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穿成店小二(穿越) 上——林知落【完结】

2019-06-09  作者|标签:林知落

文案:

21世纪最伟大的狗仔,《水果日报》当家大神——方希其先生——穿了

穿成了古代最大连锁客栈——悦来客栈的店小二

好吧,店小二其实就是古代狗仔的化身,方先生觉得如鱼得水,没有任何不适

这个时代有英雄,有美人,还有八卦

可是就是没有电视和报纸

作为资深媒体人(狗仔?),方先生感到深深地寂寞了

于是,他决定,他要创办自己的报纸

但是,八绿林好汉们的卦是非常危险的

幸好方先生背后有悦来客栈的大boss贺归先生撑腰

不过,贺boss,你为毛对我动手动脚的啊?

贺面瘫竟然笑了……笑了……他说:“希其,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的绯闻吗?让我‘亲身’告诉你……”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希其,贺归 ┃ 配角:阮绍民,贺破晓,李素手,上官琉 ┃ 其它:四大家族,第一杀手

1、狗仔……穿了

“小兄弟,给我来一个西瓜解解渴。”一个锦衣玉带,带着家仆的公子哥摇着扇子停在方希其的瓜棚前,笑眯眯地看着他,“挑个甜的。”

“好的。”方希其随便从身后的瓜堆里拎出一个,连称都不称一下,直接递给那位公子哥,道:“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那公子哥后面的家仆率先忍不住跳出来大声骂道:“一个西瓜一两银子,你还不如去抢呢?”

那公子哥也皱起眉头,不过还是好脾气地挥挥手示意家仆安静,接着道:“小兄弟,你是不是算错了,这一个西瓜,怎么着,也不值一两银子吧。”

方希其一头黑线,他怎么知道一个西瓜值多少钱,他连这里的货币单位是怎么算的都不知道。

想到这个,他就一阵憋屈。

想他方希其,怎么说也是21世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鼎鼎有名的传媒界大神,令无数大小明星经纪公司闻风丧胆的——记者,俗称狗仔。没错,他就是号称无卦不八,无所不挖的《水果日报》当家狗仔,曾代表狗仔界挖出娱乐圈“陪酒门”,扳倒当时的流行天后陈欣莉,戳穿无数娱乐界偶像神话的狗仔大神——神手方。

作为一个八卦神手,他眼看着就要升职了,《水果日报》报社的老板已经明确说好,只要他能挖出天皇巨星陈曦西跟玉女掌门李桐之间的风流艳史,就升他做报社的主编。

方希其怀着升职加薪的美好梦想,不惜冒着被戳穿的危险,假扮成临时演员,混入陈曦西和李桐正在拍摄的武侠大片《决战诸葛门》剧组中,结果一场爆破的戏,因为没人发现他这个鬼鬼祟祟脱离群众跟踪陈天王的“编外人员”,一炸把他炸得尸骨无存。

方希其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待他再睁开眼睛,发现——(#‵′)靠,他不是尸骨无存,他是被炸穿了,而且这一穿不知穿去了哪里,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古代,而且是有江湖武林的古代。

方希其觉得很憋屈,他是一个沐浴着社会主义无神论长大的四有青年,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老天竟然用这种方式让他实践相对论。

“哎哟,要死啦,大牛,你又乱给人家算钱了。”中年妇女特有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方希其暗道一声:“不好。”果然,下一秒耳朵就被扭了起来。

“哎哟哎哟,王婆你轻点行不?我这耳朵是肉做的……肉做的……”方希其痛的叽里呱啦乱叫一通。

“还好意思说呢,肉做的耳朵怎么就听不懂话呢?我这才走开一会你就给我搞砸生意了……”王婆一边骂一边把方希其扯到一边,自己坐到小板凳上,麻利地把西瓜放到杆秤的秤盘上:“一共八斤六两,算你个二十五文就好了。”王婆边把西瓜递给那公子哥的家仆边道:“这位公子您别见怪,我们家大牛平时就这个傻缺样,连帐也不会算,回头我教训教训他。”

方希其听得嘴角直抽搐:“王婆,你怎么这样说我呀。”他一个用电子称花人民币的社会主义十佳青年穿到这个用铜板秤砣的世界他容易吗?

说到这个,方希其就更憋屈了。

想当初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西瓜田里,眼前这个卖瓜的王婆就是西瓜田的主人,一开始王婆以为他是偷瓜贼拿着锄头追他,后来发现他一副傻缺样——天地良心,他可不是真的傻缺,他实在是真的不了解古代的东西啊——王婆一问之下,发现他无家可归,于是妇人的善心大发,将他收留到家里。

王婆是个寡妇,原来有个儿子病死了,多年来一直自己孤身一人,屋里多了个人也是打心眼里开心。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四肢健全的小子竟然五谷不分,浑身上下没三两力气,原来想让他帮忙照看西瓜地,却发现他连个锄头都拿不好,无奈之下让他帮忙卖西瓜,他竟然连杆秤也不会看,也不知道那些银子铜钱怎么算。

王婆无奈,只好自己上阵,让方希其跟在一旁学。

但是方希其是个靠相机和笔杆吃饭的人,连葱和韭菜都分不清,让他在古代混,也确实很为难。好在王婆虽然彪悍,心眼却是实打实的好,虽然难免骂他两下,倒没想过要赶他走。

方希其这厢还在郁闷,就听得王婆那大嗓门又在吹嘘:“这位公子,我跟你说,你可别当我吹牛啊,这麒麟镇里谁不知道我王婆的瓜,那可是出名的皮薄多汁,个个都是沙瓤,甜得你眼睛都睁不开啊……”

方希其听得额头冒汗,想起自己小学时常用的歇后语——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难道就是从这位王婆身上传出去的?

方希其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

还有,西瓜甜跟眼睛有毛线关系啊????

那贵公子看的有趣,也不计较方才方希其乱算价钱,笑道:“这位小兄弟可真有趣。”

王婆“呵呵”笑道:“大牛哪里有趣了,傻小子不懂事让公子您见笑就是了。”

方希其抗议道:“我不是傻,还有,王婆,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叫大牛。”

王婆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上:“叫大牛有啥不好的,总比你叫那什么‘死的人’好吧。”

方希其死心了,放弃了,不挣扎了。

这事又该回溯到他刚穿那会儿,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穿了,见到一身古装的王婆也只当自己还在《决战诸葛门》的剧组,所以王婆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想也不想报出自己的英文名史蒂文,结果被王婆一阵鄙视:“死的人死的人,这名字多不吉利,难怪这孩子长着一副傻样子……”——敢情他傻缺的印象就是那时留下的?

王婆觉得‘死的人’这个名字不吉利,她原来的儿子叫小牛,她就硬是要叫方希其大牛,就算后来方希其报出自己的中文名字她也不予理会。

大牛……方希其真心觉得,自己在古代会这么挫,这个名字绝对起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贵公子倒是没有半丝鄙视的意味,很有风度地自我介绍道:“在下上官琉,若是有缘再见,不妨交个朋友。”

方希其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嘿嘿”笑道:“好说好说。”也不懂得自报姓名,又低头去拨弄西瓜了。

上官琉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摸摸鼻子走开了。

那家仆屁颠屁颠跟在后面边走边说:“公子,那小子真是傻的不成,听到你的大名竟然也不巴结。”

上官琉看了家仆一眼,表情憨憨的:“为什么听到我名字就要巴结了?我倒觉得他挺率真可爱的……”

上官琉不知道的是,方希其之所以对他的名字没反应是因为他刚穿过来,还没听说过武林四大家族,要是他听过的话,恐怕早就痛哭流涕冲上来抱他大腿了。

2、应聘店小二,细节很重要

方希其继续跟着王婆卖西瓜,但是彪悍的王婆一个顶俩,其实也没他什么事,于是他觉得寂寞,很寂寞。

“唉~”深深叹了口气,方希其正坐在小板凳上四十五度角忧伤地仰望着天空,就见隔壁煎饼摊李大爷的媳妇李婶急冲冲地跑过来,边跑边道:“哎哟,王婆呀,镇东悦来客栈在招店小二呢,你快让你家大牛去试试……”

“真的?”王婆“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是啊是啊~”李婶气喘吁吁地停下,便喘气边道:“我刚去那边买绣线,就看到那前面排了好长一条队了,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悦来客栈要招店小二,听说贺老板开出了二两银子的月俸,连邻县的都跑来了,要不是我家老李头年纪太大,我都想叫他……”

李婶这边还没说完,就看到王婆使劲地推着方希其,边推边大声嚷嚷道:“大牛,你快去应招,一个月二两银子啊,……赶紧赶紧,去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方希其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王婆推出了一条街。

“哎哟,王婆,你别推啊,我自己能走。”

“能走就赶快的,悦来客栈可是我们这最好的客栈哪,二两银子的月俸啊,你去那干个两年就可以娶媳妇了……”王婆还在说个不停。

方希其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个重点:“王婆,你说那客栈叫悦来客栈啊?”

“是啊,悦来客栈的贺老板还是个俊俏哥儿呢,虽然人冷了点,可那模样儿啊,唉,可让麒麟镇一半的姑娘都丢了魂啊……”

王婆还在叽里呱啦说着悦来客栈的情况,方希其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悦来客栈,这不是武侠小说中经常出现的——古代最大连锁客栈吗?方希其记得那些武林侠客最喜欢在悦来客栈里闹事,动不动就掀桌子踢椅子的。他一直觉得那些小说作者很懒,一个店名通用整个武侠世界,没想到竟然真让他遇上了。

还有悦来客栈的店小二,那可是传说中无所不知,精通江湖八卦,有钱必应的武林包打听啊~

方希其激动了,难道这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让他穿到古代也能继续八卦大业,为无聊的古人们带来春天般的娱乐生活?

方希其立刻打了鸡血般地立正向王婆敬了个礼:“王婆,你放心,我一定会成为悦来客栈一名合格,哦,不,优秀的店小二的,你不用推我,我这就飞奔过去~”

说罢,果真风一般向城东飞奔而去,留下王婆在他扬起的尘灰中凌乱。

“这傻大牛,怎么突然这么积极?”

方希其在迷了三次路之后,终于在路人的指引下找到了城东悦来客栈所在的火凤街。

走进火凤街,果真排满了应招店小二的人,队伍从悦来客栈门口一直排到火凤街外。

方希其不敢浪费时间,赶紧排到队伍后面,顺便发挥狗仔特色,跟一起排队的其他人唠嗑,打听悦来客栈和客栈老板的消息。

那老板看起来是很有效率的人物,别看那队伍看起来长长的,放在现在办证的那些单位,起码得处理个一两天,到了悦来客栈老板手里,不到一个时辰,就轮到方希其了。

不过就这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方希其已经打听出了个大概。

这悦来客栈是前几年才开的,老板叫贺归,年纪轻轻,俊美非常,当年一到麒麟镇,就迷倒良家妇女青楼歌女黄花大闺女无数,媒婆齐吼吼上门,不过都被贺归一句话挡回去。

“我有儿子。”

不错,贺归有个十岁左右的儿子叫贺破晓,长得那叫一个珠圆玉润,趣味可爱,一开始麒麟镇的姑娘们都只当贺归有家室伤了心。后来才发现,贺破晓只有爹不见娘的,敢情贺归是个鳏夫啊。按说这鳏夫本是不受欢迎的,可是贺归不一样,人家俊啊,不仅俊,他才来麒麟镇几年,悦来客栈已经是麒麟镇最大的客栈,而且听说在其他地方还有分店。虽说有儿子,可那儿子长得讨喜,很得姑娘大妈们的欢心。于是贺归重回麒麟镇黄金单身汉宝座,媒婆继续上门。

只是贺归长得俊秀,性格却极为冷淡,上门的媒婆一个两个被冷冰冰地刺了几次,也就没人肯冒险来提亲了。

方希其听八卦正听得入迷,就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喂,到你了。”

“啊?”方希其迷迷糊糊地扭头一看,果然自己已经到了悦来客栈门口,头上那块黑底金字的客栈招牌那叫一个霸气,客栈本身倒是很普通,跟电视里那些基本类似,但是面积起码大了两三倍以上,方希其心里默默想:“不愧是连锁,就是有规模。”边想边走进客栈的大门门槛。

一进大门,就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把扫把,看样子应该是一早就倒在这里的,只是前面的人都直接跳过去,没捡起来放好罢了。

方希其摸了摸下巴,迟疑了。

他记得以前看过一个招聘的故事,有一批人去一家公司应聘,面试的房间的门口倒了几把扫把,前面的人都直接走过去没理会,只有一个人把那些扫把拿起来放好,结果只有那个人被录用了。

后来他每次去面试的时候,他的朋友都会开玩笑让他特别关注面试地点地上有没有纸屑啊垃圾啊什么的,那些说不定就是面试官“特别的考验”。

难道古代也流行这种“特殊测验”,方希其想了想,不管是不是,捡起来再说,想着便弯腰把那些扫把扶起来,整理好放到门后,这才走到传说中的贺老板面前。

不得不说,贺归真的非常英俊,精致无比的五官就是安在女子脸上也不会显得突兀,但是长在他脸上非但没有半丝脂粉气,反而显得英气非凡。

只是这样一张扣人心弦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端的是冰寒无比,一身黑衣更将这种冷漠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不过,虽说他有一个十岁多的儿子,样子看起来倒是非常年轻,反正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五。

古代人吃五谷杂粮,果然保养得特别好啊!方希其边想边非常专业地下评论:这个贺归,若是放到二十一世纪娱乐圈,那绝对是一颗光芒闪耀的天皇巨星,而且这种面瘫气质,绝对迷死一干宅女腐女非主流,按她们的说法就是——总攻的气质啊!(拜报社一帮腐女所赐,神手方对各种BL术语非常熟练)哪里还有陈曦西得瑟的余地啊。

正想着,就听贺归开了尊口:“你叫什么名字?”

富有磁性的声音,好声线啊,去唱歌的话拿个天声奖绝对没问题的。

“名字?”贺归见方希其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冰冰地又重复了一次。

“哦,方希其。”方希其后知后觉地答道,“方圆的方,希望的希,其实的其。”

“你被录用了。”贺归垂下双眸,手上笔走龙蛇,狼毫一挥而就,接着对站在柜台边一个十一二岁,白白净净的小孩道:“破晓,去跟外面的人,人已经招到了,让他们散了。”

“哦。”贺破晓乖巧地跑出门外宣布消息。

“我……过了?”方希其一脸震惊地看着贺归,为什么不用问身高体重年龄经验,为什么没有他以前找工作时遇到的各种刁难?

贺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只有你把扫帚捡起来了。”

方希其顿时泪流满面,难怪以前学校的老师常常说,细节决定成败,多读书是多么重要啊!

3、美人上门,有八卦?

“客官,您点的三杯鸡。”方希其把托盘上的佳肴放到一个大爷面前,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不是说悦来客栈最多美人英雄,绿林好汉,恩怨情仇,江湖八卦吗?

为什么他都来好几天了,也没遇到一个带着大刀的壮汉,雄赳赳气昂昂走进来大喊一声:“小二,十个馒头,两斤牛肉,一坛上好女儿红。”

也没有一个小美人在客栈里被调戏,然后一个深藏不露的小白脸跳出来打抱不平,然后两人情愫暗生私定终生珠胎暗结最后小美人被坏人抓走威胁小白脸,为了保护小白脸小美人自杀身亡小白脸发奋图强捣毁坏人大本营最终功成名就呢?

难道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方希其看着店里和谐一片的大叔大妈,还有遮遮掩掩羞羞答答来偷看贺归的姑娘们,心里的八卦之火瞬间被扑灭。

正为自己一身才华无法施展惆怅着,忽然客栈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是一阵长长的马啸,一名红衣似火,背负大刀的美貌少女爽利地跃下马来,杀气腾腾地大步走进悦来客栈,边走边道:“小二,一斤牛肉,一坛女儿红。”

方希其:“……”

为什么情节跟电视里演的有点不一样,这么一个美貌女子,怎么也应该是被调戏的对象,而不是这么雄赳赳、气昂昂的状态吧。

难道……是传说中锄强扶弱的江湖侠女?

方希其迅速调整了心态之后,整个人又鸡血了起来,不管对象是谁,只要是江湖人,就一定有八卦,方狗仔的热情又被点燃了。

“这位姑娘,请这边坐,你点的东西马上就到。”方希其边将那红衣女子领到一张空桌前边谄笑着拿下肩膀上的毛巾,学着古装剧里的小二那样拍了拍本来就很干净的桌面。

“你就是新来的店小二?”红衣女子斜睇了方希其一眼。

难道她跟悦来客栈很熟,小二还分新来旧来的?方希其一边心里暗暗揣度,脸上谄笑不变:“正是正是……”

话音未落,那红衣女双目微微一眯,猛地一推面前的桌子,一下子把方希其撞飞了出去。

“靠。”方希其无缘无故摔了个大跟头,痛的整张脸皱成一团,粗话脱口而出,“我草泥……”话没说完,就见那女子抽出背后的大刀,森森的寒光晃得方希其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马……女侠……有话好好说……”

那红衣女子像是没听到方希其的求饶一般,举起大刀直往他的面门砍下。

难道他其实是电视里那些动不动就被江湖大盗们一掌劈飞的路人甲乙丙?

眼见着那大刀就到眼前了,方希其哀怨地想,虽然他只是小二没错,可是他怎么也是个志向高远的小二啊?怎么台词还没说几句就要面临领饭盒的下场?

内心正忧愁着,大刀已经到了他的鼻梁上,就在这电光火石只见,忽然响起一阵破空声,一支雕翎羽箭从门外飞入,撞到红衣女子的刀身上。

“叮——”

“吭——”

两声前后响起,第一声是羽箭将大刀撞开的声音,第二声是大刀砍到地上的声音。

方希其看着那只离自己两公分远,将地面砍出一道深痕的大刀,一身冷汗直流,整个人虚脱一般嘘出长长的一口气。

再转头想看看是哪一路大侠救了自己,就见一名身材颀长的蓝衣青年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弓,背上背着箭筒,但见他剑眉星目,煞是俊朗,一看就是那种古装剧男主角,起码得是男主角的兄弟之类的。

方希其顿时内牛满面,这就是大侠气场啊。

只见那大侠笑盈盈地冲那红衣女子道:“小姐,请勿冲动。”

红衣女子气的一跳,怒道:“凌悲云,你又多管闲事。”

凌悲云轻轻一叹,道:“小姐,我答应过庄主,绝不会让你做错事的。”

方希其原来对凌悲云的感激之情消散无踪,搞半天,敢情这两人根本是一伙的。

这时贺归打开通向后堂的小门上的帘子,款款走了进来,淡淡地扫了大堂里的一幕,脸色未变,只道:“方希其,把桌子凳子摆好,不要挡了其他客人的路。”

“靠!”方希其气得一跃而起,手指指着贺归,“好歹我也是你的员工啊,你的员工的生命刚刚接受了死亡的考验啊,你不帮忙也就算了,你好歹安慰一下我啊!你你你……”

“我?”贺归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方希其顿时觉得背脊发凉,讪讪地收回手指:“这就是旧社会啊,命如草芥啊!”

哀叹完自己时运不济,方希其忿忿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搬桌去。

红衣女子从贺归进来就没再看方希其一眼,两只眼睛炽热地粘在贺归身上,看架势只恨不能直接扑到贺归身上。

“谢小姐,悦来客栈是做生意的,你要吃饭要住店都随便,但是如果想打架闹事,请到外面去。”贺面瘫无视红衣女子热得要烧起来的眼神,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径自走到柜台后坐下,开始点帐。

“贺归,你……”红衣女子一张俏脸顿时憋得通红,“你”了半天也没个下文,最后只好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冲方希其大喊道:“喂,我点的东西呢,怎么还没上啊。”

方希其往后移了移身体,确定自己在她那把大刀的杀伤范围之外,才慢吞吞说道:“你确定你是来吃东西的,不是来找茬的?”

红衣女子眼中火花一闪,一把大刀猛地往桌上一拍,冷笑道:“那你是希望我来吃东西还是来找茬?”

“我一看就觉得你是个美食行家!”方希其正色道,“我这就去给你把吃的拿出来。”

匆匆跑到厨房,就见贺破晓正坐在小板凳上帮忙摘毛豆,嘴里还有大厨豪哥塞的一块桂花糕。

“破晓——”方希其两眼泪汪汪地扑上去,在悦来客栈工作了几天,跟客栈里的人尤其是贺破晓已经建立起初步的阶级感情——贺面瘫除外,因此他此时想到的就是跟贺破晓哭诉,再间接传达给贺归,让他知道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他边打着小算盘边拼命摇着贺破晓的小肩膀,抽抽搭搭道:“刚刚有人要杀哥哥我,要不是我躲得快,你就见不到我了……”

贺破晓被摇得两眼翻白,急忙把嘴里的桂花糕吞下去,再把方希其推开道:“谢姐姐又来啦?”

方希其松开贺破晓的肩膀,停止杀猪般的抽泣声,露出干干的脸,严肃道:“什么谢姐姐?你跟那个疯女人认识?”

贺破晓点点小脑袋,道:“她是灵犀山庄的大小姐谢灵羽,她好喜欢我爹爹的,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

原来又是一个喜欢贺归的失足少女啊!方希其感叹一声,忽然就炸毛了。

她喜欢贺归关他什么事?干嘛拿他试刀啊?他要是个女的也就算了,可问题他是男的,是男的!

难道谢灵羽是个腐女?所以YY他和贺归?

方希其是个媒体人,自然对二十一世纪的各种趋势了若指掌,包括——耽、美!其他不说,光他们报社就有一大堆腐女。

他还记得《决战诸葛门》刚刚发布的时候,报社里的那群耽美狼是如何竭尽所能,令人发指地YY陈曦西和戏中男二号,演陈曦西死对头的情歌王子谢锋,什么相爱相杀,虐恋情深,听得他冷汗涔涔,要不是大老板极力反对,只怕那些腐女真的会以《决战诸葛门:陈曦西与谢锋戏假情真,爱恨缠绵》为标题发稿。

他这边还在发散着思维,就听贺破晓软软的童音道:“谢姐姐很喜欢我爹爹的,不过我爹爹都不理她,所以她就想方设法要把她的眼线安插到爹爹身边,可是每次招小二爹爹都不招她的人,所以每次招完店小二她都要来吓一下新来的小二。”

所以,这是迁怒?

方希其恍然大悟,敢情悦来客栈之前的店小二就是被那个叫谢灵羽的女人吓走的。

等等,她是什么什么山庄的大小姐来的?

4、大小姐,为爱愁

“破晓,你刚刚说,那个谢什么是什么山庄的小姐来的?”

“哦,谢姐姐叫谢灵羽,是灵犀山庄庄主的女儿,我听一些住店的人说,谢庄主只有谢姐姐一个女儿,所以很疼她,将来也会给她找一个很了不起的丈夫的。”

“那个灵犀山庄厉不厉害的?”

“还好吧。”贺破晓白白的小脸蛋皱了皱,道:“江湖排名在第十一位。”

“噗——”方希其一口口水差点喷了出来,整个人一跃而起,冲着厨师喊道:“豪哥,赶快给我一斤牛肉,快!”

等方希其拿着牛肉和女儿红走出大堂的时候,谢灵羽还气呼呼地瞪着贺归,而那个救了方希其一命的弓箭手凌悲云则一本正经地坐在她的对面。

“破晓,那那个人又是谁?”方希其小声问屁颠屁颠跟在身后的贺破晓。

“哦,他是谢姐姐的侍卫凌悲云哥哥。”贺破晓被方希其营造的紧张气氛感染,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答道,“悲云哥哥武功好厉害的,号称‘江湖第一箭手’。”

“soga。”方希其肃然起敬。

“客官,你的牛肉和女儿红。”方希其强作镇定,放下东西就准备要走。

“等等。”谢灵羽喝住他,眼睛扫了扫她身旁的板凳,“坐下,我有话问你。”

电视里遇到这种情况,打听的人不是一般都会拿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收买一下小二的吗?为什么到了他身上不要说银子,连自己的小命都要受到威胁?方希其吞了吞口水,脸上神色不变:“客官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了,小的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有不尽,我保证自尽。”

谢灵羽:“……”

“小兄弟你别紧张。”凌悲云拿起杯子喝茶,顺便掩去嘴角的笑意,“只是问你问题,不是要你的命,你先坐下。”

方希其从善如流地坐到一旁。

谢灵羽道:“你以后按时跟我汇报贺归的情况……”看了柜台那边一眼,只见贺归低头理着账本,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这才接着道:“我保证不会亏待你的。”说罢看了凌悲云一眼。

凌悲云熟练地摸出一锭银子放到桌子上。

“啊~这个问题有点难办。”方希其一脸苦恼地拿起那锭银子擦了擦,确定色泽纯正,才放到袖兜里,嘴里还卖乖,“你们也知道贺老板是我顶头上司,我这么做是不忠不义……”

谢灵羽摸了摸桌子上的大刀。

“当然,为了两位大侠,我绝对义不容辞,慷慨就义。”方希其脸上正气凛然。

“哼哼。”谢灵羽不屑地哼了两声。

“方希其,有客人到了。”贺归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惊得方希其竖起一身汗毛,忙道:“就来就来。”也顾不上继续和谢灵羽凌悲云哈拉,屁颠屁颠地跑去欢迎客人。

“这个小二倒是有趣。”凌悲云看着方希其的背影,眼里含着笑。

“有趣个屁,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谢灵羽翻了翻白眼,把桌上的牛肉往凌悲云面前一推,“快吃吧。”

凌悲云看着眼前那切好整齐码在盘子里的牛肉,眼里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破晓,那个谢小姐长得那么漂亮,靠山又硬,你爹爹怎么就不喜欢她呢?”晚上打烊的时候,方希其八卦因子爆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帮着搬凳子的贺破晓。

贺破晓道:“爹爹不是不喜欢谢姐姐,爹爹是不喜欢所有人。”

“不喜欢所有人?”方希其囧道,“你爹耍酷太在行了。”

贺破晓疑惑:“耍酷是什么意思?”

“耍酷就是俗称的装逼啦。”方希其呵呵笑道,又意识道他大概也不知道“装逼”是什么意识,又补充解释,“总之,就是一种令人不齿的行为,你千万别学他。”

“哦。”贺破晓挠挠头,“可是我觉得爹爹好厉害啊,好多姐姐喜欢爹爹呢。”

方希其想起同样耍酷很在行的陈曦西,不禁感叹:“说什么女人最善变,怎么女人的审美观,就千百年都不变样呢。”

想了想谢灵羽的美貌,又不由激愤:“你爹真是太浪费了。”

“有时间说那么多话,看来你很闲啊。”贺归不知何时从后堂进来,瞄了方希其一眼,“去把后院打扫一下,不打扫完今晚就别睡了。”

“老板……”方希其只差没内牛满面,“我上有老下有小,你这样是不是太不人道了,我不就多说了两句吗……”

“顺便把厨房里的水缸洗干净打满水。”贺归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抱起贺破晓头也不回地走回后堂,留下方希其在原地流泪不止。

第二天一早,扫了一夜后院又洗了水缸的方希其顶着两只大大的眼泡,一肚子怨气地给谢灵羽送洗漱用的水到房里,谢灵羽刚起床,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少了昨日初见时的泼辣和刁蛮之气,显得娇俏可爱。

方希其越看越觉得贺归暴殄天物,不由得“啧啧”直摇头叹气。

“叹什么气?”谢灵羽不耐烦地看了方希其一眼,“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方希其怀恨贺归昨晚的折磨,故意一脸惋惜地道,“只是觉得谢小姐这么貌美如花,又武功高强,实在没必要吊死在贺老板这棵树上。”

谢灵羽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我就是不懂啊。”方希其继续败坏贺归的名声,“贺老板虽然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可是性情冷漠不解风情,实在不值得谢小姐这么好的姑娘家为他浪费时间啊。”

谢灵羽揉了揉还有些睡眠不足的眼睛,道:“我就是喜欢他这样啊。”

“……”方希其无语了,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既然如此,我一定会帮谢小姐好好观察贺老板的。”

谢灵羽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悲云说你跟以前的小二有些不一样,我开始还不觉得,现在我也这么觉得了。”

“哦,是吗?”方希其声音里难掩得意,终于发现老子风度翩翩,智慧超群了吧。

“你比以前那些都狗腿啊。”谢灵羽一句话打碎方希其的玻璃心。

方希其摸了摸受伤的胸口道:“其实,谢小姐,我觉得,你想搞定贺老板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他算是明白了,贺归这个人就是怕人烦他,既然这样,他就偏偏给他找个大麻烦,这位谢小姐虽然有财有貌,可是泼辣又刁蛮,真给他们凑一块,保证有贺归忙的。

方希其心里的小九九邪恶地计较着。

让他扫院子是吧,让他洗水缸是吧,看老子怎么整死你。

谢灵羽斜眼瞄他:“你有办法?”

“嘿嘿嘿嘿~”方希其笑得阴险,“不是有句话叫生米煮成熟饭吗?”

谢灵羽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慢慢地红了起来:“你……你胡说什么啊?”

“NO~这绝不是胡说。”方希其一本正经地摇了摇手指,“相信谢小姐你也看得出来,我们老板为人虽然不怎么样,性格又差,还经常耍酷,但是俗话说得好,一个满身缺点的人身上多少会有一两个优点意思意思。”

谢灵羽满头黑线:“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谢小姐,我们老板虽然乏善可陈,但是总算还是有点起码的良心的,如果真的跟女人发生了什么什么,怎么也不会不负责任的。”方希其说得信誓旦旦,“所以当然,如果谢小姐跟老板先有个这个再有那个,老板就不好不认账了嘛。”

谢灵羽听得两颊飞红,眼里却隐隐闪着期待,嘴上娇嗔:“你胡说……胡说什么?女孩子怎么可以……可以这个那个?”

谢灵羽本就长得娇俏,这一嗔一笑,说不出的风情迷人,方希其忍不住又在心中含恨:好白菜都跑去给猪拱啊拱。

“咳。”方希其用拳头捂住嘴干咳一声,“谢小姐是大家闺秀,当然不会这个那个,但是如果是老板自己要这个那个……”

“贺归怎么可能自己要……要……”谢灵羽打断他,脸上红得像要烧起来一般,“他连看都不肯多看我一眼。”说到这个,眼中又暗暗含恨。

“唉,这个你就不懂了。”方希其一脸“我懂他”的表情,“老板这个人是面冷心热,你别看他好像平时跟座冰山似的,说不定他心里早就热情如火,只是他害羞内敛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他边说边偷偷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一片鸡皮。

“你说的是真的?”谢灵羽又是怀疑又是期待。

“是不是真的,试一下不就知道了。”方希其一脸坏笑。

“怎么试?”

“有句话叫做——酒后吐真言。”方希其“嘿嘿”笑道,还有一句话叫做——

酒后乱性。

当然,这一句,他是在心里偷偷说的。

5、狗仔有阴谋

这一天,贺归外出收账回来,就看到自家客栈张灯结彩,宾客盈门,自己的宝贝儿子贺破晓穿着一身可爱的虎皮装站在门口朝着上门的客人傻笑不止,引得一帮大娘大神上前猛捏他白白嫩嫩的双颊,而刚来没几天的店小二方希其站在门边一边敲锣一边大喊:“各位乡亲父老,兄弟姐妹,今天灵犀山庄谢大小姐包下本店办生日宴,所有上门宾客酒水全包,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喂快来喂,酒水有限,喝完为止……”

路过的行人听说酒水全包,果然纷纷上门,悦来客栈里挤得水泄不通。

贺归本来就面瘫,见状脸色又暗了几分:“方希其。”

方希其其实早就见到他了,不过见他脸色难看故意装作没见到,此时听见叫他才屁颠屁颠上前去:“老板,你回来啦。你看你看,谢大小姐包下我们客栈,还包了全部酒水,哎哟喂,今天我们光酒水就可以赚不少……”说着眼珠滴溜溜转了转,“你看,今天这么喜庆,我们是不是搞个员工分红什么的?”虽然说他到现在跟那些银子铜板还混得不熟,但是money可爱,不分古代现代,他这辈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穿回现代,万一回不去的话,多储点钱才是正道啊。

对了,还要留一封家书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告诉他们将来一定要早早买房啊!

“这是谁的主意?”贺归瞟了一眼被当成吉祥物参观的贺破晓,眼神冷了几分。

“呵呵~”方希其额头冒汗,脸上却很镇定,“这什么话啊,谢小姐不是我们客栈的常客吗?她想在我们客栈办个生日宴很正常的嘛,再说这赚钱的生意上门,哪有人会往外推是不是?”说完忙朝着店里大喊一声:“谢小姐,我们老板回来了,不是说敬酒吗?快来呀。”

谢灵羽早就在店里等着,闻言忙端着酒跑出来,递给贺归:“贺大哥,我敬你?”

贺归睇了谢灵羽手上盛得满满的海碗一眼:“何事敬我?”

谢灵羽脸上飞红,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方希其忙接道:“那个,谢小姐在我们客栈办喜宴,敬老板一杯是情理之中的嘛。”

谢灵羽忙附和地点头。

贺归无言地看着那一“杯”,脸上似笑非笑:“那我便喝了这杯。”说罢也不废话,接过海碗一饮而尽,随即跨进店里。

方希其自然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见他走进店里,立刻敲了一下手上的铜锣,扯开嗓子喊道:“各位来宾,我们老板回来了,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大家不如都来敬老板一杯吧。”

店里那些等候多时的群众演员立刻一拥而上,人手一“杯”佳酿,纷纷将贺归围住,嘴里叫着:“贺老板,喝一杯。”

方希其看着贺归明显不耐烦的脸色,心中暗爽,幸好他早有准备,让谢灵羽请来一帮临时演员,专门负责灌酒,这下就算贺归千杯不醉也抵不住这一大碗一大碗的烈酒。

方希其正在心中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拍手叫好,就听到贺归幽幽说道:“既然要敬,不如连我的伙计一起敬,方希其,过来一起喝几杯吧。”

难道他想抱团死?

方希其囧囧地走过去,喝就喝嘛,反正他跟谢灵羽早就安排好了,就算等下自己醉了,谢灵羽也会将事业进行下去的。

谢灵羽找来的那帮人果然凶狠,看似清澈如水实则猛烈如火的酒一碗一碗递过来,娱记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多应酬的职业,因此方希其自认酒量还是不错的,但一般也是香槟和红酒,哪里像现在这样,高纯度的白酒论碗来,没两碗下肚,他就开始架不住了。

眼前白花花,隐约剩下贺归清秀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庞。

“唉,你说……你说你这么好看,不去做明星……真是浪费……浪费了。”方希其说话开始大舌头起来,但是他自己毫无所觉,笑嘻嘻地摸上贺归的脸颊。

贺归双目微微一眯,一把将方希其的爪子拍开。

“嘶——”贺归力道不轻,方希其吃痛地吸了口气,嘟嚷道:“那么小气……小气干嘛,又不是娘们,摸一下会死啊?”

说罢又笑嘻嘻地蹭上前去,讨好地道:“美人儿~我……我给你讲个笑话——小明喜欢小红,想去摸小红,然后小红不让,小明就说‘摸……摸一下会死啊?’然后……小红就让小明……摸了……摸了一下,然后……嘻嘻……小红就死了。”

谢灵羽满头黑线地看着方希其开始胡说八道,心中已经咬牙切齿:“这个方希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店内因为方希其那个所谓的笑话温度骤降,只有肇事者依然兴高采烈,笑眯眯的撞了撞贺归,道“帅哥,给签个名嘛,等你以后红了,我就发……发达了。”

谢灵羽不敢置信地看着方希其竟然当众开始脱起衣服来,边脱还边道:“就签……签背上吧,嘿嘿,以后哪个女的想看签名,就得跟我……嘿嘿嘿嘿!”

“唉,这衣服怎么这么难解……”方希其拉扯了半天没扯下衣服,又哆哆嗦嗦地去摸腰带。

“你,你给我住手。”谢灵羽满脸通红地冲上前去,一把扭住方希其的手腕。

“你,你放手……”方希其疼的直龇牙,想把手抽回来又不是谢灵羽的对手,“快放……疼……疼……”

话音未落,忽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谢灵羽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贺归,仿佛方才出手打晕方希其的人不是他一般。

“贺大哥……”谢灵羽心虚得不知如何是好,就见贺归一把拖过方希其道,“他醉了,我带先去休息。”

“渴……”半夜,方希其迷迷糊糊地醒来,觉得喉咙像被火烧了一样,“水……水……”

他的头还有点晕,摇摇晃晃地起身想下床倒水,忽然身体一僵,他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

软软的,好像是人的身体?

尸体?

方希其脑袋一热,吓得魂不附体。

不对,是热的。

再摸摸,确认一下。

方希其正准备上下其手,忽然那身体自己慢慢动了,像是不舒服地转了个身,还发出轻轻的哼声。

(#‵′)靠,是女人!

方希其正想摇醒那个人问清楚,就听得那人猛地坐了起来,失声大叫:“啊——”

竟然是谢灵羽。

“你你你……”谢灵羽一把将头昏脑胀的方希其推下床去,大叫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是我想问你的吧!

