另一行人的意见:“你们呢?”

“我们也没意见。”干净青年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看自己的同伴一眼,牙牙虽然比蜥蜴先出生,但也早不了多少,为了保护年幼的牙牙,这个选择无疑是最正确的。

“既然双方都没有问题,那么让我们开始游戏,第一回合,小王子代表光明,小公主代表黑暗。”

小丑话刚落音,桑尼就高高地举起了手。

弗利安十分为难,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代表需要做什么。

“不能使用魔法,你和他也没什么差别。”看出弗利安的犹豫,阿斯蒙蒂斯为他指明了方向。

“让她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克劳德看向莉莉安,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作为一名接受过绅士教育的贵族,弗利安是不会允许由一名羸弱女子犯险的。

“放心,我会赢的。”桑尼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听到这话,弗利安不得不点头同意了他参赛,克劳德和阿斯蒙蒂斯看起来都没有要参加的意思。

小丑抬起手,地面瞬间消失。

桑尼几乎在瞬间就跳到了克劳德的身上,弗利安虽然没有这样做,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其实仔细看能发现,地板并没有消失,只是变成了并不纯净的黑色,一些灰色白色掺杂在其中,眼睛产生了错觉,就让地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止尽的黑洞。

慢慢地,其他颜色从黑色中浮现出来,组成了许多个颜色各异的正方形格子,格子们排成一条扭曲的路线,道路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图案,看样子像是终点的意思。

“让我来说明一下这个游戏的玩法,请光明的代表站到我身旁的格子来。”

小丑身旁的格子是格子路的起始点。

桑尼就位后,小丑才继续说明:“游戏十分简单,这里有一个色子,由代表黑暗的一方抛掷,数字代表着前进的步数。光明方不需要投掷,因为光明方可以自由地决定前进的步数。游戏正式开始后,我会给出一个条件,代表光明的一方需要根据这个条件,想尽一切方法将自己一方的代表者送至终点,代表黑暗的一方则反之。”

“比如?”干净青年急切地发问。

“如果我给出的条件是,在第十五回合前到达终点,代表光明的一方就必须按照这个要求去做,即使在第十五回合到达终点,也算失败。当然,条件不止在某回合的前后,也有必须正好在某回合到达终点,这个时候,可以前后误差一回合。”

“也就是说,正好十五回合要到达的情况,在十四或十六回合到达终点也可以。”

“对。”小丑满意地看着弗利安,有些感谢他让自己省了多解释一句的功夫,“需要注意的是,有些格子上的颜色也是有意义的。比如红色代表倒退一格,蓝色代表可以行进至下一个蓝色的格子,绿色需要休息一回合,黄色可以在同一回合内投掷两次色子,一半黑一半白的可以获得卡片。”

“卡片有什么用?”弗利安已经基本了解了这个游戏的玩法。

小丑挺起了胸膛:“这就是这个游戏中最有新意的部分,光明的一方可以得到救助卡,有利于你们能更好地完成目的,黑暗的一方会得到陷阱卡,可以阻挠对方使对方无法顺利完成目的。”

“听起来挺幼稚的,可的确挺有趣的。”

阿斯蒙蒂斯下着评论,小丑自动地忽略了他的前半句。

“需要注意的就是这些,如果还有问题,可以随时在游戏中发问。”小丑侧身,让被他挡住的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露出了脸,“为了公平起见,我们用它来决定条件。拉动杆子时,这两个转盘会开始转动,再拉一次杆子,它们会停下来,第一个转盘确定的是回合数,第二个转盘确定的是到达条件。”

这个很好理解,所以没有人再发问。

“请光明方决定是光明先走还是黑暗先走。”

弗利安抢在所有人之前答道:“先决定了条件再决定这个。”

小丑看向弗利安的目光满是欣赏,这让阿斯蒙蒂斯的目光变得不太友善了。

没等小丑要求,桑尼便自发自动地走过去拉动了杆子。

两个转盘同时发出了喀嗒嗒嗒嗒的声音,飞速地转动了起来。

桑尼又拉了一下杆子。

其中一个转盘旋转的数字明显慢了下来。

嗒嗒嗒嗒嗒,喀嚓。

第一个转盘上的指针指着十二。

不一会儿,另一个转盘也停了下来。

第二个转盘上的指针指着一个“后”字。

十二回合后到达终点。

克劳德打了个呵欠:“要达成这个条件是在太简单了,只要一直不断地选1就可以了。”

小丑笑得深不可测:“那可不一定,不过,我还是不多说什么了,以免你们失去乐趣。”

游戏真的正式开始了。

得出条件后,弗利安几乎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要走后手。

能如此迅速地做出决定,是因为弗利安几乎已经弄明白了这个游戏的玩法,当然不是浅显的“明白”,是已经可以利用所知条件创造条件的“明白”。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他数了一下格子路上的格子,一共三十九个,并开始想象这后续的发展。

首先由牙牙投掷色子,她抱着几乎有半个她大的色子,吃力地丢了出去。

色子是普通的六面色子,以此来推测,黑暗方能得到两次阻挠他们的机会——第三格是个蓝格子,如果走到那儿,他们可以直接飞到第九格的那个蓝格子上去。第四格是个黄格子,这代表他们还有一次前进的机会。

色子晃了几圈后没了动静,数字四面朝上。

弗利安有些头疼——看来他们很倒霉。

牙牙又一次投掷出了色子,这次换成数字六面朝上。

弗利安垮下了脸,阿斯蒙蒂斯笑得眼睛都快要不见了。

桑尼走到了一个黑白格子上——看来他们不是很倒霉,是非常倒霉。

“行进至黑白格子,可以获得一张卡片,请从我手中的卡片中选一张。”小丑伸出了手,手上拿着三张黑色的卡片。

干净青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最右边的那张。

“这是剥夺卡。”

接过小丑递来的卡片,干净青年发问道:“要怎么用卡片?这张卡有什么用?”

“卡片的使用没有限制,在得到卡的瞬间,你就可以在任何一个回合使用卡片,包括你已经行走完的回合,比如这个回合,同时你也可以在同一回合使用多张卡片,只要你能拿到。”小丑边解释着,边将剩下两张卡片塞回了口袋里,“这张卡能剥夺对方的一个回合,或者对方手里的一张卡片,被剥夺的回合在总回合数上有效,被剥夺的卡片将重新回到我手里。”

干净青年惊喜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如果现在使用了这张卡片,就又轮到我投掷,并且算上被剥夺的回合,就是第三回合了吗?”

“是的,您确定要现在使用吗?最好想清楚再用。”

“我用。”

“简直是杰作。”克劳德笑着看向弗利安。

不需要克劳德的提醒,弗利安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可现在仍是刚开局,他们处于劣势但不证明他们会一直处于劣势,所以尽管赢面小了些,掌握主动权的还是他们。

这次投掷的色子是数字三面朝上。

值得庆幸的是,格子是灰色的,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格子。

当小丑问他们要选择数字几时,弗利安犹豫了一下——最保守的走法是第十四步的红格子,这样走,他们将回到第十三格上,可十五格的绿格子让弗利安难以取舍。

最终弗利安还是选择了一。

暂时稳住了局面的光明一方又迎来了下一波危机——运气好得势不可挡的牙牙扔了个五,正好踩到了蓝格子,这让他们跳到了下一个蓝格子上。

桑尼走到下一个蓝格子的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已经走到了超过半数的第二十二格上,可整场游戏才经过了五回合。这样的发展趋势让先前觉得闭着眼睛也能赢的克劳德,也不得不重新正视这场表面看起来很简单的游戏。

从表面上看,几乎所有条件都是对光明方有利的,像是黑暗方无法决定步数,像是在十二回合后到达终点这个条件,像是由光明方决定先后手这一点。

“你打算怎么办?”阿斯蒙蒂斯问道。

弗利安非常冷静地回答着:“还不算太糟,至少我们还有两次机会。”

阿斯蒙蒂斯的目光闪了闪,微笑着不再说话。

弗利安选择后手的原因,在于后手更利于控制步数。其实原因不止这个,更大的原因在于,他发现了黑白格子才是这个游戏制胜的关键。

小丑曾经说过,黑白格子是这个游戏中最有新意的地方,这在弗利安听来,就像是小丑向所有的人暗示——算准了步数找黑白格子,基本就能赢。

“请选择下一个数字。”小丑催促道。

弗利安的眼睛紧盯着九步外的黑白格子:“二。”

干净青年显然不明白弗利安选二的用意,因此他在听到这个字眼时,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急需消耗回合小步走的他们,为什么会选择二步?

这次他们的色子投掷到了四。

这个结果让弗利安的心跳快了好几拍——第三格是黄色的格子。

还好他们只是非常倒霉,并没有倒霉到家。

“三。”

当弗利安说出这个数字时,干净青年终于明白了他的企图。

“请选择一张卡片。”小丑拿出了三张白色的卡片。

弗利安选择了最左边的那一张。

“这是交易卡。”小丑如是说道:“它可以让你用任何东西换取对方的东西,并进行消费,即使这两样东西不等值。当然,如果价格差异太大,交换的数量需要控制在三个单位以内,无法判断价值的物品也算作价格差异太大。”

阿斯蒙蒂斯笑着对弗利安说道:“恭喜。”

桑尼不明所以地问道:“恭喜什么?”

克劳德不紧不慢地解释着:“我们赢了。”

听到这话,干净青年惊讶地看向了他们:“为什么?”

“我非常抱歉。”弗利安欠身,“我要用我的两根头发,换你们的两个回合。”

游戏的要求是十二回合后到达终点,进行到现在,他们已经走过了八个回合,也就是说他们双方都各剩两个回合,在四回合内就能决出胜负。现在,黑暗方仅剩的两个回合被交易出去的话,就等于宣布了他们的败北。

“我不同意交易。”干净青年黑着脸说道。

“交易是强制的,并不是你同意与否就能改变的事。”小丑举起了右手,比着弗利安他们所在的一方,“光明方胜。”

第二十七章:出逃x出生x出意外(九)

“我亲爱的小王子,请到我的身边来。”

蜥蜴并没有马上动作,它习惯了弗利安搂着它那有些高的体温,如果离开,他会很冷。

“怎么了?”

弗利安在蜥蜴的头顶上发问,它能感觉到弗利安为了方便它离开,稍微松开了手。

蜥蜴抬眼看向小丑:“你过来。”

小丑没有想象中的惊讶或者愤怒,看起来反而有些高兴。

“很高兴能为您服务。”

小丑疾步走来,递给了蜥蜴一个小礼盒,上面系着可爱的红色蝴蝶结。

蜥蜴如果是变色龙,大家应该能看到它的皮肤成了纯黑色。

“你让我怎么打开?”

“或许他想让你多锻炼锻炼你的小短手,毕竟长臂猿是马戏团优秀的员工。”克劳德笑吟吟地接道。

小丑尴尬地解释道:“您可以让您的同伴帮您打开。”

“为什么你不打开了再给我送过来?”蜥蜴用鼻孔对着小丑。

最终礼盒还是由小丑打开,盒子里垫着柔软的鹅绒布,鹅绒布上躺着一颗漂亮的小珠子,让蜥蜴眼前一亮。

“请享用。”

满怀期待的蜥蜴将珠子含到嘴里后不到一秒,就把珠子吐了出来。

“呕。”

金玉其外!

表里不一!

名不副实!

蜥蜴让自己认识的这类词语全在自己脑子里跑了一遍。

“很难吃?”

面对弗利安的发问,蜥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它不是在犹豫珠子是否难吃,答案是肯定的,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它不知道的是该如何形容这颗珠子难吃的程度。

含到嘴里的瞬间它就感到一股强大的魔力涌入了自己体内,可在魔力的包装下,舌尖渐渐发现了奇怪的味道,很咸,很苦,还有一阵会冲上脑门的可怕腥臭味。

“一股脚味。”

克劳德不无惊讶地问道:“你吃过?”

“没有,就是觉得跟你脚上的味道很像。”

“那还真是高级货。”

……等它长大了,它一定要给他狠狠地来一爪子。

蜥蜴生气地瞪着小丑:“你确定你没拿错?”

“没有。”小丑据实相告。

“你敢发誓这不是从龙王的脚底搓下来的?”

“……龙王大人不会干这么失礼的事。”

蜥蜴抓住了重点:“所以是你搓的?”

“……不是。”小丑无奈地表示蜥蜴抓错了重点。

“谁干的?”

“……”

“是谁该死的给自己的后代吃这种东西的?”

弗利安捏了捏蜥蜴的嘴:“你太激动了。”

“弗利安!”蜥蜴喊着弗利安的名字,在随行的五人中,它只记得他和阿斯蒙蒂斯的名字,“给我你的魔力,我要冲淡嘴里这该死的味道。”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魔力还能拿来漱口。”弗利安苦笑道:“我还没恢复好。”

蜥蜴闭上嘴,同时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绝望地开始接受嘴里残留的味道。

弗利安见状问道:“不要这份魔力了?”

弗利安的发问让蜥蜴艰难地将目光重新放到那颗珠子上,然后……

它发现它真的接受不了。

阿斯蒙蒂斯动了一下食指,珠子就从地上跳起来:“吞下去。”

见状,弗利安配合地将手指卡在了蜥蜴的嘴边,使它无法闭上嘴。

“呕。”

在蜥蜴发出一声响亮的干呕声后,弗利安及时地捏住了它的嘴,使他无法张开嘴。

“忍一忍。”

蜥蜴能听到弗利安在它的头顶轻声细语。

谁要忍?

这东西太难吃了!

等它长大了,它一定要给这里所有的人都来几爪子!

蜥蜴眼中噘着泪,在心底默默地控诉着弗利安和阿斯蒙蒂斯无恶魔道的行为。

“我说,你们究竟要花多长时间在喂它魔力上?”

干净青年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提醒了弗利安这场比赛还没结束。

“抱歉。”弗利安摸了摸蜥蜴的下巴和脖子,确定它已经将珠子吞下去没有被噎着后,松开了捏住嘴的手。

蜥蜴一脸悲愤地逃离了弗利安的怀抱,找了个角落躲起来,只露出了一根尾巴。

第二回很快开始了,牙牙代表光明,蜥蜴代表黑暗。

光明方赢得比赛的条件是——在十五回合前到达终点。

在干净青年的预料中,这次的比赛将成为激烈的黑白格子竞争战,可出乎意料的是,弗利安在比赛中十分心不在焉。

弗利安突然开始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进行这场比赛了。

看蜥蜴抵抗的样子,即使他们获得了比赛的胜利,得到魔力珠子,它也绝不可能再张嘴。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比赛输了后,他们无法从马戏团的帐篷里出去,必须等待下一批挑战者这一个理由。

可他们也不是非出去不可的,至少弗利安是这样。他现在是逃亡之身,比起寻求公会的保护,或许呆在这个无法逃脱但也无法入侵的帐篷里会安全得多。

他记得小丑说过,当沙罗曼蛇成年,他们也一样能从这儿出去,且不说刚拥有魔力的桑尼和实力不太明了的莉莉安,至少这里还有他和克劳德,只要让阿斯蒙蒂斯对蜥蜴进行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强迫他每次只吸食不到致死量的魔力,相信它很快就能成年,至少比普通的沙罗曼蛇成年要来得快。

理清思绪后,弗利安越发不明白他继续比赛还有什么意思了。

“你们还要比赛吗?”干净青年终于不满地打断了弗利安的思绪。

弗利安一愣,反问道:“可以不比吗?”

弗利安这么一反问,干净青年也呆住了:“你们不想出去?”

“想,但是也没有特别想。”

弗利安的回答让克劳德皱起了眉头:“我已经六天没吃东西了。”

弗利安打了个寒战——他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

“再过不久,或许我就要考虑吃人肉了。”

弗利安尴尬地看向阿斯蒙蒂斯:“你能变点儿吃的东西出来吗?”

阿斯蒙蒂斯右边的眉毛动了动,打了个响指——从半空中掉下来一个桌子,然后陆续有杯子碟子刀叉落下,最后准确地落在餐具上的,是让人食指大动的各式美食。

克劳德立刻改变了说法:“你该庆幸,如果没有了食物,不止人肉,即使皮糙肉厚的恶魔蜥蜴,我也吃得下去。”

躲在角落里的蜥蜴将露出来的尾巴收了回去。

“你们不能破坏这里的规定。”一直没说话的小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为什么说我们破坏了这里的规定?难道没有弃权的说法?这太不合理了,任何比赛中的选手都应该拥有放弃的机会。”

弗利安的一番话说得小丑哑口无言,的确,龙王大人定下的规矩中并没有不得弃权这一条,可……在定下规矩后,从来没有人放弃过比赛,大家都争先抢后地参加,为的当然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所以弗利安突如其来的弃权宣言,让小丑彻底没了主意。

考虑了很久,小丑终于勉强认同了弗利安的理论,

小丑将两个礼品盒交到了牙牙手中,由于目睹了蜥蜴的悲烈反应,牙牙在小丑靠近她时还不断地向后倒退,直到她被小丑逼到了墙角已经无路可退时,她才不得已接过了盒子,脸色变化得比礼品盒还缤纷多彩。

干净青年由始至终都用惊讶中夹杂着疑惑的眼神观察着弗利安,当他发现弗利安仍笔直地站着,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没关系的时候,终于舒了一口气——看来他是个傻子,或者是个老好人?管他呢,老好人在很多时候都能和傻子划上等号。

络腮胡的青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我们……真的能出去了?”