方希其忿忿地站起来,因为宿醉的缘故身体还有些摇晃。

“大小姐,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方希其在黑暗中听着化身咆哮姐的谢灵羽的叫声,脑袋嗡嗡嗡直响。

“冷静……冷静你个头啊!”谢灵羽叫道,“方希其,我要杀了你!”

谢灵羽说罢气势汹汹地起身就要去找她的大刀。

“喂喂喂……别乱来啊……”方希其见状双脚直抖,正想着该怎么逃出去。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以及嘈杂的人声。

“大小姐,你没事吧?”

门猛地被推开,凌悲云拿着蜡烛跨了进来,身后还有客栈的其他伙计,正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黑暗被蜡烛的火光点亮,方希其这才看清自己和谢灵羽竟然都只穿着里衣。

一瞬间,方希其想起无数肥皂剧偶像剧古装剧宫装剧各种剧中最喜欢用的情节——女二号趁着男主角喝醉之际脱光自己睡在一起,等男主角醒来再赖给他,逼他许下婚姻承诺。

(#‵′)靠,要不要这么狗血啊?

再说,虽然他是有着男主角的外貌气度才华没错,但是按计划,谢灵羽应该是灌醉贺归再赖给贺归才对啊,怎么会变成他?

难不成谢灵羽这么快就被他的风度迷倒改变心意变成想要逼他就范?

方希其还在发散着思维,谢灵羽已经借着烛光找到了她的大刀,双眼通红地准备扑向他:“方希其,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方希其猛地回过神来,吓得拔腿就往门外跑:“大小姐,我是无辜的!”

凌悲云适时抓住谢灵羽的手腕将她挡下:“大小姐,请冷静。”

谢灵羽奋力想要挣开凌悲云的钳制,奈何凌悲云抓得紧,硬是没被她甩开:“凌悲云,你放开我,我要跟方希其同归于尽……你放手!”

凌悲云看着谢灵羽,昏暗的火光令他的脸色晦暗不明:“大小姐,事情还没搞清楚,还是等属下查清楚了再做决定吧。”

谢灵羽颓然松开手中的大刀:“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查的?难道还不够丢脸吗?”

6、侍卫哥哥紧迫盯人

“咚咚咚咚……”

方希其用力敲着贺归的房门:“老板,江湖救急,快开门啊!”

不一会,贺归披着薄外衣开了门,脸色不悦:“别吵,破晓在睡。”

方希其哭丧着脸道:“老板,我错了,我不该怂恿大家灌你酒,可是你这么做也太不厚道了吧?”

贺归双手抱胸,面色不变:“我做什么了?”

方希其一脸“我都知道了”的表情:“老板,这种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贺归道:“我不知。”

“行!”方希其想不到贺归竟然油盐不进,猛地一拍门柱,道:“你是影帝,你最行,行了吧,你赢了~行了吧。(#‵′)靠,贺boss,你玩我就算了,你玩人家姑娘算什么?你们古人不是最看重名节的吗?你这样做,人家姑娘以后怎么做人,你不喜欢她,也不能让人家嫁不出去啊!”

方希其一边咆哮一边在心中为自己喝彩,好演技!好台词!以前那些古装剧没白看,他就不信贺归真的铁石心肠,可以无动于衷。

奈何他的卖力演出并没有得到观众的捧场,贺归双手抱胸,轻飘飘地说道:“你跟她成亲不就行了。”

方希其一脸控诉地看着贺归,对他的冷漠感到不可思议,须臾,他脸上露出得出得逞的奸笑:“老板,你承认了是吧,果然是你搞的鬼啊?”

贺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方希其得意道:“我从刚刚到现在都没说过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知道我跟谢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方希其瞪着贺归,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犀利起来:“凶手就是你。”

贺归嘴角轻轻一勾:“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方希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贺归脸色暗了下来:“你再继续吵下去,我就把你拎去交给凌悲云。”说罢关门转身,留下方希其一个萧瑟的身影在门外徘徊。

房里传来贺破晓嫩嫩的童音:“爹爹,是谁啊?”

“是只小狗狗,快睡。”

方希其额头上青筋暴起。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这娃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引以为傲的狗仔身份了- -)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眠的方希其垂头丧气地打开自己房门,就见凌悲云搭好弓箭站在门外,箭头正对着自己。

“凌大侠!有话好好说,你知道有多少女主角就是不听男主角解释才会跟男主角分开的吗?你知道有多少明主就是轻易相信表象才误杀忠良的吗?你知道……”

看着凌悲云越来越冷的眼神,方希其识相地把未竟的话语都吞下肚子去,道:“凌大侠,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用眼神给我压力。”

凌悲云看着他,一字一顿:“跟小姐成亲。”

“你开什么玩笑……”方希其话音未落,就发现凌悲云不是在开玩笑,一支冷箭“飕飕”地擦过他的耳边,正好插在他的床头上。

“你答不答应?”

“贺老板,我错了,你救救我吧,再这样下去我会崩溃的。”方希其可怜兮兮地抓住贺归的手,眼角瞄着在正堂喝茶,眼睛却一直紧盯着他的凌悲云,“他根本就是个跟踪狂,他怎么可以这样,我走到哪他跟到哪,连上茅厕他都要在外面把风,我快受不了了。”

贺归淡定地把手抽回来,连眼睫毛都没抬一下,继续理自己的账本,道:“关我什么事?”

方希其用受伤的小眼神控诉他:“你怎么可以说不关你的事?你怎么说得出口?”

贺归抬起眼。

方希其缄口:“既然你说不关你事,那就应该真的不关你事吧!”

忿忿地离开柜台,方希其又跑到后面去找正在树荫下练大字的贺破晓,凌悲云不出意料地跟了过去,不过只是远远看着,没有上前去。

“破晓,呜呜~~~”方希其凄凄惨惨地拉过贺破晓沾满墨水的小嫩手,可怜巴巴道,“破晓,万恶的旧社会太黑暗了,都不把人当人看,哥哥我这条小命从穿到这里来那天起就无时无刻不饱受威胁啊~~~”

贺破晓早就习惯方希其动不动就说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话,也没怎么理会,眨巴着圆碌碌的眼睛看他,道:“希其哥哥,悲云哥哥在看你。”

方希其背脊一凉,一脸悲戚:“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破晓,你跟哥哥好不容易见一面,就能不能别提恐怖的东西了。”

贺破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我们不是每天见面吗?”

方希其瞪他,须臾又道:“破晓啊,你跟凌……悲云哥哥比较熟,你说他为什么老跟着我不放啊?”

贺破晓眼睛眨呀眨:“希其哥哥,你不是说别说恐怖的东西吗?”

方希其道:“凌悲云是恐怖的东西吗?是吗?他是东西吗?”

贺破晓年纪小,还不懂是不是东西这个命题的高深之处,傻乎乎地跟着方希其的思路走,道:“嗯,悲云哥哥不是东西。”

方希其得到想要的答案,这才心满意足地接下话去:“破晓啊,你说悲云哥哥人模人样,又武功高强,你不是说他是什么‘江湖第一箭手’吗?这样的人才,自立门户多好啊,干嘛非得要跟着谢灵羽来找我晦气呢?”

贺破晓摇了摇小脑瓜,表示自己也不明白,道:“悲云哥哥一直都是跟着谢姐姐的,以前我看过有人来找悲云哥哥自立门派,不过都被他拒绝了,所以江湖上有人说‘收徒当收凌悲云’,忠心耿耿,无怨无悔。”

方希其听得眉头直皱:“他不会是暗恋灵犀山庄的庄主吧?”

贺破晓一脸迷惑:“可是灵犀山庄的庄主是谢姐姐的爹爹,男人可以喜欢男人吗?”

当然可以,而且在腐女眼里,男男才是天经地义,女人最好全部消失。

方希其想起以前报社那帮女人,嘴角直抽。

忽然,他灵光一闪:“我明白了!”

贺破晓歪着脑袋看他,不明白他明白了什么。

方希其“嘿嘿”得奸笑两声,拍拍贺破晓的脑袋,道:“破晓,看哥哥的表演!”说罢捋捋袖子,昂首挺胸地走向凌悲云,一脸的威武不能屈,道:“凌悲云,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要求,我就大发慈悲地答应你,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

凌悲云笑眯眯地抓着一支箭用箭头抵住他的喉咙。

方希其的宣言戛然而止,“咕噜”吞了口口水,道:“我决定答应你,跟谢灵羽成亲。”

凌悲云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真的?”

方希其拍拍胸脯:“当然!”

7、谁真心,谁假意

“方希其,谁准你擅自做决定的?”谢灵羽怒气冲冲地扛着刀跑到院子里,红着眼眶冲正在扫院子的方希其大喊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小姐成亲。”

方希其内心翻了个白眼,脸上却笑眯眯地,停下手上的工作,一本正经道:“我们不是睡过了吗?”

谢灵羽脸上红得像要烧起来一样,分不清是羞的还是气的:“我不要,我才不要和你成亲。”

方希其摆摆手:“我也不想,可是我们都睡过了,你就算不嫁给我,也不会有人想要你了吧。”

这下,谢灵羽几乎要哭出来了,拿刀的手也颤颤巍巍发起抖来。

方希其暗暗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果然,没多久,就见跟屁虫凌悲云跟了上来,道:“小姐,请不要任性。”

“你除了让我不会任性还会什么?”谢灵羽气不过地将大刀挥向凌悲云,

凌悲云轻轻一闪,避开大刀,笑道:“自然是保护小姐,不要让小姐做出傻事来。”

谢灵羽已经气得不想再跟他说话,甩下一句:“我当初挑了你做侍卫还不够傻吗?”便气呼呼地跑掉了。

方希其见警报解除,磨蹭着靠近凌悲云,道:“凌大侠,谢小姐这么不情不愿的,这婚事能成吗?”

凌悲云拍拍他的肩膀:“自然没问题。”

方希其“嘿嘿”笑道:“也是,这事要传出去,恐怕也由不得谢小姐做决定了,我要是不娶她,怕是也没人会要她了……”

凌悲云拍他肩膀的力道猛地加大,眼神也瞬间凌厉起来:“大小姐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再说小姐要真不喜欢你,一刀杀了你便是了……”

方希其打了个冷噤,退开两步道:“你开玩笑吧,我死了,谁娶谢小姐?”

凌悲云道:“自然会有人愿意守护小姐一生。”说罢大步往谢灵羽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一走,方希其脸上的畏缩之色尽去,托着下巴喃喃自语:“果然是这样啊~”

这时,贺归刚好从房里出来,准备出去大堂,方希其忙一溜小跑上前去,道:“老板,起来啦。”

贺归轻哼一声算是回答。

得瑟!

方希其内心偷偷鄙视他一番,又道:“老板,麒麟镇里最好的妓院……咳,胭脂地在哪里啊?”

贺归微微惊讶地看他一眼:“你不是要和谢灵羽成亲了吗?”

方希其摇头“唉~“了一声,道:“就是这样,才要趁着成婚前赶快去开心一下嘛。”说着摆出一脸的悲戚,叹着气道:“这也许是我人生最后的狂欢了,以后,我就要成为一个忠于家庭,忠于妻子的丈夫……唉,红袖添香的日子将永远离我而去,大刀将陪伴我度过余生,我……唉,所以说,要死也要吃饱死,老板你说是吧!”

贺归似笑非笑:“就怕你没吃饱,凌悲云就让你直接死。”

方希其脸上故作恐惧,眼里却一点害怕的神色也没有,道:“老板,你不会告密吧!”

贺归不说话。

方希其嘿嘿地把手勾搭到贺归肩膀上,道:“大家好兄弟,讲义气,老板一看就是有情有义的人。”

“有情有义?”贺归不置可否拨开方希其的爪子,并不接茬。

“说啦说啦。”方希其并不介意贺归的嫌弃,反而冲着他挤眉弄眼。

贺归看了他一阵,终于缓缓道:“胭脂巷,满堂香。”

胭脂巷,也就是二十一世纪俗称的红灯区,它原来并不叫胭脂巷,而叫金鳞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被青楼勾栏霸占,时人曰之:“麒麟镇内金鳞弄,满巷胭脂满袖香”,是以被称为胭脂巷,慢慢地原来的名字反倒没什么人提起了。

方希其自然是不知这一段历史,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找到满堂香。

满堂香是胭脂巷最负盛名的青楼,莫说麒麟镇,即使是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满堂香的老板金五娘据说是早年武林富商何荣喜的小妾,素有“江湖水芙蓉”之称的大美人春风笑,后来何荣喜被当时令人闻风丧胆的,有“武林第一高手”之称的杀手贺轻衣所杀,春风笑得了些家产,便到了麒麟镇隐姓埋名,做起了烟花生意。因着何荣喜原也是武林中人,春风笑年轻时更是武林侠少竞相追逐的对象,因此在江湖上左右逢源,倒也做的顺利,几年下来,便成了麒麟镇里最大的青楼,许多人经过麒麟镇,都免不了要来一番。

当然,关于金五娘就是水芙蓉春风笑的传说,江湖上的人也都是口口相传,并无人可证实,而金五娘本人虽说能言善道,左右逢源,轻易却并不露面,因此更加无法扑朔。

当然,这一段传奇方希其也是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以他的职业本能,怕是要刨根究底,挖出金五娘祖上八代,近亲五代才肯罢休。

方希其来满堂香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便是找满堂香的头牌娘子蒲草。

满堂香可以成为胭脂巷的霸主,除了金五娘的名头,最重要是还是堂子里令人流连忘返的美人娇客,莺莺燕燕。

当然,这些随便哪家青楼都有,要想成为这一行里的翘楚,就要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满堂香的特别之处在于“香”,金五娘不知是哪里得了制造香料的秘方,每个进到满堂香的女子每日必做的一件事便是以香料与花瓣沐浴,因此满堂香里满室幽香不说,堂里的娘子更是个个身上带有异香,令恩客一闻难忘,一来难返。

而头牌娘子蒲草的不同之处反倒是因为她“不香”。

据说,当日蒲草被人卖来满堂香,金五娘看了一眼,便下令不准蒲草以香料和花瓣沐浴,说她“浑然天成,无需雕琢”,更是为她取名为极朴素的“蒲草”二字。

果然,几年之后,蒲草凭着浑然天成的清丽自然,出身污泥却濯清涟不妖的气质名声大振,加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顿时成为满堂香的招牌,文人骚客,江湖侠少闻风而至,个个以能与她结交为荣。

蒲草虽出身风尘,却洁身自好,只卖艺不卖身,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者,多为才子英侠,鲜有空有金钱而无内涵者。而她贵为满堂香头牌,也从不自恃身份,一贯亲和,人缘极佳。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方希其带着一种“终于可以见识一下传说中古代人的花魁“的雀跃心情一路到了胭脂巷。

一进胭脂巷,果真是满巷胭脂满袖香,沿街歌楼瓦肆,红袖如云,胭脂如花,莺歌软语满耳,美人如玉满眼,当真是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天敌。

在伟大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种皮肉生意是被法律明文禁止的,虽然也有“十万小姐赴岭南,百万嫖客下东guan”的东方红灯区,也有专供高官富商娱乐的天上人间,但那毕竟都是私地下偷偷来的勾当,上不了台面。

哪里有现在这么光明正大,这么……让他小鹿乱撞!

方希其摸摸嘴角边的口水,趁机摸了两把那些姐儿伸过来的玉手。

滑,真滑!

一边吃豆腐一边走到了满堂香大门前,满堂香的门面显然比它的名气要低调一些,甚至还不及周围其他的青楼来得气派。

但是方希其一进去就发现它的特别之处,首先,人很多,起码比其他地方多两倍以上,可以说是座无虚席,其次,香,淡淡的幽香似有若无地萦绕在大堂里,让人心神俱醉。

并且,此处的客人的素质显然要比其他地方高上一些,明显的特征便是儒生打扮的年轻公子很多,并有一些江湖气息浓重的人,不过个个都显得很文雅,并不见草莽鲁莽行径。

方希其一进大堂,便有一名富态的老鸨上前来:“这位公子,看你面生的,第一次来吧,来,让妈妈给你介绍几个漂亮懂情趣的姑娘。”

方希其囧囧地看着老鸨比自己粗了两倍的腰身,想着为什么这里反而是老鸨一点都不脱俗特别,反而有更加俗艳的趋势。想归想,脸上半点不漏,笑道:“我想找蒲草小姐。”

8、花魁竟然是伪娘

老鸨一听方希其要找蒲草,香帕轻轻地遮住嘴角笑道:“公子,每个来这里的人都想见蒲草,蒲草可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的。”

方希其露出一个“我懂”的笑,这种情景他电视上见多了,不得不说,这些声色场所的营业宗旨是自古至今从未变过,便伸进袖兜里摸了摸,摸出几个银子来,有些心疼的放到老鸨的手心里。

老板看着手上那几个打发丫鬟都不够的碎银,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扯着嗓子叫道:“你当我们这里的做善事的啊?就这几个银子,别说蒲草,就是这里的丫鬟你也别想摸一下……”

堂里的宾客花娘闻声纷纷望过来,方希其顿感尴尬无比,他自然知道这些场所的花销不会少,但是他确实也没几个钱,心里正盘算着该怎么解决目前的困境,就听得二楼传来一声沉沉的声音,道:“妈妈,你让他上来。”

堂中宾客纷纷抬头,人群中顿时响起窃窃私语之声,有的人则直接喊了出来:“是蒲草小姐……”

“蒲草小姐,见我一面吧……”

方希其抬头,就见二楼走廊处,一名宫装少女倚栏而立,她长得很高,纤瘦修长,一袭纱衣衬得她身段袅娜,肤如白雪,但见她五官深邃,精致细腻,眼睛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眼波流转,煞是动人,加上唇角含笑,果真如清风拂面,让人沉醉。

方希其心中不由啧啧赞叹:“果然是美女啊美女~”虽然是资深媒体人,又在娱乐圈打滚多年,见过的美人明星不计其数,但那些都太商业化,雕琢的痕迹太明显,不像蒲草,浑然天成,让人由衷赞叹。

只是,感觉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方希其摸着下巴想,也许美人都是相似的。

老鸨虽然是满堂香的负责人,但是在满堂香里,蒲草显然是除了幕后老板金五娘之外最说得上话的人,她既然开口,老鸨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客客气气地把方希其请上楼去。

方希其进了蒲草的香房,就见房里轻纱红幔,蒲草端坐桌前,悠悠地径自喝着酒。

“嘿嘿。”方希其干笑两声,道:“蒲草小姐,久仰大名。”说罢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在她的对面坐下。

蒲草笑盈盈地抬眼看了他一眼,眼波如水,简直要让方希其溺死在里面,她斟了杯酒推到方希其面前,道:“你也一样,神手方,久仰。”

“好说好说。”方希其笑呵呵地端起酒来一饮而尽,下一刻,一口酒猛地喷了出来,幸好蒲草早有准备,一把香扇挡住了喷来的酒水。

方希其猛地咳了好几下,才定下来,震惊地看着蒲草道:“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原来真是你啊,我还以为只是长得相似的人呢~”蒲草淡定地摇着小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希其:“明星杀手,狗仔之王,曾经一举揭开娱乐圈‘陪酒门’,扳倒当时的流行天后陈欣莉,差点被陈欣莉的经纪公司封杀的狗仔大神,只要在娱乐圈混过的人,谁敢不认识?”

最初的惊讶过后,方希其已经慢慢冷静下来,将思路理了一下,道:“你也是穿过来的?”

蒲草摇了摇扇子,点点头。

“亲人啊~”方希其激动地扑上前去一把抓住蒲草的手,只差没有泪流满面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老乡啊,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要和伟大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永远告别了呢?你是怎么穿过来的,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穿回去?娱乐圈啊,我要回娱乐圈,我要去挖八卦,我不要过这种日子了……”

蒲草看着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方希其,淡定地拨开他的手,道:“要是回得去,我会在这里做鸡?”

方希其被蒲草彪悍的用语震了一下,悻悻地坐回自己的位子,脸上难掩失望,道:“还以为可以回去了呢。”

又问:“对了,你到底是谁?”

听她说话的语气,应该也是娱乐圈的人,可是如果是娱乐圈的人,他绝对不可能不认识,作为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狗仔之一,方希其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蒲草看着他,眼神幽幽的,许久,缓缓道:“阮绍民。”

“你是阮绍民?”方希其震惊地睁大了双眼,恨不得在眼前这个清秀佳人的身上瞪出两个洞来。

阮绍民,曾经的娱乐圈神话,当年趁着娱乐圈刮起纤美型少年风之时趁势出道,并一举走红。两年间拍过三部电视剧,部部大红,出过四张专辑,张张大卖,被称为娱乐圈的明日之王,声势尚在同期出道,后来成为天王巨星的陈曦西之上。

如果不是后来阮绍民在拍摄电影爆破场景之时不甚被炸得尸骨无存,只怕今日的娱乐圈主宰就不是陈曦西了。

难道说,当年阮绍民并不是被炸得尸骨无存,而是和方希其一样,被炸到了古代。

阮绍民刚出道的时候,方希其也才刚刚进入传媒界,当时还是小菜鸟的他曾被派去采访同样还是小菜鸟的阮绍民,那时候他就有预感这个纤细俊美的少年一定会大红大紫,果然不到两年,阮绍民迅速崛起,只是没想到出了意外。

现在想来,人生的际遇有时真是奇妙,谁能想到,同样已经成为娱乐界大神的两个人,竟然以这样的形式在古代见面了。

“难怪看起来那么眼熟了!”方希其无限唏嘘地看着阮绍民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眉头:“可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难道那场爆炸把他的小jj也炸掉了,不然干嘛一副娘娘腔的打扮?

阮绍民叹了口气,缓缓讲起了自己在古代的经历。

原来他当初因为一场爆破失误,穿越到了古代,那时他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又长得纤秀柔美,一到古代就被误以为是女子,人生地不熟的他被一个无良人贩骗到了满堂香,卖给了满堂香的老鸨。

等老鸨把他带给满堂香的老板金五娘,金五娘一眼就看出他是男子身。但是金五娘不甘一笔银子打了水漂,又见他长得比女子还要更加精致,便动起了其他念头,一句“浑然天成,无需雕琢”免去他与其他卖入满堂香的女子一样要以香料沐浴的规矩,实际上却是为了瞒住他的真正身份。

而阮绍民天生不愧是天生的天皇巨星,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注定成为众人的焦点。不到两年,男扮女装的阮绍民便成为满堂香的活招牌,而那句用来隐瞒他性别的“浑然天成,无需雕琢”也伴随他的花名越传越远。

“所以,你不接客,并不是所谓的 ‘卖艺不卖身’,而是因为……你是男人?”方希其顿觉世界观被颠覆了,他心中风格高洁的青楼花魁啊,那些为了生计不得不沦落风尘,但宁死也要保住自己贞洁的传奇女子们啊,你们不卖身的真相——不会也是这样吧?

阮绍民翻了个白眼:“我不卖身的原因是因为我不想卖,不然凭老子的本事,就算是男人,照样大把男人巴巴地送上门来。”他边说边豪放地把一只脚翘到椅子上,顺手拿起一个梨子吃了起来。

方希其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才还一派优雅的美少女一下子变成粗鲁不堪的男子,还是在他穿着女装的情况下,玻璃心顿时碎成了一块又一块。

“说起来,你怎么也到这个时代来了?”阮绍民一边咬着梨子一边问方希其。

方希其便把自己经历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啊~”阮绍民随手把吃干净的梨核扔掉,又问道,“那你跑来满堂香做什么?叫鸡,也对啦,这个时代的女人比较保守,一般不会随便跟人家419,确实需要来这种场所‘抒发抒发’?”嘴里说得随意,脸上却难掩鄙视之色。

方希其无语地看着这个以优雅高傲贵公子形象在现代走红,现在又以清纯秀丽在古代出名的大明星满口粗俗不堪,也是忍不住“啧啧”感慨,娱乐圈的水真深啊。

要是他还在传媒界,一定要好好地把这个家伙的真面目揭露一番。

可惜,假设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方希其的假设没有成立,所以只好和这个唯一的与他感同身受的人同舟共济,边想边无奈地附到阮绍民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9、爱就说出来

“哟,这位公子,第一次来吧,看你面生的……”老鸨“咯咯”笑着要去拉凌悲云的手,被凌悲云巧妙地避开了,“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尽管说说,妈妈给你找来。”

凌悲云笑道:“我想找蒲草小姐。”

老鸨脸上显出为难的神情:“哎哟,不巧啊,公子,我们蒲草现在有客呢。”

说到这个,老鸨就一阵痛心疾首,她实在不明白,那个叫方希其的穷小子自那日见过蒲草之后,便天天来找她,蒲草也奇怪,原来要见一面难如登天的花魁小姐竟然每次必见,而且一见面两个人就关在房里,一关一个晚上,有时夜了方希其还会直接在蒲草房里过夜,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但是,以上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方希其从来都不付钱!

他当满堂香是什么?是善堂吗?

老鸨每次见他都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死他,但是蒲草开了口,她也只好认了,还要忍着心痛拒绝其他上门的有钱大爷。

比如眼前这一位,英俊帅气不说,重点是长着一张有钱人的脸啊。

老鸨咬着小手绢心里直淌血。

凌悲云并没有退步,而是微微一笑,拿出一张大面额银票塞到老鸨手上,道:“烦请妈妈代为通传一声,就说我是方希其的朋友。”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才是来找蒲草该有的样子。

老鸨看着银票上“一千两”三个字,内牛满面道:“公子请稍等,我这就去给你通报一声。”

没想到这一次蒲草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打发掉来求见的人,而是很爽快地让老鸨把凌悲云带到她房里。

凌悲云到蒲草房里时就见满堂香的当家花魁正衣衫不整地喂同样衣衫不整的方希其喝酒。

方希其一见他,立刻笑嘻嘻地靠上去道:“兄弟,你来啦,来来来,今晚我们一起不醉无归,等我和谢小姐成了亲,这种快乐日子可就没什么机会过了。”

“看来你很舍不得这种‘快乐日子’。”凌悲云笑着接过方希其手上的酒。

“那是,男人啊,谁不留恋美人恩呢?再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啊,你说我这么快赶着去死都是为什么啊?”方希其不胜惋惜地踱着步子回到阮绍民身旁,手掌色兮兮地往阮绍民半露的肩膀上搭去。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阮绍民,就见凌悲云手一扬,手上的酒杯猛地飞过来撞到他的手上。

“啪嗒”一声,酒杯落地,四分五裂。

“啊——靠——”方希其惊叫一声,不停地甩着手,痛得龇牙咧嘴,“凌悲云,你干什么?”

凌悲云笑容不变,眼色却冷得不能再冷:“方希其,你要是再敢出来花天酒地,那个酒杯就是你的下场。”

他明明是带着笑容说话,语气也再温和不过,但是却让方希其狠狠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哎哟我说这位公子~”阮绍民拢拢自己的发髻,风情万种地朝他抛了一个媚眼,道:“你管得未免也太宽了吧,你自己要是不喜欢我们这地方可以不来,怎么能拦着别人不让人痛快的呢?”

凌悲云笑眯眯道:“蒲草小姐,你有所不知,方希其就快与我们小姐成婚了,成婚前跑来寻欢作乐,传出去对大家都不好。”

阮绍民翻了个白眼,道:“来满堂香里的人,成了亲的大有人在,家里三妻四妾的也不在少数,人家个个都来得,怎么方公子这亲还没成,反倒来不得了?你家那位小姐,要真管这么紧,我看这亲不成也罢。”

凌悲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这事,只怕不是方希其说了算,自然也不是蒲草小姐说了算的。”

说罢上前一把扣住方希其的肩膀要把他拖走,方希其“哎呀”一声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了。

阮绍民脸色一冷:“凌公子,你难道想从我堂里强行把人带走。”

凌悲云不看阮绍民脸色,只道:“蒲草小姐,得罪。”

阮绍民气极,喝道:“知道得罪就给我放手。”他本是男儿身,虽然声线比较柔和,加上平时刻意压低,听起来低沉动听,但这样一喊,倒是很有威慑力。

但是凌悲云也不是省油的灯,连正门也不走,直接拖着方希其推开房间窗户,准备跳窗离开。

蒲草在古代待了几年,见识过各种武林高手,也知道自己这种穿来的体质很吃亏,完全学不了古代的轻功气功各种奇奇怪怪的武功,但是他也琢磨出一套对付高手的方法,当下扯下自己的纱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肩膀,抢在凌悲云前面奔到窗边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非礼啊 ~”

正所谓花魁娘子一声喊,各路好汉来相帮,满堂香里的客人多少是冲着蒲草的名头来的,这一听竟然有人想强行非礼她,那还了得,不一会便有一帮武林人抢在前头冲了上来,急吼吼踢开房门。

“蒲草小姐,我们来啦~”

“是哪个小兔崽子,竟然敢动蒲草小姐?”

凌悲云面带微笑看着闯进来的各人。

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是灵犀山庄的凌悲云。”

一个相貌俊美,衣着华贵的青年站了出来,道:“凌大侠,你身为堂堂‘江湖第一箭手’,何以做出这样的事?”

凌悲云道:“我要带走的不是蒲草小姐,而是这个小子。”说着把方希其往前一拖。

众人面面相觑,茫然地看着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年轻人。

方希其脸色已经疼得发青,闻言立刻双手捂脸,悲愤万分地大喊:“你这个畜生,你连男人也不放过!”

凌悲云显然是被方希其大胆的言行震惊到了,眼看着围观人群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心里开始琢磨要不要干脆把他劈晕算了。

就在这时,一个红色娇小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铁青着脸看着凌悲云和方希其:“你们两个……你们竟然真的都在这里……”

凌悲云看着眼眶发红的谢灵羽,苦笑一声:“小姐……”

谢灵羽狠狠地瞪着他,须臾,默不作声地转身跑开。

凌悲云无奈地看着谢灵羽离开,眼神逐渐暗淡,留下一个苦涩的笑。

阮绍民见状不耐烦地上前推了他一把:“你还不赶快去追她。”

凌悲云疑惑地看着这个行为古怪的花魁,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阮绍民气呼呼地把方希其从他手上拖过来,道:“你现在不去追她,你以后会后悔一辈子的。”

方希其也顾不得阵阵发疼的肩膀,吸着气道:“凌悲云,喜欢一个人就说出来,藏在心里一辈子,自以为是地对她好,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顿了顿,又道:“说不定,会永远地错过对方。”

凌悲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们二人,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再说话,只是朝他们拱了拱手,转身朝着谢灵羽离开的方向追去。

阮绍民又找了一堆借口安抚好前来“英雄救美”的人,把他们一个个打发走,这才喘着粗气坐下喝水。

“蒲草小姐,你受惊了。”

阮绍民一回头,就见方才出头的锦衣公子还没走,正彬彬有礼地向他慰问。

阮绍民立刻拢了拢滑下肩膀的纱衣,露出妩媚不胜娇弱的神情,款款凝眸向那公子行了个礼,道:“多谢南宫少爷关心,奴家已经没事。”

方希其狠狠地打了个冷噤。

阮绍民脸上笑容不变,手却伸到背后对方希其竖了个中指。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锦衣公子,阮绍民这才像散了架一样劈开腿倒到自己的软床上。

方希其囧囧地看着他,“啧啧”摇头道:“注意形象啊,‘花魁’~”

阮绍民白眼都懒得对他翻:“你还好意思说,也不看看我这是在帮谁。”

方希其兀自在他的房里翻找起来,道:“你有没有跌打酒啊,靠,凌悲云那个怪力男,我的肩膀不知道有没有脱臼。”

阮绍民道:“我这里没有跌打酒,你以后还是小心点,不要随便惹那些武林人,那些练武的都不是乱盖的,真的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会飞会跳一掌拍过去真的会爆炸的。”

“哇,这么酷。”方希其声音里难掩兴奋。

“酷你个头。”阮绍民拿起枕头扔他,“这里不像我们那个年代有法律,现在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杀人不用偿命的,你要是哪天得罪了他们,就只好自认倒霉了。”

方希其有点忧郁。

“那在这里生存不是很危险?”

阮绍民见他一脸懵懂的样子,好心地给他普及常识:“那倒也不是,你只要清楚现在的形势,注意哪些人不要得罪就可以了。现在的武林格局,分为九派三庄四族,九派就是我们电视里常见的少林武当峨眉这些百年大派,三庄是指灵犀山庄、九剑山庄和飞星庄,四族则是指武林四大家族,分别是南宫世家、上官世家、慕容世家和欧阳世家,这些门派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派,你遇到这些人避着走就是了。”

方希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可是,我有强烈的感觉,这些名门大派中一定藏满了恩怨情仇,是非八卦,我突然好想探听一下怎么办?”

阮绍民看着眼前这个改不了吃屎的狗仔,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对了,刚刚那个最后走的年轻人是谁,看你对他挺客气的。”方希其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他就是四大家族之一南宫世家的大少爷南宫斐玉,是我的常客,这个人表面上彬彬有礼,风度翩翩,但是实际上是个花花公子,而且心胸狭窄,你见到他小心一点,千万不要招惹他。”

方希其恍然大悟:“古代陈曦西啊~”

10、真心难言

且说凌悲云追着谢灵羽出去,一路追到了麒麟镇外,才在镇外的十里亭截住了她。

“大小姐,你别生气。”夜色深沉,凌悲云看不清谢灵羽的表情,但听她的喘息声知道她大约刚刚哭完。

“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因为哭过,谢灵羽的声音有些沙哑,转身又要跑掉。

凌悲云连忙拉住她,道:“大小姐,你误会了,我……”却是不知如何说下去,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去找方希其的吧,自己在谢灵羽心里的形象固然重要,但方希其毕竟是要与她成亲的人,总不好告诉她她的未来夫君还没跟她成亲就跑去喝花酒吧。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的。”谢灵羽挥开他,“你们男人都喜欢去那种地方,你不用跟我解释。”

谢灵羽也不明白,自己听到贺破晓说凌悲云去了满堂香时心里为什么会那么愤怒。

这些天方希其一直都呆在满堂香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本不喜欢方希其,虽然那晚喝醉了酒两人躺到了一张床上,但是她也从不认为自己就必须要下嫁给他。因此对于方希其这种“不忠”的行为,她是鄙视大于愤怒的,更从来没想过要像个泼妇一样做出那种跑到青楼抓人这种丢脸的事情。

但是听到凌悲云也去了满堂香的那一刻,她最后的理智瞬间绷断,甚至没有深思自己的行为是否恰当就直接跑到胭脂巷找人。

这些天来,面对凌悲云自作主张要将他们两人凑成一对,她心里的怒火甚至比发现方希其躺在自己的床上那一刻还要来的猛烈,因此故意不反驳由着凌悲云张罗。

其实内心深处,隐隐是希望凌悲云站出来反对的,希望他会对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生气,反对,希望……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望些什么。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期望都在看到凌悲云站在蒲草的房里的那一刻化为乌有。

凌悲云从小就陪在她身边,一直忠心耿耿地守护着她,跟在她身后给她收拾各种烂摊子。其实她很清楚,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未必不可自立门户光宗耀祖,他一直没有离开灵犀山庄,她打从心里认为这其中必定也有自己的原因。

她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心里却是为这种认知而感到开心的。

只是不知何时开始,她渐渐不满足于凌悲云只能像下属一样跟着她,她想得到他更多的关注,想要他的笑容只属于她一个人。

可是他不是,他对谁都是如此,不关面对谁,面对什么事,他永远一脸云淡风轻的微笑,这让她逐渐不满。明知道耍赖发脾气是不对的,可是她却越来越刁蛮,总是故意无事生非,就是想看他生气的表情。

既然笑是大家共享的,那就让他的其他情绪属于她。

可是他好像永远也不会生气。她感到很挫折。

直到她在麒麟镇见到贺归。

贺归是个特别的人,他的特别在于他不会笑,不像凌悲云,无时不刻都在笑。

更重要的是,谢灵羽发现,当她开始像其他的少女一样频繁地提起贺归之后,凌悲云的笑变得不太自然了。

她喜欢自己的发现,来找贺归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渐渐地,她也分不清,自己来找贺归,是因为喜欢贺归,还是因为想看凌悲云那种明明不开心,却还要强行掩饰的笑容了。

“小姐,这次的事方希其的确做的有些不妥,我会好好教训他,还请小姐不要放在心上。”凌悲云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解释,淡淡道,“你们的婚事我会尽快禀明庄主,请小姐尽快做好准备。”

“凌悲云,你……”谢灵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刻他还可以想到她和方希其的婚事,“够了,我不会和方希其成亲,也不想再见到你。”

方希其没想到贺归竟然还没睡,悦来客栈大堂还点着蜡烛,贺归坐在柜台埋头点帐。

“悦来客栈到底有多少帐可以算的?”方希其皱着鼻子走过去,随手翻了翻柜台上的账簿,“你怎么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算账?”啧啧,繁体字,还是竖着的,真难看,难怪古代的教育不发达,因为字不好学啊。

“悦来客栈在全国有十家分店,每家分店的账目都会按月送过来。”一向少话的贺归难得地竟然向方希其说明。

“哇~”方希其叫了一声,原来是连锁客栈,难怪贺归这个面瘫这么受小女生欢迎,不是因为他帅,是因为他有钱啊!