一直站在一边的女人也看向了弗利安,身体微微发抖同样不敢相信这一切是事实。

弗利安点了点头,算是给了他们一份安心。

“太棒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们竟然能出去了?”络腮胡的青年欢呼着,随即又皱起了眉头,“该死,使用魔法该吟唱什么?呆在这儿太久我竟然全给忘光了。”

“接受再教育对你来说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干净青年捞起牙牙,让她稳当地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后,来到了马戏团的门口,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见状,络腮胡青年也跟了上去。

最后离开的是女人,她低着头,颤抖得连路都走不好。在经过弗利安身边时,她身形一歪,差点儿就倒在了地上,弗利安好心地伸手扶住了她。

紧接着他们面对的,是无止尽的沉默。

克劳德专心地对付着眼前的食物,桑尼专心地抢着克劳德的食物,阿斯蒙蒂斯开始从头到脚整理自己的着装,蜥蜴依旧躲在角落里不肯出来。

打破沉默的是莉莉安。

“你们都疯了,为什么要放弃比赛?”

莉莉安的尖叫让弗利安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快破了。

“为什么不说话?你承认你们的脑子都出了问题,天哪,我真不敢相信,你们竟然弃权了?”

阿斯蒙蒂斯低头摸着自己袖扣,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控制一下音量,不要影响了我亲爱的朋友的胃口。”

莉莉安瞳孔收缩,想起了昨天恐怖的一幕。

“给我一个理由,”莉莉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向弗利安索要着答案,“我可不想像那个邋遢的男人一样,因为呆在这里太久而忘记了吟唱的咒语。”

“如果你的记忆力和他一样差的话。”弗利安并没有将莉莉安的话放在心上,自从学会了行动魔法阵,他就再没吟唱过魔法咒语,可那些咒语还像他刚学会时那样,清晰地老在他的脑海中。

等等,为什么会忘记咒语?

弗利安突然觉得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让他好好地想想……

“你有没有说过,在这里无法使用魔法?”

这个问题显然是向自己的发问,小丑很快给出了回答:“是的。”

弗利安后知后觉地看向阿斯蒙蒂斯:“你刚才是不是使用了魔法?”

“我从来没说过我在这里不能使用魔法,”阿斯蒙蒂斯抬起头看弗利安,“我的魔法也不是一个结界就能禁止魔力输出的东西。”

小丑僵直在原地,似乎预见了未来的画面。

“等他们吃饱了,我们就离开。” 阿斯蒙蒂斯说完,像是知道小丑会阻挠,又补了一句,“有什么问题让你们尊敬的龙王大人亲自来跟我提。”

这话的第二层意思是——你不够资格跟我抱怨,让你们领导来。

第二十八章:魔法x魔力x魔导士(一)

比赛、竞技、游戏的表现方式有很多,比如萝莎蓓洱就选择了在竞技场进行竞技比赛,可直到他们离开了马戏团,弗利安都没想明白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马戏团?

当弗利安将这个问题丢给小丑时,他看到小丑原本不好的脸色越发铁青。

“或许他们希望他们的小王子多才多艺,比如会跳火圈什么的。”

弗利安很欣慰,酒足饭饱后的克劳德终于不再进行恶意的攻击。

桑尼看向蜥蜴:“可是我比较喜欢空中飞人。”

克劳德将被他抓住的蜥蜴丢给了弗利安:“你得确定他的小短爪能被接他的人发现。”

“他吸收了弗利安和龙王的魔力,相信他很快就能长大,或许他现在就能幻化出人形来,唔,六七岁之类的?总之要比那个牙牙看起来年龄大。”

“那可说不准,就在前段时间你的手还短得令人震惊,可你已经十七岁了。”克劳德笑吟吟地让目光在蜥蜴和桑尼间来回打转,“我由衷地希望它在增长魔力和身体的同时,也增长形成正比的智商,不要像他的主人一样。”

桑尼目光凶狠地命令道:“蜥蜴,咬他!”

可蜥蜴关注的重点与桑尼不一样:“为什么我要挂在一根绑着绳子的棍子上?”

“你的文学造诣需要再教育,那个东西叫秋千。”

蜥蜴从弗利安手中跳了下来,直奔向路旁的大树下:“为什么我要被下等种族教育?不过……好吧,总之我不想挂在那根叫秋千的棍子上。”

“挂在棍子上也是有好处的,可以是个不错的伪装。”克劳德大概是想告诉蜥蜴秋千的好,可说出来的话却完全没有安慰的效果。

桑尼想象了一下:“远看的确挺像蝙蝠的。”

“你们在侮辱我,我是高贵的种族,我长得一点儿也不像老鼠。”

桑尼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你的常识也需要再教育,蝙蝠不是老鼠。”

“说起老鼠,我又想到了弗利安的兔子……”说到了这个,让克劳德看起来心情非常美丽,“噗,那幅画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杰作。”

蜥蜴停下了磨蹭树根的动作,歪着脑袋看着弗利安:“兔子的画?”

克劳德也看着开始脸红的弗利安:“嗯,厉害到可以送到皇家博物馆展示的程度。”

小丑不悦地看着将话题越扯越远的桑尼和克劳德,同时也对平静地加入他们对话的小王子感到十分不满。

“话说回来,你在干什么?”

注意到蜥蜴一直在用突出地面的树根磨蹭自己的背部,桑尼好奇地问道。

蜥蜴没回话,只是重新回到了磨蹭的动作中。

桑尼脸上立刻浮现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是要大解还是小解?”

桑尼记得狗就喜欢在柱形物体下小解,可他无法确定蜥蜴是不是。

“你的屁股长在背上吗?”

桑尼摇着头老实回答道:“我不是,但我不确定你的是不是。”

蜥蜴无语地看着桑尼,许久才艰难地开口道:“……可能吗?”

克劳德毫不犹豫地接道:“凡事无绝对。”

说话间,蜥蜴的艰苦奋斗似乎有了成果,背上一小部分地方被磨破了皮,鲜红的血液开始慢慢渗出,给它的身体多增添了一道色彩,虽然是看起来很疼的色彩。

“为什么这么想不开?”桑尼不解地问道。

蜥蜴已经懒得再和他们多说什么:“痒。”

听到它这么说,弗利安有些紧张地走到了蜥蜴身边:“哪里?”

弗利安边说边摸到了蜥蜴的背上,手指的触感告诉他蜥蜴的背上多了两个小肉疙瘩。

发现了弗利安纠结中带点无语的表情,桑尼也凑过来摸了几把,然后像看着呕吐物一样看着蜥蜴:“不要告诉我近期你会进化成蛤蟆,我讨厌那种恶心的生物。”

“从一只能成为火龙或者火元素精灵的蜥蜴变成蛤蟆叫进化吗?”

桑尼立刻换了个说法:“退化?”

“那得在龙的族谱上出现过一只跟龙交合的蛤蟆。”

为什么明摆着是不可能的事,他们也能聊得这么欢快?小丑头疼地看着克劳德和桑尼,开始想组织他们的方法。

蜥蜴比小丑更早一步实现了这个想法:“我不认为龙能跟蛤蟆杂交,也不认为龙和蛤蟆在生态上有任何联系。”

“为什么不是火元素精灵的族谱?”

克劳德的眼眸亮了亮:“这个问题非常值得讨论。”

“火元素精灵已经无限接近天使或神明的存在,上帝不会允许它们与不完美的种类有任何瓜葛,因此不具备繁衍后代的能力。” 阿斯蒙蒂斯适时地插嘴,充当起解说的角色。

似乎自从跟他们在一起,阿斯蒙蒂斯干得最多的事就是解说。

桑尼有些没听明白,聚焦的眼神开始涣散。

弗利安摸了摸桑尼的头,用他也能听懂的话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它们无法孕育。”

桑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阿斯蒙蒂斯虽然堕落了,但他仍然是天使,也就是说他也不孕不育?”

克劳德捂上嘴转身,颤抖的肩膀正显露出他十分愉悦。

弗利安顿时失去了所有语言能力,他不知该称赞桑尼勇气可嘉,还是斥责桑尼有勇无谋,他竟然敢拿阿斯蒙蒂斯,这个喜怒无常的大恶魔开刀?

阿斯蒙蒂斯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没有生气,非但如此,他还没有反驳桑尼的话,反而暧昧不清地继续解说着:“关键不在于有没有繁衍后代的能力,而是有没有让别人愉悦的能力,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因为没听明白,桑尼的眼神再度开始涣散。

弗利安捂住了桑尼的耳朵,皱眉看着“……我很清楚你的能力,所以请你不要对桑尼说这么露骨的话。”

克劳德回过身,脸上带着满足而坏心眼的微笑:“你很清楚他的能力?”

阿斯蒙蒂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弗利安非常后悔自己措辞的错误,他想表达的明明是因为见过许多次阿斯傻偎狗抛莸囊幻妫圆帕私馑哪芰Γ豢死偷乱环次剩馑季捅淞烁鑫抖

“是的,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了解。”弗利安板起脸,睨着克劳德,“你们还要在这儿呆多久?为什么我们不赶紧向米尔提亚出发?”

“公会都没长腿,他们不会跑。”克劳德淡定地回道。

“可追赶我们的士兵会跑。”

“在我们之中,疑似逃亡之身的人只有你一个,我们只是到米尔提亚旅游的游客,再说了,你也不一定会被通缉,且不说萝莎蓓洱那个蠢货,至少那边还有奇梦达导师坐镇。”

弗利安没有再回话。

为了平衡一下自己的心理,他在心理想象着萝莎蓓洱听到刚才那番话的反应。

希望是一副地狱的绘图,并且是克劳德的地狱。

“你认识路吗?”克劳德突然问莉莉安。

莉莉安别过脸,口是心非地答道:“不认识。”

“你不觉得丢人吗?这么大的人还不认识回家的路。”

莉莉安震惊地快速扭过头:“你要放了我?”

克劳德撇了撇嘴:“难道你幻想自己对我还有用?”

莉莉安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他们玩游戏的空档中,估计马克早已经将货物运到并逃得远远的了,那么为了保证马克的人身安全,而将自己强制扣押在他们身边这件事,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可克劳德的话还是让莉莉安很不是滋味。

“我会回来报仇的。”莉莉安嘴硬道。

“随时欢迎,不过我希望这件事发生在你的魔法修为提升了至少十个档次以后。”

她一定会回来报仇的!

如果说刚才的话是嘴硬,那么这一次就是起誓!

将自由归还于莉莉安后,弗利安一行人继续踏上了前往提尔米亚的旅途。

阿斯蒙蒂斯展开黑色的羽翼,轻而易举地飞在队伍的最前面。克劳德紧跟其后,心里冒出了为什么魔法比一对翅膀还慢的疑问。弗利安抱着桑尼和蜥蜴,用刚恢复的一丁点儿魔力吃力地追赶着他们,脸色越发苍白。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米尔提亚。

米尔提亚是一个富饶的城市,这从即将入夜街道上还灯火辉煌,居民们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一般继续进行着贸易就能看出来——夜市不是每一个城市都有的活动,但有夜市的城市一定都是经济贸易非常发达的城市。

到了城里,弗利安他们也不好使用魔法了,只好老实地用脚走。

这一次领头的是克劳德,他熟门熟路地穿梭在大街小巷间,路线和奇梦达给弗利安画的地图一模一样。

“你来过?”弗利安好奇地问道。

“我没来过。”

“那你怎么认识路?”

克劳德看弗利安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蠢货:“我一直都在这儿。”

惊讶之余,弗利安发现克劳德停下了脚步。

杵在眼前的是一幢已经会让人怀疑它的安稳性的建筑,老旧的木头和房顶上大小不一的窟窿让它看起来摇摇欲坠,钉在大门上的招牌已经掉了一半,只能从原本被招牌覆盖住,脱落后的颜色仍显得比较新的痕迹上隐约判断出它原本该有的形态。

“X、叉火……之奴?”

“风灵之怒。”

克劳德纠正道,推开了公会大门径自朝里走去。

第二十九章:魔法x魔力x魔导士(二)

“克劳德?”

站在吧台的青年不无惊讶地看着克劳德。

克劳德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青年无聊的问题:“人都死光了?”

青年边擦着木杯边尴尬地笑着,似乎对克劳德的刻薄见怪不怪了。

“公会破成这个鬼样子,为什么不去修?”

青年依旧尴尬地笑着:“我们并没有什么钱,现在公会的收入来源都来自于格瑞丝。”

克劳德挑眉道:“哦?钱都拿去给他们买棺材了?”

“……他们并没有死。”

“可他们不见了,我就当他们死了。”克劳德转身扫视了一圈公会内部,“没死的两个还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被克劳德点名的两人围坐在公会角落上的一张方桌旁,正为了克劳德的回归举杯庆祝的他们身形不自然地停顿住,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打击。

青年为难地维持着自己的笑容:“你不能这么说他们,至少他们还没走。”

“他们当然不会走,除了这里,还有哪个公会会出钱养两个废物?”

被点名的两人几乎要将脸埋到桌子底下去。

“先不说这个让人扫兴的话题了,”青年的目光落在了弗利安的身上,“欢迎你们来到风灵之怒,我是泽维尔。”

弗利安反射性地想要行贵族礼,可又觉得不太妥当,转而行了法师礼,动作上奇怪的转折让他礼貌的行为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我是弗利安。”弗利安刻意隐去了自己的姓氏。

“我知道你,奇梦达的来信中已经详细说明了你们的情况。”泽维尔从吧台走出来,热情地迎上去,帮助弗利安将桑尼和蜥蜴卸了下来。

“他说了什么?”如果奇梦达告诉过泽维尔自己的贵族身份,那么刚才自己的行为在泽维尔眼中看起来或许会像一个傻子。

“或许是全部,或许是最简单的介绍,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安全地到达了。”

泽维尔依旧微笑着,笑容就像晨曦一般温柔,笑得弗利安的心情都明媚了起来。

“你说得对。”弗利安也回以泽维尔一个微笑。

蜥蜴落地后发现公会的内部并没有它的外表糟糕,虽然是破旧了些,但还是十分干净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人都到哪儿去了?”

“自从你们走后,大多数人都走了,即使查尔斯和格瑞丝还留在这里。”说这话时,泽维尔的表情并不如内容伤感,他就像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克劳德不满的皱眉:“我们没有退出公会,只是暂时离开。”

“可他们看不到你们,所以他们会这么认为并选择离开,也是人之常情。”

“一群不靠谱的蠢货。”

公会内开始陷入短暂的沉默。

“克劳德也是这个公会的一员?”桑尼好奇地问道。

泽维尔微笑着抚摸桑尼柔软的头发:“是的,而且是元老级成员。”

怪不得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如此熟悉,这里根本就是他家的后花园。弗利安这样想着。

“可为什么你会离开公会?刚才你说,你并没有退出?”弗利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朝克劳德发问道。

克劳德闭上眼,仿佛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这个说来话长,你确定你要听吗?”泽维尔像是习惯了克劳德的行为一样,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茬。

弗利安点了点头。

“站着说话多累,或许我们应该做下来慢慢聊。”

这么说着,泽维尔就为弗利安拉开了椅子。待他们都入座后,泽维尔才开口叙述。

“人各有志,有的魔法师喜欢安逸,有的喜欢权势,所以他们大多都加入了魔法学院当老师,每天只需要上上课,指导指导学生,写写报告,十分轻松。这其中比较有才能的人,才会被国家委以编写魔导书的重任。”

说到这个,克劳德立刻睁开了眼:“我已经以萝莎蓓洱的名义编写了三本魔导书。”

言下之意是他非常有才能。

虽然泽维尔的切入点听起来有些像答非所问,可经过克劳德的一打扰,弗利安的思绪就全放到了萝莎蓓洱身上:“西林纳的皇家魔法学院似乎不太一样。”

泽维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曾听到过相关的传闻:“可直到七年前为止,西林纳的皇家魔法学院与其他魔法学院相差无几,以七年前的那个大事件为分界,皇家魔法学院成为了魔法学院中独树一帜的野魔法派。”

弗利安的眼皮跳了一下:“七年前的大事件是什么?”

“王国掩盖了事件,并没有让事件浮出水面,因此我也不太清楚。”泽维尔不好意思地笑着。

“为什么被掩盖了,你还能知道有这样一件事?”

“听说的。”

弗利安不无惊讶地问道:“什么时候?听谁说的?”

“七年前,国王派使者来请萝莎蓓洱当院长的时候说的,但也只是最基本的说明。”

弗利安惊讶得无以复加:“萝莎蓓洱也是这个公会里的人?”

“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奇梦达介绍过来的,多少会知道一些。”

弗利安诚实地摇着头,突然发现他好像又听到了一个冲击性的事实。

“不单萝莎蓓洱和克劳德,奇梦达也是。”

惊讶过了头,弗利安反而冷静了下来,冷静下来后就能发现,这并不是应该惊讶那么多次的事——萝莎蓓洱和克劳德是姐弟关系,同时他们还是奇梦达的魔法学徒。他早该想到这个层面来,惊讶了三次的他看起来绝对像一个蠢货。

“刚才你们说到了公会成员的离开?”

“嗯。”泽维尔回到了吧台,从柜子上取下了一瓶酒和几个水果,“从前我们强大而辉煌,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卖自夸的嫌疑,可当时的确有许多魔法师从全国各地都慕名而来,似乎在当时,能加入风灵之怒就是一份莫大的荣耀。”

泽维尔一边将水果捣碎,一边继续解释着:“七年前来自王国的邀请让我们一口气失去了三个主力成员,那些慕名而来的魔法师多半是冲着他们三人来的,可他们常年不回公会,逐渐就有人开始猜测,他们是不是退出了公会,失去了继续呆在这儿的理由的人,便开始陆续离去。我也不好去解释什么,毕竟这中间牵扯到一个王国的机密。”

弗利安点头表示他理解泽维尔不挽留他们的原因。

泽维尔小心翼翼地将捣碎的水果和伏特加放到了同一个容器中:“既然你见过萝莎蓓洱,那么你大概就清楚她的性格,无论她年纪多大,她都是个容易让人担心的人,考虑到这一点,我还是十分同意奇梦达与克劳德跟随她到西林纳去的。”

克劳德翻了翻眼皮:“你没资格说别人,不论经过多少年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否则你怎么会认为我在担心萝莎蓓洱那个蠢货?”

“你可以否认,但我坚持自己的想法。”泽维尔并没有反驳克劳德的话。

发现再也没办法打探出有关七年前事件的详情,弗利安换了个话题。

“什么是野魔法?”

“唔——”比起国家机密,泽维尔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更难以回答,“我不太清楚魔法学院里那些魔法师们的想法,他们高傲地认为魔法公会使用的是野魔法,学院内使用魔法棒那种斯文体面的才是正统的魔法,可在我看来,两者在魔法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弗利安也觉得十分难以理解:“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作战方式?”泽维尔猜测道:“公会里的魔法师会执行生死攸关的委托任务,在这个时候,所要求到的就不止是魔力上的强大,而是魔力与肉体的双强,而不是他们死板的脑袋中对于魔法使用条件的刻板印象。因此隶属于魔法公会的魔法师们在使用魔法时,总是会有许多与肉体挂钩的行为,这在学院魔法师们的眼中看来或许是十分粗鲁失礼的。”

弗利安开始有些理解野魔法的含义。

他学习了行动魔法阵后,在使用魔法的形式上与野魔法十分相似,可也仅止步于相似。他一板一眼地学习行动魔法阵,其实与魔法学院里的学生如出一辙,否则他不会被萝莎蓓洱和奇梦达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他能在那么多资深年长的魔法师前,当上魔导师的一个重要理由。

见弗利安没回话,泽维尔以为他不高兴,便补充道:“当然,我也没有否认他们所说的不是正统魔法,事实上我根本不是魔法师,所以我无法理解你们的想法。只是野魔法这个名词实在不太好听,才会让我有些口不择言,请你原谅我的失态。”

弗利安已经数不清在走进这个公会大门后,他受到了多少惊吓。

“你说你不是魔法师?”

泽维尔的笑容开始有些尴尬:“勉强可以算是,只不过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因此脑中没有这个概念。”

看得出来泽维尔并不希望过多地谈论有关自己的事,弗利安识相地再次转移了话题。

“那么,现在这个公会里只有三个人?”

问完后,弗利安开始有些后悔,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要怎么收拾这个尴尬的局面?

“还有三个人,会长查尔斯,成员格瑞丝,和小甜心卡洛儿。”泽维尔将刚调制出来的水果酒摆在弗利安的面前,“你一定想象不到,我们的小甜心只是一个九岁的少女,却已经强大到足以加入魔法公会。这是我刚调制的水果酒,水果的味道并没有很好地渗透到酒里,希望你不要嫌弃。”

“的确十分令人惊讶,如果可以,我想见见他们。”弗利安接过木杯抿了一口,口中弥漫的水果清香和烈酒的香醇搭配得很完美,这让他更想品尝一下渗透好的成品,“很好喝。”

“谢谢。”泽维尔坦然地接受了弗利安的赞美,“会长总是出门在外,无法确定他的行踪。格瑞丝刚完成任务归来,根据她回来时的表情判断,估计她还要休息上好几天……”

所以能见到的人只剩下卡洛儿一个。

不过弗利安并不在意:“只能说我们暂时没有缘分相见,可机会还多得是,不对吗?”

“正如你所说。”

泽维尔对弗利安的稳重大方感到十分高兴,正想扯起嘴角好好称赞他一番时,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会走出那样诡异而无规则声响的,一定是那个人。

“看来缘分来得很快,瞧,我们公会中为数不多的又一个元老要进门了。”

第三十章:魔法x魔力x魔导士(三)

“泽维尔……快给我弄一杯草莓酒……”

一个穿着法师袍的人颤颤巍巍地靠在门边,连带着让声音也黏糊糊的,给人一种他随时都会昏厥过去的感觉。

“为什么不用风系魔法过来?”泽维尔递给那人一杯草莓汁,“水果酒在你回来的那天就被你喝光了,只剩下这个。”

拉得低低的帽子盖住了那人大半长脸,露出的嘴巴张得很大,看得出来他很吃惊。

“为什么你不酿?”

泽维尔微笑着回答道:“公会资金拮据。”

“钱呢?”

泽维尔面不改色地回答道:“花光了。”

那人关上了嘴,所有动作都僵持在了半空中,似乎听到了什么让他非常受打击的话。

“不喝吗?”泽维尔晃了晃木杯。

“喝。”那人恶狠狠地应道,抢过木杯便仰头一饮而尽。

在这个过程中,弗利安一直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那人。从暴露在他视线中的皮肤来看,对方非常年轻,即便年长也大不了他几岁。

那人的手指纤长白皙,非常像他从前在皇家舞会上,看到的那位女音乐家的手,漂亮得无法用言语形容,如果不是对方穿着法师袍,他一定会主观地认为对方是一个音乐家,或是一位吟游诗人。噢,当然,并不是所有音乐家都能拥有像那样的一双手。

从自己的美好想法中回过神来时,弗利安发现对方已经到吧台前落座。

“这是格瑞丝。”泽维尔向弗利安介绍道。

泽维尔的介绍让格瑞丝后知后觉地发现公会里还有其他的人存在,当他懒洋洋地扫视了一圈公会内部,发现了从他进门后就没吭过声的克劳德时,还是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克劳德?”

克劳德抬起眼:“好久不见,格瑞丝小姐。”

泽维尔吃吃地笑着,垂下眼遮挡自己眼中坏心的光芒。他拿起被格瑞丝喝光了草莓汁的木杯回到了吧台里,在经过格瑞丝身后的时候顺便拉开了她的帽子。

是一个非常漂亮的人。

看着格瑞丝的侧脸,弗利安下着评论。

这并不是说克劳德或阿斯蒙蒂斯不好看,只是在漂亮这个形容词的基础上,用在格瑞丝身上更贴切一些罢了。漂亮这个形容词在弗利安的认识中,并不是专属于女性的,即便对方是男人,可足够漂亮,他也会这么称赞对方。可男人对于漂亮这个词的理解也各异,有的人并不喜欢别人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因此符合条件的对象是一个男人时,弗利安便不会轻易将这个词说出口。

可既然格瑞丝是女人,弗利安就不需要顾虑太多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想回来就回来了。”

“噢。”

克劳德和格瑞丝好久不见的对话,简直让弗利安无法接受。

像是看出弗利安的诧异,泽维尔为他进行了简洁的说明:“格瑞丝不喜欢做任何消耗她体力的事。”

弗利安皱着眉头觉得,这个喜好更令人费解。

一阵轻微的呼声传来,弗利安这才发现桑尼和蜥蜴已经睡倒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原来是因为最吵闹的他们睡着了,才会显得这里这么安静吗?

呼声是桑尼的,弗利安很能理解长途跋涉给他的身体带来的疲惫。蜥蜴仰面躺在桌子上,雪白的肚皮有规则地一起一落,让弗利安忍不住去轻轻捏了一下。

意识到这个动作或许会遭到嘲笑,弗利安下意识地去搜寻克劳德和阿斯蒙蒂斯的身影。

克劳德正忙着与格瑞丝大眼瞪小眼。

阿斯蒙蒂斯正看着弗利安。

尽管阿斯蒙蒂斯的眼神中并没有嘲笑弗利安的色彩,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感情,可他还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桑尼身上,以此来掩饰自己小小的慌乱。

“格瑞丝?”泽维尔的声音唤回了格瑞丝与弗利安的思绪,“你是不是该出门工作了?”

“什么?”格瑞丝惊讶地回头看泽维尔,发现对方并没有在和她开玩笑的意思,便将下巴搁在吧台上,头顶随着她开口说话升了又降,“又去?”

泽维尔无奈地笑道:“你也知道现在公会资金很拮据。”

“可我才刚回来……”格瑞丝有气无力地抱怨道。

“你已经回来七天了。”

格瑞丝的头偏向右边,一脸嫌恶地看着告示板:“拮据拮据……你只知道说拮据,天知道星级工作有多么的累人,可拿到的酬金还不够公会撑上七天。”

“乖,别抱怨了。”泽维尔又倒了一杯草莓汁,放到格瑞丝面前算是在讨好她,“公会现在的状况实在很糟糕,几乎没有来自私人的委托,只有每个魔法公会都会收到一份的官方委托,普通的魔法师无法胜任星级工作,公会所有的收入都来源于你。”

关于魔法公会的委托工作,弗利安还是知道一些的。

任务委托分为死人委托和官方委托两种。

私人委托来自于平民,大多是同城镇的居民。当公会拥有一定的名气后,也会有全国不同地方的人慕名前来进行委托。私人委托的范围很广,小到找寻宠物,大到驱散恶魔,只要委托人想的到,付得起钱,就可以向公会发出委托。

私人委托分为D、C、B、A、S、SS六个难度等级,难度最高为SS任务。

官方委托则是以国家的名义发布,官方委托发布后,每一个正式的魔法公会都会收到一份,通常是一个国家倾尽国力也束手无策的难事件,因此难度远大于绝大部分私人委托。有些难度高的私人任务长期没有出现解决者时,也可以向国家申请成为官方委托,申请成功后酬金由国家支付。

官方委托分为一、二、三星三个难度等级,难度最高为三星任务。

私人委托和官方委托最大的区别来自于酬金。

虽然视情况而定,偶尔会给出高额酬金,但大多数情况下,官方委托的酬金是远远比不上私人委托的。这也就是说你在街道上找一只猫,或许拿到的钱都比帮国家驱除了一个凶残的恶魔要多。所以大多数魔法公会都不乐意去做国家委托,除非是希望通过国家委托来一鸣惊人,达到在国内成名的效果。

格瑞丝又将头偏向右边,看向角落里正喝着酒的两人:“光吃不干的废物们。”

两人手一抖,顿住了身形。

可怜的两人因为克劳德和格瑞丝的到来,两度成为了靶子。

“还没有为你介绍,”为了缓和两人的恐惧,泽维尔向弗利安介绍着两人,“左边是阿迪,右边是奥迪,他们俩是兄弟,阿迪更年长一些。”

现在介绍会不会太迟了些?

他难道不觉得这样也很伤人吗?

弗利安看着笑容亲切的泽维尔不敢接话。

“做任务去。” 阿斯蒙蒂斯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惊得弗利安下意识就往左边躲,却被阿斯蒙蒂斯的羊角撞了个正着。弗利安摸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却忍着一声没吭。

“你在练习默剧表演?”泽维尔好奇地看着弗利安诡异的行为。

“……不是。”

“事实上,我们还有一名同伴在这里。”克劳德好心地向泽维尔解释道:“只不过他似乎不太乐意让你们见到他。”

克劳德这么说,泽维尔并不惊讶。

在他们进门的时候,泽维尔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四个人,可进门后,只剩下三个。他并不是不好奇为什么会少了一个人,可他们没说,他也就没问。

或许到米尔提亚热闹的夜市上购物去了?

谁知道呢。

阿斯蒙蒂斯并不介意克劳德猜测自己内心的想法,只是又提醒了弗利安一次。

“做任务去。”

终于从疼痛中缓过来的弗利安对阿斯蒙蒂斯命令的口吻十分不满:“为什么?”

“增强魔力。”

“为什么?”弗利安十分不解,“我现在该增强的难道不是体术?”

“魔力。”说完这话后,阿斯蒙蒂斯再也不愿意开口。

无奈之下弗利安只得转向泽维尔:“我也能做委托任务吗?”

“关于你的实力,他们曾在来信中提到过,或许A级任务你也能独自完成,可……”泽维尔为难地看着告示板,“抱歉,你不能领取任何任务。”

“因为这里只有星级任务?”弗利安也看向了告示板。

“不,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是,不加入公会的无法领取任务。”

克劳德面带戏谑地看着泽维尔:“你这是在变相地诱拐他加入公会?”

“在你们离开时,查尔斯在加入公会的条件中又增加了一个条件。”

克劳德和弗利安都静静地等着泽维尔的下文。

“必须拥有属于自身的独创魔法,才可以加入公会。”

“怪不得现在公会里的人少得可怜,你确定他不是想让这所公会关门大吉?”

关于这点,泽维尔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我相信查尔斯的决定。”

第三十一章:魔法x魔力x魔导士(四)

“独创……魔法?”

泽维尔点了点头:“也就是由你创造的魔法。”

弗利安惊讶得合不拢嘴:“这太难了。”

“其实这并不太难,尤其是你认识克劳德。”泽维尔再一次走进吧台,倒了一杯葡萄酒摆在了弗利安旁边空无一人的地方,“你不要把创造这件事想得太过复杂,克劳德已经创造了三十多个魔法,这在伊西多里王国,乃至奥兹大陆上,都是十分辉煌的成绩。”

“写着我名字的魔法只有二十多个,偏向战斗型的魔法全归到了萝莎蓓洱的名下。”

“……二十个也已经非常多了。”弗利安发现自己第一次对克劳德有了崇敬的感情,“都有些什么?或许能给我当成参考?”

“精灵银行中的存取魔法系统。”

克劳德才说出了第一个,就已经让弗利安大吃一惊。

银行在奥兹大陆的定义并不局限于存放钱财,还有存放物品。任何东西只要你觉得重要,就可以存到银行去。可如果你要存放物品,必须向银行提出申请,租赁一个保险柜或是一个装物品的房间,才可以完成上述存放行为。

在银行中最有名的,就是伊西多里王国的精灵银行。

这是一个所有员工都是精灵的银行,精灵的外貌普遍姣好,这是在与其他银行进行竞争时非常占优势的一个条件,加之其拥有精灵独有的雷系魔法,在保证钱财物品的安全这一点上绝对是其他银行无法比拟的。

在早些年,许多贵族提出了一个不满——他们不希望和平民一起排队存取财物,他们认为这是一个浪费时间的行为,并且有失身份。

为了挽留这批开始动摇的客户,精灵银行向某位魔法师购买了一个魔法系统。

这个魔法系统由无数个空间魔法组成,与其复杂的构造相反的是,操作起来十分简单。只要使用者拥有对魔法元素的感知,在佩戴上精灵银行分发的魔法戒指后,便可以随时随地打开通往自己保险柜的魔法之门,进行存取的行为。目前来说,伊西多里王国中的大多数贵族都会使用一些魔法,因此这个魔法系统在推出的同时,就受到了贵族的拥护和好评。

没想到这个魔法系统的创造者竟然是克劳德。

“又比如速读眼镜,这个你应该见过了。”

弗利安的确见过速读眼镜,当他在秘地查找出逃方法时,他就十分希望身边拥有这样一副眼镜,虽然这个眼镜不像存取魔法系统那样出名,也不常见,但的确是个非常实用的魔法。

“我大概抓住了些方向。”

泽维尔向表达的意思,大概是即便不是特别有用,但只要是由自己创造,且在此之前没有人发现这种表现形式,就已经可以算是独创魔法了。

独创魔法对阿斯蒙蒂斯来说是个有趣的话题,因此在他们跑题的时候,他并没有急着将她们拉回来,只是静静地听着,可现在这个话题已经走向了终点,他便毫不客气地将弗利安揪了回来。

“我亲爱的朋友可以领取任务。”

刚听到时,弗利安并不理解阿斯蒙蒂斯的深意,仔细想了想后发现,他想告诉自己的,大概是只要克劳德能领取任务,自己就可以跟着去,并可以在情况允许的基础上完成任务。

弗利安将这一想法告诉了泽维尔,并询问他的意见。

泽维尔耸肩,依然温柔地笑着:“同行当然可以,以你的能力自保肯定没问题,至于完成任务的是谁……我又看不到。”

“等等。”格瑞丝突然大叫了起来,“我!”