“你今晚这么早回?蒲草小姐没有留你过夜?”贺归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咳~破晓呢?这么早睡啦,睡了好,小孩子要早睡早起……”方希其顾左右而言他,不知为何,明明贺归没有威胁他,可是对着他感觉压力山大啊。

贺归收起账本,意有所指道:“你最好也早点睡,不然你今晚就没得睡了。”说罢拿起烛台就往后院走去。

“喂,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方希其莫名其妙地跟着贺归走到后院,就见宽阔的院子中,一名红衣女子站在银白的月光下,手中的大刀发着森森白光,杀气凛然。

“方希其,我要杀了你。”谢灵羽幽幽的声音好像来自幽冥的女鬼,方希其仿佛可以看到她眼里闪现的熊熊火焰。

“喂,美女,你冷静一点……”方希其哆哆嗦嗦地缩到贺归背后,谄媚道,“老板,考验你对员工的关心的时刻来了……”

贺归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没关系,招一个店小二很快的。”

那边,谢灵羽已经提着大刀砍了过来。

“救命啊~”方希其发出凄厉的求救声,屁滚尿流地满院子跑。

谢灵羽仿佛已经失了理智,挥刀毫无章法,乱砍一通,在院子里扬起一阵阵灰尘。

悦来客栈的客房陆陆续续亮了起来,叫骂声此起彼伏。

“是谁在外面鬼叫……”

“半夜三更的不用睡觉啊?”

其中夹杂着各种粗口,还有些方希其听不懂的方言。

贺归的房里,贺破晓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道:“爹爹,外面是什么声音?”

贺归摸摸他的头道:“是小狗狗在叫,你快睡。”

“哦。”贺破晓混沌中闪过一个念头,小狗狗的叫声跟希其哥哥的声音好像啊。

“贺归~你没人性,你见死不救——”方希其一边逃命一边不忘抹黑贺归。

“这次你就算叫天皇老子都没用。”谢灵羽冷冷说道,高高地将大刀举起,那一刹那,方希其想起了动漫里常见的死神举起镰刀的情景。

“凌悲云——”方希其脑海里闪过一片空白,顾不得后果地放声喊道,“你这个孬种,你喜欢谢灵羽不敢说,拿我当挡箭牌……”

大刀在他的头上堪堪停住,劫后余生的方希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谢灵羽拉住衣领一把拎起:“你刚刚说什么?”

方希其忿忿地推开她道:“说凌悲云喜欢你,又不敢告诉你,就拿我来当挡箭牌?”

谢灵羽的脸“噌”的一下红了,幸好夜色深深,看不太出来,但是话语却开始结巴起来:“你……你胡说……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有数。”方希其眯着眼凑近谢灵羽,像是要看穿她躁动的内心一般,道,“凌悲云虽然武功很厉害,感情上却是个懦夫,明明就喜欢到做梦都在叫你的名字,嘴上就是不说。”

确定谢灵羽不会再威胁他的人身安全,方希其施施然负手道:“不过也是,他毕竟只是个侍卫么,爱上自己保护的小姐已经很不应该,要是还心存幻想,难免会怕被小姐嘲笑啊……”

“我才不会……”谢灵羽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出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是啊,你才不会呢。”方希其不无讽刺地说道,“你只不过天天跟在贺老板身后,打击凌悲云脆弱的小心肝罢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每天围着另一个男人打转,你还指望凌悲云做些什么?”

“可是……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

“难道你说过?”方希其鄙视她的双重标准,“你不说,他不说,然后再一起把过错赖到我身上,靠,我就是你们两人闹别扭的牺牲品啊~你赔我精神损失费……”一说到钱,方才还萎靡不振的方希其立刻又生龙活虎起来,两眼发亮地凑近谢灵羽道:“说起来,我是个靠脑袋吃饭的文人,精神损失对我的影响很大的,我看谢大小姐你出身豪门也不介意这点小钱,不如就意思意思一下……“

还沉浸在“凌悲云喜欢我”的震惊之中的谢灵羽被方希其的厚脸皮震了一下,脑袋也清醒下来,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想要钱不是问题,但是如果被我发现你刚刚说的有半句假话的话……我就让你有钱没命花。”说罢提着大刀潇洒退场。

11、Boss是贺归

谢灵羽一走,方希其顿时虚脱一般抹了把汗,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接下来就看凌悲云能不能说出心里话了,要是他真的死板到这样的机会都不懂把握,那自己也只好自认倒霉让谢灵羽砍成十八块了。

方希其不由得想起阮绍民的话,这个世界是没有法律的,弱肉强食就是唯一的法则,作为一个既没有背景也没有武功的穿越者,真的是很苦逼啊很苦逼。

方希其开始有点明白阮绍民为什么可以忍辱负重假扮女人挂牌这么多年了,起码,有一帮男人愿意为他出头啊,哪像自己,作为一个没权没钱没地位的店小二,连老板都是死没义气的那种,真是命如草芥,风雨飘摇啊~

“唉~”想到自己多舛的命运,方希其不由长叹一口气,决定还是先洗洗睡了。

“如果谢灵羽知道你骗她的话,你猜她会怎么样?”

方希其转头,就见贺归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悠悠然靠着院子里那棵梧桐的树干。

想起他的见死不救,方希其心头火起,但是又想到他毕竟是自己的老板,以后自己吃饭还要靠他,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方希其顺了顺自己的气,才笑嘻嘻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谎?难道你认为凌悲云喜欢谢灵羽不是事实?”

“是不是事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贺归施施然走近他,“不过像你这样,遇到事情就乱说话,很容易出事的。”

“靠。”方希其真是恨不能一爪子拍死他,“要不是你老子用得着这样子,你把我扔到谢灵羽床上,害我被凌悲云逼着娶她,谢灵羽要杀我,你也不管,人家做老板,你也做老板,你怎么就做的这么没有同情心?刚刚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都变成两半躺在这儿了。”

“你不是一早笃定谢灵羽不会杀你才敢这么任意妄为吗?”贺归轻飘飘丢了一个软钉子,噎得方希其说不出话来。

“这种事你知我知就好了嘛,干嘛说出来……”方希其搓了搓手,谄笑道,忽然又掂起兰花指,戳了贺归的胸口一下,掐着嗓子道,“死鬼,你好讨厌~”

贺归一把抓住方希其点在他胸口的手指,眸色深沉,声音也随之低哑下来:“方希其,把院子扫干净,所有水缸打满水。”

“oh~no~”方希其双手捧住脸颊,一脸惊恐地看着贺归,随即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抽抽搭搭道,“老板,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的员工,又不是小白菜~”

贺归奋力地将自己的胳膊从方希其手里解救出来,道:“小白菜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蔬菜这么简单的。

方希其眨着干干的眼睛看贺归,少顷,掐起嗓子唱道:“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啊~没了娘呀~”

刚刚暗下去不久的客房又亮了起来,这次除了骂骂咧咧声之外,有人直接推开窗户,“哗——”地倒了一盆洗脚水下来。

贺归眼明手快,一下子跳开了,眼睛也很明但是明显速度不够快的方希其被淋了个正着。

贺归看着一向活泼过头的方希其一脸颓丧地呆在当场,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愉悦的笑意来。

“凌悲云。”第二天一早,谢灵羽就叫住正从二楼客房走下来的凌悲云。

“什么事,小姐?”凌悲云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决定听你的话,跟方希其成亲。”谢灵羽看着他的眼睛道。

“什么?”发出这声尖叫的却不是凌悲云,而是正好端着茶水从后院走进来的方希其,“大小姐,你不是开玩笑吧?”

谢灵羽瞪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本小姐肯嫁给你是你的荣幸,不准你反驳。”

“靠,人家判死刑的还有上诉机会呢,你就直接给我枪毙了啊?跟我来。”方希其气冲冲地放下茶水,上前拉住谢灵羽和凌悲云,将两人拖到后院没人看到的角落,双手抱胸道:“我先说好,我是不会跟谢大小姐你成亲的。”

谢灵羽用威胁的眼神看着他,摸了摸背后的大刀:“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方希其昂起头道,“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就算赔上小命也不能任你这么胡来。喂,凌悲云,你说句话啊~”

从谢灵羽宣布爆炸性消息之后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凌悲云这才回过神来,失神地看了看方希其,又看了看谢灵羽:“如果这是小姐的意愿,属下自当……全力支持!”

方希其恨铁不成钢地一推凌悲云的胸口:“凌悲云,你是不是男人啊?这个时候你还要装伟大到什么时候?说一句‘喜欢’会死啊?”

凌悲云怔怔地看着谢灵羽,艰涩地开口道:“小姐,这真的是你希望的吗?”

谢灵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句话不是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吗?从一开始就是你要我嫁给他的!”

“是我。”凌悲云一只手按上自己的额头,像是要按下自己心头纷乱的思绪,“那是因为小姐与他已经……”

“喂,你别乱说啊!”方希其猛地跳开,双手护住胸前,状似惊恐地说道,“我可是清白人家,从黄瓜到菊花都干干净净从来没用过,你别诋毁我的名声,我还要赚钱回乡下讨老婆的!”

凌悲云眼中猛地杀意迸溅:“你想赖账?”

“你们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才听得进去啊?”方希其悲愤地猛拍自己的额头,只差没以死明志了,“都说了我是被贺归陷害的——不是会耍酷的就是老实人的,不是面瘫的就不会阴你的,贺归那种叫深藏不露,老谋深算,他才是幕后的终极大Boss,打倒他才能通关的那种啊~你们为什么就不信我呢?为什么啊~”

就在方希其歇斯底里的时候,贺归施施然从大堂方向走来,道:“方希其,店里那么多客人,店小二怎么跑来后院聊天了?”

方希其怀着仇恨的眼神望向他:“你觉得我这是在聊天吗?是聊天吗?是吗?”

贺归斜斜看他一眼:“难道不是。”

“你有没有人性啊?”方希其突然间猛扑上去,想要扯住贺归,贺归早有察觉,轻轻巧巧地避开了。

方希其悲愤交加指着他怒道:“你说,你告诉他们,那天晚上,是不是你把我扔到谢大小姐床上的?”

谢灵羽和凌悲云屏住呼吸看着贺归。

贺归瞄了他们两人一眼,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真相大白!”方希其捂住自己的脸长叹一声。

谢灵羽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凌悲云则铁青着脸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归看了谢灵羽一眼:“这难道不是谢大小姐那天想做的事?”

谢灵羽的脸“噌”地红了个透,她是想那么做没错,但是对象是他,不是方希其(#‵′)。

贺归见谢灵羽说不出话来,也没有为难,只是拉过方希其道:“还不去接待客人。”

“就去就去。”警报解除,方希其笑嘻嘻地跟着贺归走开,心中顺便感慨一声,贺归的手好大啊~

12、有情人成眷属

“小姐,既然事情是一场误会,我们再重新定夺吧。”凌悲云脸上重新挂上一贯的微笑。

“没什么好定夺的,你当我什么啊?”谢灵羽冷哼道,“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要我嫁就嫁,说不准就不准?”

“抱歉,小姐。”凌悲云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是属下自作主张。”

“你既然要自作主张为什么不做得彻底一点?”谢灵羽眼眶一红,“凌悲云,是不是如果当晚的事是真的,你就一定会让我嫁给方希其?”

“小姐……”凌悲云不知如何是好,终于也只说道,“我只是希望小姐开心?”

“那你呢?你开心吗?”谢灵羽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明白,如果今日不逼这个人说出心里话,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我……”

“是不是只要我开心,你就什么都愿意做?”不想再给他任何后退的机会,谢灵羽下最后猛药。

“是。”回答毫不犹豫。

“那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我?”谢灵羽紧紧逼视他,容不得他半点逃避。

“小姐……”凌悲云猛地抬头,对上谢灵羽的双眼,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眼前依稀浮现他第一次到灵犀山庄的情景,那时谢灵羽还是刚刚金钗之年,很爱笑,眉眼弯弯,很讨人喜欢。

他比她虚长几岁,早年流落江湖,见惯世态炎凉,刚刚束发的年纪就已经学会戴着微笑的面具示人。

只是他的笑不同谢灵羽的笑,每每见到谢灵羽,就好像看到时间无暇的花朵,无忧无虑地盛放。

或许是那时起,就开始对这个将要成为自己主子的女孩心动。

也是那时起,自卑的种子便在心中深深埋下。

只有虚假笑容的自己,怎么配得上纯真的她。

即使发现了自己的心意,也要牢牢地藏起来,决不能被人发现分毫。

自己所要做的,只是保住她的单纯,她的快乐,她的幸福。

仅此而已。

但是,这一次,凌悲云忽然发现,也许,事情跟自己想的并不一样,这也许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机会。

良久,凌悲云轻轻地叹了口气:“是。”

谢灵羽脑中“轰——”的一声,突然间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只觉得无数繁花争相开放,点缀了她所有的记忆。

就像很多年前,凌悲云第一次来到她的面前,面带微笑,手持弓箭,施施然道:“大小姐,我是凌悲云,以后会跟在你身边,保护你一生一世。”

身体猛地被拉向前,跌入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耳边是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让她沉醉。

“小姐,如果你愿意,我愿跟随你一生,保护你一生。”

“oh~yeah~成了。”院子通向大堂的门扉后,方希其兴奋地与贺归击掌。

“方希其。”贺归趁势紧紧抓住他的手掌,“这一次就算了,下次你再敢跟人合起来算计我,我可不会这么轻易算数。”

“知道啦,你很小气唉。”方希其翻了个白眼,“我也拜托你不要动不动就叫我扫院子啊。”

贺归微微眯起眼:“这是你跟老板说话的态度?”

“行行行,我以后不敢了。”方希其无奈地举手求饶,不管是古代现代,都是给钱的最大。

“说起来,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贺归双手抱胸,探寻地望着他,“你行为举止,平时说的话都跟我们不太一样?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对这个活泼过头,说话奇奇怪怪的店小二的疑惑一早种下,只是自己一向不喜欢过问别人的事,所以一直不加理会。这次是随口一问,说出口却发现自己是真的感兴趣。

“喔~”方希其一脸受不了地推了他一把,“你这人疑心病很重耶,我跟你们不一样有什么好奇怪的,天下那么大,大家的风俗习惯不同而已罢了,我们老家那边都是这么说话的啊,我都没说你奇怪你倒先说起我来了~”

“那你老家是哪里呢?”贺归把头靠近他,鼻子几乎贴上他的鼻子,温热的气息呼到他的脸上,令他心神一荡。

“说了你也不知道。”方希其不知怎么脸上一红,一把推开他道,“洞天福地听过没?没听过吧~”

“洞天福地?”贺归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道,“什么地方?”

“都说你没听过咯~就在无量洞村的隔壁~无量洞村听过没,算了,我就不说你没知识了,我们那地方偏僻,前几年出了瘟疫,人都死光了,我是逃出来的。”听过才有鬼咧,除非跟他一样是穿过来的,方希其在心里默默地感谢金庸老先生创造了那么多地名,顺便感谢香港电视剧动不动就瘟疫杀全村的桥段。

“呵~随便问问,我对你事情不敢兴趣。”贺归拍拍袖子,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感兴趣你问那么多干嘛?方希其默默地在心里诅咒他一百遍。

“方希其,这次的事情谢谢你。”悦来客栈门前,谢灵羽牵着缰绳,真心实意向方希其道谢,又看了看身边一脸笑意的凌悲云,只觉得心头被幸福占满。

她与凌悲云彼此相互倾慕多时,然而因为各自的尊严和考量一直僵持,若非方希其点破,他们恐怕会错过彼此也说不定。

“应该的应该的。”方希其笑嘻嘻道,“能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么~”

谢灵羽无语地看着方希其一边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一边拇指和食指使劲搓着,生怕她看不到。

跟方希其虽然只相处了几天,但是谢灵羽自认对这个人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默默地拿出一张五千两面额的银票递给他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方希其嘴上说不好意思,手上却半点不好意思的迹象都没有,非常熟练地接了过去。

“是啊~这怎么好意思呢?”揶揄的声音来自一名宫装高个女子,娥眉淡扫,胭脂如霞,完美的五官,精致的妆容让所有男子砰然心跳,不是满堂香花魁娘子蒲草是谁?

方希其懒得理他,迅速地把银票收到怀里,谄笑着对谢灵羽道:“谢大小姐,凌大侠一路顺风,有空常来玩。”

谢灵羽满头黑线地跃上马背,凌悲云随即上了另一匹马,向方希其拱手道:“方兄弟,多谢。”

看着谢凌二人纵马走远,阮绍民摇了摇手中的宫扇,道:“不错嘛,搭上灵犀山庄的大小姐和江湖第一箭手,以后江湖上敢惹你的可就没几个了。”

“嘿嘿,跑了那么多年新闻,就这点本事见长。”方希其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随即又哭丧着脸道,“不过,我好想写他们的专题啊,题目都想好了——《侍卫爱上大小姐,苦恋多年终成正果》,豪门真爱啊,多吸引人的题材……呜呜呜~为什么这里没有报纸~”

阮绍民囧囧地看着方希其,完全不能理解他对狗仔事业的狂热,随口道:“你可以自己创办一份报纸啊,让你的八卦大业在这个年代生根发芽,开枝散叶,茁壮长大,说不定还能促进历史文化进程,为祖国的发展做出伟大贡献……”

阮绍民这几句话是揶揄居多,没想到方希其眼前一亮,握拳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样我不仅可以继续八卦,还可以自己做主编,不用担心稿子被砍,哈哈哈~你真是太聪明了……”

阮绍民看着发神经的方希其,默默地退开两步,假装跟他不认识。

等方希其从兴奋中冷静下来,才上前道:“说起来,刚刚谢大小姐给你的那张银票,我应该也有份吧,怎么说我也出了力的。”

方希其闻言猛地退后,护住自己胸口:“这是给我关你什么事,你平时那么多缠头,难道连这点钱也不放过。”

阮绍民撇撇嘴:“这又不一样。”说罢扑上去狂摸方希其的胸口:“快把银票交出来,五五分掉。”

两个人在门口打打闹闹,阮绍民怎么说也是麒麟镇的名人,一身女装与悦来客栈的店小二动手动脚,难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没多久,白白嫩嫩的贺破晓跑出门来,道:“希其哥哥,爹爹叫你不要偷懒,快去干活。”

“哇,好可爱啊~”阮绍民放开方希其,转去攻击贺破晓,边掐他白嫩的脸颊边道:“这就是贺老板的儿子啊,真的好可爱啊,跟吉祥物似地,难怪那么多女人明知他有儿子还想嫁给他了,我都心动了……”

方希其囧囧地拉开他,小声提醒他道:“你是男人。”

“我知道啊~”阮绍民不甚在意,甚至故意风情万种地朝他眨眨眼道,“但是你不觉得我比女人更有女人味吗?”

如果方希其不知道真相,此刻他一定会拜倒在阮绍民的石榴裙下,但是明知眼前这个是伪娘,对着他狂眨的双眼,方希其只有一个念头——一手搭住阮绍民的肩膀狂翻白眼:“麻烦你别阻止我,让我吐一吐。”

“方希其,消极怠工,今晚扫院子,水缸打满水。”噩梦般的声音响起。

方希其回头,就见大BOSS贺归抱胸站在门口,一贯瘫痪的脸显得更加僵硬,颜色明显也比平时黑。

“老板,你听我解释~”方希其哭丧着脸要扑上去,贺归已经转身走回大堂。

“你老板在不爽啊。”身后,阮绍民摸着下巴,声音里透着疑惑,“可是,他在不爽什么啊?”

13、狗仔想办报

随着方希其进了悦来客栈,阮绍民径自找了张桌子坐下,他是天生的聚光灯,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一坐下,便引来满大堂窃窃私语和掩饰得不太成功的打探目光。

方希其磨磨蹭蹭地赖在柜台边,委屈道:“老板,你不能这样子,每次都要我扫院子跟打水,我是小二又不是苦力……”

贺归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目光直接越过他落在引起骚动的花魁娘子身上,眸色黯沉:“你跟花魁倒是打得火热,竟然找到客栈里来。”

方希其不以为意地挥挥手道:“还行啦,花魁也是要交朋友的嘛,刚好我就是传说中的知心哥哥,妇女之友……阿呸……”说得好像卫生棉似的。

“不过老板,这个不是重点啦,老板,你要努力成为年度最佳雇主,千万别跟周扒皮看齐啊,那样后世子孙会永永远远看不起你,唱戏的会把你诋毁一遍又一遍的……”

贺归对方希其那些不着边际而且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早就习惯了,因此直接无视掉,而是不着痕迹地看着优雅妩媚地轻啜香茗的蒲草,心头隐隐不悦,却又不知这不悦是因何而生。

“你再不去招呼客人,就让你扫一个月院子。”贺归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被磨出茧子了。

“好好好,你赢了。”方希其心不甘情不愿地举手作投降状,抓起毛巾往肩上一搭,屁颠屁颠地跑去拿茶水。

“咦,这不是蒲草小姐吗?”一个清脆爽朗的男声响起。

阮绍民抬头,就见锦衣玉带的南宫斐玉跟另一个衣着华丽,手持折扇的公子向他走来。

“南宫少爷。”阮绍民婀娜起身,向他行了个礼。

“蒲草小姐不必多礼。”南宫斐玉连忙将他扶起来,趁机握了一把他的手,“来,给你们二位介绍一下,欧阳贤弟,这位就是满堂香的花魁,鼎鼎大名的蒲草小姐。”接着又向阮绍民介绍:“蒲草小姐,这位是欧阳世家的小少爷欧阳兰澈。”

“久闻欧阳世家书香门第,欧阳家两位少爷都是举世无双的翩翩佳公子,今日蒲草得见真乃三生有幸。”阮绍民郑重其事地向欧阳兰澈行了个礼。

欧阳兰澈被夸得通体舒畅,嘴上却连连谦让:“哪里哪里,都是夸大罢了。反倒是蒲草小姐才当得上当世奇女子之称,难怪江湖上都说‘生平不识蒲草面,踏遍风月也枉然’。”

阮绍民额头隐隐飘起几条黑线,这个欧阳兰澈真能瞎掰,什么时候有这句话他怎么没听过,而且他又不是武藤兰,还没到让人“枉然”的地步吧。

作为一个各方面身体机能都很正常的青少年,阮绍民还没穿到古代之前,也是领略过伟大的启蒙女神武藤兰的作品的,也时常将“平生不识武藤兰,看尽X片也枉然”这样的名句挂在口头,因此对于欧阳兰澈这句明显不是原作,还改编得很蹩脚的诗句是很不以为然甚至反感的。

靠,他虽然是挂牌出来卖的,但是怎么说也是出淤泥而不染,卖艺不卖身的好伐。

三人随便聊了一阵,阮绍民便找了借口离开了,他是满堂香的头牌,本来就不能出来太久,加上对欧阳兰澈实在没什么好感,因此聊了两句便感意兴阑珊,反正要看的戏他也看完了,也懒得和两个公子哥周旋,匆匆离开。

阮绍民一走,方才还一脸正气的欧阳兰澈立刻露出淫荡的神色,向南宫斐玉挑眉道:“南宫兄,这个蒲草果然名不虚传,模样一流,气质上佳,要不是知根知底的,说她是王亲贵族我都相信啊,只不过,不知道她看起来这么端庄淑惠,骨子里是什么样子?”

南宫斐玉嘴角一勾,轻佻道:“明码标价的,看起来再怎么贞洁也是卖的,就算给块牌坊又怎么样?就是骚娘们一个。”

欧阳兰澈“呵呵”笑道:“南宫兄不愧是踏遍风月之人,说得在理,来,敬你。”

南宫斐玉不以为意地与他碰杯。

“南宫兄这么说来,想必是试过这个蒲草的滋味了?”欧阳兰澈光想到蒲草的样子已经心痒难耐,忍不住打探起来。

“那倒还没。”南宫斐玉轻啜一口酒,他相貌英俊,姿态风流,十分风雅,引来不少少女妇人的侧目,他像是早已习惯,神态颇为享受,道,“像蒲草这种当家花魁,是娼妓,不过也不同一般的娼妓,虽然也是明码标价,但是毕竟是上档次的,不是谁有钱就都能上的~呵,说到底,就是想玩点附庸风雅的花样,钓一些上得了台面的恩客罢了。既然她喜欢这种,本公子就投其所好,陪她玩上一场又何妨。”

欧阳兰澈只差没拍手叫好了:“不知南宫兄有何妙招?”

南宫斐玉附到他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两人心照不宣地又喝了几杯。

隔壁桌,方希其刚送走一桌客人,装作在擦桌子,耳朵却一直竖着将他们二人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他做狗仔多年,看人的本事还算不错,南宫斐玉和欧阳兰澈虽然衣冠楚楚,相貌俊秀,但是眼神不正,尤其是看着阮绍民的样子虽然硬摆出一脸正气也掩不住眼底的猥琐之色。

因此方希其故意找机会偷听他们讲话,果然让他听到一堆不堪入耳的对话。

“衣冠禽兽。”方希其在他们背后竖了个中指。

“大阮啊~”方希其眨着眼睛巴巴看着一身华丽女装,一脸精致妆容,翘着二郎腿吃梨的阮绍民。

“不要叫我大‘软’!”阮绍民飞了他一把眼刀,雄赳赳道,“就算要这样叫,也要叫我大‘硬’!”

“噗——”方希其捂住自己的嘴,避免自己的口水喷出来,如果被满堂香那一帮流着口水来找蒲草娘子的恩客听到自己心中的花魁自称“大硬”不知会是什么场景。

“咳,其实软硬这个东西都是浮云啦~”方希其干咳一声,道,“现在比较重要的是你前两天的那个提议~”

“我哪个提议?”阮绍民斜瞄了他一眼。

“自己创办报纸那个提议啊~”方希其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做一个伟大的媒体人,将黑暗与真相暴露在阳光底下,贯彻爱与真实是我的毕生梦想,就算是穿到这里,我也不想这么轻易放弃我的梦想!”

“其实——”阮绍民实在忍不住鄙视他一眼,“你真正放不下的,是八卦吧!”

“你既然明白就帮帮我嘛~”方希其心里的小九九被拆穿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缠上去道,“你看这是多好的一个年代啊,有江湖,有武林,有美人,有英雄——分明就是是非集散地啊,三步一八卦,五步一奸情,要是我们那个年代也这样,我也不用跑新闻跑得这么辛苦啊!”

阮绍民随手丢掉梨核,闲闲道:“你现在做店小二还不够八卦,据我所知,悦来客栈里人来人往,你听到的八卦应该也不少了,还不满足?”

“就是听得多才痛苦啊!”方希其握拳,泪眼汪汪地看着阮绍民道,“你不明白作为一名资深狗仔,手里掌握着大把八卦却不能传播出去,与亲爱的人民群众分享的痛苦!大阮,你不会看着我郁郁而终的吧!”

“你想办报就去办啊,我又没拦着你。”阮绍民翻了翻白眼。

“可是办报要资金要人脉啊,我一个店小二,没财力没人力的……”方希其说到一半就停下来,一脸心照不宣的表情看着他。

作为满堂香的当家花魁,阮绍民袋子里的钱肯定不是个小数目,最重要的是,外边多的是愿意为他效犬马之劳的男人,只要他开口,财力人力还不都手到擒来。

阮绍民无语望天,早知道神手方的真面目是这样的话,当初他绝对不会自曝身份与他来个“他乡遇故知”,——当初以为能遇到个同时代的人来理解他是件再幸运不过的事了,现在看来,还不如让他一个人守着穿越的秘密静静地死去呢。

场面正僵持着,一个丫鬟敲了敲门,道:“小姐,你快出来看看,南宫少爷送了大礼来给您呢!”声音里难掩兴奋。

方希其眯了眯眼:“靠,他还真来这套啊,真是弱爆了。”

阮绍民看他:“你知道南宫斐玉搞什么鬼?”

方希其点点头,鄙视道:“就是个衣冠禽兽。”随即朝着阮绍民挑挑眉,坏笑道:“不如我们……”

14、公子你弱爆了

阮绍民整理好仪容,款款走出房间,他的房间在二楼的最中间,一走出去,就可以看到楼下大堂。只见原来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大堂此时空了出来,人群全部站到了四周,或欣羡或赞叹地看着大堂正中,窃语不止。

而大堂中间,摆着一块三尺见方的汉白玉,那石头显然是雕刻过的,修得平平整整,正面上还整齐地凿了四句诗——

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南宫斐玉双腿交叠坐在白玉石上,姿态煞是倜傥,他本生的俊美,一身华贵打扮更将他的气质抬高几分,如此随意一坐,令得堂中不知多少女人小鹿乱撞,恨不得自己化身成那块石头。

阮绍民一走出来,堂里的人立刻注意到他,纷纷说道:“蒲草小姐出来了。”

南宫斐玉抬眼望,唇角一勾,朗声吟诵:“独怜蒲苇傍水生,我做磐石常相伴。蒲苇生生韧如丝,磐石世世无移转。蒲草小姐,在下对你倾心已久,虽知追求蒲草小姐的人如过江之鲫,区区实在不足挂齿,但是倾慕之心日盛,相思之情无解,不得已出此下策,但求得到小姐垂青,聊解思慕之苦。”

他言辞恳恳,目光切切,当真是一副痴心真情人的模样,在场的要么是寻欢的,要么是卖身的,都是皮肉交易惯了的人,这样的表白场景从未见过,不少花娘心中暗暗地羡慕嫉妒恨,南宫斐玉当场就虏获了一批芳心。

阮绍民默默地在心里吐了吐,脸上却是一副感动不已的神情,轻倚栏杆,柔声道:“南宫少爷一番心意,令奴家惭愧不已,奴家一介风尘,怎当得起公子的如此厚礼?”

一旁的方希其嘴角抽了抽,默默地竖了个拇指:不愧是曾经的娱乐圈头号人物,果然好演技!

南宫斐玉心中暗自得意,他料得果然不错,越是自命清高的女子,越是虚荣,当下起身道:“蒲草小姐言重,自古风尘多奇女,何况小姐如此这般‘浑然天成,无需雕琢’者,当令天下男子魂牵梦萦,在心对小姐之心可昭日月,只求小姐莫要嫌弃。”

阮绍民佯装感动垂泪,轻轻拭了拭眼角,叹了口气,缓缓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能得到南宫少爷青睐是蒲草三生有幸,只是蒲草已有了心上人,怕是要辜负了公子的一番真心。”

方希其看着南宫斐玉瞬间变得青紫的白嫩脸庞,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脸上却还是强忍着,一把勾住阮绍民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一脸不胜惋惜地冲南宫斐玉扬起下巴道:“南宫少爷,不好意思,蒲草与我已经互相倾心很久了,虽然我没有你的文采,也做不了……咳咳,那么大一块石头,不过,我相信蒲草是不会介意的。希望南宫少爷也早日找到自己的真心人~”

南宫斐玉纵横欢场多年,自认没有什么女人是他拿不下的,因此他今日才敢如此高调示爱,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然摆了一个大乌龙,脸上不由得一片火辣辣,只恨不能当场有个地洞让自己钻下去。

堂边上的人群已经开始低头耳语,方才还觉得南宫斐玉风度翩翩,潇洒倜傥的,此刻只剩下刻意掩饰的嘲弄之色。

刻意压低但还时不时传入南宫斐玉的谈话声令他浑身不自在,情绪也由一开始的难堪转为愤怒,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

他是蒲草的常客,对蒲草身边的人也了解得七七八八,因此深知蒲草身边那些人决计成不了他的威胁,他是算准了蒲草绝对不会有情人的情况下部署了今日的这一场,没想到功败垂成,这个小子是前不久才出现的,除了样子不错,其他各方面都很普通,背景更是上不了台面,不过是火凤街悦来客栈的一个店小二,因此他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在这人身上栽了跟头。

南宫斐玉毕竟是世家公子,更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虽然心中又恨又气,脸上却还是保持着风度,向阮绍民和方希其敷衍了几句表面话后便匆匆离去。

“哈哈哈~你们不知道当时那场面,我要是那南宫斐玉的话一定切腹自尽,哪里还有脸面留在这世上。”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方希其得意洋洋地跟大厨豪哥说起昨夜戏弄南宫斐玉的事,忍不住又嘲笑了一番。

豪哥是个方头大耳的豪爽男子,听完也跟着大笑不止,边笑边一脸崇拜地对他道:“方兄弟,你可真了不得,连花魁娘子都能弄到手,改日一定要教哥哥两手啊~”

“好说好说!”方希其笑眯眯地加了块红烧肉,暗自腹诽:他要真追到阮绍民他还不自我了断,——也就这些没眼镜戴的古人才对一个伪娘这么青睐。

一直默默听着的贺归放下筷子,冷冷地看着方希其:“你与蒲草在一起?”

“呃……”方希其很想说是,但是为什么感觉贺boss的眼神很恐怖,好像他一点头就会杀了他的感觉,要不还是说实话吧,曾在无数经纪公司和大明星的追杀中威武不屈的神手方不知为什么就是有点怕贺boss,最终还是蔫蔫地招了,“其实是假的啦,我跟蒲草合起来耍南宫斐玉而已。”遂把自己和阮绍民的合伙的情况说了一遍。

“什么嘛!”豪哥的崇敬之情完全消散,化成对食物的热忱。

倒是贺归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但是依旧没有表情,只淡淡道:“无论真假,你这次算得罪了南宫斐玉,四大世家的人不是好惹的,你好自为之。”

“哦。”方希其愣愣地扒起饭来,贺老板刚刚的话好像是在提醒他小心啊,啧啧啧,被贺老板虐久了突然被关心好不习惯啊!.怎么办,该不会变成大M吧!

方希其被自己的怪念头汗了一下。

晚上打烊的时候,方希其按照贺归的吩咐正在摆桌凳,一般这个时候会在柜台那边看账本的贺归忽然走到门外,往外面看了看,随即回头道:“方希其,你把东西搬好,记得把门锁好,我先去睡了。”

“哦。”方希其漫应了一声,也没有多想,只是心中默默鄙视了一下贺归的不讲义气。

等他收拾好店里的东西,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忽然门外黑影一闪,一个手持钢刀的黑衣人猛地从屋顶上跳下来,也不打声招呼,手中的钢刀劈头盖脸就往方希其头上劈。

“啊——”方希其惊叫一声,本能地往后一躲,没有武功底子的他一下子倒到了地上,幸好多年追踪明星动向练出点身手,他倒地后就势往右边一滚,躲过了黑衣人的第二次攻击。

“好汉你哪位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刚来的而已,应该没有得罪你吧……”方希其一边找遮蔽物挡住自己一边嘴巴也不闲着。

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啊?小说里的人穿越之后不是会大富大贵功成名就吗?为什么他才来没多久就已经多次遭受生命威胁?

幸好客栈里桌椅多,勉强挡了一阵,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方希其被砍死也只是早晚问题。

心中正是焦虑无比,忽然门外影子一闪,又进来一个黑影。

“不是吧,又来一个?”方希其悲伤无比,不如让他自我了解算了。

但是这个后进来的黑衣人却不是冲着方希其来的,只见他赤手空拳,不到两招便扣住持刀黑衣人的肩膀,手轻轻一扬,便把那人扔出了客栈门外。

那持刀的黑衣人也不是傻的,见武功明显不是对方对手,也不继续纠缠,急急逃走了。

“多谢大侠相救。”方希其心有余悸,不敢走上前,只躲在桌子后面对黑衣人拱手。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扭头看了他一眼,光线太暗,方希其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似乎很……高深莫测。

随后黑衣人便走出门外,往上一跃,不见了。

方希其对着被撞得乱七八糟的店面呆了许久,忽然流泪挠墙:“又要收拾一次了,我到底是得罪谁了啊——”

15、武林第一高手

麒麟镇外十里亭处,一个瘦高的身影悠悠然倚着亭柱,不久,一条黑影从远处疾驰而来,及至十里亭外,立马跪下,喘着粗气道:“少……少爷,任务失败了。”

“失败?”亭里人的声音猛地拔高,“你是想告诉我,你连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都杀不了吗?”

“不是,不是的。”那黑衣人道,“原本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可是突然跑出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黑衣人,救了那个店小二。那个人的武功很高,我在他手下走不过三招。”

“武林中竟然有人让你走不过三招?”亭里人陷入沉思中,“那个人的武功路数怎么样,你能猜到是哪派人物吗?”

黑衣人羞愧道:“他根本还没怎么出手就把我打败了……”

亭里人蹙眉道:“能有这样武功的,在江湖上绝对凤毛麟角,而且赫赫有名,可是,我完全想不出江湖上有这样一个人物……”声音里明显已经对黑衣人产生了怀疑。

黑衣人哪里听不出他的疑虑,只是如果不是他亲自遇到,他自己也不相信江湖上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只好连连告饶道:“少爷,你相信我,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亭里人尚在斟酌当中,忽然夜风轻送,将一丝悠远却清晰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南宫斐玉,你若是再敢动方希其分毫,我便灭你南宫满门。”

夜色深深,郊外夜寒露重,那声音消失已久,然而南宫斐玉一想起,仍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良久,那黑衣人抖着声音问道:“少爷,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南宫斐玉走出十里亭,白色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晦暗不明的阴影。

“江湖上会千里传音的只有两个人,除了少林寺空蝉大师,只有当年的武林第一高手……贺、轻、衣。”

竟然会是贺轻衣。

南宫斐玉的眉头几乎要绞在一起。

贺轻衣,曾经的武林第一高手,也是武林第一杀手。

他仿佛是为了杀戮而存在,自他第一日出现在江湖上,便是不断地杀人。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只要出得起价钱,谁都可以雇他杀人,他也从来不会让他的雇主失望。

而他杀人的手法也非常高调,在他要杀人的前一天,都会先用千里传音告知即将要被杀的人,但是无论那人做了多少准备,逃到哪里藏到哪里或是找了多少帮手帮忙,最终还是会被他找出来并杀掉。

除了他的名字“贺轻衣”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江湖上见过他真面目的,全都已经死在他的沧海金铃杖下。

这样一个拥有绝顶武功却又不问是非,只看钱财的杀手曾经引起武林极大恐慌,九派三庄四族甚至不惜派出大量高手全面追杀他。

然而就在各大门派摩拳擦掌准备通过与贺轻衣一战成名的时候,贺轻衣却轻飘飘地宣布退出江湖。

事情于是不了了之,当然,这件事在江湖历史上,被称为是正派武林的成功,各大派纷纷跳出来承认是自己的出马吓跑了贺轻衣。

而贺轻衣也就此成为江湖武林的一个传说。

南宫斐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贺轻衣竟然会为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店小二再次出现。

方希其到底是谁?一个能让武林第一高手为他出手的人,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的店小二那么简单吗?

南宫斐玉百思不得其解。

“少爷,那、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追杀方希其?”

南宫斐玉嗤笑道:“你敢惹贺轻衣?”

黑衣人默不作声。

“哎呀,你们不知道,昨晚真是把我吓死了,幸好老子躲得快,不然你们就见不到我……”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方希其心有余悸地跟客栈其他人讲起昨晚的惊险经历,顺便泪眼汪汪地掐了掐贺破晓的小白脸,“破晓,你说悦来客栈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尽出这种事啊~呜呜呜,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领工资那天……”

贺破晓的脸被拧得扭曲,也是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道:“希其哥哥,疼。”

方希其悻悻地放开贺破晓,转向冷眼旁观的贺归道:“老板,在你客栈工作这么大风险,你怎么也给我加加人工啊~”这才是他一大早哭诉的终极目的。

“你来了没几天就给客栈带来那么多麻烦……”贺归冷冷地看他一眼,“你的月俸……”

充满暗示性的语气令方希其虎躯一震,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神手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知道了,我今晚会扫院子的。”扫院子比被扣薪水好啊,方希其一肚子苦水无处倒。

“可是,你不是说后来有个人救了你吗?那人是谁啊?”豪哥炯炯有神地看着他,跟方希其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别的没学到,八卦的本事见长。

方希其叹了口气道:“我怎么知道,两个人都蒙着脸,一进来话也不说就开打,打完还是话也不说就跑掉,我连跟他闲话家常的机会都没有唉。”

豪哥身上一阵恶寒:“你还想跟杀手闲话家常?”

方希其道:“那是当然,这可是杀手!杀手唉!老子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活生生的杀手,唉,多好的一个八卦啊,要是能写出来就好了。”

豪哥和贺破晓完全不能理解方希其的思维,决定还是不要继续跟他说下去,免得自己也变得怪怪的。

贺归则率先吃完饭放下碗道:“废话少说,赶快吃完开门做生意。”

方希其心中鄙视:没血性没人性。

等方希其搭着毛巾走出大堂,就被贺归一把拉了过去。

“哎哟,老板,你干嘛啊。”方希其努力想要挣开被贺归抓着的手,没想到贺归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力气倒是很大,方希其挣了几下都没挣开,索性放弃。

靠,古代人都是怪力男。

“方希其,你听着。”贺归的脸离他很近,方希其仿佛还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不知为什么有些不自在。

“以后不要去惹九派三庄四族的人。”

这是在关心他吗?

方希其囧囧地想,随即很识相地道:“老板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连累你和客栈的。”

贺归静静地看着他,眼里闪过危险的光芒,许久:“如果你不管好你的嘴,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方希其看着他,恍然大悟道:“老板,你的意思是说,昨晚追杀我的人是南宫斐玉派来的吗?”

如此他便解释得通他一个刚穿来没多久的人小命就叫人惦记上了。

贺归冷冷道:“九派三庄四族自诩名门正派,正因为如此,如果他们要铲除一个人,只会用比黑道更加见不得人的方法。”

方希其微微眯起眼,一脸看穿真相的表情看着贺归道:“老板,为什么你说得好像受过他们的迫害一样?”

贺归捏住他下巴,冷冷道:“没有人可以迫害我。”

方希其看着眼前放大的俊美容颜,心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扑通扑通~”

讨厌,你这样盯着我压力好大啊,boss的气场果然不是盖的。

16、古代艳zhao门

所谓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不知不觉中月底就到了,而方希其也迎来了自他穿到古代以来最重要的日子——发薪水了。

不得不说,不管前面的日子多么辛苦难熬,因为有这一天的存在,就有许许多多的人愿意在老板的淫威之下坚持下去。

方希其摸了摸手中那轻飘飘的二两银子,不敢相信这就是他一个月的薪水——T T古代的劳动力真是太廉价了。据说悦来客栈还算是行业里给的最高的了,旧社会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贺归人还算不错,知道方希其一个月没回家,特地放他一天假,让他回去探王婆。

方希其于是蹦蹦跳跳地跑去镇西的西瓜档,喜滋滋地交一两银子给王婆。

王婆一掌拍了下他脑袋,笑呵呵道:“难得大牛终于也能做点事了,这是你自己赚的辛苦钱,就不要给我了,你自己存起来。”

方希其忙道:“不用不用,我够用就行了。”

“什么话啊~”王婆瞪了他一眼,“男人的钱怎么可以自己够用就好呢,你将来还要娶老婆生小孩呢。听王婆的,自己存起来~说起来,大牛你年纪也不小了吧,正好,镇西何家的小姑娘淑儿今年刚刚十六,长得那叫一个水灵,要不王婆给你做主,找个媒婆帮你去提亲?哎哟呵~到时再生一个大胖小子,那日子可美啊~”

王婆已经完全陷入到自己的YY里面,没注意到方希其额角上刷刷的冷汗。

“王婆,你就别给我急了,你看我刚来麒麟镇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又没钱没车……咳,没马车,娶了个姑娘不是害人家吗?”方希其连忙阻止王婆继续展望下去。

“哎哟,怎么就没房了,王婆的房子不是房啊?至于马车……谁成亲得要马车啊?”

方希其心中默默想:怎么会不要?你是没见过21世纪的丈母娘,你要没房没车别说娶老婆,门口还没走到她就能拿扫帚给你轰出去了。嘴上却道:“哎哟,王婆,那是你的养老本,我怎么能要你的房子呢?”

王婆一把扭住他的耳朵,“你个傻大牛,王婆跟你说多少次了,我把你捡回来就把你当亲儿子,反正我老婆子孤家寡人一个,这房子将来还不是给你呀。”

方希其心中淌过一股暖流,他穿来古代这么久,要说真正不为任何目的无条件对他好的,真的就王婆一人,但是,就算这样,也不能减轻他耳朵上火辣辣的疼啊!

“王婆,你别扭,别扭啊~”方希其龇牙咧嘴地把王婆的手拉开,“王婆,你真得听我说啊,我这不刚到麒麟镇没多久嘛,脚跟都还没站稳呢,谁家姑娘愿意跟我啊,你看要不再等两年,等我这边都熟悉了,钱也存够了,就讨个老婆回来陪你,好不好?”开玩笑,他可是还抱着穿回现代的愿望的,要是在这娶妻生子,那就真没指望回去了。

王婆听着这话还算顺耳,也就不继续催他,又跟他说了一会话,方希其就表示他要回悦来客栈了。

离开西瓜档,方希其拐了条新路回去,想顺便多熟悉一下麒麟镇,不料七拐八拐,一不小心,又迷路了。

方希其囧囧地站在一个大院子的围墙外面的小巷子里,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陌生小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呢?这里是哪里呢?

方希其手掌托着下巴,对着寂静的小巷想着对策,忽然,从围墙内的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来啊~你来追我啊~咯咯咯~你好死相啊~”

随后是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说我死相,我就死相给你看。”带着一股猥琐的调情语调。

这不是电视里常演的好色富二代和风骚假正经花园扑蝶,然后演变成互相追扑对方的经典戏码吗?

果然故事源自生活啊,编剧诚不欺我啊!来一趟古代可以见到如此多的经典场面,方希其顿时觉得——穿得值啊!边想边发挥狗仔本色,找了个废弃的木桶垫脚,静悄悄地把脑袋探过围墙,试图围观一场活色生香的活春宫。

透过围墙,可见院子非常大,院子里繁花似锦,更兼有假山流水,秋千亭台,明显是大户之家。而假山边上,一名珠光宝气,衣衫半露的美貌女子正被一名锦衣公子半搂着,压在假山上又亲又啃。只见那女子脸色潮红,眼中雾气迷离,喘息不止,明显是情潮骚动,不能自拔,而那男子虽然掌握着主动权,却依然衣冠整洁,脸上无半分失态,明显是个中好手。

方希其定睛一看,靠,那男的不就是南宫斐玉吗?

没想到南宫斐玉前两天还在满堂香对阮绍民表演了一出痴心不悔的戏码,现在就在这里跟个女人你死相我死相。

方希其默默地鄙视了一下他,又扼腕为什么手上没有一台相机,就是手机附带的照相功能也好啊!

眼前这画面,一拍下来,那就是一条轰动麒麟镇的大新闻啊。

作为专业狗仔,方希其一眼看出,这女的虽然行为不端,但在这小镇里绝对是个说得出名的人物,至少,她的家庭一定是个有头有脸的大户。

他早就在阮绍民那里打听过了,南宫世家是姑苏一带的家族,在麒麟镇一带并无产业,所以这房子一定不是南宫斐玉的。

不是南宫斐玉的,就是那女子的,看那女子穿金戴银的样子,虽然言行放荡,但眉目间并无服务业的风尘气,定是大户人家被惯坏的小姐不错。

这种小镇,有这样产业的家庭不多,所以这家一定是有头有脸,一个大户小姐,一个是四大家族的少爷,在民风保守的古代,私通款曲,白日宣淫,要是传出去,不轰动才怪。

方希其一会心潮澎湃,一会忧愁暗恨生。

为什么没有报纸?

为什么没有电视?

为什么没有网络?

这是活生生的艳zhao门啊!!!

尤其一想到那个雇凶追杀自己的人可能就是这个衣冠禽兽,方希其恨不得立刻就将他的真面目揭发给全天下。

他这里还在激愤,假山那边,那女子不知何时半推开南宫斐玉,含娇带嗔地说道:“玉哥哥,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的啊?你会不会跟其他女人也是这样的?”

南宫斐玉一下子板起脸道:“你个小妖精,怎么可以这么想你玉哥哥呢,玉哥哥心里就你一个宝贝,其他女人可通通看不见啊。”

“噗——”刚回过神来听他们说话的方希其一不小心喷了出来。

是谁教他这么说话的?这么脑残的对话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更脑残的是那个女人,怎么会被他拐上手的?

“谁?”南宫斐玉敏锐地一扭头,扫向方希其的方向。

方希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没忘记,这里的人都是武功高强,能飞檐走壁,而且杀人不用偿命的。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担心,就觉身子一轻,被人拦腰抱起瞬间闪出了十几米。

南宫斐玉看过去的时候,方希其待着的那墙头已经空空如也,仿佛一直如此。

17、说书先生是美男

方希其被不知名人物拦腰抱着,踩着围墙和屋瓦迅速离开了现场。

“你是谁啊?放我下来。”方希其挣扎着想出来,却被那背后的人紧紧抱着,愣是挣不开,奋力扭过头想看他的样子,却只见到一片垂下的黑纱,原来那人带着一顶黑纱斗笠,遮住了他的脸。

那人抱着方希其一路飞驰,一直到了麒麟镇外的十里亭才停下来。

十里亭在郊区,离麒麟镇较远,所以大白天也没什么人。

黑纱男把方希其放开,方希其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他。

这是一个身材很好的男人,长身玉立,略显削瘦,脸庞虽然被黑纱斗笠遮住看不到,但身上隐隐透出一股冰寒的气息,像是在生气,但是在气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这种一看就是武林高手的打扮气质,方希其还是很有些眼色的,当下学着古人拱手,“嘿嘿”笑道:“多谢兄台相助。”

黑纱男似乎扫了他一眼,方希其只觉得身上一冷,随即那男子说道:“不要招惹四大家族。”

方希其一愣,道:“兄台,莫非你是四大家族的人?”

黑纱男一声冷哼:“他们也配?”

“不是就好~”方希其这才松口气,开玩笑,他才刚得罪南宫斐玉咧,忽然,他福至心灵,看了黑纱男一眼,感觉到他也在看他才道:“这位兄台,莫非你就是那晚在悦来客栈帮我打跑杀手,救我一命的人?”

黑纱男没有说话,但是态度已经约等于默认,方希其立马抓住他的手掌拼命摇,边摇边道:“好同志啊,太谢谢你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大恩大德可怎么报答你啊?要不你留个名字给我,顺便给我看看你的样子,以后你来悦来客栈吃饭我都给你包了,保证不收一分钱。”

黑纱男越听越不耐烦,他真是发神经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救这个话唠。

“你要是再招惹那些武林人,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黑纱男冷冷甩下这么一句,也不等方希其告别,径自往回麒麟镇的方向走去。

待他走出几丈远,方希其忽然大声喊道:“贺归,贺老板……”

黑纱男并没有如他所料地回过头或是有所停顿,而是毫无迟疑地走了。

“难道真不是贺boss?”方希其托着下巴,深深地迷惑了,不是贺归的话,那他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一再帮他?

“大阮,你真的帮我找到合适的人了吗?”方希其惊喜地站起来。

阮绍民有些无奈地点点头,道:“等一下到饭时,我带你去见他。”

自从方希其动了念头要办报纸,就不停缠着他软磨硬泡,其实也不能怪方希其,谁让这个世界里能理解方希其这个想法又能够帮助他的,就只有阮绍民一人呢。

阮绍民被缠得没有办法,也确实有些怀念原来的世界,终于答应帮他忙,而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合适的合伙人。

所谓合适的合伙人,第一要精通的,就是讲故事,而阮绍民找的这个人,就是一个经常来找他的说书先生。

中午饭时,阮绍民带着方希其前往麒麟镇一家有名的酒楼——闻一醉,方希其听到这家酒楼名字时的第一反应就是——闻一多的祖先开的?

路上,阮绍民跟方希其介绍了一下那个说书先生的情况。

说书先生姓厉,单名疏,表字兰渊,是麒麟镇里最受欢迎,也最敢讲敢说的说书先生,他说书,不仅故事跌宕起伏,而且常常带点针砭时弊的讽刺意味,备受麒麟镇居民的推崇,很有些威望。据说厉疏原来是个七步成诗的才子,多次科举没考上,一怒之下跑来麒麟镇说书,并发誓此生不入仕途。

阮绍民带着方希其刚走到闻一醉门外,就听到酒楼里传来一阵阵哄笑叫好声,踏进门内,可见酒楼大堂内对着大门处的那面墙边搭了一个临时的台子,一名儒衫青年手持折扇,正摇头晃脑地讲着《五女兴唐传》。

阮绍民低声告诉方希其,这个青年就是厉疏。

方希其打量了他一眼,但见他身材颀长,风姿绰约,生得眉目精致,但是并不女气,嘴角含笑,隐隐透出一股风流味道。他说书的方式也特别,既不用乐器,也不用快板,就一把折扇在手,朗朗清音,娓娓道来,既不刻意做出夸张的表情,也不致手舞足蹈,只利用声音高低做出抑扬顿挫,加上用语鲜明,条理脉络清晰,就将听众的注意力牢牢抓住,连花魁娘子的到来也没注意到。

此时闻一醉大堂里的客座已经坐满,阮绍民和方希其只好站在角落里听。

等厉疏说完一段,并留下经典的卖关子台词:“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后,阮绍民才在角落路对他挥挥手。

厉疏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因此阮绍民一挥手,他便屁颠屁颠地上前去,拱手作辑道:“蒲草小姐,你来了。”

阮绍民微微一福身,向方希其示意,微笑道:“厉先生,这位便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朋友,方希其。”

厉疏看了看方希其,笑容不变,眼里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道:“这位便是前几日城中盛传的,蒲草小姐的心上人方公子?”

方希其听到“城中盛传”四字,眼皮一跳,又听到“蒲草小姐的心上人”,立马就想反驳,开玩笑,他才不要真的跟个伪娘绑在一起咧,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厉疏已经径自往酒楼后门方向走去,道:“二位随我来。”

厉疏带他们去的是他的私人住所“双面兰轩”。

双面兰轩是一个颇有意趣的小院子,亭台楼阁,绿池小溪,园中花草都是极普通的品质,但是错落有致,显得生意盎然。而兰轩则是一间占地颇广,古色古香的宅子。

厉疏领着方希其阮绍民二人入内,待二人落座,又亲自给他们斟茶。

“我习惯一个人生活,因此没有请家仆,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哪里。”阮绍民盈盈笑道,“不知厉先生对我前几日所说之事考虑得怎么样?”

厉疏沉吟道:“前几日听蒲草小姐介绍,这报纸应该是跟‘邸报’差不多的东西,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你们要做这样东西出来。”

“自然是把真相告诉给所有的人民群众,让所有的谎言都无所遁形!”方希其鸡血地起身道,眼睛一瞄看到阮绍民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才又咳了咳,坐下道,“厉先生,其实呢,做报纸,就跟你说书是一样的,就是把故事讲给人民大众知道,不过说书说的是古人的故事,而报纸呢,就是报道眼下的事情,比如,麒麟镇出了个采花贼,我们明察暗访知道了这个采花贼的真实身份,于是,我们通过报纸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家……”

厉疏打断道:“如果有这种事,不用所谓的报纸,直接告诉大家不就得了。”

“你不懂!”方希其一脸不被理解的受伤表情,“这是一种精神!而且刚刚那个只是个例子,我们可以报道很多事,也不是只限在麒麟镇里,如果我们的报纸真的可以办起来,凭我的丰富经验,一定会大卖,到时可以发行到其他的地方,揭露更多的八卦,从麒麟镇到全武林,从英雄到美人,从柳员外家到南宫世家,呵呵呵……”方希其一兴奋,不小心把他内心的小九九暴露了出来。

那日他被黑纱男救走后,第二天就明察暗访,查出了那跟南宫斐玉偷情的女子原来是城中大户柳员外的大女儿柳如絮,不仅如此,他还查到,原来跟南宫斐玉有一腿的女人数不胜数,光是这麒麟镇内,稍有姿色的女子中就有不下十个,而最狗血的是,南宫斐玉不仅和柳如絮有私情,跟柳如絮的妹妹柳飘飘也暧昧不清。

这样一个人面兽心辣手摧花的衣冠禽兽,不把他报道出来,方希其绝不会原谅自己。

“柳员外和南宫世家?”厉疏面带疑惑地看着他。

“咳~”阮绍民适时打断了方希其继续自燃,道,“其实希其说的没错,这件事真做起来确实是件好事,厉先生以后便会明白。”

阮绍民开口,厉疏便也没有再多刁难,道:“那不知我能做些什么?二位又希望我做些什么?”

方希其道:“希望厉先生可以帮我们写稿。”

这个问题方希其纠结了很久,本来稿子应该由他自己来写的,但是他不会写繁体字,何况还是用毛笔写,而且这个时代的语言习惯跟现代有很大的区别,如果他自己来写的话,只怕民众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所以才只好忍痛把这份差事外包出去,这也是为什么他要阮绍民帮他找说书先生的原因,因为在古代,只有说书先生才能把一件八卦说得活灵活现,精彩纷呈。尤其是他方才见过厉疏的说书之后,就更加有信心厉疏一定能把八卦写好了。

“写稿。”厉疏脸色古怪地看着方希其,又看看阮绍民,见花魁娘子笑盈盈地看着他,眼里还隐隐有着期待,终于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

18、狗仔办报啦

说干就干,自从确定好要办报纸,又拉了阮绍民和厉疏做合伙人之后,方希其每天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除了在悦来客栈上班之外的所有时间全都用在搞报纸上。

不过他也知道古代毕竟不同现代,不可能真的做成一份大报,这么坚持想做报纸,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多年来对事业的坚持。

不过方希其是个想得开的人,大报是办不成了,做一份简单的街头小报,报道报道他最爱的八卦还是绰绰有余的,因此他的团队很简单,阮绍民出资,他负责跑八卦提供素材,而厉疏则负责写稿。写好的稿子拿去印刷的作坊印刷出来,再摆在悦来客栈和厉疏说书的地方贩售即可。而方希其提供给厉疏的第一个八卦,自然就是南宫斐玉和城中豪放女们的香艳事迹。

厉疏听完这个八卦的第一反应是:“你说的这件事是真的?”

方希其点头:“我亲眼看到的。”

“那他还真是个禽兽。”厉疏点点头,眼里有亮光闪动,不知是不是错觉,方希其老觉得厉疏似乎很……兴奋?

“不过,我们不能直接指名道姓。”方希其道,冲着厉疏眨眨眼,“你懂的吧?”

厉疏打开扇子,掩去嘴角的笑意:“自然。”

“唉~”方希其第八次靠着悦来客栈的柜台叹气,一直在看账本的贺归终于忍无可忍地放下账本道:“方希其,如果你再继续消极怠工,我就换一个店小二。”

“老板,别这样嘛。”方希其朝他抛了个媚眼,“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想着晚上如何跟花魁缠绵悱恻?”贺归冷冷接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带着酸意。

“你怎么会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的?”方希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贺归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这段时间,方希其天天一放工就往外跑,工作的时候也时常走神,他跟花魁蒲草的那点事早就传遍麒麟镇了,贺归又岂会不知。心里明明是不爽的,换做平时,方希其怕早就给他开除了,但是不知为何自己竟然会一再容忍他。

贺归自己也想不明白。

“其实,老板,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方希其讨好地看着他。

贺归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想在悦来客栈里卖报纸~”方希其故作神秘地把头靠近贺归,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

“所以,你说的报纸是专门写那些市井流言,江湖是非的东西?”贺归冷冷地看着他,经过方希其的一番解说,他很快明白了方希其这段时间都在干些什么。

“是真相!”方希其捍卫自己的职业道德,“报纸不是胡乱说是非,而是把各种流言背后的真相呈现给广大群众,还原事件的本来面目,惩恶扬善!”

“惩恶扬善?”贺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在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方希其被他盯得有些动摇,晃了晃脑袋,又换了个角度,道:“而且,在客栈里卖报纸对客栈也有好处啊~你也知道,光吃饭很无聊的嘛,如果客人吃饭的时候手上能有一份报纸,能看到各种八卦,哇,他们一定会很开心,而且有些人是专门来客栈打听消息,现在好了,一份报纸在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哈哈,我们的客人会越来越多,不是一石二鸟,两全其美吗?”

贺归定定地看着他,就在方希其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道:“不行。”

“Why?”方希其捧住脸颊尖叫,“这么好的一个主意,你为什么不答应?为什么为什么?”

贺归被他吵得不胜其烦,一巴掌猛地覆到他的嘴巴上。

“唔……”方希其有些愣住地眨了眨眼睛,想说话又开不了口,就在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做了一件让自己恨不得自切JJ的举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贺归的手心。

贺归只觉得手心一痒,带着湿漉漉的感觉,顿时像触电一般缩了回去,一脸晦暗不明地看着方希其,似乎想对他的举动寻求一个答案。

方希其早已尴尬得满脸通红,磕磕绊绊说道:“我去……我去招呼客人先。”边说边摸着自己快要滴出血来的耳朵匆匆跑开。

真是……丢脸死了!方希其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举动。

“爹爹,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贺破晓抱着一堆练习的大字跑出来找贺归,就见一向没有表情的父亲的脸红红的,从来没有见过爹爹这个样子的贺破晓觉得好神奇哦,趁着贺归没注意的时候径自爬上旁边的椅子去戳贺归的脸颊。

“破晓,别闹。”贺归回过神来,一把抱过贺破晓,板着脸道,“大字练好了?”

贺破晓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软乎乎的小手指了指柜台上的一叠宣纸。

贺归随手拿过几张看了看,道:“还不错,不过还要继续努力。”

正想把贺破晓打发走,忽然见到一张宣纸上歪歪扭扭写着“方希其”三字,贺归拿过那张纸看了一眼,道:“破晓喜欢希其哥哥?”

贺破晓用力点头:“喜欢。”

贺归道:“为什么喜欢?”贺破晓虽然随和可爱,但是以前从没这么直白表达过自己喜欢一个店小二。

贺破晓歪着小脑袋,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因为跟希其哥哥在一起会开心。”

“开心啊……”盘旋在贺归心头的浓雾似乎散去了一点,似乎又更浓了。

真的会开心吗?为什么他常常有股说不出的气闷。

贺归看了一眼又在跟客人耍贫嘴,把客人逗得前俯后仰的方希其,眼色愈见深沉。

晚上,当方希其半夜三更从满堂香回来,准备从后门溜进客栈的时候,就见一个颀长的人影靠着后院小门站着,听到方希其的脚步声,那人影回过头来,站直了身体,看来是在等方希其的。

等方希其走近了才发现是贺归。

“贺老板,你大半夜站在这里做什么?”方希其努力让自己忽略白天的囧事,故作轻松地问道。

“你天天去找蒲草就为了报纸的事?”贺归淡淡问道。

方希其不知道一向不过问私事的贺归何以突然对他的事感兴趣,但还是老实点头道:“是的。”

“你真的很想做那个?”

方希其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就做吧。”贺归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可以让你在客栈里卖报纸,不过不要给客栈惹来麻烦。”

“oh~yes~”方希其兴奋地一跃而起,扑过去给了贺归一个大大的拥抱,“老板,你真的太好人了。”

贺归的身体有一刹那的僵硬,随即软化下来,顺势抱住方希其。

“好人吗?”淡淡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怀疑,还有些自嘲的意味。

沉浸在喜悦中的方希其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19、八卦日日报

于是,在阮绍民和厉疏的鼎力支持以及贺归的默许下,方希其自主创业的第一份报纸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诞生了。

方希其召集阮绍民、厉疏二人一起聚在双面兰轩里,兴奋地看着新鲜出炉的厚厚一叠报纸。

阮绍民拿起一份看了一下,立刻被震得无语。

只见裁得整整齐齐,大约八开大小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而最右边则是报纸的名字,考虑到古人的阅读习惯,字都是打竖印刷的。

阮绍民看着醒目的“八卦日日报”五个大字,抽搐着嘴角道:“这是报名?”

方希其得意洋洋地点点头,为了这么贴切又吸引目光的报名,他可算是绞尽脑汁了,越看越欣喜的他不由得拿起报纸,喜滋滋道:“正点吧,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我都想为我的创意喝彩了!”

阮绍民默默想:好险他没有要求让自己在满堂香里卖报纸。又看了看报纸的内容。

第一期的《八卦日日报》只有一条新闻,名字颇为耸动,叫《名门公子风流成性,辣手摧花白日宣淫》。

阮绍民嘴角抽抽,浏览了一下正文,大约是讲姑苏城的一位名门公子如何凭着英俊潇洒的外表,油腔滑调的虚伪,毫无廉耻的手段骗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青春少女,在文中,麒麟镇被“蛟龙镇”替代,而柳员外的两位千金也被称呼为蛟龙镇某员外之大女儿、小女儿。

不仅如此,文中还提到这位公子曾经卖弄文采想要讨好蛟龙镇的花魁娘子,结果贻笑大方的事。

通篇行文,几乎是尽全力地抹黑那位“名门公子”,而鉴于不久前闹得满城皆知的南宫公子向蒲草求爱被拒事件,这位名门公子也不难猜出是何方人物。

阮绍民看了一会,有些担忧道:“这样好吗?如果南宫斐玉看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又如何?”方希其一把抢过报纸道,“我又没指名道姓,他真找我算账的话,等于自己对号入座,岂不是闹得更难看?”

阮绍民道:“四大世家的人不是好惹的,他要是真的要找你的麻烦,一百个借口都找得到。”

方希其挑挑眉道:“那也要他知道这报纸的出版人是谁先。”

这就是他找合作者的真正目的,名义上,厉疏只算是个执笔,他完全可以推掉这件事,而只要他不说,阮绍民不说,南宫斐玉也不能断定就是幕后操刀的就是方希其,到时师出无名,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方希其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嘿嘿”笑着揽住厉疏道:“大厉,你不会出卖我的对吧?”

厉疏肩膀一缩,避开了方希其的亲昵,笑道:“自然。”

于是《八卦日日报》便率先在闻一醉酒楼里公开贩售了。

在这神圣的一天里,方希其特地跟贺归请假去了闻一醉,厉疏果然带着那一叠厚厚的报纸去了说书,说书的内容是《西厢记》。

厉疏精彩的演说照例赢得满堂喝彩,不同的是,这一次,厉疏在故事的结尾话锋一转道:“世人皆羡慕崔莺莺能遇得有情郎,情定终身固然好,然而世间有更多的女子却不幸被衣冠楚楚,实则人面兽心的风流公子所骗,失财失身。近日麒麟镇内正出了这样一个专门诱骗良家闺女的登徒子,他与镇中多位女子纠缠不清,骗了她们的清白却不负责任,一位朋友将此事转述与在下,在下将其写成故事,出了一份邸报。”厉疏边说边拿起一份《八卦日日报》,按方希其给他培训的那样将报纸的正面展现给堂上的观众,“就是这份《八卦日日报》,各位父老乡亲不妨买回去一读,本报今日第一次公开发行,优惠价只要两文。两文一份报纸不仅可以看故事,还能提高防范意识,避免上了登徒子的当。各位父老乡亲还在犹豫什么,赶快买一份吧。”

方希其一边听一边汗涔涔地想,还好古人没经过现代各种跳楼大甩卖的洗礼,应该不至于被这段坑人的推销经典台词雷到。不过,厉疏大概是他见过最风度翩翩,可以将这段话说得行云流水的人了。

满堂的人面面相觑,他们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脑袋上不由飘满了问号,忽然一位丫鬟打扮的少女出声问道:“厉先生,你这‘报’上可是写了那登徒子的行径?”方希其一看,那丫鬟旁边还坐着一位娇滴滴的小姐,却与那日在柳家院子里见到的柳如絮有几分相似,方希其做惯狗仔,不但认人的本事一流,推理的能力也不差,心中便有几分肯定那位小姐应当就是柳如絮的妹妹柳飘飘。而那位丫鬟显然也是她授意问的。

方希其猜得没错,那位小姐正是柳飘飘。

厉疏微微一笑,道:“正是,柳二小姐不妨买一份回去看看,当是警惕也好。”

那丫鬟看了柳飘飘一眼,柳飘飘点了点头,丫鬟便上前道:“给我一份。”

厉疏笑眯眯地递出一份,那丫鬟便扶着柳飘飘走了。

柳飘飘一走,厉疏又继续向其他人推销这份莫名其妙的报纸,其他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犹豫了一下纷纷结账离场。只有几个爱听故事又无所事事的老人家买了几份。

不一会儿,酒楼里走得稀稀拉拉,报纸却还是成叠摞在厉疏身前的台上。

厉疏扫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方希其,慢悠悠走过去道:“卖不出去,怎么办?”

“万事开头难。”方希其叹了口气,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是他心里也明白这种本来就没有认知度的东西,要做起来并不容易,因此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只道:“没关系,慢慢来,我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击到的。

20、全城热议八卦季

方希其沮丧地抱着另外一摞报纸回到悦来客栈,贺归一如既往在柜台边奋笔疾书,看到方希其回来,只轻轻瞟了一眼他手里的报纸,淡淡道:“这就是你的报纸?”

方希其扁着嘴点了点头,一脸怀才不遇的忧伤。

贺归默然抽过一张扫了一眼:“八卦日日报?”斜向方希其的眼神带了些许兴味。

方希其听到自己精心研究的报名,立刻两眼发光,好似小狗一样猛点头不止,只恨不能有条尾巴翘起来摇一摇了,嘴里还跟贺归卖乖道:“是不是很正点很生动很形象?唉,八卦日日报,每天都有八卦报,这可是我的毕生愿望啊。”

贺归嘴角抽抽,懒得跟他说话,径自看起报纸内容来,这一看,原来就冷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寒着声音问方希其:“我不是叫你不要招惹四大家族吗?”

方希其把报纸放到柜台上,无谓地摆摆手道:“我没有惹他们?”

贺归冷笑把报纸摊到他面前:“你敢说这上面写的不是南宫斐玉?”

方希其继续无谓状:“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他爱对号入座是他的事。”

贺归道:“你以为不指名道姓他就会天真地认为这上面写的不是他?就不会来找你麻烦?”

“喂,好了喂。”方希其愤然道,“我就是摆明了写他怎么样?报纸本来就是要把真相告诉大家啊,难道因为他手上握有强权就可以罔顾真相,就可以扭曲事实?那报纸也就失去了原来的意义了。贺老板你要是这么怕惹祸上身我大不了就不在你客栈里卖报纸就是了……”

方希其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贺归一把拉住手腕:“你就不怕自己会有危险吗?”

方希其愣了愣,道:“既然选了做狗仔,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啦,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嘛。”

贺归微微眯起眼:“狗仔?”

“就是专门挖八卦的记者啦。”方希其怕贺归再追问下去,自己接下去道,“记者就是我现在做的事情,到处收集最新消息,挖掘幕后真相,然后写出来,让大家都知道。”说到这,他脸上又露出职业自豪感,“这是一个高尚的职业,是注定与邪恶和强权斗争的职业,是将爱与光明传播到世界上每一个角落的职业。所以,贺老板,拜托你不要阻止我。”

贺归看了他好一会儿,像是想要看穿他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许久,才松开他的手,道:“注意安全。”

“oh~yeah~”方希其猛地扑上去保住贺归,“贺老板,你是大大大好人。”、

贺归有些不自在地推开他,耳根处有不易察觉的微红,沉着声音道,“还不快去招呼客人。”

方希其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悦来客栈刚一开门,就有大批的民众涌进来,而他们来客栈的目的既不是投店也不是吃饭,而是非常一致拿出两文钱道:“小哥,给我一份《八卦日日报》。”

“快快,给我一份。”一个大叔一脸饥渴。

旁边一位大婶一个大屁股把他撞开,嚷道:“抢什么枪,是我先到的。”

……

还在睡眼朦胧的方希其顿时被眼前媲美跳楼大甩卖现场的景象震得清醒过来,不明所以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位撞开大叔挤到前面来的大婶道:“哎哟,还不是闻一醉那里的报纸卖光了,厉先生跟我们说这里有得卖,这不赶紧过来买了,小哥你别废话啊,快给我一份。”

“哦哦。”方希其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赶紧从柜台上把报纸拿过来抛售,不一会儿,报纸就被一扫而空。

方希其看着手上一大捧铜钱,还有些不明所以。

贺归从后院进来看到的便是方小二拿着一堆铜钱站在店门口发呆,而店门还没有完全打开。

“方希其,你在干什么?”

听到大Boss的声音,方希其慢慢回头,露出大大的傻笑道:“老板,《八卦日日报》全部卖出去了,全部卖出去了,是抢购,疯狂抢购耶。”

“是吗?”贺归淡淡应道,径自进了柜台开始一天的工作。

方希其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撇撇嘴,暗道一声:“不解风情。”

直至饭时,方希其总算搞清楚了整件事情,原来昨日那几个买报纸的人原本只是闲着无聊买去打发时间的,没想到他们一读之下竟欲罢不能,拜方希其的狗仔本能和厉疏的好文笔所赐,一个放在现代并无特别之处的豪门公子风流史被他们演绎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一下子勾起了读报人的兴趣,虽然报纸上把姓名和地点都做了变换,但是只要有点常识的人一下子就能猜出这必定是麒麟镇内的事。

麒麟镇内竟出了这样一个伤风败俗的登徒子,还骗了这么多无知少女,这还了得,那几个人立刻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到处宣扬,拜他们的大嘴巴所赐,麒麟镇内出了衣冠禽兽采花贼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城,而说书先生厉疏手上的报纸《八卦日日报》也跟着名扬全麒麟镇。

方希其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竖起耳朵听店里的人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八卦日日报》以及那个名门公子的真实身份,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这才是他热爱的职业啊!一篇报道引起全城热议,一个话题引发连锁反应。

方希其只差没热泪盈眶了。

“喂,小二哥,你是卖报纸的,你知不知道这报纸上说的色狼是谁啊?”一位大妈趁着方希其给她倒茶的时候拉住他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方希其笑眯眯地道,“大妈你猜得出是谁吗?”