泽维尔冲弗利安眨了眨眼睛:“看来我们的元老答应要带上你了。”

“她只是没见过这么蠢的人,竟然送上门要当苦力。”

“我不介意。”弗利安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告示板。

告示板上零星挂着几张委托任务,四份官方委托的纸张都已经发黄老旧,看样子距离发布委托到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年月。唯一一张看起来比较崭新的纸张,是一份私人委托,是镇上居民的寻猫委托,酬金并没有很高,难度为C。

“怎么知道这些任务是否已经被别的公会完成了?”弗利安不需要想也知道能增强魔力的只剩下官方委托了。

“这是官方委托使用的特殊的纸张,当任务完成后,这张纸会自动飞回发布任务者……噢,也就是伊西多里王国皇家魔法军团身边。”

弗利安点头道:“怎么确认任务已经完成?”

“瞧,那边有一台会说话的魔法机器。”顺着泽维尔手指的方向,弗利安看到了一个睡得正香的盒子,盖子随着呼吸开了又合,“那也是是皇家魔法军团的杰作,是用来判定委托任务难度等级的机器,私人委托也可以用它来进行判定。它的食物是委托单,领取任务后,将委托单送进他嘴里,魔法军团就会拥有备份资料,这样哪个公会领取了什么任务他们立刻就能一清二楚,将任务完成后获得的特定物品放到它嘴里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如果找猫……也要放到它嘴里?你确定它不会把猫吃掉?”

泽维尔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私人委托并不在魔法军团的管辖范围内,我只是说它可以判定私人委托的难度等级。私人委托只要在完成任务后只要将特定物品交给委托者,就算是完成了。”

告示板上有一份一星任务,两份二星任务和一份三星任务。

弗利安回过身看向格瑞丝,格瑞丝抬起手,比了个一。

这和弗利安的想法一致,因此他不假思索地取下了那张一星任务,仔细阅读着上面的内容——驱逐海怪,酬金五万Y。

驱逐海怪只是一星任务?

所付的酬金只够买六匹较好的骏马?

弗利安终于能明白为什么那些魔法公会都不乐意去做官方委托了,官方委托根本就是赔本的生意,光是要从米尔提亚到达那个滨海小镇,来回所花费的路费都已经超过了三万Y。

“这个任务很难吗?”

弗利安惊讶地抬头看阿斯蒙蒂斯,难道他也会担心这种事?

“难,可这只是一星任务,还有更难的二星三星。”

紧接着,泽维尔面不改色地目睹了告示板上唯一一张三星任务,在没有任何人碰到的情况下被剥离了告示板,飞进了难度机的嘴里,整个过程如风驰电掣,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许久,弗利安才讷讷地问道:“你把几星的任务放进去了?”

阿斯蒙蒂斯理直气壮地回到桌边,端起木杯将里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三星。”

“难道你也要做任务?”

阿斯蒙蒂斯缓慢地抬起眼皮:“是要增强你的魔力,不是我的魔力。”

弗利安立刻将视线转移到了泽维尔的身上:“可以放弃任务吗?”

“可以,但……需要到一个月后,并且在这放弃任务的这一个月中不能再领取任何官方委托。”

弗利安僵直在了告示板前。

“你可以的。”

阿斯蒙蒂斯自信的判断,在弗利安听来简直就是不负责任的发言。

“……我赞成放弃,三星任务太难……而且很累……”格瑞丝有气无力地开口道。

“你不想喝我酿的水果酒了吗?”泽维尔突然问道。

格瑞丝动了动。

“一个月内没有任何资金进账的话,别说是水果酒,连温饱都有问题。”

格瑞丝支起腰板,艰难地开口道:“……去就去……”

说动了格瑞丝,泽维尔又朝弗利安再接再厉:“既然已经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不如让我们来商量一下这个任务该怎么做?”

弗利安头疼地扶着额头,无奈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任务是去调查一个消失的小镇,酬金二十万。”

格瑞丝在听到二十万这几个字眼时眼睛很亮——这能让她喝上多少水果酒呀……

“只是调查,就能拿二十万?”弗利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听起来很简单,但现实比你想象中要残酷许多。伊西多里王国西边一个名叫桑斯特的小镇,一夜之间连人带建筑全部消失,只在被森林环绕的地址上留下了一大片空地,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所以说是调查,其实一个调查对象都没有。”

格瑞丝的眼里的光芒又暗了下去——告示板上的任务就那么几个,她早就将那张唯一的三星任务内容烂熟于心,她不是没考虑过要去做这个任务,只是这个任务……实在让人无从下手。

弗利安皱眉问道:“那需要怎么调查?”

“或许可以从周边的城镇下手?”泽维尔在解释的同时,还在考虑要不要再为那位透明人先生倒一杯酒,“桑斯特的东南方有一个叫赛尔的小镇,由于它们附近没有什么大城镇,两个小镇之间一直保持的密切的贸易往来。”

“……好像也只能这么做了。”

“同行的人只有你……和格瑞丝?克劳德不一起吗?”

“我一点儿也不想和这种食物中只认识饼的人一起执行任务,那会让我再度过上饿肚子的生活。”克劳德当机立断拒绝了泽维尔的提议,不满地将视线扫到了告示板上,“如果我心情好,会挑一个任务去做。”

“你们在说什么?”

他们没间断过的对话终于吵醒了桑尼和蜥蜴,桑尼揉着眼睛向弗利安发问,蜥蜴闭着眼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似乎还想再睡一会儿。

“我们正在商量委托任务的事。”

桑尼眼睛一亮:“什么委托任务?我也去!”

“我敢确定你能做的事只有拖后腿。”

即使遭受到了克劳德的打击,桑尼仍不屈不挠地坚持着。

“你在会让弗利安分心,为了弗利安的安全着想,你是不是应该留在这儿?”

泽维尔在哄人这一方面上绝对有着非常高的天赋,仅一句话,就让桑尼安分了下来,虽然弗利安并不清楚他是从哪儿判断出,用自己的生命安全威胁桑尼是管用的。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

弗利安要出门执行任务,就代表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看到弗利安。

蜥蜴睁开眼,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并强烈表示自己一定要去,坚决要去,必须去。

它一点儿也不想放弃弗利安这个奶瓶。

“好吧,我们先将带一只蜥蜴去会不会拖后腿这个问题丢到一边,让我们好好讨论一下带一只蜥蜴去能帮上什么忙这个问题。”

在讨论这两个问题前,难道他该问的不是这只蜥蜴为什么会说话吗?

弗利安疑惑地看着泽维尔。

“我会乖乖呆在弗利安的口袋里。”蜥蜴的退步足以显示它多么想吃弗利安的魔力。

而且……

它一点儿也不想呆在克劳德的身边。

他一定会趁弗利安不在解剖它。

用的道具一定不再是目光,而是锋利的刀子。

在它成年前,它都无法很好地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那么最好的做法,就是远离危险。

“就这么决定了。”

见弗利安没有反对的意思,泽维尔便替格瑞丝做了决定。

第三十二章:魔法x魔力x魔导士(五)

最近自己是不是太逆来顺受了?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弗利安这样问自己。

虽然前些日子已经发现了自己这个坏毛病,可这种根深蒂固的东西,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改得彻底?显然弗利安还是不太明白的。

弗利安所讨厌的逆来顺受,表现在对蜥蜴和阿斯蒙蒂斯的态度上。

他并不讨厌蜥蜴,甚至可以说是喜欢,他喜欢它软软的触觉和软软的声音,或许这在别人眼中是女孩子才会喜欢的事,可猫和狗这样的宠物也一样很可爱,摸起来软乎乎的,不也有着那么多的狂热追捧者支持吗?有的动物甚至享受了比人还要高的待遇。

说到比人还高的待遇,又不得不提到弗利安与阿斯蒙蒂斯之间的关系。

很难说弗利安时因为阿斯蒙蒂斯的一语道破,还是因为蜥蜴的可怜可爱让他逐渐接受了恶魔,难道接受了一个恶魔,就一定会接受下一个接近他的恶魔?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噩梦的沼泽,一旦陷入泥潭便无法凭一己之力离开这个吃人的怪圈。

既然想不明白,那么暂且缓一缓。

从最初的食物到宠物,弗利安在阿斯蒙蒂斯的字典中的定义变了三回——他觉得现在,他正处于第三回的进行时中,名字的后面重新被打上了食物的标签。

会让弗利安这么觉得,当然是阿斯蒙蒂斯要求他增强魔力这个行为。

阿斯蒙蒂斯让弗利安增强魔力,是为了让他的灵魂更美味。比起十恶不赦的恶魔,阿斯蒙蒂斯现在的角色在弗利安眼中更像一名厨师,而他就是那份即将被料理的原材料,厨师不但不迅速给原材料一个了结,留着他性命的同时还不断提出各种不同的要求。

当这些要求传到了弗利安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下面的文字——

“你,为什么让我等了七年,你看起来还是那样难吃?”

“你,不许偏离我预想的生长轨道,我想让你长成圆形,你就必须乖乖滚圆了。”

“你,看起来太瘦,多吃饭,多运动,这样才比较容易长膘长肉。”

以上三点中,两点是关于食物的话题,这让弗利安想着想着突然很想直接问一问阿斯蒙蒂斯:其实你是别西卜吧?

当然,弗利安是不会这么做的——他必须为格瑞丝的心脏着想。

想到这里,似乎就能将所有思绪围成一个圆了。

弗利安由于阿斯蒙蒂斯毫不留情的批评,决心要多说多看多听多问,做一个勤学好问的好宝宝,争取在未来成为一个自己的事自己能掌握,做到不被表象迷惑,不会轻易被别人灌输不属于自己思想的人。

噢,天,这听起来多么像学校里的学生代表会说的话。

弗利安悄悄地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他曾决定过要抛弃贵族冠冕堂皇的那一套。

不轻易接受灌输,并不是完全不接受的意思,接受后过滤,将判定需要学习的部分留下,剩下的都从另一只耳朵丢出去。因此,在这个或许会非常漫长的学习过程中,弗利安的所有行为看起来都会无限接近逆来顺受。

虽然心境、性格等许多方面产生了变化,可弗利安的最终目标始终未变——与阿斯蒙蒂斯解除契约。为了完成这个目标,他必须非常努力,所以……

弗利安又一次在心里祷告:希望这一天不会太远。

当弗利安将自己的思绪整理好,他们已经到达了那个名叫桑斯特的小镇,这中间的路程并不太遥远,只有西林纳至米尔提亚那段逃亡之旅的一半。

期间,除了格瑞丝声明自己非常的懒,警告弗利安不要试图用任何方法去剥夺她的体力,并强烈要求她不开口不许和她搭话外,他们完全没说过话,一句也没有。

这听起来像是比逃亡之旅还寂寞的旅途,可弗利安却意外地觉得充实。

他们最先到达的是桑斯特,听车夫说,赛尔是一个比较封闭的小镇,贸易往来的对象只有这次他们需要调查的桑斯特小镇,因此要到赛尔去必须先经过桑斯特。

在提到桑斯特时,马夫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走这条路线已经好几十年了,亲眼看着桑斯特从一个小村庄演变成了一个小镇,虽说规模并不是特别大,但也不是一夜之间就能消失的大小,可它消失得如此干净,甚至连一块砖一片瓦都没有留下来。

就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那他之前看到的都只是他自己的幻想?

车夫摇了摇头,不许自己再想这个问题,并按照弗利安的吩咐停下了马车。

“真是……太干净了。”

弗利安如同许多目睹了这番景象的人一样,除了干净,再也想不到其他形容词。

格瑞丝坐在马车上不肯下来,反倒是阿斯蒙蒂斯跟上了弗利安的脚步,从他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心情很不错。

“我不得不再一次惊讶人类这种下等种族的智商,” 阿斯蒙蒂斯伸出手,像是在感应空气中的魔法元素,“这是继我亲爱的朋友的导师之后,又一个让我拥有惊讶这种感情的人。”

阿斯蒙蒂斯对于奇梦达的称呼很拗口,让弗利安听着觉得耳朵有些难受。

“难道你已经知道原因了?”难受归难受,弗利安更多的感情是惊讶。

阿斯蒙蒂斯挑眉,不置可否。

“如果你已经知道原因,可以告诉我吗?” 阿斯蒙蒂斯的态度让弗利安很焦急,可他并不恼怒,只是尽量让自己询问的情绪保持平静。

“你为什么不自己尝试着感受一下呢?在这种情况下,多感受比多问要来得实际。”

说完,阿斯蒙蒂斯又回到了马车中。

他发誓,他一定要尽快换一个跟这个恶魔相处的方式。

弗利安这么想着,同时也不甘心地默默伸出了手,然后……一惊!

他什么也没感觉到。

惊讶挫败不可置信等许多情绪一口气蹿进了他的感官中,憋得他满脸通红。

火系魔法师在一定程度上是能感应到其他元素的活动,这个程度因人而异,可他除了被森林包围,显得比平常更活跃的土元素和木元素,他几乎什么也没感觉到——不要说是火系魔法师相对难以感应的水元素,他连自己应该最擅长的火元素也没捕捉到。

是这样的情况异常,还是阿斯蒙蒂斯感应到了自己无法感应的……类似黑暗元素?

直到折腾出满身汗水,一脸郁闷地坐回马车上,弗利安也没搞清楚。

对于弗利安不断向自己提出的问题,阿斯蒙蒂斯自始至终只说过一句话——

不要过于依赖我,那会毁掉你自己成长的机会。

鉴于阿斯蒙蒂斯说得十分有道理,衬托出了自己的急功近利,弗利安识趣地没有再问。

来到赛尔镇后,弗利安对这个小镇的第一印象是——诡异。

主街道上有不少人在行走、聊天,可当弗利安一行的马车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后,他们便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扫视着他们,仿佛不接受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从某个方面来看,这种现象比消失了的桑斯特小镇还诡异。

这让本来就令人头疼的委托任务更无从入手了。

看了一眼依旧一副快虚脱模样的格瑞丝,和低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的阿斯蒙蒂斯,弗利安认命地走下了马车,打算寻找一个看起来容易说话些的人打听打听。

“请问,能问您几个问题吗?相信这并不会耽误您多少时间。”

弗利安选择的是一位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夫人,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年纪的夫人总是乐于与周围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分享自己的见闻。

那位女性像在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弗利安,许久,缓慢地转身走回了她身后的矮小民房中。

看来他还需要拓展一下交涉圈,他不应该将那些贵族夫人的印象套用在平凡农妇的身上。

从成熟女性这一点下手并没有获得应有的进展,弗利安开始寻找成熟的男性目标,可他发现,当他在搜寻目标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内——看来他非常不受欢迎。

正当弗利安焦急地想拦住一位匆忙路过的老者时,他发现了一个少年,看起来十二三岁仍稚气未脱的样子,正蹲在一间酒馆旁的小巷子里努力地刷洗着盘子。弗利安考虑了一下,放弃了那位看起来被吓到了的老者,朝少年走去。

比起看起来阅历丰富又受到了惊吓的老者,或许更容易让涉世未深的单纯少年开口。

“请问,能问您几个问题吗?相信这并不会耽误您多少时间。”

少年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弗利安:“这里不欢迎外人,如果我跟你说得太多,我会被老板揍得半死不活……噢,当然,他是不会揍死我的,因为他还需要一个廉价的童工,所以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弗利安立刻将少年归为了非常好套话的类别中去。

见弗利安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行动,少年忍不住催促道:“快走吧,我还不想惹上麻烦。”

“你确定劳累的你,现在不需要一块可口的奶酪来犒劳自己吗?”弗利安想起了临行前,泽维尔塞给他的那份食物……不,准确来说,是一份零食。

少年的喉头上下动了动,眨巴着冒光的眼睛依旧有些犹豫不决。

弗利安觉得自己的诱惑似乎还给得不够,又补充道:“或者是一杯美味的果汁?相信我的果汁能带走你喉咙你干渴的不适感,并能让我们愉快地将对话进行下去。”

少年四下张望了下,确定四周没人后,才凑近弗利安的耳朵,神秘兮兮地小声道:“桑斯特消失的那个晚上,我看到了一个足有数十米高的怪物,那个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啪呼’一声就将桑斯特一口吞了下去。”

第三十三章:魔法x魔力x魔导士(六)

数十米高的怪物,血盆大口,“啪呼”一下吞了下去?

弗利安很想为少年探体温。

“你要相信我,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大实话,而且,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少年将湿漉漉的手随意在裤子上抹了一把,随后向弗利安摊开了手。

“抱歉,奶酪和水果都在车上,一会儿我会取过来给你。”

少年忽然鄙夷地看着弗利安:“你确定你不是在说谎?不会上了马车就逃跑?”

“……不会,我们是来自米尔提亚一个魔法公会的魔导士,需要调查桑斯特的情况,因此会在这儿逗留一段时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将我们当做旅客带,到你们的酒馆里入住,我想你的老板一定会很开心你为他带来了赚钱的机会。”

少年看起来有些心动:“可是谢特不喜欢陌生人住到他的屋子里。”

“钱会让他改变主意的。”相信对大多数生意人来说,钱是最好不过的诱惑了,“如果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我还会给你一笔小费,这样你就可以去买一些你喜欢的东西。”

“你问,我全都跟你说!”少年亮晶晶的眸子让弗利安想起了桑尼。

“数十米高的庞然大物……的确十分庞大,可这里离桑斯特至少有好几里的路程,你是怎么看见的?”

少年低头想了想,茫然地摇起了头。

于是弗利安又换了个问题:“只有你看到了吗?”

“当然不,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否则他们不会变得那样神经质。自从那一天起,这里的每个人都变得很奇怪,虽然彼此还是会有来往,见面时会微笑着打招呼,可就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尤其是有旅者到这里时,他们就像倒竖着刺的刺猬一样警戒地对待着他们,你不觉得吗?”

弗利安点头表示赞同,镇上居民离谱的戒备心的确十分诡异。

“当时你在哪儿?具体是在哪儿看到的?”

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了少年,他想了很久,才不确定地开口:“当时我正在午睡,洗完了碗又没有客人时,我总是这样躲在吧台底下偷偷睡午觉。我记得当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动静大得让我以为是地震,连忙往外跑,等我跑到酒馆外时,看到大家都已经逃到了街道上,并呆呆地看着同一个方向。”

“就是那个数十米高的怪物?”

“嗯,当时……真的十分震惊、害怕,事后镇长命令我们不许再提起这件事,就谁也不敢去想个究竟了。今天你这么一问,当时的确是有许多不太符合常理的地方。”少年的眼睛里开始出现惊恐的神色,“那简直太可怕了,看到那样的怪物就在自己的不远处,谁都会脑子空白,忘记一切。”

“我能体会你的感受。”至于在萝莎蓓洱办公室中,弗利安第一次与阿斯蒙蒂斯见面时的那份淡定,他只能说,是因为目睹陌生人在自己眼前交合的冲击,冲淡了他的恐惧。

“当时的桑斯特就近在咫尺,我能清楚地看见他们那具有特征性的夕阳色屋顶,和位于城市中心的那幢大钟楼。怪物黑乎乎的一团,看不出什么有特征性的形态,它的嘴张的很大,只一口,就将桑斯特含到了口中。”

“然后桑斯特就被吃了?”

“不,或许并不是被吃了。”少年皱着眉,努力地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我们只是看到了它将桑斯特含在嘴里,它并没有任何咀嚼的动作,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小,最后小到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中。最后,一道刺眼的白光拖着长长的尾巴冲上了天际,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所有的情况,大概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桑斯特在放礼花。”

弗利安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然后呢?”

少年一愣:“不记得了,那之后……或许我们都回去睡觉了?”

在目睹了让人惊恐的事后,还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安然入睡?

显然这中间有蹊跷。

“还发生了什么事吗?比如,别的什么奇怪的、值得注意的事。”

少年茫然地摇头。

“好吧,那么……你口渴了吗?”

终于听到了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少年又恢复了精神,拼命地点头。

“请你去和谢特说一下,稍后我会带着我的伙伴,和你的奶酪果汁一起过去。”

回到马车上,弗利安向格瑞丝报告了自己的成果,并询问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就按你说的做,这次不是你要完成任务吗?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导师,高深的导师总是不到最后关头不出手的。”

说这话时,格瑞丝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别说在意,看起来像巴不得弗利安把所有事都拦过去做一样。

高深的导师……

的确,格瑞丝如果是导师,在教导学生的方式上和克劳德是极为接近的——放养型,不同在于格瑞丝是懒,克劳德是懒得理你。

付给了车夫车费,弗利安一行人朝酒馆走去。

酒馆的老板谢特出乎弗利安意料外地和颜悦色,事后听少年说,是因为他提到了他们都是魔导士的缘故,大概是觉得抵触也没用,讨好了他们的话,反而有可能增加自己的安全指数。

“请问,现在你们有什么安排?”

没等弗利安开口,格瑞丝就回答了谢特的问题:“睡觉。”

弗利安无奈地笑笑,并没有反驳。

“那么请跟我来。”

他们被领到了谢特酒馆的二楼,看得出来这里只有谢特一个人的生活迹象。客房有两间,大概也是为租赁给过路的旅者准备的。

房内的摆设十分简单,朴实又带着点儿风情味儿,十分有赛尔自身的特征。弗利安喜欢这样的风格,因此他仔细地观察着房内的摆设,然后,他发现了……

一束鲜红的玫瑰。

弗利安吃惊地回头,顿时发现刚才他看到的景象已经焕然一新,红色的地毯,黑色的皮沙发,桃色的床帘纱帐,和为了改变房内摆设不亦乐乎地挥舞着手指的阿斯蒙蒂斯。

弗利安发誓,他都已经快忘了阿斯蒙蒂斯的恶趣味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

阿斯蒙蒂斯有些无辜地看着弗利安:“我是跟你们一起来的。”

“……我知道,我是问,为什么你在我的房间里。”

阿斯蒙蒂斯挑眉:“门上没刻着你的名字。”

“……总之,这里是我的房间,你到其他的房间去。”

“这里的客房只有两间,难道你让我去和那个酒馆老板一间?”阿斯蒙蒂斯眨了两下眼睛,努力用笑容呈现自己的无害,“还是……让我和那个女人一间?”

弗利安不确定阿斯蒙蒂斯对男人有没有兴趣,但如果让他和格瑞丝住一间房子,他很有可能会……

“你可以回地狱去。”在弗利安看来,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可事情总不会每一件都随人愿的。

“我拒绝,我要留在这里。” 阿斯蒙蒂斯的语气很坚决,可听起来却有种孩子气。

“……我去问问谢特,看他愿不愿意让我和他挤一挤。”

“他不会同意的。”阿斯蒙蒂斯这么说着,表情却表达着另一个意思——我不会允许他同意的,如果他敢,我会不择手段。

弗利安的为难让事情进入了僵局。

两人大眼瞪小眼,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阿斯蒙蒂斯并不着急,仿佛知道弗利安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般,坐在舒服软皮沙发上看着他,开心地让烦扰了他千年的时间随意流逝。

僵局在弗利安的投降中解决。

弗利安找到谢特,说明自己还需要一床被子和床罩。当谢特一边发出疑问,一边翻找着备用的被子时,弗利安回答他,自己喜欢睡在地上。

弗利安发誓,在谢特送他走出房间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或者傻子。

对于弗利安打算睡在地上这件事,阿斯蒙蒂斯是有些不满的,可他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那天的夜晚,阿斯蒙蒂斯早早地躺到了床上,闭着眼看上去像是在睡觉,可没人知道他是否真的进入了梦乡。

而躺在地上的弗利安差点儿过了一个不眠夜。

他觉得自己几乎回到了克劳德的小别墅里,回到了那个被阿斯蒙蒂斯交合声骚扰的晚上,同样的是失眠,不同的是当时还有软和舒适的床,现在只有磕得骨头生疼的木质地板。

极度的紧张和不适应感让弗利安快天亮时,才觉得自己的眼皮沉重了起来,最初他是抵触的,因为他无法在不熟的人身边放心熟睡,可最终,他还是抵御不了睡魔的诱惑,沉沉地睡了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弗利安看到了一个惊人的画面。

他的眼前是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眼底深深的笑意带动着嘴角也高高地勾了起来。他的一只手缩在两人胸前,另一只手搭在了对方的腰上,还有一条腿搭到了对方的大腿上。

弗利安迅速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枕头竟然是对方的手臂。

“你的睡相真差。”弗利安毫不客气地批评道,没想到一个地狱的魔王睡相差到能睡到滚下床。

“该说这话的是我,”阿斯蒙蒂斯边揉着自己的手臂,边坐了起来,“是你自己爬到床上来的,竟然还反咬一口,你真是真对不起牺牲了手臂,照顾了你一晚的我。”

听到阿斯蒙蒂斯的话,弗利安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床上。

“这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因为睡相差而爬上这么高的床。”

“有啊。”阿斯蒙蒂斯笑得眯起来的眼睛也似乎在说话:就是你啊。

“……我不相信,你说我是怎么上来的?”

阿斯蒙蒂斯的笑容更深:“翻啊滚啊就上来了。”

弗利安十分相信自己的睡相,因为没有一个早晨他是在地上清醒过来的,照顾了他十七年的法修也从来没提到过这件事,如果他的睡相差,法修一定会告诉他,要知道拥有一份良好的教养和礼仪,是作为一个贵族来说最最重要的事。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希望和我在一起。”

恶狠狠地盯着阿斯蒙蒂斯的笑容,弗利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绝对是个阴谋。

第三十四章:魔法x魔力x魔导士(七)

蜥蜴亲眼所见,弗利安是被阿斯蒙蒂斯搬到床上去的,并且将睡得像根竹竿一样的弗利安摆成了“才”字型。

它其实挺倒霉的——昨天他们入住酒馆的时候竟然忘了它。

其实也不是忘了,是弗利安一直以为它睡在他们的行李里。当它在重新颠簸起来的马车上清醒过来时,它离赛尔镇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它不得不英勇地跳下车圆润地翻滚了几下,比起疼痛带来的愤怒感,被遗忘带来的失落感,它更多的感情来自于车窗没关稳的庆幸。

当它迈开它的小短腿,以高速沿着大路飞奔回赛尔镇时,已经没了弗利安他们的踪影,无奈之下它只好爬到每一家的窗上找寻他们的身影,幸好,在第九间屋子里,蜥蜴发现了正要上床睡觉的格瑞丝。

它从打开的窗户中爬了进去,门并没有被关紧,因此他轻而易举地来到了隔壁的房间,看到了正在与阿斯蒙蒂斯对峙的弗利安。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诡异的气氛,它只是本能地察觉到——它现在闭嘴会比较安全。

所以它偷偷地钻到了柜子底下,它的动作很轻,能让在场的两人都没发现它的存在,无疑是一个成功的潜入行为。于是就因为这样,它看到了入夜后,阿斯蒙蒂斯偷偷做的小动作。

它没胆量在阿斯蒙蒂斯面前揭秘,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因此弗利安出门的时候,它并没有跟上去试图要告诉他真相或者其他,它只是在清晨撒入屋内的暖光中,又沉沉地睡了去。

另一方面,不知情的弗利安就显得相当无辜了。

在如此美妙的清晨迎来的是恶魔的早安,让弗利安郁闷得无以复加。他使用风系魔法来到了桑斯特,不止是因为昨天车夫已经离开,还因为这点儿路程其实消耗不了什么魔力。

他站在空地的中心,静静地感受着身边的魔法元素,却得到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结果。他开始有些沮丧,一直以来,他的魔法天赋都是受到众人称赞的,因此他比普通人更不理解,甚至是纠结于,为什么他无法感应到魔法元素。

就这么茫然地尝试了几十分钟后,弗利安终于放弃了这个傻子一样的行为。

只不过,他立刻投入到了另一项活动中——空气中活跃的木元素和土元素让他想起了从前在魔导书中看到的咒文,在这样的地方,用来当做感应其他系别元素的练习场,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草木之精灵啊,请原谅我打扰了你们的玩耍,并以旧友之名,恳请你们借与我万物复苏之力量。”

“啵”一声轻响传入了弗利安的耳中,就仿佛是泡沫破裂的声音,他感觉什么东西掉到了自己的头上,伸出手去摸索了一番后,拿下来一根枯黄细小的短树藤。

“……”

挫败感让弗利安希望现在就能吹来一阵风,好让他随风飘逝。

为什么在这么丰富的木元素中,他也无法使用木系魔法?

在与康斯坦斯交战时,他成功地使用了水系魔法,四大元素魔法中,某个系别的魔法师通常会对其他三个系别的魔法感知薄弱,使用其他系别的魔法是相对困难的,可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比如在其他系别的元素活跃的空间,比如此时此刻此地。

难道,使用其他系别的魔法还需要运气?

不死心的弗利安又开始尝试吟唱土系魔法的咒语。

“沉睡的大地,令人陶醉的净土,现在该是你的元神该清醒过来的时刻,将胆敢冒犯你的无礼之人踏为尘埃。”

只听又一声轻微的“啵”,弗利安边的地面浮出了一些泥土,形成了一个小坑,深浅大约是一个手指关节砍掉一半……然后再砍掉一半。

这一次,弗利安彻底死心了。

带着些泄愤的感情,弗利安高高地举起手臂,掌心对着天空绽开了火系行动魔法阵,一条细长的火蛇从魔法阵中窜出,飞向空中,然后……

“啵”地一声消失了。

弗利安愣了又愣,脑袋进入了一片空白的状态。

“发现了吗?”

弗利安扭头,看到扑腾着黑色羽翼的阿斯蒙蒂斯优雅落地。

“还没发现吗?”

弗利安只是看着阿斯蒙蒂斯。

“用心地感受这里所有的魔法元素,想想会让你吃惊的原因,”阿斯蒙蒂斯不满地看着弗利安有些呆滞的表情,“这个提示我已经给得够明显了,不要告诉我你还不知道答案。”

吃惊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无法在某系元素丰富的地方使用那个系别的魔法。第二个,火系魔法师在这里使用火系魔法后,魔法消失了。

“难道……这里是有个结界?”弗利安试探着问道。

“对了一半。”阿斯蒙蒂斯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还有呢?”

弗利安苦思冥想,最终还是摇起了头。

“回去我要把你所有的魔导书都烧了。” 阿斯蒙蒂斯的眼中迸溅出有些愤怒的火星,可他明明在秘地时都没有这样生气过。

阿斯蒙蒂斯的话立刻引起了弗利安的反感。

“忠实于魔导书的文字让你比同龄人更出色,你甚至比许多年长于你的人更快掌握了高端魔法,可不要忘记,这份忠实同时也毁掉了你的想法和创意。不要将魔法当成别人灌输给你的理论一样对待,那会让你失去更多重要的东西。”

弗利安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不可否认,这又是一番他无法反驳的大实话。

阿斯蒙蒂斯又给了弗利安一次机会:“再想想,不论多么天马行空的想法都可以,用你从未用过的方式去想象,不要局限于你所掌握的知识。”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生物,一旦你习惯被人用框架固定,当别人拿掉你身上的框架时,你已经有了惯性思维,即使可以走出去,也很难迈出第一步,只会不停地在原本的框架边缘徘徊,踌躇不已。

弗利安十分希望自己能从这个框架中走出去,而想要从这个框架中走出去的第一步,就是回答出阿斯蒙蒂斯的问题。

如果是从前,或许弗利安会循规蹈矩地选择从这块无法使用魔法的空地作为突破点,阿斯蒙蒂斯的提示让他尝试着换了个切入点——他想到了少年的话。

桑斯特的消失肯定与塞尔有一定的关联,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本应发生在几里外的事情,整个赛尔镇居民都如临其境,目睹了“怪物”吞食桑斯特的画面。那么从这里就可以有一个猜想——是为了满足条件。

阿斯蒙蒂斯对于他刚才的猜想的回答是:对了一半。

因此他可以理解为,这的确是一个魔法,但并不只是一个结界。联系赛尔镇的异常和桑斯特空地上的魔法,便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为了使用这样一个魔法,就必须达成赛尔镇所有居民,都必须目睹事件发生的整个过程这样一个条件。

许多魔法在使用上都没有限定条件,拥有限定条件的……弗利安首先想到的是禁忌魔法。

那么这里又出现了一个问题——禁忌魔法的共性是必须为使用这个魔法付出一定的代价,可它们可以分为很多种类型。

比如从对人类的威胁程度上来看,他曾看到魔导书上提过,有能毁灭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大陆这类影响重大的禁忌魔法,也有复活死人,对身边的人事物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的禁忌魔法。又比如从付出代价的对象上来看,有的是使用魔法者付出代价的主型,有的是他人付出代价的傀儡型……

等等……他是不是抓到了重点?

“……你该不会告诉我,正确答案是禁忌魔法,而需要付出代价的是赛尔镇的居民吧?”