“我猜不出来。”大妈道,“不过我听大家都说很可能是那个南宫世家的大少爷,报纸上不是说那个公子想要讨好花魁娘子结果被羞辱了吗?哟呵呵,全麒麟镇都知道,南宫家的大少爷跟蒲草小姐求爱被拒绝了,我看十有八九就是说他。”

“呵呵。”方希其一听到大妈提起南宫斐玉求爱被拒的事,不敢再接话,打着哈哈蒙混过去,开玩笑,他的小命前不久刚被威胁过一次,这一次要千万小心才是。

21、狗仔有危险

麒麟镇出了登徒子的新闻引起全城热议,城中名门闺秀人人自危,登徒子人选几乎是毫无悬念地指向了姑苏南宫世家的大少爷南宫斐玉,但是报中提到的数位闺秀小姐却依然成谜。

城中居民津津乐道,纷纷猜测着是哪几位小姐识人不清,被骗失身,几乎只要是已经成年待字闺中的少女都被拿出来研究了一番,连哪位员外家新娶的小妾也未能幸免于难。最后,被锁定的几位闺秀分别是刘大户家的千金,镇东董老的孙女董小姐,柳员外家两位艳名远播的小姐柳如絮和柳飘飘自然也在名单之上。

据说董老气得当晚拿了藤条抽了董小姐一顿逼她说出实情是否和南宫斐玉有私情,据说刘大户吓得赶快在外地给刘千金订了一门亲事,生怕刘千金的谣言万一是事实声誉会一落千丈嫁不出去。

倒是柳员外的两位千金十分淡定,每日照旧喝茶听曲弹琴作画过得风生水起,丝毫不受影响。

方希其没想到报纸第一次发行就能引起如此轰动,大喜过望,没多久变趁热打铁出了第二期,不仅对上一期的事件作了追踪报道,还在报纸上开辟了一个竞猜专栏,将城中百姓几种比较热门的猜测一一详述,就可疑人选作了一个列表。这一举措,使得原来扑朔迷离的故事开始有了一个轮廓,乱放枪的八卦居民们有了明确的针对目标,越加兴奋起来,那几位不幸上榜的公子小姐身上顿时多了无数血淋淋的枪眼。

竞猜专栏的专题叫《狼心狗肺大猜想》,根据近几日城中居民的猜测,名门公子的可疑人选有三个,排名如下:

第三名:欧阳兰澈

作为武林四大家族之一欧阳世家的二少爷,素有“万花丛中过,花草沾满身”的美誉,不仅红颜知己遍天下,而且没有一个可以处理得干干净净,如今还欠着一堆风流债。近几日欧阳兰澈刚好在麒麟镇作客。相似度五成。

第二名:神偷李素手

号称“无所不偷,无所不能偷”的武林第一神偷李素手据说不仅偷财偷物还会偷心,擅长易容术的他多次假装成名门公子取得富家小姐的倾慕,进而利用她们的信任进入她们的家中盗取财物宝物。因此江湖上也有人将其称为“双面神偷”,这一次也不能排除是李素手假扮世家公子来麒麟镇作案。可疑度七成。

第一名:南宫斐玉

四大家族之一南宫世家的公子,风月界名流,风流倜傥的外形,挥金如土的豪气为他赢得红颜知己无数,但是他的高明之处在于能够做到片叶不沾身。加之南宫斐玉是麒麟镇的常客,也是胭脂巷的常客,更是满堂香的常客,而他那日向花魁蒲草求爱被拒之事更是满城皆知。相似度九成。

本来方希其还要搞一个水性杨花大猜想的,但是考虑到古代人对于女子贞洁的要求比较苛刻,也就没有这么做,只是在正文里略略提了一下。

鉴于麒麟镇里只有闻一醉和悦来客栈两个地方有《八卦日日报》售卖,这两个地方这两日的生意毫无悬念地火爆起来。

看着被坐得满满的大堂,方希其难掩得意之色,兴奋地冲贺归道:“老板,我没骗你吧,八卦一定会带来人气的,你看现在场子多旺。”

贺归像是没听到一般,径自看着方希其专门留给他的新一期的《八卦日日报》,脸色越看越冷,道:“狼心狗肺大猜想?”

方希其“嘿嘿”笑道:“没错,一份报纸要成功,就一定要抓住读者的目光,而要引起他们的注意,最重要的,就是让他们有一种参与感,这个‘狼心狗肺大猜想’就是把前几天城里面大家的议论做一次整合,既丰富了报纸的娱乐性,又增加了及时性和真实性。”

“第一名,南宫斐玉?”贺归看着报纸许久,缓缓转向方希其,像看火星人一样看他道,“方希其,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方希其打着哈哈想要蒙混过关,贺归也没预想他会乖乖说实话,只道:“不过我想你们那个地方大概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才会出了你这种拿命来玩的人吧?”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方希其哼哼道,“但是只要是一个有良心有道德有责任感的媒体人,就不应该畏惧强权,而是把公众的知情权放在第一位,即使赌上自己的安危也不改初衷。”

贺归听得一知半解,不过大概意思已经明白了,看方希其忙了这么多天,被人追杀也不怕就知道他对自己的事业有多坚持,当下也不再说些什么,埋头继续看自己的账本去了。

晚上临近打烊的时候,南宫斐玉和欧阳兰澈慢悠悠地踱进店里,方希其翻了个白眼,一脸假笑迎上去道:“不好意思,二位公子,本店已经要打烊了。”

南宫斐玉撑扇一笑:“正好,本少爷也不是来住店的。”

方希其心里“咯噔”一跳,这个时间,不是住店,总不能是来吃东西的吧,既然两样都不是,就是来找麻烦的咯。

果然,欧阳兰澈从腰带里掏出一张折了好几折的纸,一把扔到方希其的脸上,怒道:“方希其,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到处说我和南宫兄的是非?”

方希其把纸打开一看,果然正是自己的《八卦日日报》,他心叫不好,脸上却还是赔笑道:“二位公子,小人听不懂你们的意思的啊。”

“听不懂?”南宫斐玉冷笑道,“我还以为蒲草小姐看上的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呢,原来只是个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啊?”

方希其默默地在心里吐槽道:这时候逞英雄才真的叫白痴咧。脸上笑容不变,道:“二位,真不是开玩笑的,我真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欧阳兰澈上前用力地推了他一把,道:“你不用再装了,厉兰渊已经全部都说出来了,你就是搞这份报纸的人,这两篇什么狗屁报道也是你整出来的。方希其,你当我们四大家族是市井小民,被人这样指指点点也只会咽下去吗?今天,我就让你尝尝得罪我们的滋味。”

“厉兰渊?”方希其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兰渊就是厉疏的表字,当下在心里“呸”了一声,厉疏你这个吃里扒外,说话不算话的小人。但是脸上还是一脸的坚毅:“二位大侠,我看这里面恐怕有什么误会吧?你们不能因为一面之词就给我定个死罪啊,起码也要先查个三五七个月,再判断个三五七个月,再确认个三五七个月才行吧,你们这么草率就盖棺定论不好吧?传出去人家说你们草菅人命也不一定呢。”

欧阳兰澈一脸狞笑:“我们就是要草菅人命你又能怎样?你以为我们会留下把柄给别人?就算真的传出去了,你觉得江湖上会有人为你这种小人物打抱不平?会有人为了一个区区的店小二跟我们四大家族过不去?”

“靠。”方希其在心里啐了一口,果然看起来越是衣冠楚楚的越是人面兽心啊。

心里正忧郁着不知怎么脱身,一直站在柜台后面的贺归款款走了出来,脸色的冰霜没有丝毫解冻,拉起方希其连同南宫斐玉和欧阳兰澈一起推出门外去,冷冷道:“你们要打要杀都给我滚到外面去,不要在我店里闹事。”

方希其正想奋力反驳争取一下作为一个员工应有的人身安全权利,贺归已经“砰”的一声,关门落锁。

方希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差点撞到自己鼻子上的大门,不相信贺归竟然可以冷血无情到这种地步。

22、杀手救狗仔

夜风呼啸,街上的灯火早已熄灭大半,只有远处还有几点小小的灯光从纸窗的破洞里漏出来。

方希其第一次发现,原来没有霓虹和灯泡的夜晚,真的很暗。

更黑暗的是,下一刻,贺归竟然把悦来客栈里的灯也给熄了,于是他被一片黑暗包围着,站在客栈门口的灯笼下,那一刻,他想起警匪片里,每次有人被请去问话就会被关到一个小黑屋里,一盏白晃晃的灯泡掉在上面,把那个人的脸照的惨白。

而欧阳兰澈也不负众狗血编剧所望,用力地踢了一下方希其的小腿,痛的他跪倒在地,脸上笑得张狂:“连你的老板也不敢帮你,我倒想看看今晚有谁会来救你。”说罢一把掐住方希其的下巴,恶狠狠道:“你让我们四大家族成为麒麟镇的笑柄,我要你付出代价。”

方希其想说些什么,但是因为双颊被掐住而说不出话来,只能奋力地发出“哼哼”声,眼睛也开始翻白。

欧阳兰澈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笑得愈发张狂起来,冲着南宫斐玉道:“南宫兄,不如就让你来结果了这个小子吧。”

南宫斐玉并没有如欧阳兰澈所想那般欣然答应,反而后退两步,微微笑道:“为兄素知欧阳贤弟最看不惯这种长舌小人,这等快事,自然要让给欧阳贤弟来动手才是。”

欧阳兰澈“哈哈”笑道:“甚好甚好,那我便亲手杀了这个杂碎。”说着手上一甩,把方希其甩到大街中央。

此时不走,以后都没得走了。方希其倒地后就势一滚,手脚并用地站起来猛往街尾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贺归你没人性——你这个杀千刀的——”

但是即使他做惯狗仔,跑得再快,又岂是那些练家子的对手,欧阳兰澈没几下就追上他,狂笑着从颈后拉住他的衣领,一把就把他提了起来,悬空吊着。

“咳咳……”方希其被勒得舌头直往外吐,双手胡乱挥舞着去拉自己的衣领,却怎么也够不着。

就在他头开始发昏,白沫从嘴角流下来,以为自己就要去见阎王,然后重新投胎在现代的娱乐圈,每天拿着小相机到处偷拍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只见一片漆黑的夜空之中,不知哪来一点金色的光华飞快地朝着他们飞来,在他们都还没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那点淡金色倏地到了眼前,一下子撞到欧阳兰澈提着方希其的那条胳膊上,猛地穿透他的肩胛骨,血水喷溅。

欧阳兰澈大叫一声,手上一松,方希其掉到了地上,连忙喘了几口大气,伸手去擦嘴角的白沫,而欧阳兰澈直接滚到在地,哇哇大叫,几乎爬不起来,看样子是伤了经脉。

而后那金色光华像是自有意识一般,径自飞回来处,没入夜色中。

南宫斐玉像是早有所料一般望着远处,夜风猎猎,只见一名戴着黑纱斗笠的黑衣人轻点屋瓦,姿态恣肆如天人款款而至,而他手上一把黑色的的长杖在月色笼罩下仿佛发着淡淡的幽蓝光华。长杖的杖头雕刻成孔雀头的样子,而孔雀头的下面,插着三支孔雀翎,挂着三个镂空的金铃,那些金色的铃铛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清脆而悠扬的声响,在暗夜中显得有些可怖。

“沧海金铃杖。”南宫斐玉摇着扇子看着那空中飞踏而来的人,心中暗咐,“方希其跟贺轻衣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宣布归隐多年的贺轻衣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露面?”

他心头的疑问还没有答案,贺轻衣已经缓缓落到了他的身前,而欧阳兰澈也终于止住了惨叫,脸色惨白地站到南宫斐玉身边,又怒又惧地哆嗦着声音问道:“你……你是谁?竟敢……敢动本少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你不要命了?”

方希其也是内牛满面地爬起来靠到贺轻衣的身旁,搭住他的肩膀深情道:“大侠,太好了,你又来救我了,你就是我的七彩祥云,我的孙悟空,我的白马王……呸呸……我的大恩人啊!”

南宫斐玉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心中暗自评估这他们的关系,察觉到身旁的欧阳兰澈又要说些什么,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继续说话,随后含笑朝贺轻衣拱了拱手,道:“武林第一高手,贺轻衣,久仰。”

南宫斐玉几乎可以感觉到旁边的欧阳兰澈抖了一下,但是他没有理会,而是继续看着眼前的第一高手。

贺轻衣只是静静地站着,但是根据他的姿势,应该是在看着南宫斐玉,许久,他终于缓缓吐出一句:“我说过,谁敢动方希其,我就灭谁满门。”

方希其闻言震惊地看向他,原本他以为这个神秘黑衣人只是无意间救下他而已,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背后为他做过这样的事,说过这样的话。

他是谁?为什么要帮他这么多?

方希其脑中正一片混乱,就听到欧阳兰澈忽然像见鬼一样大叫起来:“你是贺轻衣——你——你是武林第一杀手贺轻衣?”

杀手?武林第一?

方希其又一次被震撼,已经被眼前的情景完全弄混了。

南宫斐玉比欧阳兰澈镇定得多,或者说,整件事根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脸上的笑意不变,甚至有些刻意的谦卑,道:“贺先生大约是误会了,我们只是来找方小哥问清楚一些事情罢了。倒是贺先生不知与这位小哥是何关系,不妨说出来,免得日后还有其他人误伤了这位小哥才是。”

方希其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南宫斐玉,有人套话套的这么没水平的吗?还是古代人的智商发育都是如此低下。

不过显然,贺轻衣的智商要比南宫斐玉高上一些,他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拦住方希其的腰,一纵身直接上了屋顶。

贺轻衣把方希其放在悦来客栈的后院之后,自己就飘然远去。

方希其在院子里愣了许久,才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跑到贺归的房间外,“咚咚咚”地猛敲房门道:“贺归,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快给我滚出来,贺归,你快给我出来——”

房门“咿呀——”一声打开,贺破晓揉着眼睛一脸睡意道,“希其哥哥,爹爹去茅房了,你有什么事?”

“去茅房?”方希其神色怪异地往茅房的方向望去,就见贺归正穿着里衣,外衣随意披着,踏着月光缓缓走来。

方希其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动了一下,忙低下头去小声问贺破晓:“破晓,你爹爹去了多久?”

贺破晓想了一下,才迷迷糊糊道:“没多久啊,就刚去。”

“那你刚刚一直跟他在一起吗?”

“是啊,我都是抱着爹爹睡的。”

也就是说,贺归并不是贺轻衣。

方希其心中猛地冒起一股无名怒火,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愤怒,老板怕被连累不顾自己的员工安危这种事虽然不少见,但是不应该是出现在贺归身上。

贺归虽然为人冷漠,对他也经常冷言冷语,但是方希其始终相信他只是面冷心热,觉得他暗地里也是关心他的。

甚至刚刚贺轻衣出现的时候,他还认为那是贺归乔装打扮来救他的。

但是不是,贺归根本没有在意过他。

方希其忽然就暴走了,猛冲上前掐住贺归的脖子,边摇边大叫:“贺归,你这个无良黑心贺扒皮,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23、厉疏的秘密

方希其掐着贺归摇了好一阵,贺归好不容易把他拉开,阴着脸道:“方希其,把院子扫干净……”

“扫扫扫,扫你个头扫。”方希其抹了一把脸,鼓起勇气决定要翻身做主人,道,“贺归你听着,老子不干了。与其在你这种没义气没人性的老板手下做事,我还不如回家去卖西瓜,哼!”

贺归看着他,微弱的月光下,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看得方希其心头一阵发悸,良久,他缓缓开口:“你说真的?”

“当……当然……”狗仔大神方希其,不畏强权坚持揭露真相的神手方,不知为什么在贺老板的注视下显得有些气弱,咽了咽口水,终于很没骨气地说道,“假的。”

“那就把院子扫干净,水缸打满水。”贺归很顺手地拍了拍他的头,绕过他径自回房,房里传来贺破晓软乎乎的声音:“爹爹,希其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被小狗狗咬了。”

“靠!”方希其终于对着月亮向自己比了个中指,怎么就那么没志气呢?明明错的人是贺归,为什么最后低头的却是自己呢?

方希其深深地忧郁了。

第二天一早,在开店之前,方希其便趁着贺归不注意偷偷跑出去,一溜小跑冲到双面兰轩。

古代人都起得早,尤其是读书人,一般都会一大早起来晨读,所以方希其判断厉疏应该已经起来了。

不过他的判断并不是每一次都正确,就像他想不到厉疏开门的时候一脸憔悴,眼睛下还顶着两个大大的眼泡,根本不像刚刚起床,而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不过他的状态并不是方希其关心的内容,方希其一把抓住厉疏的前襟,痛心疾首地问道:“厉疏,你这个言而无信,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你要是不想跟我合作,一开始就拒绝我就是了,为什么要出卖我?”

厉疏一脸疲惫,翻着白眼把他拍开道:“四大家族的人去找过你了?”

方希其瞪大眼睛,充满控诉地看着他:“所以,你,是故意的?”

“何必多此一问。”厉疏脸上撇嘴露出一抹冷笑,相比之前展现的温润性格,竟显得有些邪气,而且这样的邪气好像才是他与生俱来的性格一般,贴切得迷人,他淡淡道,“只是没想到,四大家族的人竟然没弄死你,真不像他们的作风。”

方希其隐隐听到自己青筋暴起的声音,猛地一拳挥向厉疏的脸颊,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多年与名流巨星斗智斗勇练就的身手来对付一个书生已经绰绰有余了,但是意外的是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厉疏却轻轻一闪,避开了他的一拳,还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道:“到此为止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方希其狠狠地瞪着厉疏,“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故意害我?”

厉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该利用蒲草小姐?”

“什么?”方希其的脑袋呆滞了两秒才跟上自己的舌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厉疏冷哼道:“这麒麟镇里有多少男人心仪蒲草小姐,哪一个不是声名显赫家世过人?可她却独独钟情于你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店小二,但是你非但不珍惜她的一片情意,反而利用她来办什么《八卦日日报》,还不惜得罪四大家族的人,若是连累了蒲草小姐该怎么办?就你这样的人,也配留在蒲草小姐身边?”

“原来如此。”方希其呆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道:“厉疏,你在嫉妒?”

厉疏眼色一冷,呲之以鼻:“嫉妒,嫉妒什么?你吗?凭什么?”

方希其道:“你喜欢蒲草,又以为蒲草喜欢我,所以嫉妒。你以为我利用她满足自己的私欲,所以觉得愤怒,因此故意害我是不是?”

厉疏定定看着他,脸上的笑越发邪气:“是又如何?”

方希其翻了翻白眼道:“你有没有搞错,亏我还找了你做合伙人,一点身为媒体人的判断能力都没有,就算没有判断能力,起码要有求真务实的精神啊,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非黑白,也没有经过取证就轻易听信外面的流言是非的行为可是办报的大忌讳啊。”

“够了。”厉疏不耐烦地打断他,“方希其,我对你所谓的报纸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先前会答应跟你合作全都是因为蒲草小姐,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再合作下去的必要了。”

“靠!”方希其差点暴走,“厉疏,你喜欢蒲草就直接去跟他表白啊,你自己扭扭捏捏拿我来出气算什么男人?”

“表白?”厉疏嘴角露出一抹自嘲之色,“你以为我没想过?只可惜我等在蒲草小姐身边那么多年,没想到让你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店小二捷足先登了,说起来真是讽刺!”

“所以说,喜欢就要早下手,谁让你磨磨唧唧的。”方希其鄙视道,“更可恶的是居然还要暗算我,一点大男人的气度都没有。”

厉疏冷笑道:“早下手就有用吗?蒲草小姐的追随者千千万,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才华横溢,我这样的人拿什么跟别人比?连自己喜欢的人也无法接近,要气度何用?”

“哦~”方希其单手托着下巴,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自卑啊!唉,真不明白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个个跟苍蝇见了臭鸡蛋似地盯着不放,不过厉疏,我只跟你说一句,你表白有没有机会我们都不知道,但是你不表白肯定没有机会。既然如此,何不赌一把?”

方希其一边故作大方地帮着厉疏出谋划策,一边在心里狠狠诅咒:你个死厉疏,竟敢陷害我,我就礼尚往来一下,哼哼,让你去跟阮绍民告白,等以后你知道那家伙是个伪娘,哈哈,看你怎么下台。

厉疏自然不知道方希其的龌龊小心思,只是一脸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跟蒲草小姐两情相悦吗?为什么要鼓励我?”

“呸呸,谁跟他两情相悦了。”方希其连忙否认,又把自己那日故意跟阮绍民合伙给南宫斐玉难堪的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你跟蒲草小姐之间并没有所谓私情?”厉疏的眼睛因为喜悦而变得明亮起来。

“那是那是。”方希其点头如捣蒜,信心满满地鼓励道,“所以你要相信你才是蒲草小姐的真命天子白马王子圣光骑士,总之,只要你勇敢踏出第一步,我相信,俘虏他的芳心只是时日问题。”

“你不怪我之前害你?”厉疏怀疑地看他。

“我是那种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人吗?”方希其一脸正气凛然,内心小人毫无犹豫地跳出来暴露出自己的阴暗面:是,我就是!

“抱歉。”厉疏眼里流露出愧疚之色,虽然很淡,但是方希其还是捕捉到了,但是作为一个有仇必报的狗仔,他是不会轻易心软的。

“那么,请你帮我吧。”厉疏郑重其事地向他提出请求。

“当然当然。”方希其爽快地答应,内心小人已经在叉着腰仰天大笑:厉疏,你就去搞基吧搞基吧!哼哼,看看伪娘愿不愿意当你的好基友!

24、女人是老虎

自从贺轻衣现身救了方希其之后,四大家族的人就没有再找过他的麻烦,而方希其经过一番打听,也了解到贺轻衣当年在江湖上的行为以及至今仍威慑武林的名声,震撼之余愈发不解起来,他是从现代穿来的,在这个世界里无亲无故,除了像阮绍民那样也是穿来的之外,绝不可能认识任何人,更不可能有狗血古装剧里那种混乱的家族关系给他留下混乱的关系人那种情况出现。而一个拥有绝世武功的杀手,绝不可能是从他那个年代穿来的,因为阮绍民已经实践过,由于进化跟生活习惯的变化等问题,现代人的体质是无法修习古代的武功的。

那么,贺轻衣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一再帮他?

问题兜回原地,方希其难免又联想到贺归身上,他们都姓贺,身形相似(被贺杀手抱过的方狗仔表示很有发言权),声音虽然不一样,但是这个是可以装的,偷听过很多明星录音的方大神可以辨别声音的细微差别,他几乎可以肯定他听到的贺轻衣的声音是经过伪装的。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那种冰冷的气质,简直就是贺boss的翻版,而且如果是贺老板的话,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要一再帮一个店小二了。

方希其几乎想要跳起来指着贺归的鼻子大叫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你就是杀手!”

可是偏偏,贺老板有不在场证明,于是案子就成了无头公案了。

为了这事,方希其还暗地里贿赂了贺破晓好几包松子糖,想要套出贺吉祥物是不是收了贺归的好处还是受了他的威胁作伪证,可是无论怎么旁敲侧击,贺破晓的答案都没有变,无辜的小眼神更是让方希其化成一滩水。

吉祥物是不会说谎的,所以贺归是无辜的,杀手另有其人。

方希其感到非常不开心。

因为自己不开心,所以他也不让那帮让他不开心的人开心。仗着有武林第一杀手撑腰,不管他是谁是什么目的都好,方希其决定火速推出《八卦日日报》第三期,不仅如此,这一次还非常高调地提前预告全城百姓,第三期会揭开登徒子的真实身份。

厉疏出于愧疚,也积极配合整个进程。

重磅消息一传出去,立刻在麒麟镇里引起轰动,民众对登徒子的真实身份的猜测达到空前的高潮,城中居民对第三期的《八卦日日报》充满期待。

但是让方希其想不到的是,就在消息传出的第二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门来。

柳员外的二千金柳飘飘。

方希其在闻一醉里见过柳飘飘一面,无可否认,柳家的两位小姐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柳飘飘长着柳眉凤目,唇红齿白,她这一趟没有带丫鬟,独自坐在悦来客栈的大堂里,不必说话便引来周围各种围观,她对着方希其微微一笑,端的是艳丽逼人。

可惜方狗仔在娱乐圈打滚多年,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美人早就看过不计其数,柳飘飘这样的姿色美则美矣,却不能让他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只是礼貌性地笑笑道:“不知柳二小姐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柳飘飘浅浅笑道:“没什么,希望方先生帮个忙。”

方希其心中疑惑,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柳二小姐真爱说笑,你可是这麒麟镇里出名的千金小姐,柳员外财大势大,这城里谁不给他几分薄面,我区区一个店小二,能帮得上什么呢?”

柳飘飘掩嘴一笑,显得又娇媚又羞涩,正常男人都难免要为之心动一番,她款款说道:“说起来,这事只有方先生能帮得上了。”

方希其越加疑惑,却故意不去接她的话。

果然柳飘飘见方希其无意顺着她的话走,便自顾自接下去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查到,真正出了那《八卦日日报》的人,并不是兰渊先生,而是方先生你。这报纸算是个稀罕东西,我们以前都没见过,也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但是既然这报纸现在有这么多人在关注,方先生应该要更注意内容才是,千万别写些不实的东西误导大家,当然,先生你要是知道些什么真相,也不应该藏着掖着,应该写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你说是不是?”

方希其静静听着,柳飘飘的一番话让他有些吃惊,她话中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她知道这份报纸可以引导大家的舆论,而她,希望方希其帮她引导民众的舆论方向。

他没想到这个时代第一个了解到报纸的用处并想到利用报纸的舆论力量的,竟然是个女人。

这个柳飘飘看起来单纯柔美,却是个极有见地与心计的女子,若是生在现代,要么就是职场女强人,要么就是豪门小三,身为小二的方希其,顿时觉得压力很大,他猜测也许柳飘飘已经知道柳家两个小姐也在南宫斐玉的花名册之上,所以此行是想来叫他封口?

这个猜想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合情合理,方希其原本只是想整南宫斐玉,并没有真的想破坏那些女子的名誉,他在现代的时候曾经一手揭开娱乐圈的“陪酒门”事件,引起轩然大波,好几个女明星的星途从此被毁掉。虽然娱乐圈的潜规则就是如此,但是当那几个女明星梨花带雨宣布退出娱乐圈的时候,方希其还是感觉到了愧疚。在规则与强权面前,那些女子终究只是弱者,而真正应该受到惩罚的那些人,在热热闹闹的一阵话题之后,照样风生水起,岿然不动。

因此方希其不等柳飘飘自己提出便道:“柳二小姐,你放心,这件事不会拖你下水的。”

不料柳飘飘却是轻轻一笑,道:“方先生误会了,我并不是来请你封口的,相反,我希望你能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相信这也是你出这份报纸的初衷吧。”

“把真相说出来?”方希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女人,“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柳二小姐是想上报?”

柳飘飘娇俏地眨眨眼睛:“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

方希其猛地明白了她的目的。

难怪老和尚要告诉小和尚,女人是老虎,看看这都是什么心机啊!

25、如此收场

方希其打着哈哈道:“柳二小姐,说实话,这事我是没觉得什么,可是对你的闺誉,不太好吧?”

柳飘飘道:“方先生应该很清楚,斐玉的红颜知己不知多少,就连我姐姐……”她给了方希其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但是最后能留在他身边的最多也就几个,而正室只能有一个,我希望我就是那一个,所以才希望方先生能帮我一把。当然,如果这事成了,我绝不会亏待方先生的。”

柳飘飘长得漂亮,说话时也一直面带微笑,却不知为何,看得方希其头皮一阵发麻,他最怕就是这种女人,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拒绝。

柳飘飘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图,又道:“倘若我能成为南宫家的未来主母,我一定会说服斐玉将四大家族与你的过节一笔勾销。”

谁稀罕!方希其默默想,再说张无忌的老娘已经告诫过各位少男,女人都是不可信的,漂亮的女人尤其不能信,而像眼前这种又漂亮又有心机的女人,方希其只怕她若真当了南宫世家的主母,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要除掉自己。

早在现代各种电视剧中熟悉了古人的各种阴谋诡计的方狗仔正要义正言辞地拒绝,柳飘飘又接着道:“不仅如此,我还会利用柳家和南宫世家的力量,帮你查出贺轻衣的真实身份。”

方希其眯着眼看了她良久,终于一握拳道:“成交。”

想要知道贺轻衣的真实身份的念头,或者说想要证明贺归就是贺轻衣的念头战胜了一切。

方希其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执着。

第三期的《八卦日日报》果然登出了南宫斐玉就是登徒子的消息,不仅如此,还直接写到城中柳员外的二女儿柳飘飘便是被南宫斐玉骗去清白的女子。

此报道一出,全城哗然,南宫斐玉和柳飘飘一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南宫斐玉贵公子形象一夜间土崩瓦解,城中红颜肝肠寸断,却无人敢站出来指认,这个时候站出来,无疑是将自己的名誉彻底断送。

柳二小姐名誉尽失,躲在家中天天以泪洗脸,据说柳员外大发雷霆,跑到姑苏南宫家闹了一场。

据说柳大小姐不知为何和柳飘飘吵了起来,后来还动了手,结果脸被柳飘飘给抓花了。

事情闹得风风雨雨,半个月后,为了平息风波,姑苏南宫世家正式向柳员外家提亲,南宫斐玉将择日迎娶柳二小姐过门。

此消息一出,又在麒麟镇引起一场轰动,原以为经过此事柳飘飘名誉尽毁,成为这场桃色事件中的最大受害者,没想到峰回路转,一转身却又成了大赢家。

南宫斐玉在城中红粉无数,然而事发之时,个个避而远之,生怕惹祸上身,只有柳飘飘主动要求上报,原本城中其他名门淑女还在暗中庆幸自己幸运没有被揭露出来,没想到最后南宫家为了平息事端保住颜面,竟让南宫斐玉迎娶柳飘飘,等其他女人明白过来时,木已成舟,个个咬碎了一口白牙,却已经为时太晚。

方希其和阮绍民一起窝在厉疏的双面兰轩里,看着眼前柳飘飘送来的一箱白花花的银子,心情复杂。

厉疏啧啧称奇道:“当初你说柳飘飘自己要求要上报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我真是目光短浅,连一个女人也比不上啊。”

方希其也是汗涔涔的,他一早便猜到了柳飘飘的意图,只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真的这么顺利,想来这就是古代跟现代最大的区别了吧。

在现代,男人尤其是富二代摊上这种事,最多给点钱摆平,最终输的还是女人,但是在古代,认识和风俗上的区别,却使得南宫斐玉不得不站出来负责。不过这也跟一夫多妻制有关,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结婚并不意味着猎艳史的结束,相反,可能才刚刚开始。

方希其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个时代的媒体市场。

阮绍民也摇着宫扇婷婷袅袅道:“唉,我要有这女人的十分之一手段,早就赎身出来了。”

方希其嘴角抽抽,心里暗道,你的手段比这女人厉害多了,人家怎么说都是一货真价实的女人,还把身体都献上了才得到现在的一切,你这下面带把的死伪娘,连个甜头都没给过那些男人,还不照样有一帮男人抢着供你驱使。

厉疏却眼波一动,装作不经意地问阮绍民道:“蒲草小姐想要从良?”

阮绍民无谓地耸耸肩,摆出一脸看破红尘的悲戚:“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唉,像我这样流落风尘的女子,就算从了良又能如何,试问世间有哪个男人愿意接受一个曾经挂牌卖笑的女人呢?”他在满堂香挂牌多年,这些故作无辜引人怜爱的话语一套一套的,信手拈来出口成章,根本就没有半分真心在里面,其实凭着他这几年的积蓄,他要从良是谁也奈何不了的,就算老鸨不让,他大可自曝自己的男人身份,想来满堂香讨不到好处也不会留他。他不赎身不过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想好以后的路,故意留下来多观望几年罢了。

方希其自然知道这些,因此对于他那些做作的台词只翻了翻白眼,根本就不当真。

可是他不当真,厉疏却当了真,他自知道蒲草与方希其之间并无私情之后,心中又难免抱了希望,此时听阮绍民如此一说,不由有些激动,道:“如果蒲草小姐有心从良,在下……”

“唉~从什么良啊~”方希其打断他道,“从良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这事需得从长计议,眼下我们最要紧的,还是赶快把第四期的《八卦日日报》的内容定下来。”

厉疏对方希其打断他的行为有些不满,但是转念想到方希其承诺过要帮他,想来是早有计划,便不再多说,顺着他的话讨论起下一期的报纸内容来。

第四期的内容比较简单,就是把登徒子事件做个结尾,正是南宫斐玉迎娶柳飘飘之事。

事情虽不新鲜,但胜在是豪门联姻,民众对于豪门的兴趣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非常浓厚的,因此对于此次联姻事件也是津津乐道。

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报纸出来第二天,柳员外的大千金,柳如絮便自尽了。

26、包子都是预言家

消息传来的时候方希其正在教贺破晓唱《小毛驴》,两人正欢快地唱着“不知怎么哗啦啦啦跌了一身泥”的时候,洗碗大婶张妈正赶来上班,一进门就扯开嗓子道:“哎哟,方小哥,你听说了吗?柳员外家的大小姐自尽了……”

方希其一句歌没唱完,顿了下来,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道:“啥?张妈你说啥?”

“哎哟,就那柳员外的大小姐,叫啥,唉,柳如什么的,不知怎么自尽了,就昨天晚上的事,据说是上吊,那舌头都垂到胸口上了,老吓人了。”张妈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路上好多人都在说,唉,不知那大小姐怎么想的,你看柳员外有钱有势的,她要什么没有啊,犯得着自尽吗?不过我听一个柳家出来的买菜的厨娘说,那大小姐是因为跟那二小姐吵了架,看不开……”

方希其这时已经有些懵了,好在他以前看过的社会新闻多,很快就回过神来,道:“张妈,你说那柳大小姐是跟柳二小姐吵了架才自杀的?”

“可不是嘛!”张妈叹着气道,“真是不明白,两姐妹有什么隔夜仇非得闹到这个地步,那柳飘飘也真是的,自己都快嫁到南宫家了,至于这个时候跟自己姐姐过不去吗?”

方希其此时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其实柳如絮自杀的动机并不难猜,无非是南宫斐玉被柳飘飘抢了,争不过一时想不开。

但便是这样,让方希其觉得难受起来,虽然按理说这并不是他的责任,但是若他不是帮柳飘飘推波助澜了一把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个地步。

方希其发现自己再一次高估了古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确实,这个时代不同现代,女子若不是终身相许一般是不会轻易将自己托付给别人,而一旦托付,便是生死相随,若是柳如絮这样,情人中途被别人抢走,不少人确实会以了解自己作为解决事情的方法。

方希其一时觉得头晕乎乎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种低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上班,当他第六次传错菜被客人骂的时候,贺归终于忍不住把他叫到一旁。

“方希其,你是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在想些什么?”贺归虽然阴着脸,但是声音并不大,想来也是看出方希其心情不好,怕吓着他。

方希其扁着嘴慢慢地看了他一眼,两眼汪汪看得贺归嘴角抽抽:“你怎么了?”

“老板~”方希其尖着嗓子喊了一声,一下子扑到贺归身上,一边蹭着他的胸口一边抽着声音道,“柳如絮干嘛自尽呢,干嘛要自尽呢?你说这是不是我的错啊,我该不该负责任啊?我只是想办报纸嘛,怎么就摊上这么些玩意啊……”

贺归被他蹭得心口一阵发痒,连带地脸上也有些发热,想拉开他,又有些舍不得,只好僵硬着身子道:“她自尽是她自己的事,与你何关?”

方希其站直身体,贺归顿觉心口一空,又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方希其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也没有注意贺归的小动作,沮丧着声音道:“如果我不帮柳飘飘登那些信息,就不会逼得南宫斐玉答应娶她,说不定柳如絮就不会死了。”

贺归冷笑道:“就算南宫斐玉不娶柳飘飘,你以为他就会娶柳如絮?他不娶柳如絮,柳如絮早晚都是要走上这一步的。”

方希其眨着眼睛看贺归,感觉情绪没有一开始那么低落了,道:“老板,你说的有道理唉。”

贺归轻咳一声,不去看方希其火辣辣的眼神,道:“真正要负起责任的人是南宫斐玉,与你无关。”

“没错,所以我以后要盯着南宫斐玉,把他的恶行公诸于世,不再让他祸害那些少女。”方希其握着小拳头下决心,感觉心里好受了很多,便拍了拍贺归的胸脯,道:“老板,没想到你平时看起来面瘫面瘫的,还挺会安慰人的,我心里好多了,谢谢啦。”

贺归眼角有淡淡的笑意,脸上却依然板着道:“行了,快去干活吧。”

“遵命~”方希其敬了个少先队礼,一蹦一跳地跑开了,边跑边在心中激动,“啊咧,贺老板的胸肌果然很正点!等下次找个机会试试贺轻衣的~”(——方狗仔,你确定你不是趁机揩油?)