阿斯蒙蒂斯的表情终于柔和了起来,拍手鼓掌道:“恭喜你,回答正确。”

“我一点也不希望我回答正确。”

“为什么?如果太长时间找不到答案,谁去救那群下等的种族们?”阿斯蒙蒂斯这么问道,有轻描淡写地给了弗利安下一个友情提示,“他们付出的代价是逐渐被削减的生命。”

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答案啊。

弗利安作为一个外人,都替赛尔镇的居民白了脸,真不敢想象如果当事人的他们听到了这个消息,会多么的无助和痛苦。

“为什么要使用这样残忍的魔法?难道那个魔法师对这两个城镇的居民恨之入骨?”

“这个你要去问使用了禁忌魔法的那个人,况且……不是每个人杀人都会拥有理由。当一个人丧心病狂,任何人在他眼中都会形同蝼蚁,捏死一只蚂蚁不废吹灰之力,那么要杀死一个毫无价值可言的人,就可以毫无道理。” 阿斯蒙蒂斯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当然,我不屑杀死任何人类,那只会弄脏我的手。”

“有没有解决的方法?”

阿斯蒙蒂斯想了想回道:“有,但禁忌魔法的魔法阵并没有刻画在这里,必须先找到那个魔法阵。”

弗利安绷紧的神经使大脑快速运转着,一个清晰的答案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我回赛尔镇去找。”

“你变聪明了,”阿斯蒙蒂斯笑眯眯地看着弗利安,满意地说着,“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地放手让你独自一人去做了。”

“我一个人做?可我不知道使禁忌魔法失效的方法。”

“我知道,我会适当地提示你,可我不会插手,” 阿斯蒙蒂斯的眼底有寒光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笑颜,“有一些……不好说的原因。”

第三十五章:魔法x魔力x魔导士(八)

这个“不好说的原因”让弗利安非常的好奇,所以在返回赛尔的途中,他委婉地向阿斯蒙蒂斯提出了一些暧昧不清的问题,当然,这样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也是模棱两可的,但每一个答案都指着同一个方向——因为一些不好说的原因,阿斯蒙蒂斯现在不方便使用魔法。

或许阿斯蒙蒂斯想表达的是其他的意思,可至少弗利安是这样理解的,这样的解读明显带有些幸灾乐祸地意思。

当他们回到赛尔,弗利安第一个观察的就是地面。

要发动一个禁忌魔法,需要描绘的魔法阵肯定不会面积太小。可当他看遍的赛尔镇所有的地面,并没有发现任何魔法阵,甚至连疑似魔法阵的刻痕都没有的时候,他惊觉自己又走回了原本的思考套路中。

他必须得换个角度想,就像他发现桑斯特的消失是因为禁忌魔法时那样。

“魔法阵只有一个吗?我是说……对方会不会画了很多个魔法阵?”

“魔法阵不在于大小多少,而在于使用者为魔法阵输入了多少魔力,希望魔法阵发挥多大的功效。”

阿斯蒙蒂斯的提醒让弗利安有些云里雾里——这样的说法,完全可以理解为他赞同了自己的观点,也就是魔法阵很有可能有多个,至于在哪里,有多少之类的问题,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最精准的做法是在每个居民的身上画上魔法阵,可这不但工作量十分之大,还很容易被居民发现,因此不太可行。较为精准的方法是在建筑物上画魔法阵,这样会相对难以发现,可也是一份不小的工作量。

弗利安正苦恼着,身旁的大门忽然打开,走出来一对夫妇。

那对夫妇在看到弗利安时显得有些害怕,目光游移躲躲闪闪,却没有回到屋里去,反而绕开弗利安所在的方向继续往外走。

如果……将魔法阵画在人流量多的地方呢?

这个想法在弗利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没有让它溜走,并揪着它的尾巴回到了酒馆。

“赛尔镇上是不是会定期举行什么活动?”

被弗利安抓住肩膀的少年吓了一大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回答道:“活动?没有。”

“请你再好好想想,”弗利安有些心急,他知道少年一定不明白他急的理由,可他也无法向少年解释,“有没有什么聚会,集会?艺术展?总之是能让许多人聚集在一个地方的?”

少年狐疑地看了弗利安几眼,才慢吞吞地回道:“有的。”

“是什么集会?”

“桑斯特消失后,大家都觉得十分邪门晦气,因此筹钱建造了一个教会礼堂,请来了一位牧师进行祷告,原本是居民们自发自动地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每隔四天就要进行一次……今天距离上一次正好四天。”

“每个人都会去吗?”

“不,至少我不去。比起桑斯特的消失,我总觉得……”少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压低嗓音凑近弗利安耳边,“那儿比桑斯特的消失还邪门。”

“为什么这么觉得?”弗利安立刻反问道,并开始觉得自己似乎抓到重点了。

“我每次去完那儿都不舒服,头昏脑胀的,谢特也是,可他是老板,不舒服可以休息,我只是个可怜的小童工,该做的还是得做,去完后不应该我做的也归我了,你觉得我还愿意去吗?”

弗利安笑了笑:“每一份辛苦都是有回报的,你现在的辛苦是在为你辉煌的未来做基石。”

少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即使这种话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恭维话,却还是说到他的心底去了——没有几个人会对一个洗碗端盘的小童工说恭维话,因此少年私心地认定,弗利安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也能参加教会的祷告吗?”

少年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先生想要参加祷告?”谢特穿着正装,一脸惊讶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弗利安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是的,我也是虔诚的教徒,听到有这样集会,想到有那样多志同道合的教友会聚集在一起,简直开心得快要疯掉。”

阿斯蒙蒂斯轻轻笑着:“你开始……说谎都不脸红了?”

弗利安立刻用两声干咳来掩饰自己的脸红。

“大祭司大人曾说过不允许任何外人参加祷告集会……”谢特看了看弗利安,发现他看起来有些激动地咳嗽,“看样子先生真的十分期待这次的集会。”

“是的,就没有什么可以通融的方法吗?”

“看在您是我们贵客的份上,让我为你想一个方法,唔……”谢特抬起头,摸着下巴想了半天,“魔法师不是都会有件斗篷?”

“法师袍。”弗利安纠正道。

谢特尴尬地笑道:“对,批上那个去,用帽子将脸全盖住,只要在祷告时低下头不被大祭司大人发现,在进入忏悔时间后,你就可以和众多教友谈天论地了。”

上楼穿好法师袍,弗利安在谢特的带领下来到了教会。

教会的外观十分朴实无华,弗利安猜测这样的建筑风格大约象征着世人平等。

人人都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来到这里,只要你来到这里,你就是主的儿女。主如同所有父母亲一样,不论贫富贵贱,不论善恶美丑,以最淳朴的心,张开怀抱,将心爱的儿女们拥入怀中,给予你满满的爱。

然而走进教会后,弗利安又萌生了截然不同的想法。

挑高的天花板上描绘着诸神与天使们,壁画的精美让弗利安禁不住赞叹画匠的技艺高超,大小远近的比例让人们产生了天花板是拱形的错觉。要不是谢特拉了他一下,恐怕在见到大祭司前,他高抬的头就已经将他那张对众人来说陌生的脸暴露无遗。

彩绘的玻璃随着走动斑斓地变换着色调,却意外柔和舒适,不会给人一种扎眼的感觉,祭台上摆放着着两个雕刻精美的烛台,还有许多装着蜡烛的小玻璃碟子,每个人都有秩序地排着队,接受圣水的洗礼后,自觉地取走一个小碟子,小心翼翼地护着烛火落座。

弗利安也排着队,当轮到他时,他感觉到大祭司的动作明显迟缓了下来,与其相反的是他的心跳,大祭司的动作越慢,他的心就跳得越快。

最终,大祭司还是用手指沾了些圣水,点在了他低着的额头上。

这算是蒙混过关了吗?

弗利安这样想着,取过烛台走到了教会最后一排长椅上。

“你被发现了。”弗利安能听到阿斯蒙蒂斯这样说着。

“该怎么办?”弗利安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继续,至少他没有拆穿你,或许是因为一些什么原因无法这么做,总之,这是件好事。”

最好是对方的魔力非常弱,不敢贸然出手。

弗利安这样期望着,悬着的一颗心逐渐落回原处。

“让我们起身,感谢主赐予我们这个光明的世界。”

大祭司这么说着,所有人都捧起了蜡烛,烛光与玻璃的折射相互辉映,让拉上了黑帘子的教会铺上了一层橘黄色的暖光。每个人的影子都映在墙上,跟随着人们的动作拉长,弗利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他总觉得这样的影子看起来比平常要诡异上许多分。

“让我们坐下,虔诚地向我们全知全能的主,同时也是和蔼慈祥的父亲祷告。你或许可以忏悔一些什么,你或许可以祈求一些什么,你或许可以要求一些什么……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现在不过是一名向自己父亲诉说的孩子,主会包容孩子的一切,只要你们诚实,勇敢,自谦,仁爱……你们拥有诉说一切的机会,不要让这样一个机会从你们身边溜走,来,让我们一同祷告,当你感觉到了主的温暖,你便可以吹灭蜡烛,推开那扇大门离开这里,带着一颗干净的心走回崭新的世界。”

弗利安能听到教会中开始断断续续地出现各式各样的祷告词。一些人说的大声,他能清楚听见那些人祈求着赛尔不会再发生奇怪的事情。一些人说的小声,或许是觉得内容见不得人,可他反而觉得,这样的人的表情,跟祷告得大声的人比起来,更为快乐。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太突兀,弗利安本来也想祷告上两句,可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祷告词,反而在余光撇到阿斯蒙蒂斯时,在心中小小地忏悔了一下。

“这个神也挺可怜的。”

阿斯蒙蒂斯挑眉:“嗯?”

“他家里混进了一个恶魔,和一个恶魔使,不但如此,那个看起来正气凛然的大祭司,还很有可能是禁忌魔法的幕后黑手。”

阿斯蒙蒂斯的目光笔直地投向远方:“这里没有神,这只不过是他们打的幌子。”

“我也就是说说。”弗利安尴尬地笑了笑,也跟着阿斯蒙蒂斯看向了同一个方向,然后看到了祭台上那尊圣洁美好的天使雕像,“即使有天使,天使也会为他们的邪念哭泣。”

“你弄错了什么?”阿斯蒙蒂斯皱着眉看着弗利安,“天使可不是每一个都像你们人间流传的那样圣洁善良,甚至更多的是令人厌恶的石头脑袋和恶趣味。”

“……我想,你恶趣味的程度很难被超越。”

“有时间真该带你去天堂看一看那群蠢货,”阿斯蒙蒂斯抬手指着大祭司,“如果那儿的天使是拉斐尔,他一定会狠狠地踹上那个祭祀的屁股一脚,然后撑大双眼假惺惺地问对方——噢,我的天,你受伤了,是谁将你伤的这么重?或许你需要一卷纱布?”

“你能不能……别恶心我?你的角色扮演让我很反胃……”

阿斯蒙蒂斯的眼底亮起了恶作剧的光芒,摊开手耸了耸肩:“好吧。”

弗利安别开脸,不想再看阿斯蒙蒂斯可恨的笑容,视线却与一道目光撞在了一起——那是来自大祭司的视线。

“我想,在主虔诚的儿女当中,出现了企图混入其中的异类。”

大祭司突如其来的发言,让所有的人都停下了祷告,循着大祭司的视线,找到了弗利安。

“我认得他!他是那个旅者,”

“他曾试图打听桑斯特的消失事件。”

众人听到这话,惊恐地陷入了沉默。

随之而来的,是一波比一波音量还要大的讨伐声浪。

“驱逐异类。”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众人纷纷跟风。

“对,驱逐异类。”

“杀了他,用他的生命换取我们的安眠。”

“杀了他,让他陪同桑斯特带给我们的沉痛一起长眠于地底。”

赛尔的居民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你打算怎么办?”阿斯蒙蒂斯痴迷地看着这个场面,这是他最喜欢的场面之一——人类癫狂的愚蠢模样,“要怎么应对你这群像疯狗一样的同胞?”

弗利安眨眨眼,伸出了一根手指:“跑。”

说完,他便丢了蜡烛,使用风系魔法转身就跑。

第三十六章:魔法x魔力x魔导士(九)

使用风系魔法逃跑的人,不是普通人能追上的。

弗利安跑出教会后,并没有跑远,而是直线升空停在了半空中,当他看到从教会出来的赛尔居民像黑点一样分散向四面八方时,他才降低了高度,从教会的屋顶上找到了一扇小门,再一次进入了教会。

还没有弄清楚魔法阵的方位,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探查的机会?

弗利安做好了那位大祭司仍在教会内的准备,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身上的魔力,尽可能地不让它的数值感觉起来超过了一个普通人,同时他还将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一手拿一只,蹑手蹑脚地开始走在教堂的顶楼。

走了一会儿后,弗利安开始觉得有些难受,这儿的地面布满了灰尘,让他十分肯定这儿并没有人出入的痕迹,因此绝对不可能是魔法阵的匿藏处。脚底干燥的不适感占据了弗利安所有的感官,他不舒服地动了动脚趾,踮着脚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可下了一层楼后,弗利安发现,一面墙挡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一条死路。

正当弗利安郁闷地打算原路返回,再到教堂外部寻找其他的路径时,他发现蒙上一层灰色的地板上,竟然有一些地方露出了原本木头该有的颜色。他蹲了下来,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那是一串鞋印。

从鞋印上不难看出来鞋印的主人有着非常严重的强迫症。鞋印有大有小,但大小误差非常小,明显能看出鞋印的主人每一次到这里来时,都要踩着上一次的脚印,大小的差异来自于每次覆上脚印前行时的细微偏差。从步伐和鞋印大小来判断,鞋印的主人应该是个女人或者少年,并且极有可能是刚才看到的那个个子不高的女祭司。

弗利安的思路没活跃多久,又沉淀了下来——脚印的前方就是那堵看起来厚实的墙。

看来这里需要想一下如何走到墙的对面去。

最直接的方法当然是破坏墙壁进去,可这样做有两个弊端,太容易被发现,和有可能踩中魔法师设下的陷阱,因此弗利安不采用这样的方法。

安全的方法是找出这面墙上的机关,这样做除了比较费脑费心,几乎没有弊端。

能作为机关的大多是空间魔法,可弗利安对空间魔法几乎没有研究,上一次闯入秘地完全是因为误打误撞,在考虑空间魔法的“钥匙”是哪一系的魔法前,他还必须要考虑,在这里使用行动魔法阵被发现的几率有多大,如果被发现,他要怎么样在人来之前迅速破坏魔法阵。

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可他为什么要考虑这么多?干脆……就采用最直接的方法……

有些心烦意乱的弗利安摇着头,强迫自己将这个鲁莽的想法抛到脑后——他并不确定这后面是否藏着魔法阵,贸然使用魔法后如果被发现,就是得不偿失。

可奇梦达的话又从脑海的角落里跳了出来,那些话就像在告诉他:别想那么多,你不需要任何事都这么稳,你要学会享受,学会迅速判断。

在弗利安再一次想忘记这个想法时,手竟然比脑子更快地动了起来,绽开了行动魔法阵就使用了魔法,厚实的墙壁瞬间坍塌。

当弗利安成功进入墙后的空间,发现视野一下开阔了起来。角落里有一道自下而上的橘光,弗利安快步走到那道光的旁边去,伸手摸了摸,发现是一块移动式的小木板,他放下了鞋子,动手将木板移开,移开后,更多的光芒照射了进来。

花了一些时间让眼睛适应这种强度的光亮,弗利安探身从洞中窥望下面的景色,赫然发现他所在的位置是教会礼堂的一角,却没看见大祭司的身影。心中不好的预感让他起身回望刚才他走过的地方,借着昏暗的灯光能看到一些魔法阵上特有的咒文,和一些他不认识的咒文文字。

魔法阵竟然真的就在教会中,而且是在参加祷告的居民的正上方。

弗利安苦恼地看着地上好不容易发现的魔法阵,发现自己忘记问阿斯蒙蒂斯破坏魔法阵的方法了。

“我在。”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弗利安发现,那个曾经让他憎恨无比的声音,竟然在此时给他带来了一份……安心感?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弗利安问道,声音却像嘟囔着什么一样小。

或许是因为那些烛光,阿斯蒙蒂斯的也瞳孔闪烁着光芒:“就是知道。”

弗利安有些害怕阿斯蒙蒂斯接下来多半会说的自恋观点,连忙转移了话题:“我该怎么做?”

“只要破坏了魔法阵的图形形状,魔力就会外泄。”

破坏形状?