令方希其意想不到的是,为了不耽误柳飘飘的婚事,柳如絮的丧事竟然被硬生生压了下来,虽然也是厚葬,却是半夜三更静悄悄地埋到了城外龙鳞坡,方希其知道消息后拉着阮绍民趁夜去了龙鳞坡拜祭柳如絮,想到那天隔着围墙看到院子里那个明眸美貌,笑靥如花的女子,又看看眼前一座冰冷的石碑,方希其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愧疚悲伤之感再次抬头,但是他明白人死灯灭,多说无益,不如不说。

而柳如絮埋了不到半个月,柳家便迎来了南宫世家的迎亲队伍。

南宫世家在武林上有头有脸,柳家在麒麟镇也是有财有势,这一场婚礼可谓极奢华之能事,迎亲队伍有整一条街长,看得城中一众新嫁跟待嫁的女儿家都红了眼。

方希其得到老板大赦,抱着贺破晓跑到街上看热闹。

人群熙攘中方希其隐约听到有八卦的大妈在讨论,原来这场婚礼会办得如此仓促,甚至柳如絮都尸骨未寒,是因为柳飘飘跟南宫家说自己怀了身孕,怕等久了肚子大了惹人非议。

方希其顿时就无语了,她要是怕惹人非议,就不会跟南宫禽兽暗通款曲,也不会逼得亲姐姐自尽,更不会等不及亲姐姐百日便急急出嫁了。依他看,柳飘飘根本是巴不得非议越大越好。

方希其觉得理解不能,干脆不想,跟着贺破晓瞎起哄。

贺破晓是小孩心性,一看热闹就兴奋,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指着那长长的马队问个不停。

方希其其实对古式的婚礼也不太了解,被问得烦了索性道:“破晓啊,这些问题你留着回去问你爹爹吧,你爹爹当年娶你娘亲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你问他肯定清楚。”

贺破晓嘟着嘴,一脸受伤小狗的表情道:“我都没有娘亲~”

方希其暗叫不好,捅了小孩子的痛处,忙补救道:“哎哟,瞧希其哥哥乱说话,其实破晓不是没有娘亲,不过你的娘亲先去了很远的地方等你呗~”嗯,电视里都是这么哄小孩的,准没错。

贺破晓的小脸更皱了,眼间更见忧郁,看得方希其小心肝一抽一抽的,正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就听他低声道:“我没有娘亲,我是爹爹捡来的。”

“哈?”方希其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贺破晓扁着嘴道:“爹爹没讨过媳妇,我是捡来的。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娘亲……”

“啊——这样啊~”方希其想不到真相会是这样,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他,只好安慰道,“破晓乖,你别难过,你现在虽然没娘亲,可是等迟点你爹爹讨了媳妇,你不就有娘亲了吗?”方希其嘴上虽这么说,可是心里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看着眼前经过的锣鼓队,脑补着新郎新娘变成贺归和一个不知名的女人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就有一股火气蹭蹭往上冒。

贺破晓闻言眼睛一亮,他本就白白胖胖,眼睛大大,这一瞪眼更加惹人怜爱,只见贺吉祥物一把抱紧方希其的脖子道:“希其哥哥,要不,你来做我娘亲吧!”

27、狗仔寂寞了

方希其被贺破晓的惊人之语雷得不轻,囧囧有神地说道:“破晓,你是觉得我哪点像女孩家家了?”

“不是。”贺破晓的小脑瓜摇得跟拨浪鼓似地,一本正经道,“我是觉得,爹爹对你比对别人好。”

方希其脸上更囧:“他哪里对我比较好了?他明明就想方设法折磨我,压榨我,不榨干我身上最后一滴血汗不罢休~~啧啧啧,整个就是一贺扒皮。”

“才不是。”贺破晓撅着小嘴给自己爹爹辩白,“爹爹对希其哥哥可好了,希其哥哥每次被人欺负,爹爹都会偷偷在旁边看,晚上也一样,爹爹每次都说是小狗狗,可是每次都睡不着,静悄悄地听着希其哥哥的情况。”

方希其没想到冷血boss背后还有这么一面,一时间有些意外,有些欣喜,有些囧,囧着自己心里那莫名其妙的喜悦感。

思来想去,只能把这种不知缘何的开心归咎到老板并不是毫无人性,自己的前程多了些保障上。

越想越开心,嘴上的笑藏不住,敲了贺破晓的脑瓜一记道:“就算这样,男人也不能嫁给男人,你这小脑瓜别胡思乱想。”

嘴上虽这么说,回客栈的脚步却明显要雀跃许多,一进客栈就见贺归果然万年不变在柜台看着账本。

方希其打发贺破晓自己去玩,一脸傻笑着靠到柜台边道:“老板,看账本呢~”

贺归淡淡“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方希其心里暗自欢喜,也不计较贺归的冷淡,一下摸摸账本,一下子偷偷瞄贺归几眼。

最后贺归实在被他烦的受不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方希其,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希其摆摆手,无辜道:“老板,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贺归斜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方希其一脸谄媚:“你说说看,我帮你留意着呗~先了解一下,要是以后遇到你杯茶,也好给你创造机会嘛!”

“帮我创造机会?”贺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流露出危险的光芒,仿佛只要方希其敢承认,就会扑上去吞了他一样。

方希其撇撇嘴道:“看情况咯~”

“哦~”贺归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道,“我喜欢小家碧玉型的女孩子,要斯文清秀,五官精致,婷婷袅袅,乖巧听话的……”

贺归话还没说完,方希其已经炸毛了:“那么多要求,大男人那么挑剔,难怪现在还讨不到媳妇!”说完气呼呼地跑开了。

贺归看着他冒着烟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方希其龇牙咧嘴跑到厨房里,拿起一支小黄瓜用力拍了两下,嘴里念念有词:“小家碧玉,小黄瓜碧玉还差不多呢!”说着又愁眉苦脸地跑到水缸边,平静的水面倒映出自己扁着嘴的脸庞。

放在哪个时代都算得上斯文俊秀的一张脸,但是绝对称不上五官精致,首先,眼睛是圆的,然后眉毛太粗。至于什么袅袅婷婷乖巧听话就不用指望了,方希其回忆起在现代的生活,虽然报社那群腐女自认为掩饰得很好,但是作为报社第一狗仔,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们那充满狼性的眼神下掩藏着的那颗想要掰弯他的心?至于她们背后的谈话,他也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报社的腐女对他的评价分两派,一派是“阳光健气受”,另一派是“傲娇炸毛受”,为了这一个问题她们争论许久,僵持不下。

最后一个资深腐女跳出来做了总结,反正就是——总受!

靠,当时方希其就抓狂了,怎么说他也是人称“神手方”的娱乐圈第一狗仔,怎么可以背上“总受”这么弱的称号,当时他还研究了很久怎么让自己的气质“攻”起来的方法。后来得出的结论是——老子又不是gay,干嘛要分攻受,于是变“攻”计划就搁置了。

想到这里,方希其又想起贺归那张散发着总攻气质的脸,唉,真是失算了!

等等,老子为什么要纠结贺老板喜欢什么样的人的问题啊?又为什么要纠结攻受的问题啊?

方希其囧囧地回过神来,被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雷了一下。

一定是跟伪娘和厉基友混得太多,产生错觉了。

以后要跟他们相处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才行!

方希其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确定自己恢复了正常才重新回到大堂,开始今天的工作。

无论如何,南宫斐玉的桃色风波算是告一段落,麒麟镇热热闹闹了一阵子之后,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不过城中老少都巴巴地盼着《八卦日日报》快点出下一期,看看又有什么新鲜好料。

但是古代不是现代,通讯交通不发达,地域隔绝给信息传播带来很大的困难,想要了解其他地区的新闻事件可能性很小,麒麟镇本地的八卦资源又很有限,加上没有专业的记者团队跑新闻,方希其一人孤军奋战力量有限,于是下一期的《八卦日日报》只好暂时搁置了。

“唉~”中午饭时过后,趁着店里人少,方希其一脸愁云惨淡地趴在桌子上叹气。

豪哥忙完厨房里的活,出来放一下风就看到方希其趴着装尸体,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方小哥,怎么了?看你这几日都唉声叹气的?”

方希其垂着眼皮丧气道:“不是都说悦来客栈里最多八卦了吗?什么武林第一消息中转站,为什么我来这么久了,别说武林八卦,连个大侠都没见过啊?”

豪哥喝了口茶嚷嚷道:“怎么没见过了,那灵犀山庄的凌悲云不就是鼎鼎大名的大侠吗?还有我说方小哥,你是哪听说悦来客栈是啥……啥中转站来的?哎哟,都是什么玩意啊?”

方希其翻了翻白眼,不想跟见识狭隘的古人争论,只道:“就见了一个凌悲云,还差点没要了我的老命,啊~乔峰啊~杨过啊~张无忌啊~你们在哪里?我想见你们!还有你们的女人!阿朱啊~小龙女啊~赵敏郡主啊~你们都出现吧~我需要你们,《八卦日日报》也需要你们?”

跟方希其相处了一段时间,豪哥对他不定时的抽风已经能等闲视之,这会见他又开始讲一些他听不懂的话,马上远远地弹开了。

但是刚刚去了外面进货的贺归刚好回来,一进门就听到方希其在呼唤一堆不知是谁的名字,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淡定地坐到方希其面前,道:“你刚刚说的那些人都是谁?家乡的朋友?”

方希其更淡定地抬头道:“不是,是我叔叔伯伯姑丈大姨姨妈小姨妈婶婶们的名字,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以后有机会带你去认识认识。”

贺归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道:“好啊。”

方希其猛地托住自己的下巴,暗自庆幸道:还好扶得快,不然就掉了。

28、一起去参加婚礼吧

在方希其喊寂寞喊了半个月后,终于峰回路转,接到了一封请帖。

——来自灵犀山庄,凌悲云和谢灵羽的婚礼请帖。

方希其看到请帖的一瞬间,双眼亮了,亢奋了!

武林三大山庄之一的灵犀山庄大小姐的婚宴啊,武林第一箭手的婚礼啊,该有多宏大的场面是,该有多少武林人参加啊,该有多少八卦与JQ诞生啊!

方狗仔瞬间血气全满,双眼发光地盯着贺归。

贺归被他盯得身上一片发麻,食指点住他的额头将他推开道:“有话就说。“

方希其立马把请帖递给他。

贺归扫了一眼,道:“这个,我也有。”

“那就更好了!”方希其喜滋滋道,“老板,我们一起去参加吧。”

“不行。”贺归果断拒绝。

“为什么?”方希其的脸垮下来。

“看店。”贺归简洁扼要。

方希其嘴角抽抽:“老板,看店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可以的是不是,但是婚礼这种东西,尤其的武林豪门的婚礼就不是时时都有的。再说,谢小姐你也认识是不是,怎么说她对你也算有情有义……呃,对我们客栈有情有义……”接收到贺归的一记冷眼,方希其立刻识相地转了话锋,又道:“最重要的是,老板,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你知道吗?我们悦来客栈贵为武林第一连锁客栈,却一直没有武林人来帮衬,这简直就是耻辱啊耻辱,但是如果我们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地跟大家宣传一下,顺便结交一下江湖上的朋友,哇哈哈,一定可以打开我们客栈的知名度,到时就会有好多的武林侠客,英雄美人来我们这里投宿,我们就可以卖出很多很多的牛肉和女儿红,还有好多的素材来写《八卦日日报》,嘤嘤嘤嘤……”

“武林第一连锁客栈?”贺归关注的细节显然跟方希其有所不同,此时正饶有兴味地抓住一些他听不懂的陌生词语刨根究底,“方希其,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什么是连锁客栈?”

“哎哟,连锁是我们家乡那边的说法,我们悦来客栈不是有十家分店吗?这不就是连锁咯……”方希其谄笑道,“我们这么大规模的连锁客栈,按理说应该纵贯南北,消息灵通,是江湖侠客,游人骚客出门必住客栈才对,可是你看看我们这里,每天来来去去都是那些做生意的,拿刀扛剑的半个月也不见一个,好没意思啊,我觉得这个主要是我们宣传上出了问题,所以我们要好好把握这一次跟武林群雄亲密接触的机会,把麒麟镇总店的知名度打开……”

“好方便你搜集八卦是吧?”贺归替他把后面的未竟之语说完。

“呃~你知道就好啦!”方希其脸皮厚,小心思被揭穿也没有丝毫尴尬之情,反而理直气壮道,“总之,老板,就当是员工福利嘛,再说对客栈也是有好处的是不?”

贺归看着方希其一脸期待的表情,心里不由自主松了一块,略微思索道:“行吧。”

方希其没想到他这么好说服,准备的一肚子话说不出来,硬生生吞了回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作势又要扑上去道:“老板,你真是大大大好银!”

于是行程敲定,方希其兴高采烈地跑去跟阮绍民汇报,让他准备好迎接一箩筐的新鲜八卦。不料阮绍民听此消息,立刻决定要一起去,理由是——跑新闻,当然要全面撒网,重点出击啦,所以人数一定要够!

方希其囧囧地说道:“其实吗,你是想去凑热闹吧?”

阮绍民摇摇扇子,整一个闺愁少女模样,叹口气道:“我自穿到这里来之后,就一直待在满堂香,虽说来来去去的江湖人见了不少,但是对外面的了解得并不多,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当然想去见识一下。”

方希其被他说得有点唏嘘,想想也是,无论阮绍民在这里混得多么风生水起,始终都是以一个花娘的身份,换做是他可能早就受不了了。

方希其摸摸下巴道:“带你一起去不是问题,可是你这样……”总不能让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个青楼花魁去参加婚宴吧,再说就算他肯,贺归也不一定肯,就算贺归肯,万一阮绍民在婚宴上招蜂引蝶,还不知会惹多少麻烦呢。

阮绍民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当下挑挑眉道:“神手方,你好像忘记了,其实我是一个男人。”

方希其心领神会,当下竖起拇指道:“行。”

于是当晚阮绍民便去跟满堂香的老鸨借口探亲要请假,老鸨怕阮绍民趁机跑掉,要他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才肯让他走,阮绍民也无所谓,只准备了一些盘缠便带上路。

几日后,方希其和贺归收拾妥当,带着贺破晓一起出发。

这还是方希其穿到古代以来第一次离开麒麟镇,因此异常兴奋,一路上跑跑跳跳,话也说个不停,时不时还抱起贺破晓作势要抛向半空。

幸好贺破晓知道希其哥哥的臂力不比自己老爹,每次一被他抱住就手脚并用紧紧缠住他,用行动表明自己拒绝和他玩“举高高”游戏的立场。

贺归背着大部分的行李,看着猴子一样的方希其,心里是又气又好笑,当然脸上还是一贯的淡然。

三人出了麒麟镇,来到十里亭,就见一个白衣男子已经早早等在那里。

那男子五官极其精致,竟比女子还要出色三分,而肤色白皙,细腻如脂,令人见之忍不住想入非非,眉目间有几分女子的媚气,但只令他显得更加地妖孽。身材瘦长,腰肢纤细,一身描金白纱衣将他衬得风流倜傥,往那一站,那气质,却是四大家族的少爷们也难以企及的。

那男子远远见到方希其一行三人,微微一笑便迎了上去,彬彬有礼地拱手,朝着贺归道:“在下阮绍民,见过贺先生。”

贺归看了一眼方希其:“这便是你说的那位朋友。”

方希其此时也有点呆,几日前他跟阮绍民商量好之后,便去跟贺归说自己有个朋友想要一起上路。贺归一贯不打听别人的私事,也没有多问就答应了。但是,方希其没想到阮绍民会这么打扮,他知道阮绍民是个美男子,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妖孽成这个样子。想不到这厮做了几年伪娘,非但没有变得娘娘腔,反而愈发地气质出众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也不好当着贺归是面说些什么,只好抽着嘴角道:“没错,他就是这次跟我们一起去参加婚宴的朋友,阮绍民。”

贺归的声音冷了几分,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出色的朋友。”

方希其炸毛道:“什么意思啊,说得好像我的朋友应该多不入流似地……”

他话还没说完,贺归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走吧。”牵着贺破晓率先往前去了。

方希其只好灰溜溜地跟上,刚走了两步,便被阮绍民抓住,轻声道:“喂,贺老板好像很不爽我的出现一样?”

方希其看了看他那副男女通吃的样子,原来怕他女装出现会引起男人的骚动,这下好了,男女都有的烦了,自己到时一定要跟他保持距离才好!边想边翻了个白眼道:“不爽的不止是贺老板。”

29、八卦我来了

方希其料得不错,作为三大山庄之一的灵犀山庄大小姐和江湖第一箭手的婚礼,灵犀山庄可谓下足了血本。

但凡江湖上稍微叫得出名号的人都被请到场,更不必说一向自诩为江湖正道领头羊的九派三庄四族。

方希其几人到的时候正好是婚礼的前一天,灵犀山庄的人便把他们安排到一间小院子的客房里。

那间小院共有两个房间,回廊精致,院子里花草不多,但都点缀地恰到好处,看起来十分雅致。他们到的时候,其中的一间房已经住了人,方希其和贺归、贺破晓被安排到一个有两张床的大房间里。

阮绍民是意外多出来的,灵犀山庄没有房间准备给他,只好先把他跟方希其他们安顿在一起,再另外找房间给他。

方希其对房间的事并不在意,反正都是男人,大不了就挤一挤,此时他整个人已经沉浸在一种即将见到那些在电视剧里才会见到武林侠客和门派掌门的兴奋里,催促贺归赶快把行李放好,便迫不及待地准备去外面转圈。

他一开门,隔壁的门刚好也打开,一名锦衣公子跨出门槛,两人相视一眼。

只见那公子眼前一亮,道:“大牛?”

方希其眼皮一抽,低声自言自语道:“不是在叫我不是在叫我不是在叫我……”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回头就要去叫阮绍民。

那锦衣公子已经满脸憨笑地走过来,对着方希其道:“大牛,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你。”

方希其这才确定眼前这人确实是在叫自己,可是印象中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啊,就算认识,他也不可能容忍被人叫自己做“大牛”吧(像王婆这种人类无法阻止的大婶不算在内)。

锦衣公子见方希其一头雾水的样子,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提醒道:“你不记得我了?我几个月前跟你买过西瓜……”

“哦~”狗仔的脑袋毕竟不是盖的,他这一提醒,方希其便记了起来,不过也是因为他就卖了那一次西瓜,还害得他被王婆扭了耳朵,“原来是你啊~”

锦衣公子连忙点头道:“我叫上官琉。”

方希其还没来得及表态,便听到身后传来阮绍民的优雅的声音:“原来是四大家族之一上官世家的公子,久仰久仰。”

阮绍民对江湖上的了解要比方希其多很多,上官琉一自报身份,他便已经了然,只是有些意外上官琉竟然认识方希其,而且还对他这么友好。

方希其一听阮绍民这么说,才惊觉自己竟然无意间差点差点错过了一个结交权贵的机会,当下握住上官琉的手使劲摇晃道:“哎呀,上官公子啊,幸会幸会,我是悦来客栈的业务代表方希其,我们悦来客栈专门为您这样的武林侠客提供住宿,常年供应你们最爱的上等牛肉和女儿红,保密技术一流,绝对是武林朋友居家旅行的亲密好友,不管你是行侠仗义还是杀人越货,尽管来我们客栈准没错……”

方希其说了半天上官琉都没反应,只呆呆看着他的身后,方希其感觉不对劲,往后一看,果然见阮绍民一脸慵懒地斜靠着门框,方希其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唾骂:“死祸水!”

阮绍民早已习惯这种倾慕的目光,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的,还笑盈盈上前,对上官琉道:“上官公子,在下阮绍民,幸会。”

上官琉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时红了双颊,磕磕绊绊道:“幸会幸会。”

正说着话,就见灵犀山庄的下人跑进来,不断对着方希其和阮绍民道歉道:“二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庄里没料到会多个人来,没准备这位公子的房间,现在庄里已经满人了,实在找不到多余的地方了……”

阮绍民听着脸色有些发黑,鼓着脸对方希其道:“怎么办,不会让我睡大街吧?”

方希其也很发愁,道:“这个,看来只好跟我……”

“阮公子没地方住吗?”上官琉抢过话头道,“我房间就住了我一人,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跟我住一块……”

方希其考虑到让阮绍民跟一个陌生人住一起总归不太好,正要拒绝,正好贺归牵着贺破晓从屋里出来,闻言道:“不嫌弃,他就跟你住吧。”

阮绍民扭头正要甩一把仇恨的小眼刀给他,贺归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顿时吓得他不敢乱看。

真是邪门啊,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怎么就有这么强大的气场呢?

阮绍民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上官琉也看到了贺归,笑笑道:“原来是悦来客栈的贺老板,好久不见。”上官琉偶尔也会去麒麟镇,每次都是在悦来客栈落脚,因此认得贺归。

贺归淡淡地点点头:“既然上官公子开口,那我们也不客气了,阮绍民就跟你一起住吧。”连名带姓的称呼表达出了贺归对阮绍民的不满。

但是阮绍民自认没有招惹过贺归,对于他这样不问自己的意见就卖了自己的行为感到十分愤恨,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在心里嘀咕:便宜了姓上官的小子,平时老子陪睡可是按千两黄金算的,哼哼。

上官琉心中欢喜,脸上掩不住的一片笑意,正要再跟阮绍民多搭几句话,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贺老板,方兄弟,你们可算来了。”

众人往院门方向一看,正是准新郎官凌悲云。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凌悲云原本就爱笑,现在更是喜上眉梢,过来跟贺归几人打了招呼,在看到阮绍民的时候难免又愣了一愣,但也很快回过神来,道:“灵羽在大婚前不方便出来见客,所以这两天先由我来招呼你们。”

方希其“嘿嘿”上前道:“这么客气干嘛,你是新郎官,这两天肯定忙得脚不点地的,就不用特地抽时间来陪我们了,只要告诉我们江湖上最牛逼的人都住在哪里就行了,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行了。”

凌悲云脸上的笑容一滞:“你想怎么来?”他虽然跟方希其相处不过几天,但是对他那种无事生非的性格也算了解得七七八八,眼前看他的样子分明的有备而来,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大喜日子被他搞得乱七八糟。

果然方希其闻言兴奋的搓着手道:“这个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贺归斜了他一眼道:“武林人可是没分寸的。”

方希其脸上笑容一僵,巴巴地转过头看他道:“老板,如果我出事的话,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贺归:“……”

方希其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30、现代乡巴佬

在方希其的强烈要求下,凌悲云无奈地将他们带到偏厅。

因为婚宴还没开始,偏厅成为用来接待客人的主要场所,其实对于大部分的武林人,尤其是九派三庄四族这样的门派世家来说,参加婚礼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趁机结识多一些人,以便拓展自己的势力。

因此在婚礼前的这两日,偏厅上熙熙攘攘,往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凌悲云带着方希其一伙人一进偏厅,立刻便有不少人上来打招呼。

对于他们来说,凌悲云虽然名义上只是灵犀山庄的侍卫,但是“第一箭手”的名头早就威震江湖,加上如今成为山庄的乘龙快婿,灵犀山庄庄主谢偃没有儿子,只有谢灵羽一个女儿,将来谁会主宰灵犀山庄几乎不言而喻。

而上官琉身为上官世家的公子,也称得上是江湖后起之秀中的名流。

倒是其他三个人很是面生,但也都是一等一的相貌,尤其是其中那个黑衣男子,一身凌然气息,竟生生将第一箭手的气势压了下去,而另一个白衣公子,那相貌可说是见所未见,在场无论男女都为之怦然心动。几人中较普通的大概就是那个一身青色布衣的大眼青年了,但是因为他一进来就像猴子一样东看西看,手里还牵着一个玉娃娃般的小孩,也吸引了不少注意。

凌悲云一边跟上来攀谈的人搭话,一边跟上官琉几人介绍。

虽然方希其在麒麟镇悦来客栈里遇到的武林人不多,但是悦来客栈在其他地方的分店却是武林人在外投宿的首选,因此那些好奇贺归身份的人一听他是悦来客栈的老板,惊讶之余也都纷纷致意。

不过更令他们惊讶的是那个大眼青年竟然只是悦来客栈的店小二,要知道能收到灵犀山庄请帖的,起码得是道上叫得出名号的人物,区区一个店小二竟然有这番礼遇,实在是引人探究。

来历不明的阮绍民也受到很多打量的目光,不过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也不甚在意,兀自找了个位子坐下喝茶,眼睛在厅里扫了一圈。

在场的以青年人为主,而且多是各大门派的未来掌舵人,即便不是,也必是首席大弟子或帮派的重要人物,简单来说,就是各派都想趁这个机会让自己的弟子露脸,这也是为他们以后继承一派打下基础。

这种社交性质的聚会阮绍民在21世纪的娱乐圈见得多了,而且规模还要更大更豪华,因此看了一会就觉得无趣,正想找借口离开,就见一个长身青年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朝着他施了个礼,道:“这位公子,在下欧阳兰亭,不知能否与公子交个朋友?”

欧阳兰亭?欧阳世家长子,欧阳兰澈的哥哥。

阮绍民迅速地在脑海里翻出他的信息,像模像样地起身还了个礼,道:“在下阮绍民,久仰欧阳公子大名。”

欧阳兰亭笑道:“阮公子看起来面生,似乎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不知师承哪位高人,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阮绍民轻咳一声道:“其实我并不是武林中人,这次是跟着朋友来凑热闹的。”

“哦,原来如此。”欧阳兰亭其实一早就看出阮绍民并不是江湖人了,他太阳穴平平,脚步虚浮,并不会武功,而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风流气更是草莽江湖中人决计培养不出来的,他这么问,无非是被他的绝色外貌吸引,找借口搭讪罢了。

“不知阮公子是做什么的?”欧阳兰亭在靠近他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阮绍民嘴角抽抽,欧阳家的小孩都不讨人喜欢啊,一上来就问人家短处,遂斟酌了一下道:“这个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不过我们家乡那边称之为服务业。”

“哦。”欧阳兰亭似乎很感兴趣,正要细问,方希其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冲阮绍民道:“大阮,你在这啊,来来来,我刚听到有人说山庄大院里有比武看,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了,我们快过去看看。”

阮绍民虽然不想跟着咋咋呼呼的方希其一起,但是比起这个一来就踩他痛处的欧阳兰亭,阮绍民宁愿冒着被围观的危险了,当下一脸歉意地对欧阳兰亭道:“不好意思,欧阳公子,我先走了。”

不料欧阳兰亭却不依不挠地跟着起身道:“正好我也想去看看比武,不如结伴同行。”

阮绍民暗自恼怒他的不识相,面上却不能撕破,只好无奈地给方希其介绍。

方希其这才注意到阮绍民身边的这个男子,他初只觉得这个人有些面善,听了阮绍民的介绍,才想起那个想要害他的欧阳兰澈来,难怪觉得这个人眼熟,原来是五官跟欧阳兰澈有几分相像。

方希其憎恨欧阳兰澈,连带着对他的兄弟也没什么好感,但是看到欧阳兰亭盯着阮绍民的眼神,似乎有几分熟悉,可是一时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急着去看比武,也没有深究,拉着阮绍民就往外面跑。

大院子里果然有一个擂台,是专门用来给客人切磋用的,但是院子里的人并不多。

这次来的客人多半是有身份地位的,目的也是为了结交权贵,拓展人脉,自然不屑参与这样的粗鲁比试,因此台上比试的都是一些武功平平,名气不大的独行侠,而他们的武功在名门弟子眼里,也是不具有观赏价值的。

但是对于方希其和阮绍民这种只见过街头小混混大西瓜刀互砍的人来说,这种程度的比试已经很让他们惊喜了,两人挤到擂台边上,看的津津有味。

欧阳兰亭对阮绍民可说是亦步亦趋,见阮绍民沉迷的样子,笑道:“阮公子喜欢这样的比武?”

阮绍民正看在兴头上,没心思搭理他,随口应了一声:“嗯。”

欧阳兰亭见他心不在焉,便若无其事地又问道:“不知阮公子来自哪里?”

阮绍民没有细想,随口道:“麒麟镇。”

欧阳兰亭闻言脸色一变,眸色深沉了起来。

麒麟镇里有这号人物的话,他不可能不知道。

阮绍民浑然不觉自己无意间被人套走了重要信息,还在兴致勃勃地跟方希其讨论赛况。

方希其此时已经进入鸡血状态,只恨不得拿个大声公在那里做现场转播,连贺归牵着贺破晓过来都不知道。

31、故人

“哟,贺小公子都长这么大啦?”一个风情万种的妩媚女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引来众人回头。

只见一个艳丽无双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来,那女子的面容十分年轻,眉目修长,眼尾微微上挑,颇有几分勾人的味道,然而神态眼神却都流露出一股沧桑世故之感,仿佛垂暮之年,一时却叫人猜不出真实年纪。

那女子缓步走到贺归身边,笑着捏了一下贺破晓白嫩的脸颊,眼尾有意无意地扫了一下贺归的表情。

贺归面无表情。

“呵呵~”那女子笑道,“贺老板倒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的……英气逼人。”

方希其没见过这个女人,但见她仿佛是贺归的旧识,但是贺归又根本不搭理她,一时间吃不准她的身份。

反而是刚刚还很兴奋的阮绍民一见到那女子眼皮一跳,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方希其见他有点不对劲,靠过去低声问道:“怎么了?你认识这个女的?”

阮绍民垂头丧气的说道:“她就是金五娘。”见方希其一脸不解,又补充道:“就是满堂香的幕后老板——她知道我是男的。”

他话音刚落,金五娘便笑盈盈地转向他道:“这不是绍民吗?没想到你也来了。”

阮绍民撑起一脸假笑,道:“是啊,真是意外呢——”谁会想到堂堂灵犀山庄大小姐的婚礼竟然会请一个青楼老板来观礼。

金五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笑着去逗贺破晓:“贺小公子,还记得我吗?我以前经常给你买松子糖哦~”

贺破晓茫然地看着她,贺归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赶了一天路,看来是累了,破晓回去休息吧。”又转向方希其道:“希其,你带破晓回去洗漱,晚点吃了饭就睡觉。”

方希其哪里不明白贺归这是在支开自己呢,心里顿时不舒服了起来。

贺归相貌英俊,一直都很受女孩子欢迎,但是他生性冷淡,麒麟镇大大小小的姑娘也就敢远远看着他,谁也没胆量接近他,久而久之,他几乎都以为贺归是不近女色的了。但是这个金五娘不知是什么来路,竟然让贺归这么重视。

方希其忽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贺归。

而贺归,似乎也不希望让他了解。

方希其赌气般“哼”了一声,牵过贺破晓的手道:“破晓,饿了吧,我们去厨房找吃的。”

阮绍民自觉压力很大,连忙跟上道:“哎呀,不说不觉得,你一说我也觉得是饿了。一起一起。”

而一直对阮绍民亦步亦趋的欧阳兰亭却一反常态没有跟过去,反而一脸津津有味地看起台上的比武来。

方希其和阮绍民一走,金五娘便对着贺归福了福身,谦恭说道:“贺老板,别来无恙。”

贺归眼皮也没抬一下,淡淡道:“萍水相逢,何必多言。”

金五娘笑道:“你我间的渊源,又岂是一句‘萍水相逢’可以抹杀?贺老板,您的再造之恩,奴家没齿难忘。”

贺归道:“若真是没齿难忘,便不应该再来打扰我。”

金五娘脸上的笑意一凝,漏出一丝苦涩:“故人,竟是连一声招呼都打不得了?”

贺归道:“贺某没有故人,金老板也不必再找我寒暄。”说罢便转身离开,留下金五娘独自黯然。

一旁的欧阳兰亭假装在看比武,实际上却一直在听他们的对话,但是话是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意思却一点没懂。

他只是奇怪,为何生人勿近的贺老板会认识满堂香的金五娘,既然认识,又为何如此冷淡?

欧阳兰亭正想得出神,金五娘忽然转向他微微一笑:“这位公子,不知刚刚我和贺老板的对话有没有让你得到什么想要的信息?”

欧阳兰亭一惊,脸上故作镇定一笑:“抱歉,在下不明白这位姑娘的意思。”

“姑娘?”金五娘妩媚一笑,“欧阳公子可不会叫我姑娘。”

欧阳兰亭心中暗叫一声糟糕,就见金五娘若无其事地说道:“我金五娘别的不行,认人的本事却不差,就算阁下披了欧阳兰亭的皮相,将他的姿态学了个七八成,可以唬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假欧阳兰亭见被拆穿,也不紧张,反倒无谓地耸肩道:“不愧是满堂香的老板娘,难怪连灵犀山庄都要给你几分面子。”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自视甚高的九派三庄四族会邀请一个青楼老板来观礼了。

金五娘没有接茬,而是接着道:“江湖上可以将易容术运用到这种地步的只有一人,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大名鼎鼎的双面神偷——李素手。”

“金老板不仅眼光好,智慧也是一流啊。”李素手嘿嘿笑两声道,“既然你知道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不拆穿我,我帮你偷一样你想要的东西。”

金五娘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有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呢?”

“随便猜猜么。”李素手无辜地摆摆手,“怎么样,成不成交?”

“素闻神偷李素手潇洒不羁,浪漫风趣,果然不假。”金五娘笑盈盈看着他,“成交。”又道:“不过这东西我暂时不急着要,等哪天我想要了,再找你。”

“行。”李素手爽快道,“算你识相,知道我李素手虽然是个偷,却很有原则,我的原则就是说话算话,答应过的一定做到,说要偷的一定偷到。”说罢挥挥手就要走,刚迈出两步又退了回来,低声道,“对了,金老板,你认识那个阮绍民,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

“难道这世上有李素手求而不得的事物?”金五娘打了个太极拳。

“稀罕~”李素手翻了个白眼。

“对了,你顶了欧阳兰亭的身份,那真正的欧阳兰亭呢?”金五娘问。

“大约,被狼狗吃了吧~“李素手皱皱鼻子,施施然走开。

方希其牵着贺破晓一边走一边忍不住问阮绍民:“大阮,那个金五娘是什么来历?怎么会认识贺归?”

阮绍民还在沮丧呢,声音也提不起精神,道:“他们都是麒麟镇的,麒麟镇就那点地方,认识也不奇怪。”

“怎么不奇怪。”方希其哼哼着反驳道,“贺归这个人是什么样子我最清楚了,别说青楼老板了,就是随便一个女的,他也懒得搭理的……再说以前也没见过这个金老板啊。”

阮绍民道:“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金五娘可不是一般的青楼老板,她在黑白两道都很有些名声,有传言说她就是以前大名鼎鼎的‘江湖水芙蓉’春风笑,不过到现在也没人能证实这一点。”

“江湖水芙蓉?”方希其一听到武林秘史,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把因为贺归竟然也有认识的女人——还是美女的恼怒抛到了脑后,淌着口水追问道,“好像是个精彩的故事,快说来听听。”

又来了!阮绍民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你别看满堂香是麒麟镇第一青楼,其实建成的时间并不长,能有这样的成绩,都是因为金五娘就是春风笑的传说。早年江湖上有个行侠仗义的富商叫何荣喜,春风笑便是何荣喜的小妾,后来何荣喜不知得罪了谁,被人买凶杀害了,春风笑得了一笔遣散费,便开了满堂香……”

“等等,你说,那个富商是被买凶杀害的?”方希其的狗仔本能似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嗯。”阮绍民点点头,“而且买的杀手就是当时的‘武林第一高手’贺轻衣,江湖上的人说,贺轻衣在当时便是这江湖上的阎王,他想杀的人,那是大罗神仙也不能救的。”

“贺轻衣?”方希其眼皮一跳。

“对,就是贺轻衣,你听过他?”阮绍民问道。

“呃,在客栈里听过有人提过。”方希其不敢说出贺轻衣曾经亲自出面罩他的事。

“哦,这样啊。”阮绍民也没当回事,贺轻衣是武林不朽的传说,有人提起也很正常,“不过我穿到这里的时候贺轻衣已经退出江湖了,所以他的事我听过的也不多。”

方希其已经陷入到自己的沉思里。

阮绍民还在絮絮叨叨:“不过贺轻衣怎么样都是退出武林的人了,但是金五娘还是满堂香的老板~T 0 T~我回去不知道怎么跟她交代。”

方希其囧囧道:“不过是一个女人嘛,撑死了就是一个会做生意的女人,你怕什么?”

阮绍民转头看他,幽幽道:“你别小看她,当初我被卖到满堂香,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女的,只有她一眼就看出我是带把的,满堂香能在麒麟镇屹立不倒,和江湖上的关系是离不开的,你以为,每个青楼老板都能在黑白两道通吃吗?”

方希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么说,我倒觉得这是个好题材来着,要不,下一期 《八卦日日报》我们便来揭露满堂香金五娘的真实身份如何?”

阮绍民当场暴走:“你想害死我啊?”

两人正闹着,一直乖乖地沉默着的贺破晓突然出声道:“啊~我想起她是谁了!”

方希其看贺破晓,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谁?”

“刚刚那个阿姨……”贺破晓道,“刚刚跟我说话那个,以前买过糖给我吃。”

“所以你爹跟她早就认识的?”方希其紧张地问道。

“不知道。”贺破晓诚实地摇摇头,“我只记得,刚搬去麒麟镇的时候,她老是去找爹爹,不过爹爹都不理她,后来她就不来了。”

方希其一头黑线,这个版本,跟其他来找贺归的那些少女,包括现在待嫁的谢灵羽,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难道,是他想多了,金五娘其实也就是麒麟镇无数失足(喜欢贺归)妇女中的一个?

方希其摸摸下巴。

32、二哥你别兴奋啊

带着贺破晓吃饱喝足之后,方希其才跟阮绍民回房,好不容易把阮绍民推进了上官琉房里,方希其这才屁颠屁颠地牵着贺破晓回到自己房间。

房门紧闭,方希其想也不想地一下子踢开房门。

“砰——”的一声,房门随着大敞,然后方希其眼珠子掉了下去。

贺老板正裸着身子泡在浴桶里,寒冰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惬意。

“啊——”方希其一边尖叫一边捂住自己的眼睛,“你个变态,你洗澡不穿衣服……”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怪怪的,好像——洗澡都是不穿衣服的吧。

悻悻地放下手掌,方希其觉得有些囧,大家都是男人嘛,自己那么大反应干嘛,但是眼睛却不敢直视贺归,有些尴尬地说道:“抱歉,老板,我不知道你在洗澡……”眼角余光偷偷瞄他两下。

话说,贺归的身材真好啊,他本来就长得高大,而且跟那天摸到的一样,有肌肉但不夸张,匀称地分布在胸腹的位置,因为浴桶的水位只到他的胸下的位置,此时还能见到胸前挂着的水珠,水汽氤氲使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真切。

擦,比GV里的小攻都性感啊!

方希其默默地在心里做评判,作为一个被腐女荼毒过无数次的小青年,他也见识过几部比较出名的小钙片,那些片的攻都是又美型又有好身材的,当时他还觉得男人那么帅跑去做gay真是浪费了。

但是现在看到更帅更性感的贺老板,方希其心里竟然产生了——靠,这么帅,不做gay真是浪费了!——这么邪恶的念头。

方希其被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震惊了一下,难道自己不知不觉中被那群腐女同化了?不然的话就是……

方狗仔不敢再往下想,眼睛滴溜溜地往上,瞄到贺归的脸色。

贺归脸上的惬意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因为方希其的雷人之语而迅速暗沉的锅底脸。

“方希其。”贺归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肉体受到抨击而羞愧,而是昂起头,沉着声音道,“你平时穿衣服洗澡的?”

“呃……不是……”方希其囧囧答道,心想老板不是这么幼稚吧,这么明显的口误还要挑他刺?不过也对啦,贺归本来就很小气,他一边在心里数落着老板一边赔笑道,“这不是一时说快了嘛……”

“那就别说了,过来给我擦背。”贺归很大人大量地表示不跟他计较。

“哈,什么?”方希其震惊地看着他,还戏剧性地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确保自己现在的听力正常。

贺归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不愿意?”

“愿意愿意。”哪里敢不愿意?我薪水还在你手上呢。方希其心不甘情不愿地腹诽着,磨磨蹭蹭地绕到贺归身后,慢慢地给他擦起背来。

他哪里做过这样的活,加上心里愤怒故意加重力道,一下子把贺归的背上刮红了一片。

奇怪的是贺归不知是天生皮厚还是有其他原因,竟然一点嫌弃的怨言都没有,默默地让他在自己的背上自由发挥,甚至还闭上了眼睛,摆出享受的表情。

靠,不会是个大M吧!

方希其默默吐槽。

一进门就被冷落在的小吉祥物等了半天,确定爹爹和希其哥哥已经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才怯生生地开口道:“爹爹,我也想洗澡。”

贺归睁开眼,扫了他一眼,道:“先等一下,我洗完了让希其哥哥给你擦背。”

正被非法征用劳动力的方希其还没来得及提出抗议,贺破晓便双眼亮晶晶地道:“好。”然后很熟练地自己在房里瞅瞅,最后目光定格在角落里的小板凳上,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把小板凳搬到浴桶旁,乖巧地安坐上面静候爹爹洗澡。

方希其嘴角抽抽,贺归其实是马戏团团长吧,怎么看都觉得贺破晓像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吉祥宠物。

贺归见贺破晓坐稳了,又道:“破晓,你长大了,今晚自己睡一张床。”

贺破晓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贺归,包子脸皱成一团,许久才抿着唇,无精打采地说道:“好。”

方希其看这景象,贺破晓原来是不敢一个人睡的啊,看不出来贺归这么彪悍的一个人竟然养了个胆小的儿子……

啊咧,不对,贺破晓自己睡一张床,贺归睡一张床,那自己睡哪里啊?

方希其抖着声音道:“老板,你不会是想让我睡地板吧?”你要是敢这么干,我就……哼,去跟伪娘睡!

贺归的人品似乎比方希其预想的好上那么一点,轻描淡写地开口道:“不必,你跟我睡。”

什么?

方希其一惊,正在揉着贺归肩膀的手一滑,滑到了他的胸前,结实的胸膛并不粗糙,反而有皮脂的滑腻之感,以至于他的手一下子没收住,轻轻地擦过因为水温刺激而突起的小粒。

方希其可以感觉到手指下的肌肤轻轻一颤,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他的心都快要抖出体外了。

“老板,我尿急。”方希其面红耳赤地丢下这一句,也不等贺归同意,就飞快地跑出房间,直冲茅房。

不过幸好他跑得快,贺归尴尬地触碰一下抬头的下半身,脸色不变地对贺破晓道:“破晓,去厨房给我拿点吃的,关上房门。”

“哦。”状况外的贺破晓乖乖地起身出门。

茅房里的方希其情况并不比贺归好多少,他一边熟练地指挥着五姑娘给自己服务,一边对自己竟然对男人起反应这个事实深深懊恼中。

苍老师,武藤兰女神,小泽圣母,我对不起你们啊!

方希其在心里嚎成一片,我辜负了你们多年来的敦敦教诲,我不但没有把你们教导的每一个姿势技巧运用到女人身上,现在还想着一个男人的裸体和触感打airplane……呜呜呜……

明明在穿来古代之前,自己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直男,这个从他潜入《决战诸葛门》剧组更想拍到李桐的果照而不是陈曦西的就可以看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穿到这里之后,自己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好像对男人……不对,是特定男人——贺归有那么一点点兴趣。

之前自己还在下意识地想要忽略这种感觉,可是没想到这可恶的破二哥,你没事兴奋个毛线啊!

方希其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看着手上的白浊液体欲哭无泪。

这是怎么了嘛!TOT

等方希其收拾干净回到房里,贺归已经洗完换好衣服,不知是不是错觉,方希其似乎闻到房间里有股淡淡的类似麝香的味道,他记得自己是洗好手确定没留下痕迹才过来的,怎么还会有味道呢?

心虚的方希其不敢多想,故作轻松地说道:“哈哈,老板你动作真快,自己都洗好了。”

“快?”贺归瞥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掉进茅坑了呢?”

嘴巴真欠!方希其默默想,自己怎么会对这么刻薄的男人有兴趣呢?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一边在心里说服自己一边笑嘻嘻道:“不是啦,这不是这几天赶路吃得不好吗,有点便秘而已。”

贺归闻言露出一点嫌弃的表情,方希其见状趁机道:“啊,对了,老板,我觉得我一个小二跟你睡不太合适,要不我过去隔壁跟绍民睡吧。”

“不行。”贺归毫不迟疑得拒绝,“你可以不跟我睡,但是要留在这房里。”

“为什么?”方希其叫道。

“随时随地准备伺候我。”贺归面不改色地说完,拉起被子躺下道,“给破晓洗澡,洗完自己打个地铺,我先睡了。”

“你你你……”方希其气得声音都抖了,“你个贺扒皮。”却是无可奈何。

等他把贺破晓洗的香喷喷送上另一张床时,贺归似乎已经睡熟了。

小白菜方希其心里头一阵憋屈,吭吭哧哧地准备拿备用的席子打地铺,却被贺破晓拉住了手。

此时天已经黑了,为了给贺破晓洗澡,方希其在屋里点了一支蜡烛,昏黄的烛光中小吉祥物的圆脸蛋皱成一团,脆生生的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害怕:“希其哥哥,别走。”

方希其想是贺破晓第一次自己睡还不习惯,当下柔声安慰道:“破晓别怕,希其哥哥就睡在下面,你一睁开眼就可以看到我了。”

贺破晓思考了一会,才犹犹豫豫地放开了手。

方希其一边去拿席子打地铺,一边暗暗鄙视贺归,不知道他怎么教小孩的,把小孩教的得那么胆小。

到底是赶了几天的路,虽然地板很硬,但是方希其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大大的白色浴缸,浴缸上漂着厚厚的白色泡沫,水雾迷蒙,空气湿润而温暖,还有厚重的、浑浊的,令人浮想联翩的喘息声。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高挑的背影,柔韧纤瘦的腰肢,皮肤不是很白,却出乎意料的光滑,又黑又长的头发垂了下来,被水打湿,凌乱地贴在背上,够了成令人口干舌燥的画面。

方希其隐约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擦,这不是他看过为数不多的GV中的一部吗?

这是他们报社的那帮腐女光棍节(她们称为小攻节o(╯□╰)o)大放送的时候传上Q群的,他抱着好奇心偷偷下载来看了一次,那部片子名字很露骨——浴室激情= =!

果然,方希其的眼睛往下,就看到那个纤瘦的腰肢上盘着两条白皙修长的腿,脚趾已经绷得紧紧的。

暧昧的喘息还在继续,方希其尴尬地犹豫着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这时,那长发的背影忽然转过头来,然后……方希其看到了贺归的脸。

他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目光绕过贺归往下。

嗬!

那个正一脸欲生欲死的白花花的小受为什么会长着自己的脸啊!

33、我们一起睡觉吧

“恶灵退散!”方希其惊叫着从梦里醒来,才发现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心情还没平复下来,就发现自己身上似乎被什么压着,不会是……做贼心虚的方希其根本没考虑到那么一丁点的重量不可能是他高大的贺老板,一边纠结着如果压着自己的是老板该怎么办一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摸那坨东西。

小小的胳膊,圆圆的毛茸茸的脑袋= =+

“破晓,醒醒,快醒醒。”方希其摇了摇像树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贺破晓。

贺破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房里没有点灯,一片黑乎乎的,贺破晓抖了一下,把方希其抱得更紧了。

“破晓,你在干什么啊?”方希其七手八脚地想把贺破晓扒下来,不料越扒他缠得越紧,还带着睡意的声音嫩生生的,让人听得心里一抖一抖:“希其哥哥,我怕。”

方希其心里奇怪,正想问他怕什么,就听到贺归冷冷的声音响起:“破晓,自己睡。”

“可是、可是……”贺破晓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可是又不敢忤逆父亲,声音越来越小,“爹爹,我、我怕……”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一辈子都要别人陪着你睡?”贺归的声音低了几度,隐隐透出不耐烦。

贺破晓不敢再说下去,犹犹豫豫地松开方希其,自己摸索着回到床上。

方希其正想着这是在演哪出,就听贺归道:“方希其,你来跟我睡。”

方希其脑里“轰——”的一声,所有思想被炸飞,只剩下不断重复的“跟我睡”“跟我睡”“跟我睡”三个字飘来飘去,然后梦中的一幕慢慢浮现出来。

光洁精瘦的裸背,漆黑湿润的长发,低沉暧昧的喘息,还有自己那明显很enjoy的表情。

方希其狠狠打了个冷噤,道:“不好吧,老板。”

贺归道:“你不跟我睡,等下破晓又爬去找你。”

多光明正大、理直气壮,让人不可反驳的一个理由。

方希其欲哭无泪,只好小媳妇一样扭着衣角蹭到贺归的床边,贺归已经让出一大片空地给他。

方希其默默地躺上去,尽量让自己蜷缩成一团,避免碰到贺归。

反倒是贺归似乎很淡定,没多久就沉沉睡去,方希其甚至可以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因为跟贺归一张床的缘故,方希其一个晚上都睡得不好,第二天起来眼睛红通通的,两个下眼袋耷拉着挂在脸上,十分壮观。

不过比他更壮观的是贺破晓。

贺破晓年纪小,肌肤白嫩,那双红眼睛跟兔子似的,红眼睛外的黑眼圈衬着四周雪白的肌肤,俨然是一只被欺负了的小熊猫,看的人心里一抽一抽的。

方希其顶着一个无精打采的鸟窝头,微微皱起眉头,捧住贺破晓的包子脸道:“破晓,你不是一晚都没睡吧?”

贺破晓苦着脸,红眼睛泪汪汪的,道:“我怕。”

方希其隐约觉得贺破晓并不是单纯的小孩怕黑怕自己睡这么简单,便低声哄着道:“怕什么,说来给希其哥哥听听。”

贺破晓吸了吸鼻子,好一会才犹豫着道:“有鬼。”

= =方希其抽着嘴角安慰贺破晓:“破晓真傻,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呢,都是骗小孩的。”

贺破晓闻言奋力地摇头,抖着声音道:“不是的,真的有鬼的,我见过。”

“你见过?”方希其皱起眉头,“你什么时候见过鬼来的?”

贺破晓道:“很小很小的时候,我跟乳娘一起睡,然后有个鬼飞进屋里,把、把乳娘的头拿走了,还有其他人的头,全部都拿走了……”贺破晓的瞳孔随着回忆逐渐放大,显示出心里的恐慌。

方希其明白他说的乳娘和其他的人应该就是他被贺归收养前的家人。

“那鬼好、好可怕,会飞,还有长长的头发跟尖尖的指甲,我被乳娘包在被子里,那个鬼没看见我,才没事的……”贺破晓似乎还没有完全从那个“鬼”的阴影里走出来,说着说着就往方希其怀里躲。

方希其想不到吉祥物看起来这么有福气的一个小孩居然有这样的过去,当下心疼地搂住他道:“破晓别怕别怕,其实鬼这种东西是不用害怕的……”

贺破晓没回答,在方希其怀里使劲地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他被那个鬼一吓那么多年,哪里是那么好哄的。

于是方希其把他从自己怀里拉开,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道:“破晓,你知道鬼是怎么来的吗?”

贺破晓眨着眼睛看他,方希其道:“是人死后变的,这个你知道吧。”

贺破晓点点头,这点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那就对了。”方希其郑重其事地下结论,“鬼是人变的,所以人根本就不用怕鬼,就算不小心被鬼弄死了,那人也会变成鬼,那变成鬼之后是不是就跟鬼一样厉害,就可以去找那个鬼算账了!”

贺破晓被方希其绕的晕乎乎的,不过希其哥哥的话听起来好像有道理哦。

方希其见贺破晓心里的执念已经开始动摇,便加猛火力道:“总之就是,鬼一点都不可怕,因为人死后都会变成鬼,他要是敢对你怎么样,你就变成鬼对他怎么样!”

贺破晓小脑瓜单纯,被方希其忽悠两下,当真以为是这么回事,也觉得不是那么害怕了,想了想还真和方希其一样握起个小拳头道:“嗯,鬼不可怕,因为我也可以变鬼。”

呃,好像有种怪怪的感觉。

方希其摸了摸下巴,算了,不理了,当下拉起贺破晓的手道:“这样就好,那我们现在去找吃的,吃完了你回来补个觉。”又看了看空空的房间,道:“你爹爹呢?”一起来就不见了人影。

贺破晓道:“爹爹去拿早餐了,让我在房里等他。”

话音刚落,就见贺归端着食盒进来,方希其原以为他睡得很好,没想到他眼睛下也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只是没他的那么明显罢了。

“醒了。”贺归瞥了他们一眼,道:“都去洗漱,吃完早餐都去睡个回笼觉。”

吃完早膳,方希其好说歹说总算是哄得贺破晓去睡觉,幸好是白天,贺破晓没那么怕,又被方希其一番似是而非的人鬼理论说得有些动摇,终于犹犹豫豫地自己一个人睡回笼觉去。

贺破晓一睡,方希其便推着贺归出门。

“你不睡?”贺归眼见着方希其关上房门,又看了看他两个又黑又大的眼袋,眼里满是不赞同。

方希其将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把贺归拉到了院子外面才问道:“老板,你知道破晓怕鬼的事是怎么引起的吗?”

贺归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你知道?”

方希其点头:“他刚刚跟我说了。”

贺归闻言一脸兴味:“破晓虽然怕鬼,但是却从不跟别人说起,没想到竟然跟你说了……”

“这不是重点吧!”方希其懒得深究他话里的意思,翻了个白眼道:“你不觉得他说的那个鬼很蹊跷吗?反正我是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的,我觉得那个听起来不像鬼,倒像是仇家干的。”

贺归无谓地耸耸肩:“不管杀破晓家人的是谁,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提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哇,怎么能这样。”方希其道,“那些都是他的家人耶,这样不明不白地枉死,但凡有点血性的人都不能就这么算了。破晓现在是还小所以不懂,等以后他长大了,就会明白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那时候他就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用烦恼。”

“那就不要让他明白。”贺归的眼神忽然有些发冷,“如果可以快乐地生活,为什么要去记得仇恨?破晓是我的儿子,从我收养他的那天起,他就已经跟他的过去完全割断。”

“如果可以这样子的话最好。”或许是因为难得见到贺归动怒,方希其反倒冷静了下来,“但是贺归,破晓记得小时候的事,只要他记得,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你有把握他会像你说的那样,跟过去完全割断吗?”

“这个是以后的事。”贺归冷冷看了他一眼,“我不想讨论。”

贺归冷着脸回院子里。

方希其靠着院子的门,忽然有点压抑。

感觉好像无意间揭开了什么,自己却一无所知。

贺归的态度很奇怪,他明明知道贺破晓的家人是被人杀死的,却不说出真相,如果说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贺破晓,为什么要决然地抹杀他的全部过去?他明明知道贺破晓还记得小时候的事,等他长到足够自己思考的的时候,很多事情他自然会明白,这是想瞒也瞒不住的。

那么,贺归真正想要永远割断的那个过去是什么呢?

方希其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一个人。

贺轻衣。

跟他有关系吗?

34、一场婚礼

很快就到了凌悲云和谢灵羽婚礼的当天,方希其牵着贺破晓,早早和贺归、阮绍民到了正厅。

因为观礼人数众多,宴客的桌子一直摆到了正厅外面的院子里。

方希其几人一进院子,便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因为人数太多,其中又不乏声名显赫相貌出众者,他们这次进来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负责引路的小厮分别将他们引到安排好的座位上,方希其和贺归的位置在厅子里,阮绍民因为没有请帖,算是自己来的,就给安排在了院子里。

灵犀山庄的座位安排很用心,同桌的都是身份相当,年龄相仿的,因此贺归和方希其坐的那张桌子边上都是商人打扮,虽然也有腰上带把短刀或匕首的武商,但是眼神比起其他桌那些九派三庄的人,总是要温和许多,谈吐也文雅一些,当然,比起自诩武林风雅流派的四大家族,又稍显粗鲁庸俗。

方希其想不到的是,金五娘竟然也在这张桌子上,而且位子好巧不巧就在贺归边上。

贺归一坐下,金五娘便盈盈一笑,道:“贺老板。”

贺归轻轻朝她点了个头,算是回礼,之后便不说话了。

金五娘碰了个钉子,抿了抿唇,终究也没说什么。

同桌的都是商人,商人重利好广交朋友,便纷纷询问起来彼此身份,方希其听了一会,竟然有几个人名是在客栈里常常听客人提起的,果然今日能来到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或是声名不凡之人。

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起,兴致勃勃地加入到那些人的话题里去。

那些人见他面貌清秀,虽然略显年轻,但是一想到像凌悲云、南宫斐玉、上官琉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少年成名,便也不敢怠慢,询问其方希其的身份来。

方希其嘿嘿一笑,搓着手道:“我嘛,我是武林第一连锁客栈——悦来客栈的业务代表方希其,我们悦来客栈环境优美,窗明几净,常年提供上等牛肉和陈年女儿红,保密技术一流,并且秉承服务至上的原则,务必做到让客人宾至如归。在座的各位如果出门在外,请不要犹豫——悦来客栈必须是你的第一选择!当然,如果你们有什么合作意向或是业务联系,也欢迎来找我们,我们总店的地址是南岭麒麟镇火凤街,找我或是贺老板都可以。”

等方希其兴致勃勃地说完这一大段话,桌上的气氛已经陷入一片微妙的沉默中。

每个人的眼神都是一片茫然,心中共同飘出一个疑问:他想干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个配着宝石匕首,相貌装束都很儒雅的中年人,他“呵呵”笑着拍手道:“方先生好风趣,这么做生意的法子我倒是头一次听到,以后有机会一定跟方先生合作。”

中年人一出声,其他人也跟着纷纷笑了起来,场面恢复热络。

方希其看了那个中年人一眼,刚刚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方希其留意了一下。

这个中年人是南岭青云镇的富商童久,青云镇离麒麟镇不远,因为聚集了众多的镖局赌坊,在江湖上也很有些名声。

不过童久却不是做镖局和赌坊生意的,相反,他的营生听起来很风雅,是开书店、古董店和拍卖行的。

不过方希其在听到他开书店的第一时间就先问过了贺归,知道童久的书店只卖一种书——房中秘术,字画也多是春宫,市场不大,但是胜在独此一家,而且价格昂贵,倒是赚钱得很。

一般来说做这种生意的要么是八卦源头,要么是八卦渠道,方希其仿佛又看到了一个《八卦日日报》的合作对象,当下很友好地朝童久笑了笑。

这边正说得兴高采烈,那边院子里已经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原来是新娘到了。

因为凌悲云娶谢灵羽并不是倒插门,所以礼数都是按平常的嫁娶来的,花轿从山庄后门接了新娘,绕着城里一圈,才兜回正门,一进门先放鞭炮,新娘踩着红毡进来,跨过火盆,新郎已经在厅里等着了。

因为凌悲云父母双亡,他又在灵犀山庄生活多年,庄主谢偃相当于他的半个父亲,此时便坐在了高堂的位置上。

待吉时一到,司仪便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方希其这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古人的婚礼,觉得有趣,便津津有味地看了全程,直到一声嘹亮的“礼成——”,新娘被送入洞房,才回过神来。

一旁贺归见他看得入迷,靠过去低声道:“你对这婚礼感兴趣?”

“嗯。”方希其摸摸下巴,“是挺好玩的,我们那时候,早就没了拜天地的习俗,简单的直接领了结婚证就算了,自然没这个有趣……”

“你们那时候?”贺归斜了他一眼。

方希其惊觉说漏了嘴,忙打着哈哈道:“就是我们家乡那里啦,我们那里的婚礼没这么复杂,比较简单,不过也没这么有趣。”

“是吗?”贺归并不追问他话里的真假,而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你比较喜欢哪一种方式呢?”

“我啊——”方希其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古代的婚礼比较有趣,而且很隆重,看完真的有一种这两人从此命运与共的感觉。

但是,古代好像没有男男结婚的先例,现代虽然简单,不过男男婚姻在某些国家也是被认可的……

等等,我在想些什么啊?

方希其囧囧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思考不同时代对于同性恋的接受程度,果然是受贺扒皮的荼毒太深了吗?

方狗仔无比纠结,这时,司仪又道:“接下来是新郎的点灯仪式。”

点灯仪式方希其之前就听说了,这里结婚有点长明灯的习俗,而灵犀山庄的这场婚礼,又因为凌悲云“江湖第一箭手”的名号,比平常人家的点灯仪式多了些花样。

其他人想必也知道这事,司仪话音刚落,便见凌悲云一马当先走出院子,厅里的人连忙起身跟上,爱看热闹的方希其自然不会错过,跑的比谁都快。

等他出了院子,凌悲云已经在院子正中立好,面朝东南方向。

方希其这才注意到,院子的东南角处立着高柱,那柱子之高,以方希其目测,起码有六七层楼那么高,亏得这些古代工匠造得出来。

高柱之上,是一朵巨大的荷花,花芯处便是长明灯的灯芯。

因为柱子太高,方希其看不清那荷花的材质雕工,只觉得精致异常,心想大户人家出手毕竟不一样。

只是这柱子这么高,那长明灯该怎么点?总不能用轻功飞上去吧?

古人虽说能飞檐走壁,但是也敌不过那地心引力,飞个两三层楼高的已经少见,这个六七层楼高的柱子,又无处借力,除非是神仙下凡,不然还真无能为力。

正想着,就见一名小厮托着一把长弓上前,凌悲云微微一笑,接过那弓,另一名小厮则将翎羽箭递上,这箭制作精美,箭尾羽毛用的是三支孔雀翎,箭头则换成了一个琉璃球。

方希其琢磨着那是什么玩意,贺归像是知道他心里的疑惑,低头解释道:“那是璃火球,遇火即燃。”

话刚说完,方才递弓的小厮拿着火把上前。

“哧——”的一声,箭头燃起一团火球,凌悲云下马弯弓,带火的箭头直指那高柱之上,由于距离不远,那柱子又着实高,他那翎箭几乎和地面成了垂直角度。

方希其一时看得目瞪口呆,他好歹中学学过六年物理,知道凌悲云这仗势分明违背了牛顿三大定律,这已经不是准头和力气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不过凌悲云显然没他这么多顾忌,他一身红装,昂昂然立于众人之中,面目俊朗,身姿飒爽,挽弓的姿势充满力量之美,直叫人心头乱跳。

“嗖——”的一声,翎箭带着火球破空而去,完全战胜方希其脑海里的物理理论,直直穿破云霄,越过那莲花顶,长明灯骤然亮起,火光驱散了明灯周围的云烟。

“宴席开始,宾客尽欢——”随着司仪一声喊,衣着艳丽的丫鬟端着珍馐佳肴自院门鱼贯而入,开始布菜。

众人回归座位,继续未完的话题,一时间厅内院子,熙熙攘攘。

就在宾客宴宴之时,忽然一声巨响,那长明灯高柱突然底部断裂,直直砸向院中众人。

35、溃堤蚁

幸好院子里坐的都是有功夫底子的人,在听到那声响的第一时间立马跳开,但是正对着那柱子砸下方向的阮绍民却没有那么幸运。

原本阮绍民长得俊美非凡,一坐下去同桌的人就不断搭讪,阮绍民虽有不耐,但是职业本能还是令他保持微笑周旋,不料正在分神应付一个说话孟浪的登徒子,忽然一声巨响,同桌的人都猛然跳开,唯有他没有功夫底子,本来反应就慢人家一拍,一回头看了那柱子一眼,要逃开已是来不及。

= =不是吧!阮绍民囧囧地看着那朝自己倒下的柱子,不相信自己的人品就那么极品,这种狗血的意外都能遇上,一时忘了该作何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靛蓝身影飞过,极快地抄起他往边上一闪。

“砰——”的一声,柱子砸到阮绍民坐的那张桌子上,竟把那桌子整个从中间打断折在当场。

阮绍民惊魂未定,看一眼救了自己的人,却是欧阳兰亭,心中暗道这欧阳兰亭好快的身手,他在满堂香见过的高手不少,打架斗殴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功夫高的人很多,但是能这么快的并不多见。

阮绍民不知道这欧阳兰亭是假的,真实身份乃是双面神偷李素手,偷儿别的功夫差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够快,也亏得是他,才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他从那柱子下救下来。

“大阮——”那边方希其惊叫着飞奔而来,冲到他身边,“你没事吧?”说着就要去摸他身上,被随着赶到的贺归一把拉开。

阮绍民白着脸摇头,道:“幸好有欧阳公子相救,并无大碍。”

“阮公子。”说话的是不知何时来到的上官琉,此时他的脸色并不比阮绍民好看,叫了一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吐出一句,“幸好没事。”

阮绍民见他憨厚,便朝他笑了笑,权作宽慰。

那边凌悲云派人去查看那柱子的情况,又向众人说了几句稍安勿躁的话,控制住混乱的场面,才走过来察看阮绍民的情况。

过一会儿,查看柱子的人回来汇报情况,附着凌悲云的耳朵说了一通,凌悲云蹙起双眉,迟疑片刻才转头向众人道:“各位,刚刚只是一个意外,工匠造灯柱的时候没选好料子,有一节被虫子蛀了,幸好没酿成大祸,大家莫要担心,请继续方才的宴席。”

说罢指挥奴仆和庄中弟子搬开柱子,清理现场。由于受到破坏的地方不多,现场很快就恢复原样,众人虽然觉得长明灯柱倒塌是件不吉利的事,但是反正结婚的是他灵犀山庄的人,也就没怎么在意,该干嘛干嘛。

但是凌悲云的托词并没有说服方希其。

方希其是谁?现代娱乐圈的当家狗仔,这种豪门婚宴居然出现事故,事故的原因还是豆腐渣工程导致?

灵犀山庄又不是现代的有关部门,那长明灯柱更不是公共工程,就算对这个时代不了解,方希其也知道古代人对本家建筑的要求都是很苛刻的,尤其是庆典设备,因为迷信的关系,生怕触了霉头,基本上都是尽善尽美的,特别是犀山庄这样的大户,绝对不可能事先对那长明灯柱一点检查都没有,就算他们放心,也没有哪一个工匠有胆子用腐败的材料,这可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人家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大派,出了意外人家一根指头都可以把他碾死。

方希其对凌悲云道:“大凌,我可以去看一下那柱子吗?”

凌悲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其他几人,摆摆手道:“不用看了,是虫子蛀的。”

方希其郁闷:难道凌悲云其实是官府卧底,有和谐的爱好跟天赋?想着拉过阮绍民的手,一脸控诉地逼视凌悲云道:“凌代表,这位是今天这场事故的受害者阮绍民,我是他的法律顾问,现在我们要求查看导致事故的柱子,彻查真相,你要是不同意,便是枉顾人权,草菅人命,企图愚弄群众,推卸责任……”

凌悲云嘴角抽抽,差点忘了眼前站着的是悦来客栈的八卦王,听他的语气,要是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他是绝不肯罢休的。

无奈,凌悲云只好叹气道:“行了,我知道了,跟我来吧。”

方希其立刻拖着阮绍民屁颠屁颠地跟上。

阮绍民刚迈开两步,便感到背后一冷,回头一看,就见贺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被方希其拖着的手臂。

阮绍民顿时有一种脱臼的错觉,忙不迭甩开方希其道:“自己走自己走。”

方希其正沉浸在竟然有机会可以跑一次社会新闻的兴奋中,没有计较。

后面的上官琉和李素手也察觉到事情似乎并不寻常,便也一同跟上,上官琉一路走还一路问阮绍民:“阮公子,等下让厨房那边煮碗压惊茶吧,我看你刚刚脸都白了。”

李素手腹诽:刚刚你的脸比他还白呢。

阮绍民没留意上官琉的示好,只摆摆手紧跟方希其和凌悲云。

令方希其意外的是那柱子竟然真是被蛀断的,方希其看那几乎被蛀得半空的断口处,双眼眯成一条线(= =)望向凌悲云:“你们是克扣包工头工钱还是拖欠尾款啊?怎么给你搞了这么一根柱子?”

凌悲云摆摆手:“这柱子不知怎么回事,里面蛀成这样,外边一点迹象都没有,所以检查的时候没发现。”

八不成卦,方希其很是失望,其他人虽然觉得意外,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有李素手看着那柱子几乎被蛀空的部分,皱起了眉头。

一场喜宴就这样有惊无险地结束。

晚上方希其等贺归和贺破晓入睡,才蹑手蹑脚地起身开门,偷偷地拐到今日设宴的大厅院子。

今日的事故委实蹊跷,即使证据确凿,他心中仍有疑虑。

哼,娱乐圈那些男男女女哪一次不是信誓旦旦,各种证明拼命往外拿,最后还不是一样被证明都是假的。

好狗仔,就应该追求真相。

好狗仔,就应该追踪到底。

好狗仔,就是要晚上不睡觉,努力蹲点等罪恶自动暴露出来。

方希其躲在大厅偏门后边,微微眯着眼盯着白天出事的地方。

嗯,视力没有退步,而且因为远离各种电子产品,天天对着绿水青山,好像比之前还好了一些。虽然灯火不够亮,但是月光挺给力的。

他等了半天,别说人影,就是蚊子也不见一只。

难道里头真的没有猫腻?

方希其摸摸下巴,是不是在娱乐圈混久了,所以有点疑神疑鬼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算了。

就见一个窈窕身影款款自院门外走进,方希其心里一喜,终于来了,忙睁大眼睛看着来人。

银白月光落在来者的脸上——那不是柳飘飘吗?

这场婚宴请了九派三庄四族的新秀人物,柳飘飘是新上任的南宫家少奶奶,来露个脸也是正常的。

但是她来这里干什么?方希其皱了皱眉,虽然知道这女人能来事,但也不要哪里都出现吧!

柳飘飘倒是自在,施施然走到立长明灯柱的地方,灯柱底桩还在,柱子因为太长还没搬走,现下也躺在一旁,柳飘飘看了那断口一眼,从袖兜里拿出一个细颈瓷瓶,拔开瓶塞,轻轻吹了一口,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方希其看到那柱子的断口处慢慢地飞出一只黑色的虫子,那虫子大约是蟑螂的大小,离得远,只看到一团黑色,样子却看不清楚,只见那虫子慢慢地飞到瓷瓶瓶口,爬了进去,柳飘飘悠悠然盖好瓶子放回袖兜。

难道是这虫子搞的鬼?方希其暗咐。

“想不到竟然是南宫家的新少奶奶,柳小姐真是多才多艺啊~”揶揄的声音有点熟悉,方希其顺着声音抬头,就见欧阳兰亭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坐在院子的围墙上,双手随意按着墙边,两只脚悬空垂着,很是自得。

柳飘飘脸色一变,道:“你是谁?”

“我?”李素手故意眨眨眼睛,道,“柳小姐觉得我是谁呢?”

“你是谁我不知道,但是你一定不是欧阳兰亭。”

“我当然不是欧阳兰亭。”李素手一脸得意,“欧阳兰亭怎么看得出那柱子是给‘溃堤蚁’破坏的呢。”说着也不管柳飘飘的脸色,径自接下去道,“溃堤蚁,形如蚂蚁,背有翼,齿如锯,得名于‘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乃蛀虫之王,一只溃堤蚁能在七日内蛀空一棵百年老树,何况这区区一根柱子。不过这溃堤蚁一般都是偷儿拿来蛀别人的暗室门跟机关,或是一些材质良好,难以开启的暗格箱子的。想不到柳小姐手上竟然也有,难道翩翩佳人,竟是梁上君子?”

李素手有心戏弄柳飘飘,故意胡乱猜测她的意图,事实上目前拥有溃堤蚁的基本都是他的同行没错,但是由于这种蛀虫数量稀少,十分珍稀,别说一般的江湖人,就是他这一行的人也不见得个个都听过。李素手刚学艺的时候师父曾经送过一只给他,但是他仗着技艺高超,压根就没用过,心底甚至是鄙视那些用溃堤蚁的同行的。

不过柳飘飘并不是他这条道上的,光是身手气质,就差个十万八千里。

36、雷剧连台

柳飘飘也是也能耐的人,从李素手的话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娇笑道:“对溃堤蚁这么了解,又能将易容术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武林里,怕只有双面神偷能做到了。”

李素手也不谦虚,恬着脸道:“好说好说。前段时间江湖各大门派纷纷丢了各家的秘籍宝典,还丢得十分蹊跷,都是那些放秘籍的密室暗格无缘无故被蛀了个空,那些见识浅薄的人想不出所以然,就赖到我身上,啧啧啧,也不想想我李素手想偷的东西,还用得着借助那笨虫子?”

柳飘飘淡定地看着他:“诬赖神偷先生的人可不是我。”

“是啊,你没有诬赖。”李素手显然懒得跟她争辩孰是孰非,道,“不过这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赐。啧啧,我一看那手法就知道不是同道中人所为,太弱了,绝对的外行,我顺着一些蛛丝马迹明察暗访,好不容易追到了灵犀山庄,没想到这一回没去蛀人家的秘籍宝阁,反而蛀了这啥用没有的长明灯柱,我估计,这偷儿肯定是还不熟手,不小心让溃堤蚁跑错了地方,所以今晚特地来这里守株待兔,真没想到,幕后的小兔子竟然是新任的南宫世家少奶奶,堂堂的柳二小姐,我说二小姐,你富贵出身,啥也不缺,干嘛非得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柳飘飘待李素手把话说完,袖手站好,一脸无辜地眨眨眼道:“李神偷,你怎么可以这么血口喷人呢?你说的话我可一句也听不懂。”

李素手忽然耳朵微动,脸色稍稍变了变,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难怪柳二小姐能从万千红颜中杀出一条血路,坐上南宫家少奶奶的宝座,果然好手段好智慧。只不过,为了嫁祸给我,露出你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不觉得不划算?”

柳飘飘眨眨眼,单纯又无害的样子:“可是除了李神偷,谁又猜得到我身上呢?李神偷说的话,又有几个人会信呢?”

李素手摆摆手:“这么无聊的栽赃嫁祸桥段,澄清自保手段太弱了,一点都不像我风格。”说着笑笑道:“南宫少奶奶,你对于嫁祸的理解,实在是太狭隘了。”

他话音刚落,忽然四周亮起无数火把,将整个灵犀山庄前院团团围住,照了个灯火通明,直叫人无所遁形。

而被火光团团围住的两个人一个似乎早有准备,正好整以暇地站着,墙上那个则是一脸的无所谓,反正被人家追着要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反而是一直躲在门后的方希其愣了一下,想不到事情急转直下,似乎是有人刻意安排,他自认判断能力还不错,可是这一刻却分不出谁才是这一幕戏的主导者。

凌悲云背着长弓自火光中走出,蹙起眉头看了看一脸又茫然又无辜的柳飘飘,又看了看坐在围墙上,更加茫然无辜的“欧阳兰亭”。

“请问,二位可以解释一下怎么会在这里吗?”凌悲云声音平淡,却自有一股不容敷衍的威严。

柳飘飘水灵灵的眼睛看了一下凌悲云,道:“凌公子,这个人不是欧阳公子,他是假冒的。”

“假冒的?”凌悲云瞄了一下李素手,“如果他不是欧阳公子,那他是谁?”