弗利安拍了拍脚掌,干涩难受的感觉又传染到了手上,可他没时间顾及自己的感受,迅速穿好鞋后走到了魔法阵旁边,抬起脚就踩在了魔法阵最外围的圆弧上,并左右旋转着摩擦了好几下,收回脚时,他发现被他踩过的地方已经有些模糊。

可什么变化也没发生——看来没什么效果。

于是弗利安决定再踩上几脚,就在他抬脚的瞬间,他感觉到了地面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他那个十分难以维持平衡的动作让他一屁股摔到了地板上。

“成功了?”弗利安回头看阿斯蒙蒂斯,声音里的颤抖说不清是来自于震动还是激动。

“成功了,”阿斯蒙蒂斯的眼睛看向弗利安进来时的那面墙,“但是追兵也来了。”

弗利安大概能猜出阿斯蒙蒂斯所说的“追兵”,是刚才不见身影的大祭司。他从地上爬起来,绽开了行动魔法阵,火球从魔法阵中喷涌而出,没一会儿就给一面墙开了个大洞,能看到外面雪白的云朵和浅蓝色的天空。

“你连破坏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阿斯蒙蒂斯调侃弗利安道。

弗利安没回话,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教会,发现他逃出来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对方并没有追上来,虽然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他们的距离并不算太远,是使用风系魔法立刻就能追上的范围。

奇怪的是,明明看不清对方的脸,弗利安却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像钉子一样深深地扎在自己身上,凶狠而又毒辣,仿佛是狙击猎物的毒蛇一样的眼神。

“你该看的不是后面,而是下面。”阿斯蒙蒂斯提醒道。

弗利安反射性地向下看,惊得差点停下了逃跑的动作——地面分成了两层。

一层是赛尔的地面,一层是包围着赛尔的森林。

仔细观察后,弗利安发现并不是地面分成了两层,而是赛尔漂浮了起来。他使用风系魔法快速地飞到了小镇的边缘,然后发现了一个更惊人的事实。

——桑斯特竟然倒挂在赛尔的正下方。

弗利安记得少年曾经说过,桑斯特著名的特征是他们夕阳色的屋顶,所以他很快就能下定论——这个与赛尔像用胶水一样沾起来的建筑群,是桑斯特小镇。

而原本应该第一时间就飞到桑斯特去一探究竟的弗利安,脑海中却突然飞快地闪过了两张脸——格瑞丝仍睡在谢特的酒馆里。

弗利安很快飞回到酒馆,迎接他的是坐在凳子上的谢特。

“你是来调查桑斯特的消失的?”谢特说得阴阳怪气的。

弗利安搓了搓手,手心冒出的水汽带走了一些干涩的不适感。

“是的,您没听那位少年说过吗?”

“没有……好吧,我应该要猜到的。”

“我的朋友呢?”

谢特的脸垮了下来:“你这是在怀疑我对他做了什么事?”

“不不不,我只是想问问……毕竟,我现在的处境……您也是知道的,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因为我而受伤,因此想带她离开。”

“你还是怀疑了我。”

说到这儿,弗利安明白自己蹩脚的谎言已经不管用,就闭上了嘴不再回话,只是眼睛一直往楼梯上看。

“她还在睡,真佩服她竟然能在这样一场骚动中也没有清醒过来,简直到了无动于衷的地步。”谢特叹了口气,“在这种情况下,你怀疑我是正常的。”

“抱歉。”

“不,你不必道歉,我并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这几年也曾经来过一些魔法师,想要解开桑斯特消失的秘密,可他们都无功而返,时间长了,就再也没人来了……你,或许是来过的魔法师中,闹出最大动静的一位。”

弗利安不知道他该接什么话,只好站在原地看着谢特。

“我能相信你吗?”谢特说这话时,面容很憔悴,眼神却很坚定,“不,请原谅我的口误,我的意思是,我想试着去详相信你,相信你能为我带回安稳的睡眠,和从前总挂在我脸上的微笑。”

“我已经知道了桑斯特消失的原因。”

谢特激动地站了起来:“什么?你已经知道了桑斯特消失的原因?”

弗利安点了点头,指着窗户:“桑斯特就在赛尔的下面,如果你想确认,可以到小镇的边缘上去看看……”

“不!不……我就不去看了……请你,帮帮我们。”

“我会尽力的。”

弗利安承诺后,一阵小跑上了楼。地面的震动还没停止,可房间里的格瑞丝却像什么也没感觉到一样继续睡着,睡脸安静恬美。他试着推了她几下,没反应,又试着喊她的名字,依旧没反应,就在他束手无策,打算就这么抱着她逃跑的时候,阿斯蒙蒂斯出现了。

然后,阿斯蒙蒂斯狠狠地踹了格瑞丝的屁股一脚。

再然后,格瑞丝跳了起来,眼睛撑开了一条缝,一脸迷茫地捂着屁股。

“你揍我?”

弗利安飞快地摇了摇头:“我们快走。”

“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很难解释,总之,有人要来找我们麻烦。”

格瑞丝又躺回到了床上:“那就让他找。”

“我想,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在找麻烦的人是你吧?”

弗利安敏感地朝窗口看去,发现大祭司站在半空中,表情不善地瞪着他。

第三十七章:真相x真理x真性情(一)

“或许你说得对,可我们的任务是调查。”弗利安希望这样说能转移对方的视线,任务可以说是完成了,但他的私心告诉自己,他不希望任何人死去。

也就是说,人,他还是要救的,但架他不打。

“任务?”大祭司想了想,“魔法公会?”

“是的,风灵之怒。”

“没听说过。”大祭司笑了起来,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屑。

“只是个没落的小公会,你不需要在意。”格瑞丝突然坐了起来,没什么表情,眼中却有着愤怒的火花,“同时也希望,被这样一个小公会拉下马的你不要介意。”

大祭司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格瑞丝摆了摆手:“释怀,释怀,宽容是美德。”

“该死的,为什么我要跟你们废话?”大祭司从袖子里拿出了魔法棒,朝格瑞丝一点,立刻有好几条大腿粗细的藤蔓从地面钻出来,朝格瑞丝袭去。

弗利安的反应很快,绽开魔法阵就烧毁了藤蔓,并对着大祭司丢出了好几个火球。

格瑞丝眨了眨眼:“反应很快,及格。”

反应很快这个评价得到的分数只是及格?弗利安扭头看向格瑞丝,发现格瑞丝的身上包裹着一层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魔法防护罩,这个形态和他从前见过的水系防御魔法完全不相同,就像格瑞丝原本就穿着这样一件“衣服”一样。

格瑞丝歪着脑袋看着弗利安,似乎不解他眼中的惊讶。

大祭司朝弗利安和格瑞丝所在的方向撒了一把种子,挥舞着魔法棒催促它们生长。

突然有东西飞向自己,弗利安反射性地就用手挡住了眼睛,确定不是沙子后,才手忙脚乱地开始消灭控制自己行动的植物,当他做完这一切时,他发现格瑞丝的上半身变成了绿色——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将格瑞丝半个人咬到了嘴里。

弗利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要帮忙,可举起的手被阿斯蒙蒂斯压了下去。

“仔细看。”

格瑞丝的手指动了动,证明她还活着。

“这是什么?一顶新潮的帽子?还是一件品味低俗的衣服?”格瑞丝这么说着,将咬着自己的食人花拔了下来,丢在地上。

弗利安发现,食人花原本油绿的花梗此时变成了缺水一样的病黄色,就连花朵看起来也十分无精打采:“你抽干了它的水分?”

毫发无伤的格瑞丝耸耸肩,无辜地回道:“谁让它咬我。”

反观自己的手忙脚乱,格瑞丝的镇定自若让弗利安相形见绌。

“这就是我让你和她一起任务的原因。”阿斯蒙蒂斯适时地开口道。

弗利安从来不知道自己跟格瑞丝一起任务是有原因的,这样说来,如果要求同行的不是格瑞丝,阿斯蒙蒂斯或许会拒绝这个要求?

“在出发前,你曾经问过我,需要增强的难道不是实力?见到这样的战斗方式后,你还不理解吗?”阿斯蒙蒂斯又提点了弗利安一下。

没等弗利安细想,大祭司又发动了下一波攻击。

格瑞丝动也没动,瞳孔因为聚精会神而冒出光芒。弗利安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凉,低头一看发现他也穿上了一件水做的“衣服”,他能感受到水元素非常排斥接近他的身体,可一股强大的魔力迫使它们屈服。

“抱歉,我的小可爱们,我会为今天的事向你们道歉,请你们暂时忍一忍。”

暴躁的水元素们立刻安分了下来。

弗利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格瑞丝竟然能和元素沟通?

动荡的大地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像它紧紧跟随着水元素们的脚步一样。

“你还有同伙儿?”弗利安警觉地问道,大地会停止晃动,一定是大祭司的同伙儿修补好了魔法阵。

“你真是太失礼了,小子。那位大人可不是什么同伙儿,而是我尊贵的主人。”

“噢,我闻到了什么?”格瑞丝突然笑着站了起来,鼻翼随着呼吸不断地凹陷,“我竟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狐臭味儿,天哪,能散发出这种味道的一定是巴顿。”

大祭司瞬间变得黑青的脸证实了格瑞丝的猜想。

“哈,竟然真的是巴顿,我就该猜到,能当你主人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尊贵的人。”格瑞丝又吸了几口气,“唔……为什么狐臭中夹杂着亡灵法师独有的腐臭味儿?他还嫌他不够臭?”

“不许你侮辱巴顿大人。”

大祭司的手里幻化出了一根藤鞭,狠狠地朝格瑞丝甩了过去。格瑞丝甚至没有躲,看着鞭子落在自己肩膀上时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下一秒,藤鞭断成了两截。

比起格瑞丝能与水元素沟通,现在发生的事只在弗利安心中撩起了一小片涟漪。自从认识了他们,弗利安就一直在惊讶,他就像刚走到一只刚走进全新世界的井底之蛙,在处理过接连不断的惊讶后,他已经学会了如何保持镇定。

“道歉!快给巴顿大人道歉!”

格瑞丝眨了眨眼睛:“我今天说太多话了,再说下去会过度消耗我的体力。”

“你会后悔的!”

大祭司恶狠狠地说完这句话,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了很多次的牛皮纸,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了纸上。

弗利安看到了牛皮纸的一个角,发现了熟悉的文字——那是一些绘制魔法阵时必须写上的咒文。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不论是召唤恶魔或是使用禁咒,需要将血滴在魔法阵上誓盟的,都不太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使用了火球术攻击大祭司,试图烧毁她手中绘制有魔法阵的牛皮纸,就在火球即将撞到她身上的时候,无数根树藤将她紧紧地包在了最中心。

弗利安似乎迟了一步。

格瑞丝干笑了两声:“……好像有点儿闹大了。”

“我去彻底将魔法阵破坏,你拖住她。”由于格瑞丝一直在睡眠中,她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弗利安将破坏魔法阵的工作再一次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巴顿不是你能对付的。”

格瑞丝说完,一手抓住弗利安,一手在空中画了个圆,与圆同宽的水柱喷射出来,堵住了入侵屋内的唯一途径——窗户。紧接着,她牵着弗利安快步走到了谢特的房间,使用风系魔法飞了出去。

“听着,因为会浪费我的体力,我尽量简短说明。”格瑞丝拔下了手上的一只戒指,“对着戒指输入你的魔力。”

格瑞丝的说明真的很简短,弗利安根本不明白她想要干什么。照着她说的做了之后,戒指上射出了光芒,光芒逐渐聚集成为了某种形状,片刻,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出现在了眼前。

“格——瑞——丝——”小女孩念着格瑞丝的名字,将每个字的尾音都拖得非常长。

“噢,卡洛儿,我应该告诉过你许多次,不要随便碰查尔斯的东西,唔……算了,让克劳德过来。”

卡洛儿撅起了嘴,满脸不情愿地拿着戒指走到了克劳德的身边。

“我正要睡觉。”克劳德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他垂着眼,看起来十分疲惫。

“我或许掌握到了巴顿的行踪。”

克劳德抬起眼皮,看样子是有了兴趣:“在赛尔?”

“你解释。”

察觉到大祭司已经追赶到了他们的身后,格瑞丝稍稍放慢了风系魔法的速度,让自己与弗利安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防御住了来自大祭司的所有攻击。

弗利安认命地开始解释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所有他能记住的细节。

“巴顿呢?”比起他们已经完成任务这个消息,克劳德似乎对那个名为巴顿的人更感兴趣。

“不清楚,格瑞丝说她闻到了他的味道。”

“唔,格瑞丝的狗鼻子可信度还是很高的。相信我,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个话题,是你会感兴趣的,仔细听。”克劳德咁了一口红茶,慢悠悠地解释着,全然不顾通讯器这边截然不同的气氛,“巴顿是皇家魔法学院的前院长,也就是将魔导书交给你父亲的人。”

弗利安能感觉到自己握着戒指的手收紧。

“同时,他还是盗取了伊西多里王国众多珍藏的魔导书以及历史记录的人,”克劳德眯着眼,似乎在观察弗利安身后的情形,“或许你会对他发生一些特殊的感情,比如……杀意。尽管他的人头很值钱,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协助我们活捉他,而不是感情用事。”

“我为什么要对他产生杀意?”

克劳德看了弗利安几乎有半分钟,才回答道:“如果不会当然更好,我们必须从他手中取回伊西多里的历史,否则,只要他随意修改上面的任何一个字,都能成为战争的开端——这也是当初伊西多里九世聘请我们到皇家魔法学院任教的原因之一。”

“我会尽力的。”

“如果你不想听,就当做我在自言自语,”克劳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关于七年前的事,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可巴顿不同,他或许知道这中间所有的秘密……我相信你已经足够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了。”

噢,当然,这番话听得他恨不得立刻将巴顿抓住。

第三十八章:真相x真理x真性情(二)

“现在我该怎么做?”

“保持通讯,顺带一提,这个通讯器是不完美的,它会消耗使用者大量的魔力,蜥蜴呢?让它使用这个通讯器。”

弗利安愣了愣——蜥蜴……呢?

“我不会怪你们总忘了我,”蜥蜴从弗利安法师袍上的帽子里钻出来,“还好我动作快,赶在你们起飞前爬到了你的衣服上。”

“抱歉。”

“相信你们也不会怪我只吃不吐。”这说明蜥蜴非常不赞同克劳德的建议。

弗利安略带歉意地点头,对克劳德说道:“还是我来用吧。”

克劳德挑眉道:“我必须知道你们那边发生的一切,如果在关键时刻你失去了所有魔力,不但会使通讯中断,还会使格瑞丝的身边多了一个拖油瓶。”

弗利安再一次点头。

其实可以使用通讯器的选择还有一个——阿斯蒙蒂斯。可弗利安并不打算让他帮忙,请求恶魔帮忙,借助恶魔的力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那么,可以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有一棵树施展着风系魔法在追赶你们吗?”

树?

弗利安因克劳德的疑问回身,然后……真的看到了一棵会跑会跳还施展着风系魔法的树。

“那个木系魔法师使用了禁咒……大概。”弗利安回答道,最后又底气不足地补了两个字。

克劳德左右看了看:“不要告诉我你们现在正在往木元素丰富的森林跑。”

弗利安也左右看了看:“……好像是的。”

“你是怎么领路的。”克劳德闭上眼叹了口气:“你的智商也让蜥蜴吃了吗?”

弗利安紧紧抿着嘴唇,降低了自己的飞行速度,来到了正在进行防御的格瑞丝身边:“格瑞丝,你有没有受伤?”

格瑞丝脸色有点儿苍白,颤颤巍巍地竖起大拇指:“……没事。”

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没事啊……

“我们必须改变路线。”弗利安拉起格瑞丝的手,正要改变方向,却发现格瑞丝固执地不肯移动:“继续走这边。”

这边……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弗利安奇怪地想着。

“你们以为你们逃得掉吗?”大祭司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只树妖,皮肤全都变成了粗糙的树皮,祭司帽盖不住她头上以高速生长的头发……或者该说是树柳枝条,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被布条塞住了嘴巴一样含糊不清。

格瑞丝干脆放弃了以攻为守的防御方式,拉着弗利安开始直线下降。他们落到了一片小树林里,落地后,格瑞丝似乎加快了风系魔法的速度,弗利安以为她是打算全力逃跑,虽然有些吃力,可他还是尽量配合着她的速度。

弗利安忽然发现,越是前进,某种嘈杂的声音就越是清晰。

格瑞丝突然停住了脚步。

面前的景象证明了弗利安刚才听到的声音并不是他的幻听。

白练垂空的瀑布如同一把雪白的竖琴,碧波荡漾的湖水宛若一位恬静的少女,悬崖边上的树枝是少女青葱白玉般的手指,嘈杂的声音此时听起来也有了那么点儿别的味道,这无疑是他们的共鸣,最好的证明就是他们鸣奏时飞珠溅玉的音符。

“你站远一点。”格瑞丝这么对弗利安说道。

弗利安还想说些什么,格瑞丝却已经一蹦一跳跃入湖中。

用入这个词有点不够准确,格瑞丝走在湖面如履平地,每个脚印荡出几圈波纹。格瑞丝像是走独木桥一般伸展着双臂,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湖中心。

“湖?这就是你们的垂死挣扎吗?”大祭司的脚底长出了两簇藤蔓,卷在湖边的树上,从弗利安的角度看,就像是她站在了树顶的叶子上一样。

格瑞丝的双手自然下垂,湖中便窜出一道水绳,硬生生将大祭司拽到了湖心上方。

大祭司卷着魔法棒的头发伸进了她的耳朵里掏了掏:“喔?魔力上涨了?可是只有这么点儿,还是无法对我造成任何威胁。”

被扯断的藤蔓动了动,又从断面长出了新芽。新芽的生长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长出了好几米长的新藤。藤蔓们左右摇摆着,似乎在寻找目标,当它们确定了格瑞丝的位置后,笔直地朝她刺了去,就像一把锋利尖锐的长枪。

格瑞丝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面水盾在她的头顶形成,挡住了来自大祭司的所有攻击。

藤蔓们立刻柔软了起来,绕了个弯从水盾的两侧飞向格瑞丝。

格瑞丝不紧不慢地旋身,头顶的水盾被两个魔法阵取而代之——深蓝色的水系魔法阵在下,淡蓝色的风系魔法阵在上,两个魔法阵随着她的动作一并旋转着,卷出一个浮于水面上的漩涡,挡住了大祭司所有的魔法。

这是水系和风系的融合魔法。

就在弗利安惊叹那条卷着水似的龙卷风时,水流分化为滴滴水珠,使漩涡瞬间增大,迸溅开来,纷纷朝大祭司袭去。

大祭司轻蔑地勾了勾嘴角,似乎在嫌弃这样的魔法不够看。卷着她的魔法棒的头发朝她点了一下,一朵巨型的郁金香凭空出现在她脚下,花瓣迅速合拢将她安全地包在了最中心。

格瑞丝的身形在飘落的水雾中渐渐清晰了起来,宛如女骑士般凛凛而立的身姿,美得让人窒息。她没有给予大祭司任何喘息的机会,右手挥起落下的同时,几条湖水幻化的长鞭甩向郁金香,柔软的花瓣被刀子一样锋利的水鞭抽打后,逐渐被撕裂、剥落。

弗利安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战斗方式。

这与其说是在战斗,更像是格瑞丝一人翩然起舞。

波光粼粼,水石清华。

格瑞丝立于水面,紧闭双眼,面容恬淡而安谧。

或许这就是阿斯蒙蒂斯想表达的。

弗利安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聪明人,在学习任何东西的时候,他都坚信着勤能补拙和笨鸟先飞这两个理论,他的确在优先增强肉体还是魔力这个选择题上犹豫过,可看到格瑞丝的作战方式,他再迟钝也应该知道该怎么理解阿斯蒙蒂斯的话。

魔力没有极限,它们是充满想象的。可在增强魔力的道路上会遇到瓶颈,当一些人碰到这样的瓶颈时,会选择以增强肉体的方式来继续变强,肉体的增强有可能会让他们进入一个新的境界,也就是说,进入新境界后,还有进一步提升魔力的可能。

而肉体是有极限的,人的肉体构造是如此,那么再改变也不会脱离“人”这一个基本。肉体上的不足可以通过魔力来弥补、掩饰,甚至保护,它能增强一些魔法师的应变能力,但绝不会是修行的首选。

得出正确答案应该是让弗利安欣喜不已的,可他依旧愁容满面——格瑞丝的攻击还没有给大祭司造成较大的伤害。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格瑞丝不需要你担心。”克劳德冷冰冰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说完还打了个哈欠,似乎毫不在意,“她的水系魔法造诣在我认识的人里面是第二名,当然,第一名是我。”

格瑞丝似乎听到了克劳德的话,朝弗利安所在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我的朋友们,抱歉,看来要稍微借用一下你们的力量了。”格瑞丝说着,双脚张开呈半蹲状,使身体重心降低,皱着眉头看向大祭司,“不要妄想能在我面前伤害公会里的孩子们。”

“这就是败家之犬的临终遗言?”大祭司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究竟谁是败家之犬,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格瑞丝侧身伸展开双臂,左手化掌右手握拳,两道水流冲破湖面,环绕着格瑞丝不断旋转,“镜花水月。”

“当然是你。”

大祭司勾了勾手指,她的头发顺从地将魔法棒重新交回到她的手上。她挥舞了一下魔法棒,湖底的水藻便窜出来缠住了格瑞丝的脚踝,她又挥舞了一下魔法棒,她的头发便卷在了一起,看起来就像一柄剑。

下一秒,发剑深深地没入了格瑞丝的身体,又从她的背上冒出了头来。

弗利安的心跳漏了好几拍。

就在弗利安想冲出树林到格瑞丝身边时,格瑞丝的身体裂成两半,变成了两个格瑞丝。

惊讶的不仅是弗利安,还包括了大祭司。

“怎么回事?你也使用了禁咒?”大祭司的表情就像吃了臭袜子一样难看地扭曲着。

“有水的地方我就是最强的。”格瑞丝对于大祭司的攻击不躲也不闪,若是被击中了就分裂成两人,不一会儿,湖面上竟站了十几个格瑞丝,“虽然没水的地方也可以使用镜花水月,可是那要收集附近的水元素,太累了,所以一般情况下我是放弃使用这个魔法的。”

“你的意思是……你刚才是故意的?狼狈地逃窜只是为了寻找水源?”大祭司的脸转惊讶为愤怒,“……少开玩笑了!”

格瑞丝随着大祭司的攻击仍在不断分裂中:“就算你现在想认错也已经为时已晚,何况你根本没认错的意思……发动了这个魔法后,能捕捉到我实体的人至今没有出现,你认为你能成为第一人?”

“我比你更强大!”大祭司这么吼着,又攻向了格瑞丝。

“为什么你还要攻击我?分裂出这么多个我……这样好吗?这只会让你输得更惨。”

“闭嘴!我不需要你来提醒。”虽然这么说着,但大祭司还是停下了攻击。

果然,在停下对格瑞丝的攻击后,她也停止了分裂。

“忘了说,虽然她们并不是我的本体,但也不是幻影,换句话说,她们一样也能发动攻击。”格瑞丝看着大祭司缓缓说道:“友情提示就到此为止,今天我说的话太多了,不节制一下的话体力会不够用的。”

格瑞丝的手臂交叉向前一挥,两道水墙破湖而出,像打苍蝇一样左右夹击大祭司。

大祭司使用风系魔法向后猛退了十几米,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便看见了从巨大的水花中冲出来的格瑞丝,架起拳头便朝大祭司挥去。

“活动很累。”格瑞丝皱着眉头抱怨着,毫不犹豫地打中了大祭司的下巴。

被打个正着的大祭司再次使用风系魔法朝右后方后退了几米。

“所以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大祭司一愣,抬手想似乎还想使用魔法,却发现双手双脚被各被一个格瑞丝牵制住,正前方又有好几个格瑞丝高速奔向她,将她包了个严严实实。

格瑞丝垂下眼帘,抬起手掌:“升流剑。”

湖面开始源源不断地冒出气泡,霎时,一道水柱喷出水面,宛如一把巨剑贯穿了大祭司的身体。

限制大祭司行动的格瑞丝们从半空中跳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格瑞丝的本体。

“谢了,我的朋友们。”

格瑞丝们笑了起来,身体逐渐透明,一点一滴落回湖中。

第三十九章:真相x真理x真性情(三)

“弗利安!”格瑞丝闭上眼,直挺挺地躺到了水面,与刚才不同的是,她的身体浸泡在了水中,是浮在湖中的,“快过来把我弄上去。”

弗利安一愣,甚至没反应过来战斗已经结束了。

“背!”

看来格瑞丝已经不想再多说一个字了。

“搬!”

没等弗利安回应格瑞丝又催促道。

弗利安这才用风系魔法将格瑞丝轻轻托起:“她不会死了吧?”

“没有。”格瑞丝简洁地回答着,对于弗利安将她放在树根坐着这个举动没有一点儿意见。

“为什么我听到了弗利安和格瑞丝的声音?”

泽维尔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让格瑞丝猛地睁开眼:“查尔斯呢?”

“或许在他的小屋里睡觉?他昨天才回来,身上的行李都丢在了公会。”

克劳德突然的“自言自语”吓了泽维尔一跳,不过也因此发现了他们在使用通讯器进行对话。他来到克劳德身边,无声地跟弗利安打了个招呼后,开始专注地听他们说话。

“查还是不查?”

“查。”

“……”格瑞丝沉默了一会儿,“泽维尔,你也认为应该追查吗?”

泽维尔无辜地眨着眼:“为什么话题丢到了我身上?我甚至还不清楚你们发生了什么。”

格瑞丝扯了扯弗利安的衣摆,闭上了眼睛,弗利安立刻就会意过来:“他们在讨论要不要追查巴顿的行踪。”这是弗利安能想到的最简洁的语句。

“巴顿?噢……好吧,请原谅我的失态。我认为……应该查,但你们只有两个人……”泽维尔沉吟,快步走出了通讯器能看到的范围内,“我去通知查尔斯。”

“巴——顿——是——谁——”卡洛儿在戒指前伸出了小脑袋,挡住了图像的一大半。

“卡洛儿?如果你不希望你可爱的小宝贝穿肠破肚,就乖乖地走到一边去。”

克劳德的话让卡洛儿乖乖地远离了戒指,弗利安能看到她紧紧地抱着一只浅咖啡色的小熊,踢着崭亮的小红皮鞋走到克劳德的面前就重重地踹了他一脚,踹完后她并没有逃跑,反而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克劳德。

“抱歉,我说错了。”

弗利安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他竟然听到那个克劳德在道歉?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可这样的惊讶并没有持续很久,克劳德很快又补了一句:“我要把你的头发一根一根全拔光。”

卡洛儿在弗利安的注视下,十分镇定地将克劳德裤腿上的半个脚印拍干净,并将自己的小熊放到了克劳德的肚子上,作为示好的礼物。

克劳德抓起一条熊腿就往地上扔。

熊在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时候被救了起来,并且送回了卡洛儿怀中。

“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卡洛儿。”

这是一个对于弗利安来说陌生而浑厚的声音。

“他没有欺负我。”卡洛儿双腿交叉站在原地,她的两只手都放在身后,左手抓住了右手的手肘,右手揪着小熊的手臂,一副乖巧的模样。

“那就好。”声音的主人走到了克劳德身边,“找到巴顿了?”

弗利安看了看格瑞丝,发现她似乎睡着了:“格瑞丝说闻到了他的味道。”

“你是谁?”浑厚声音的主人大大咧咧地席地而坐。

对方的问题突然让弗利安发现,他似乎无法很好地解释自己的身份。

“萝莎蓓洱认定的史上最年轻的魔导师。”

声音的主人诧异地看向克劳德:“萝莎蓓洱也能审核别人了?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要知道当年萝莎蓓洱甚至无法在对战时碰到我,更不要说伤我分毫。”

“您可以理解为她不屑碰您。”

“碰到选择题还是用老规矩解决,一会儿到米尔提亚旁边的小树林去。”

“好。”

即使通讯器投射出来的图像有些模糊,可弗利安还是能看到克劳德因兴奋而发亮的眸子。

“他的实力怎么样?”

克劳德点了点头:“还行。”

“他看起来有点儿瘦,为什么这次的任务派了两根竹竿去?”

格瑞丝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声音的主人:“查尔斯,你的小屋子喜欢泡澡么?”

“不喜欢,简直太讨厌了。”查尔斯摊开双手,就自动为这个话题掀了页,“你们两个能办好吗?赛尔和桑斯特都没有魔法传送阵,如果用风系魔法飞过去,需要半天。”

“半天就到?那会消耗太多魔力,等你们到达的时候你们也没什么用了”

“两个半桶水可以组成一桶水,我们有六个人。”

泽维尔无奈地笑了下:“连我也算进去了吗?”

“连我都算进去了。”卡洛儿并没有不满的情绪,似乎只是想表达年龄最小的她也被算入了战斗力中去。

“当然,你们都已经是独挡一面的魔法师了。”查尔斯自豪地笑了起来,又深深地看了某个方向一眼,“怎么样?需要增援吗?”

“来不及了。”格瑞丝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天上,“我都已经闻到巴顿那股恶心的狐臭味儿了。”

“弗利安,找个你能看见对方,对方看不到你的位置躲起来。”

克劳德的命令很为难弗利安,在这么紧迫的情况下要找到这样一个位置简直太难了。所以他只是左右看了看,选了一处长得比较茂密的灌木丛钻了进去。

“您好,中年臭的巴顿大人。”

弗利安能听到格瑞丝这么说着,然后从灌木丛的隙缝中看到一个人降落在了格瑞丝面前。

“我确定我不认识你这样无礼的人。”巴顿上下打量着格瑞丝。

“那肯定是您的脑袋出问题了。”

巴顿皱着眉头不再回话,腆着法师袍也盖不住的圆滚滚的大肚子开始四下查看,发现了飘到湖边的大祭司。他立刻走过去查探她的气息,相信是得到了个好消息后,他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格瑞丝身上。

“是你伤害了我的学生?”

格瑞丝靠到了她身后的树干上:“我不知道你还有皇家魔法学院的追随者。”

显然。提到皇家魔法学院也无法使巴顿这样老奸巨猾的人动摇:“皇家魔法学院?那是什么?垃圾收容场?”

“我记得你是前院长……上一任捡垃圾的霸主?”

巴顿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格瑞丝好几遍,发现他真的不认识她:“不论你针对我的目的是什么,现在你伤害了我的学生,我不会轻易让你离开的。”

“放心,我不会离开。您不会不知道您的悬赏令布满了整个伊西多里大陆,您不会不知道您的项上人头多值钱……噢,当然,我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你的目的是什么?”

“交出你从秘地盗取的魔导书和伊西多里的历史。”

直到这一刻,巴顿才发现自己小看了眼前这个瘦弱青年的来历,但他还是故作镇定。

“你从哪儿听来这么荒谬的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

“现任皇家魔法学院院长口中。”格瑞丝站得有些累,又走到了湖边的一块大石头旁边坐了下来,“我们猜到了你不会承认,不过这没关系,只要我们能拿回那些东西,事实如何我们并不在意。”

弗利安听着这番话不太舒服,他甚至有些想走出去直接询问自己父亲的事情。

可他忍了忍,忍住了。

“谁也无法从我这儿拿走任何东西。”

这句话在任何人的耳朵里听起来,都像是巴顿已经承认了自己监守自盗的行为。

“既然您如此坚持,我也无话可说了。”格瑞丝将右手支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来吧。”

巴顿突然发现脚边的湖水有动静,片刻后格瑞丝浮了上来。他迅速地看向大石头的方向,发现格瑞丝还坐在那里,可当他再次低头看向自己脚边的湖水时,三个格瑞丝趴在岸边仰头看着他——不单是背景,他还低估了这个青年的实力。

“镜花水月。”

蜥蜴似乎憋坏了,它也想看看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所以它从弗利安的口袋里钻了出来,可它跳到地上的时候,踩在枯黄的叶子上弄出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响。

巴顿刀子一样的目光立刻就丢了过来。

这个举动让弗利安突然想到了一个坏心眼的主意。

“是谁在那儿?”

弗利安一把将蜥蜴捞了回来,低下头轻声地说了一句话。

看蜥蜴翻得眼珠子都不见了的白眼,显然是弗利安的话让它十分不高兴。

于是弗利安又说了一句。

这下,蜥蜴算是妥协了,扭着屁股离开了弗利安的怀抱。

“是我。”弗利安自发自动地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虽然身上的粘着枯叶让他看起来十分狼狈。

“你又是谁?”

“弗利安,”弗利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弗利安·涅斯卡里,或许这么说你会比较容易理解。”

巴顿惊讶地张大了嘴:“涅斯卡里?”

弗利安点头:“萨姆是我的父亲,我知道您与他交情十分好,我还记得我年幼的时候,您还曾到我家中做客,非常大方地送了父亲一本魔导书作为拜访的礼物,不是吗?”

巴顿的表情立刻就像吃了大便一样难看——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十分隐蔽,他能确定当时在场的只有萨姆和萨姆九岁半的儿子。

看来这个叫弗利安的少年是货真价实的。

“不给我一个叙旧的机会吗?巴顿叔叔?关于当年的事,我想更详细地了解。”

“没有必要。”巴顿甩了甩法师袍宽大的袖子,“你们尽管试试能不能从我这儿得到任何东西,相信答案是否定的。”

“不,我觉得……很显然,您的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即将被夺走,”对上巴顿惊讶的视线,弗利安浅浅地微笑了一下,“比如说……您的魔力。”

弗利安的话刚说完,巴顿就觉得自己全身的魔力几乎都被抽光了。

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意识的他向下看了看,发现了一只拥有奇怪花纹的小蜥蜴——它有着黑色的皮肤,和淡黄色的圆斑点,正趴在他的脚踝上,喉头一动一动的。

等等……难道?

巴顿不可置信地看向弗利安:“你……”

弗利安收敛了自己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巴顿在他面前倒下也无动于衷。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