“我刚刚听他说,他叫李素手……”

“双面神偷?”凌悲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下李素手,似在斟酌柳飘飘话里的真假。前段时间各大门派纷纷丢失了至关重要的武功秘籍,虽然丢得蹊跷,但是能在各大门派眼皮下做出这事的,江湖上李素手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也是因为如此,虽然无凭无据,但是很多人心中已经直接将李素手与窃贼划上等号,这段时间江湖上风声鹤唳,各大门派草木皆兵,生怕被李素手惦记上,灵犀山庄也是严防紧守,没想到还是让李素手混进来了。

凌悲云心念电闪,看向李素手:“你怎么说?”

李素手摆摆手,一脸悲戚地看向柳飘飘道:“飘飘,你一声不吭嫁给南宫斐玉,我认了了,就当我们有缘无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也没有恨过你,即使现在你已是他人妇,我也一心希望你可以过得开心幸福,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子,为了抹杀我们的过去,这样污蔑我,栽赃我,什么李素手?我若真是那妙手空空的神偷,第一件要做的,便是偷回你的心……”李素手说得情真意切,一脸忧伤只差没有45度角仰望天空。

柳飘飘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按理出牌,瞬间被他这个大天雷炸得满脸通红,不知是羞是气,怒道:“李素手,你……你少胡说八道……”

李素手一脸痴情却被无情恼的样子,浅浅叹气道:“也罢,飘飘,只要你开心快乐,今日便是要我担下这莫须有的罪名,我也心甘情愿……”眸色深深再看她,缓缓道:“甘之如饴……”

方希其在门后瞬间有种虎躯一震的感觉,全身鸡婆疙瘩“刷刷刷”齐齐冒头,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这下好了,就算李素手承认他是李素手,只怕也是虚虚实实,谁也不能完全当真,倒是柳飘飘,不论真假,只怕多少要被泼上那么几点污水。

李素手说完又瞟了凌悲云一眼道:“凌少侠,你今日新任灵犀山庄姑爷,正是春风得意爱情圆满之时,岂能明白我心中之痛?也罢,既然飘飘说我是李素手,那便当我就是李素手吧,今日所有罪名我一并承担,只求你们……莫要再追究飘飘的过错……”说罢起身,深情凝望柳飘飘一眼,那一眼落在旁人眼里,是留恋不舍,心痛不堪,但是在柳飘飘的眼里,那就是讽刺嘲笑,戏谑玩弄。

在众人还没回神之际,李素手蓦地一纵身,极快地踩着屋瓦飞奔离去。

凌悲云回过神来,喝道:“拦住他。”

灵犀山庄一众弟子领命追去,但是李素手的轻功岂是他们所能比拟,借着夜色掩护,不一会儿李素手便逃得无影无踪。

转眼现场剩下凌悲云和柳飘飘,柳飘飘被李素手方才的一番戏弄弄得尴尬不已,忙不迭跟凌悲云道:“凌公子,你千万别被他骗了,他这是……这是……”她看起来很是慌乱无措,一张脸又白又红。

凌悲云淡淡道:“这事恐怕还要再斟酌,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最好可以说清楚,南宫少奶奶何以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柳飘飘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大约知道凌悲云并不是好糊弄的人,也没有再多说,只点点头,低声道:“便听凌公子的。”

方希其在门后咂咂嘴,对于今晚这一出戏表示看得很满意,摸了摸下巴,正想着偷偷离开,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方希其一惊,良好的职业素养使他没有大叫出来,回头一看,却是一身红妆的谢灵羽。

果然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方希其汗涔涔地想,就是放在现代,也不见得有哪个新娘子这么豪放,新婚大半夜跑出来抓贼。

“方希其,你又捣乱!”谢灵羽鼓着两腮气呼呼地道。

方希其嘘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看戏而已看戏而已。”

谢灵羽微微眯起眼:“看到什么好戏?”

方希其咧嘴:“跌但起伏,堪称集天雷狗血一身的言情偶像肥皂剧!”

37、公关很重要

凌悲云请柳飘飘到偏厅详谈,说是谈话,其实就是审问,但是柳飘飘一脸楚楚可怜,说两句重一点的两只眼睛就水汽迷蒙,实在难搞。说了没多久,南宫斐玉就过来领人了。

不管事情多么疑点重重,柳飘飘毕竟是南宫世家的新少奶奶,凌悲云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让南宫斐玉把人带走了。

南宫斐玉和柳飘飘一走,谢灵羽就拖着方希其进来了。

凌悲云一见到方希其,顿觉整个头都大了起来。

“方希其,你还没死心?”凌悲云瞪了他一眼。

方希其摇摇手指,看看他,又看看谢灵羽,道:“我有其他事情想跟你们两个商量一下。”

“什么事?”凌悲云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但是又不能阻止他。

唉,人类已经阻止不了方希其追求八卦的脚步了。

“内个~”方希其对手指,“我想用你们的婚礼做题材,来做《八卦日日报》下一期的主题。”

“八卦日日报?”谢灵羽眼前一亮,“难道——你就是八卦日日报的幕后主编?”

“是……是啊……”方希其被谢灵羽闪亮的小眼睛看得一阵心虚,“难道,你也看过这份报纸?”

八卦日日报好像没有发行到这里来吧?方希其内心很是疑惑。

“是啊~”谢灵羽兴奋地点头,女人对于八卦的追求是永不止步,不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有所改变的,就算是豪爽的江湖侠女,也是深深爱着各种小道消息的,“之前有人带了几份到这边来卖,庄里有个丫鬟买了份给我,可惜这边没有专门卖的地方,害我每次都要叫人专门去麒麟镇给我带来,没想到主编竟然是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出下一期啊?”

方希其胸膛中的热情瞬间被点燃了,没想到,《八卦日日报》在他还没预料到的时候,已经超出了麒麟镇的地域限制,扩散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更没想到,在这么远的地方,还有这么一个忠实粉丝,殷殷期盼着下一期的报纸。

方希其难得羞涩了,眨眨眼道:“下一期,很快就出来了——如果你愿意把你跟大凌的婚礼给我做题材的话。”

谢灵羽愣了一下:“你想写我跟悲云的事……”

她话还没说完,凌悲云已经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为什么?”方希其对于他的回答很是不以为然,要知道,放在现代,那些豪门不惜搞出各种噱头来吸引媒体注意,就是为了见报,现在这么好的免费宣传机会放在他的面前,他竟然不珍惜。

等失去的时候,你一定会追悔莫及的。方希其忿忿想着。

凌悲云道:“这是我跟灵羽之间的事,怎么能上报纸让人指指点点呢?” “你这人的思想真是太狭隘了。”方希其一脸鄙视,道,“首先,你跟大谢(= =人家什么时候准你这么称呼了?)这场婚礼邀请了这么多的人,早就人尽皆知了,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就算不上报,照样大把人在背后议论。其次,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不,这是大大的好事,这样的好事自然应该登出来让大家一起分享。”

“不行。”凌悲云皱眉,不能怪他反对,实在他之前有幸看过那份报纸,对于南宫斐玉的报道记忆尤其深刻,简直是不敢恭维,一想到自己也要出现在那份报纸上,下意识就有些排斥。

“大凌,听我说。”方希其义正言辞地看着他,“你知道这是多么难得的公关机会吗?不,你知道什么叫公关吗?不知道吧,让我来告诉你——公关就是一个社会组织,比如你们灵犀山庄这样子的,为了生存发展,发扬光大,通过各种传播沟通,像今日的婚礼就是一种传播的形式啦,塑造出组织的形象,从而平衡各方面的利益,协调各方面的关系,让那些已经了解这个组织,或是想要了解这个组织的人获得他们想要的信息,优化他们的心理,从而影响他们,最后达到扩大组织知名度,提升组织公众印象的一种艺术。”

方希其瞄了凌悲云一眼,又道:“你怎么说也算是灵犀山庄的继承人了,所以应该从现在开始好好地为灵犀山庄的发展打算一下。你应该也知道,现在《八卦日日报》也算是小有名气,目前麒麟镇和附近一带很多人都在关注,当然,以后我还会在其他地方开设分社,到时一定可以有更广泛的影响力,如果你跟大谢的婚礼可以上报,一个是可以打开灵犀山庄的知名度,更多的老百姓都会知道灵犀山庄这个门派,也会在江湖上引起广泛关注,灵犀山庄便可以趁机提升江湖地位。再者,你曾经是灵犀山庄的侍卫,你娶到灵犀山庄大小姐的故事流传出去,肯定是一段佳话,到时很多人就会觉得,灵犀山庄是一个没有身份成见的门派,侍卫既然可以娶到大小姐,那只要努力,就有机会爬到山庄的高层,成就声望地位,到时,肯定很多有资质的人愿意投身到灵犀山庄,这对你们提高弟子素质,增强山庄实力也是大大有好处的——你说,是不是呢?”

方希其这一段话并不难理解,主要是凌悲云和谢灵羽这样思想陈旧的古人没想到上报还能带来如此的连锁效应,一时听得目瞪口呆。

古人都很朴素的,哪里有现代企业那些花花肠子,挖空心思想着上报出名呢,甚至,他们都还放不下心里那一点羞怯。

可是,方希其方才的那一席话却让他们整个视野顿时开阔起来,见到一个门派发展的新方式。

在他们原来的认知里,一个门派要发扬光大,无非是靠着实力跟人脉。

实力自然是指门派自身的武学根基,人脉便是一派主人的声望以及在江湖上的交游,借着自己的声望和交游广收门徒,再靠着实力在江湖上闯荡,渐渐打出名声。至于之后的发展,多半还要看弟子的能耐。

但是刚才方希其的一番话,却分明告诉他们,一个门派要出名,还有这么一个方式,借助一份报纸的宣传,啊,对了,这叫公关!

而公关的好处,方希其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让更多人了解山庄,让人们知道山庄没有阶级成见,只要努力就能成为山庄的主人,让更多人愿意加入到山庄里。

如此,不仅仅是提升了山庄的江湖地位,还能为山庄招来优秀的人才,对于山庄的发展,不可谓不意义重大。

凌悲云只觉得如醍醐灌顶,瞬间懂得了很多以前不懂的经世之道。

而看方希其的眼神,也愈加复杂起来。

他原来只觉得方希其有趣,大胆,热爱八卦,似乎有很多新奇想法,但是终究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没想到在他看似玩闹的举动背后,竟然已经预见了这么长远的未来——而这些,是他,以及他身边的人,远远没有想过的。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他的那些想法是自己闻所未闻的,而他的见地,初看似乎浅薄,细思量之下,却深沉得叫人心惊。

他自然不知道这些在方希其的那个时代只是很普通最常见当然也是最行之有效的公关手段,方希其身为《水果日报》的当家狗仔,这样的事情参与多了,自然是信手拈来,根本不需多想。

想透了这一层,凌悲云也不再坚持原来的想法,点点头道:“好吧,那便让你写我跟灵羽之间的故事……”毕竟是腼腆的古人,提到这事,脸还是微微红了一下,谢灵羽更是扭开了脸,假装没有听到,凌悲云咳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尴尬,又嘱咐道:“要写好一点。”

“没问题,没问题。”方希其笑眯眯地点头,“话说到时候还需要灵犀山庄大力帮忙。“

“帮什么忙?”谢灵羽扭过头来,方希其太多花花肠子,不防着不行。

“唉,你不知道,办报纸风险很大的。”方希其一脸苦恼,“之前那些报道得罪了南宫斐玉,差点让他收了小命,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了,谁知道这次这么捧灵犀山庄的场会不会引起其他门派,尤其是你们的对头的羡慕嫉妒恨啊,到时要是有人找我麻烦,你们可要帮忙顶着。”经过之前被南宫斐玉和欧阳兰澈威胁的事,方希其明白了靠山的重要性,虽然说他的背后有传说的第一高手撑腰,但是双拳难敌群殴,万一找麻烦的人多了,谁知道他顶不顶得住,再说他神出鬼没的,也不能时时护着他啊,说起来他跟灵犀山庄也算是有缘分了,要是能得到灵犀山庄撑腰,那以后《八卦日日报》也算是有了娘家,就不怕欺负了。

凌悲云是聪明人,经过方希其的一番点播,也明白了这份报纸可以给自己山庄带来的好处,虽然会有一些麻烦,但是若能跟《八卦日日报》长期合作,以后的好处将源源不绝。而且,方希其也算帮过他的大忙,虽然人是毛躁了一点,心地还是不错的,分寸也还是有的,估计也不会真捅什么不能收拾的篓子。

思及此,便爽快地点点头道:“没问题。”

“嘿嘿,那就好。”方希其得到凌悲云的允诺,心情大好,道,“时候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说着就想脚底抹油。

谢灵羽见他要跑,连忙喊住他道:“等等,你还没说你今晚在门后见到了什么呢,南宫少奶奶跟欧阳……呃,欧阳兰亭是怎么回事?”

方希其见她称那个人欧阳兰亭就知道她并没有相信柳飘飘说的欧阳兰亭是李素手假扮的说法。

唉,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李素手的演技太好,要不是自己从头到尾都在围观,恐怕也是真假难辨,嘿嘿,柳飘飘一定想不到李素手如此釜底抽薪不要脸皮,结果被反将了一军。

不过,目前还不是说出来的好时机,整件事情疑点重重,这时候说出真相只会打草惊蛇,作为狗仔,目标自然是要挖出终极八卦才肯罢休。

想到这个,便打着哈哈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就是肚子饿了想去找点吃的,才刚经过,就被你揪到了。”

谢灵羽将信将疑,但是夜色已深,今晚又发生了这么多,也没有心思再去追究。

38、一举成名

拿到灵犀山庄盛大婚礼的独家播报权,方希其非常兴奋,第二天一大早就催促贺归赶紧回麒麟镇。

虽然这件事情在当地报道效果会更好,但是毕竟《八卦日日报》的执笔厉疏跟印刷作坊都在麒麟镇,因此他跟凌悲云商量好出版暂时还是由麒麟镇那边来完成,然后快马送到灵犀山庄,由灵犀山庄负责当地的销售。

贺归本来就是被方希其拖着来参加这场婚礼的,也没什么意见,当下就收拾好东西准备随时启程。

阮绍民东西不多,还是一副慵懒的样子,倒是和他一个屋子睡了几天的上官琉很是依依不舍,千方百计想要套出他的地址,阮绍民跟他斗智斗勇好几回合好不容易糊弄过去了,到了临别的时候,上官琉脸上那朴实的离愁看得他心里直翻白眼。

人家小情人离别估计也就这样了,神经大条的阮绍民想,自己要还是用蒲草的身份出现也就罢了,可是这会儿自己活生生一个大男人站这里,再好看也不至于让他难过成那样吧。(大阮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 =)

跟来时的悠闲不同,回去的这一路方希其恨不能踩上筋斗云翻个跟就回到麒麟镇,好不容易回了悦来客栈,方希其整修了一下,把手信派给客栈里大大小小的员工,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双面兰轩找厉疏。

厉疏在家里的时候,双面兰轩通常是不锁门的,方希其来得多了也就熟了,直接省去敲门这一环节,径自推开虚掩的前门进去。

厉疏正在前院的八角亭里看书,闲适地坐在栏杆上,背脊轻轻抵着柱子,一袭淡雅绿纱衣,青丝柔柔搭在肩膀上,看起来十分风流倜傥。

方希其摸摸下巴,要不是大阮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就厉疏这样的相貌气度,倒也勉强配得上。

但是转念想到之前厉疏故意祸害他令他差点丢了小命,心中还是有些气难平,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大厉,我来了。”方希其飞奔过去。

厉疏闻言放下书,轻轻一笑。

等厉疏把他领进大厅又沏好茶,方希其已经把灵犀山庄盛大婚礼独家报道权的事说了一遍。

厉疏听方希其说完整件事,淡淡一笑:“这也是个好事,真能得到灵犀山庄的帮助,不但能让《八卦日日报》更上一层楼,而且以后我不在这儿了,也能把报纸顺利办下去。”

方希其正哈皮着呢,一听这话有些理解不能:“你不在这儿?什么意思?你要搬家了?”

厉疏轻轻一笑,原本就出色的脸上仿佛被点亮了一样:“没什么,我就寻思着,过段时间去外面游历一下。古人不是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虽然读不了万卷书那么多,但是也算是个文人,再行个万里路,当是长长见识,别尽做个书呆子。”

方希其被兜头淋了盆冷水,内心热情的火焰差点没被浇灭,愣了半天才泪汪汪去抓厉疏的手道:“大厉,你别离开我呀。”

厉疏被方希其小鹿斑比的样子逗得差点笑出来,不过这么严肃的场合他好歹忍住了,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其实游历这个念头我早就有了,只不过最近越发想着,就想实践一下。”

其实方希其也就意思意思挽留一下,在他看来,游历是一个人增长见识的大好机会,尤其古人没有电视网络,想见识外面的世界,真就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虽然《八卦日日报》很需要厉疏,但并不是没有厉疏就运转不下去,就算没了厉疏不行,他也不能阻止人家自我实现啊。

因此方希其小小纠结了一下,还是很爽快地决定放人了,不过最后泪汪汪地看着他道:“那你离开之前可得帮我把这期报纸弄好了。”

厉疏自然是全力以赴。

新一期的《八卦日日报》很快就出来了,头条赫然是灵犀山庄的那场婚礼,那是怎么华丽怎么写,基本上公主出嫁也就是这个待遇了,因为这一版关系到《八卦日日报》能不能跟灵犀山庄顺利达成合作关系,方希其还特别用了心,让厉疏画了幅画,重现当日婚礼的盛况。话说厉疏真不是盖的,书画双全,方希其只描述了一遍,他便把整个场面栩栩如生画了出来,要不是确定没在灵犀山庄遇见厉疏,方希其都要怀疑厉疏是不是亲眼目睹过了。

方希其做了那么久狗仔,自然知道怎么写能抓住读者的眼球,除了婚礼本身,还大篇幅报道了当日到场的名人,九派三庄四族的代表挨个点了个遍,把那些老百姓平日里听过无数次名字却没机会见过本尊的人物都捧了一遍。总之整篇看下来,不仅让平头百姓了解了这么个事,还让他们见识了世家大派是如何奢华,那些传奇人物是如何传奇。人都是这样,越是遥不可及的生活越是好奇,明明就跟自己没有关系,也知道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遇上这么一回,但是就是想知道,日常拿出来聊一聊,仿佛自己就是当日的参与者之一一样,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世界,就像是对自己敞开了门缝一般,虽然进不去,但是好歹,看到了。

方希其还特意在正文下边开了个小版块,专门介绍两个新人的背景情况,当然,主要是凌悲云的情况。

虽然大家都知道凌悲云的身份,但是对方希其来说,这还远远不够,于是他让厉疏在行文过程中,要着重突出凌悲云进入灵犀山庄之后是如何得到重视,虽然只是一个侍卫,但是庄里从来没有亏待他,以至于后来凌悲云成了江湖第一箭手也舍不得离开山庄自立门户最终娶了大小姐成就一段佳话。顺便又提了一下他在婚礼上露的那一手羽箭点灯,如何夺魂摄魄,气势磅礴,当真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这一期的报纸发行的地点突破地域限制,除了麒麟镇,还包括麒麟镇附近的几个城镇以及灵犀山庄周边地带。为了在周围几个城镇联系好贩售点,方希其跟贺归请了好几天假,悦来客栈的活虽说不是没有他不行,但是作为唯一的店小二,三天两头不在,方希其内心还是有点愧疚的,但是这点愧疚跟想要办好《八卦日日报》的心情相比,又可以忽略不计。

作为一个现代人,方希其始终把自我实现放在第一位。

本来作为一个责任心比较强的人,方希其应该要跟贺归辞职才对,但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要离开悦来客栈,从此失去跟贺归的交集,方希其就一百个不愿意,便顶着愧疚的心理,硬是扛着不辞职。

不知为什么,一向对店小二很苛刻的贺老板这段时间似乎转了性子,竟然很爽快地给方希其连批了好几次假,而且似乎也没有炒了他的打算。

方希其琢磨了好几个晚上,只能归咎为——天要下雨,公鸡要拔毛,这事是人阻止不了的。

方希其早早跟印刷的作坊商量好,让他们准备多些材料,印刷量是原来的五倍,报纸一出来,又让人快马送到灵犀山庄跟附近的几个城镇。

不出意料,这一期的报纸,卖疯了。

灵犀山庄的这场婚礼顿时全江湖瞩目,成为最热话题,满城百姓识字的自己买来看,不识字的买来叫别人读。从婚礼的排场到新郎的传奇身份再到婚礼上那一个个平时只能出现在说书先生的故事里的人物,全都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

据说连九派三庄四族的人也都听说了这么一份报纸,纷纷派出门下弟子买了回去一睹为快。

据说九剑山庄的老庄主因为自己没有出现在报纸上而发了一通脾气。

据说一向最爱显摆的四大家族因为被灵犀山庄抢了风头十分不爽,尤其是前阵子刚娶了新媳妇也上了报纸却没有造成如此轰动效果的南宫世家。

据说各地的说书先生纷纷在自己的故事大纲里加入这么一段,而《八卦日日报》也成为他们争相阅读的报纸——现在谁不看这报纸,谁就跟不上时代啊。

据说这份报纸发售之后,到灵犀山庄拜师学艺的人是之前的三倍,还有一些是原准备投在其他帮派门下的,走到半路不知哪里得了这份报纸,一读之下,立刻调头直奔灵犀山庄去了,而灵犀山庄的江湖排名,也由此一跃,成为三庄之首。

前面的几条传言方希其都不甚在意,只有最后一条,才是方希其想要达到的目的。

凌悲云对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书信来得颇为频繁。

至此,灵犀山庄和《八卦日日报》正式成为盟友。

而有了灵犀山庄撑腰的《八卦日日报》,主编上赫然写上了方希其的名字。

39、厉疏告白

之后方希其趁胜追击,又报道了一些江湖上的趣闻轶事,这些事有一些是从悦来客栈里听来的。

如今悦来客栈也不同以往,托《八卦日日报》的福,作为贩售点之一的悦来客栈如今已经是经过麒麟镇的江湖客们的首选之地,实现了方希其之前期待的大侠好汉英雄美人往来不暇的场面,关于武林的八卦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这些八卦虽然不及灵犀山庄婚礼的话题来得震撼,但是那样的盛事毕竟是少数,就算是在现代,像动车那样引起全国讨论的话题也就那么一两次,平时报道不过也是些家长里短。

但是一是《八卦日日报》已经打开知名度,成为八卦届的风尚代表之一。

二是方希其走了以时事为主,旧闻为辅的路线。

对于一般的普通人家,不管新事旧事,但凡江湖上的,那就都是传奇,随便一件小事都看得津津有味。

而对于江湖客来说,时事可以帮助他们了解目前江湖上的动向跟大事。

毕竟是在沟通渠道匮乏的时代,有时候等他们知道一件事的时候,都不知过去多久了,而且事情往往还都严重走形。

所以虽然实际上《八卦日日报》能提供的信息其实很有限,也不见得完全还原,但是对比起之前完全靠口耳相传的状况,已经好很多了。

看着悦来客栈里来来去去扛着刀剑的大汉,方希其心花怒放之余怠工的愧疚之情也减了减,好歹他是给客栈做了贡献的。

事情办得差不多,厉疏的游历也就提上了日程。

这段时间方希其已经做好了准备,在灵犀山庄的帮助下,找了两个新的执笔,甚至在附近的几个镇里都谈好了固定的销售点。

方希其还让凌悲云在灵犀山庄那边的地界找了个印刷的作坊,以后他这边报纸出了样板,让人带过去,直接在那边印刷贩售,这样一来省去一大笔物流费用,而且如果销售情况良好,那边要加印也方便。

总之目前《八卦日日报》勉强有了规模,方希其也不想拦着厉疏不让他去自我实现,但同时,他寻思许久的小计划也是时候执行了。

之前被厉疏暗算了一次,虽说算是揭过去了,方希其感激他在《八卦日日报》上贡献的光和热,也体谅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是一码归一码,是兄弟,就要明算账。

所以在厉疏离开前两天的一个晚上,方希其揣着酒壶上门了。

两个看起来似乎没有芥蒂的好兄弟于是就未来前程展望了一番,最后,方希其在适当的时候把爱情也给提了上来。

“大厉啊,你都还没跟蒲草表白呢,就这么走了,你甘心?”方希其拿眼尾瞄瞄他。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想到巧笑嫣然的花魁娘子,再想起她背后跟着那一长串追求者,厉疏的情绪低落下来。

“不甘心,就试试啊,你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方希其努力煽动。

“她背后那么多人巴巴追着,哪个不是家世显赫,才华横溢,几时能轮到我?”厉疏小小自卑了一下。

“大厉。”方希其忽地坐直了,一派认真地正过厉疏的头道,“是男人,就要敢于直面人生的不确定性。这么说吧,你说了,不一定有机会,但是你不说,是肯定没机会的。既然你都能坦然接受这种没有结果的结果了,怎么就不试一次,就算只有一丁点的可能,起码试过了,你以后也不会后悔啊……”

这么有哲理的话是以前方希其采访一部青春励志偶像剧的时候看到的,那时就觉得太TM能掰了,所以不小心就记了下来,这会用来煽动厉疏刚刚好。

厉疏果然有点动摇的样子,犹豫着道:“我不知道……我原来想,就算不能让蒲草小姐知道我的心意,这么看着她,也挺好……”

“好个屁。”方希其翻了个白眼,“你这伟大情操哪里学来的?就算你不跟她表白,别人难道都跟你一样,等哪天她接受别人了,跟别人卿卿我我了,你还能这么淡定?”

厉疏似乎没想这么多,被他一说,又沉默了。

“所以说这只是个早晚的问题?要么是你,要么是别人。”方希其看着厉疏沉默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但是账不算清楚,他心里不舒服,便忍着道,“既然这样,不如趁着你这次出去游历之前,跟他把话说开了,行了当然最好,不行你就趁机出去玩一圈,等回来了,当没发生过,再从头来过呗。”

游历似乎是个很好的契机,厉疏顿时就被说动了。

不成功,便游历。

就像方希其说的,其实只是早晚的问题。

方希其见厉疏被说动,似乎已经预见了阮绍民炸毛的样子,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阮绍民伪娘的时候虽然很伪娘,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而且,是个直男。

方希其从阮绍民那里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当时正是午后,人最少的时候,他正在悦来客栈里欢乐地擦着桌子,花魁娘子一身素色衣服,黑着张脸就上门了。

贺老板在柜台那边算账,瞄了一眼,脸上不阴不晴,看不出心情,只淡淡说了句:“方希其,有客到。”

方希其屁颠屁颠转身,见到阮绍民的一瞬间有些愣,不过很快道:“哎哟,蒲草小姐,稀客稀客,有啥贵干啊?”

阮绍民对贺归说了一句:“借你们院子一下。”便把方希其往后院拖。

别看阮绍民打扮得娇媚动人,但到底是个真汉子,力气不容小觑,一下子把方希其拖到了后院,长眉倒竖:“方希其,厉疏那事是你怂恿的吧?”

方希其眨了好一会眼睛,才想起指的是叫厉疏表白那事。

那天捅了篓子他就撒丫子跑了,也不管后事如何,反正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呃,现在看起来,情况好像有点糟。

方希其心虚地不敢出声。

“方希其,你个混蛋。”阮绍民气呼呼道,“你明知道我是男的还这么整他。”

虽然是报复厉疏,但是在阮绍民面前,方希其毫无疑问是理亏的那个,半晌悻悻道:“我不是看他是真喜欢你吗?”

阮绍民像是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一把扭住他的耳朵,气急败坏道:“喜欢老子的人能从麒麟镇排到灵犀山庄,你挨个煽风点火去啊。”

“哎哟,疼。”方希其挣扎着从他手里把耳朵救下来,眼里闪着泪花道,“他不是我兄弟么,是兄弟才这么为他着想啊。”

阮绍民见他还振振有词,气不打一边来,道:“有你这么祸害兄弟的吗?”

当然有,不就是他先祸害我的吗?方希其内心腹诽,没敢讲出来,要不然耳朵就真没了。

阮绍民撒了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重重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让他死了这条心。”

方希其也不知道他是真那么想还是自我安慰,跟着沉默了半天,好半晌才想起重要的事来:“那,大厉现在怎么样了?”

阮绍民白了他一眼:“去游历了。”

“游历?”方希其呆了呆,随后暴走了,“他就这么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打个屁招呼啊。”阮绍民一爪子拍到他脑门上,随后神色有些黯然,“他哪里还有心情跟你打招呼。”

方希其没话说了。

阮绍民走了,方希其有点低落。

贺归抬眼看着方希其耷拉着脑袋从后院回到大厅,忽然道:“方希其,下午放假,你回去探望王婆吧。”

方希其还没从上一个情绪里出来,一时不能深刻体会突然放假的喜悦,反而神经呆滞了一下:“啊?”

贺归把手上的账本收起来码好,道:“之前你一直忙着《八卦日日报》的事,很久没回去看望王婆了吧,我下午刚好有空,可以陪你回去走一趟。你快去换衣服吧,我把客栈关好等你。”

“哦。”方希其应了一声,机械地走回自己房间去换装,走到半路才反应过来:啊咧,贺老板干嘛跟他回家啊?自己又为什么要答应他啊?

现在是神马情况啊?

40、回娘家?!

等到跟贺归一起上了路,方希其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让贺老板跟着一起来了呢?

贺归则完全没有理会他的纠结,很淡定地拐到集市买了一堆东西,还让人包得漂亮一点,看架势像是要做礼物的。

方希其抽抽嘴角想,不会是送给王婆的吧。

所以贺归现在的行径是打算讨好自家员工的家属?

方希其理解不能,索性不去纠结了。

等两人手上都提满了东西,贺归才跟着方希其慢悠悠地往王婆家里去。

路上方希其实在忍不住了,问道:“老板,你干嘛要跟着一起来?”

贺归面不改色:“看你家人。”

方希其囧:“你看我家人干嘛?”

贺归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把问题抛回去给他:“你说呢?”

我知道还用问你?方希其一阵腹诽,不过看贺老板的架势是不准备正面回答,他也懒得纠缠下去,又道:“那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总不会……是要送给王婆的吧?”

这一次贺归轻轻地笑了出来,他平时很少笑,即使偶尔笑一下,也多半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像这样发自内心自然清新的笑是很少的,所以方希其一下子就看呆了。

贺boss帅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像这样生动的帅,方希其不知怎么,就觉得,大约只有自己才见得到。

这种念头毫无道理,可是就像是生了根一样无法拔出。

那再熟悉不过的眉眼像被阳光刷过,仿佛闪着光辉。

方希其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方希其,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贺归止住笑,低头看他,鬓边的发丝落下,拂过方希其的脸颊。

有点痒,可是更痒的,是心。

方希其忽然有种落跑的冲动。

贺归却已经站直,继续看着前方行进,仿佛没有问过方希其问题,也没有期待过答案。

午后的街道有点空旷,很多人都在家里休息。于是两个人一轻一重“答答”的走路声便显得十分响亮了。

当然,轻的是贺归,重的是方希其。不过,方狗仔现在是没心思注意这个了。

贺归走得很慢,方希其更慢,慢的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只乌龟,把头缩回壳里。

贺归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样吗?

不能吧,贺归怎么看都是一个直的啊……呃,好像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弯是直。

但就算他是弯的,他话里就是那个意思吗?不能吧,之前那么虐待自己,哪里有点怜香惜玉的感觉了?

好吧,就算打是亲骂是爱好了,那……自己呢?

方希其无语望青天,老天可以证明,他是直的,绝对的。

可是为什么一遇到贺老板,反应就变得那么奇怪呢?

方希其纠结了半天也没有纠结出个结果,反倒是王婆的家已经到了。

这个时间王婆一般是在屋里织布,所以方希其用力拍了两下门板,大嗓门便喊开了:“王婆,是我,我回来了。”

“哎哟,大牛啊~”王婆一听是方希其,门还没开便先叫嚷开了。

方希其很想大嚎一声:我不叫大牛——

王婆已经把门敞了个大开,不过见到方希其以及身边气场很强的贺老板的时候愣了一下。

方希其连忙介绍道:“王婆,这是我们客栈老板,贺……”

“叫我小贺行了。”贺归道,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方希其愣是听出点亲近的感觉来。

小贺……方希其顿时像是被一个雷劈到,内心已经焦成一块碳。

王婆强大的理解能力让他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个天人般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火凤街钻石王老五,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她家大牛的顶头上司贺老板。

王婆星星眼,然后立刻变身热情好客王阿婆,笑眯眯地拉着贺归往屋里去:“小贺啊,哎哟,怎么想起跟大牛一起来了?哎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我先前听人家说悦来客栈老板那是什么神仙般的模样还觉得夸张呢,这会一看,那神仙顶多也就这样子了……”

王婆纷飞的口水没有阻碍她发挥强大的动手能力,不一会儿,茶沏好了,瓜果上了。

方希其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各种羡慕嫉妒恨,他好歹算是跟王婆相依为命的关系吧,怎么就没这种待遇呢。

贺归把自己和方希其手里的东西往王婆面前一放:“初次见面,不成敬意。”

小老百姓王婆瞬间被眼前那从来没遇到过的大堆“敬意”和贺归身上那传说中的暴发户气息震了一震,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啊,大牛在你客栈那是住你的吃你的,还拿钱的,怎么能要你这么多东西呢……”

贺归面色不变:“没关系,他有干活。”

“唉,那也不是这么一说啊。”王婆道,看着那对礼物小眼神又亮了起来,“这要知道就说是贺老板来做客了,要不知道还以为是哪里来下聘的呢?”

贺归施施然道:“你要这么看也成。”

方希其难以置信地怒目瞪他,贺老板,做人要有良心,你说这话,就算王婆不误会,我,我……我也要误会的。

贺归完全不理会他纠结的小心灵,王婆则是压根没嗅到那汹涌的暗流,道:“哎哟,我说,外边的人老说贺老板你不苟言笑呢,我看可比我家大牛有趣多了……”

贺归其实不太适应这种热情的招待方式,但是面瘫给了他很好的掩饰,所以看起来他只是很沉默很有风度地坐着。

王婆于是自问自答地谈了一遍方希其在客栈的表现顺便把贺归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直到方希其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抽着嘴角把自己刚发的薪水拿出一部分塞到她手上,道:“王婆,那个,这是我的月俸,这部分是给你的,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方希其话还没说出来,王婆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哎哟,说起这个,我说,你钱也该存得差不多了。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事怎么样?”

“啊?”方希其一头雾水:“什么事?”

王婆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大牛,怎么就这么不上心呢?不就是让你讨媳妇的事,上次跟你提的何家的淑儿,那姑娘我给你先看过了,那是真不错,模样好又勤快,尤其那屁股,又大又圆,绝对是能生的,你要娶了她,保准一年抱倆,我看我们要赶紧去提亲才行,你不知道,我前两天听李婶说现在有好多的小伙子都赶着去提亲呢,要去晚了让别人抢先了就不划算了……”

这厢王婆说得兴致勃勃,几乎已经看见方希其一手抱着一个奶娃娃的景象,那厢方狗仔听得满头冷汗,这话要搁平时说倒也没什么,可是问题是现在贺boss就在跟前,虽说这事横竖不关他的事,但是不知为什么,方希其就是有种心虚的感觉。

很心虚。

拿眼角偷偷瞄了一眼贺归,他确实出乎意料的平静,眼里一点点不悦的情绪都没有。

矛盾的方狗仔内心又炸毛了,靠,老子都快被逼上花轿了,你还这么淡定,你别不把老子当一回事!

愤怒中的方狗仔已经完全没有逻辑可言了。

就在方希其头顶升起缕缕青烟之时,贺归慢吞吞地开口了:“王婆。”

“啊?”难得见贺老板主动开口,口若悬河的王婆愣了一下,差点被没来得及咽下的口水呛到。

“希其他有对象了。”贺归端着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茶。

“噗——”方希其一口热茶全喷了出来,就差没吐血。

“有对象了?”王婆的星星眼立马闪呀闪呀,“哪家的姑娘,模样周正不?勤快不?能生不?”

“没没没……”方希其连忙否认,但是显然他那单薄的反驳之词丝毫无法阻止王婆的八卦之情,于是只好亡羊补牢地改口道,“没……八字还没一撇呢……”

王婆完全无视他汗津津的额头,眯起眼道:“什么叫八字还没一撇,我们大牛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还是悦来客栈的店小二(悦来客栈店小二工资很高滴,放现代就跟国企差不多了),这条件哪里找去啊,是正常姑娘就不能拒绝你……贺老板你说是吧?”她这话与其说是问贺归,不如说是单方面征求贺归的认同。

贺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意味不明地笑笑:“是男人也不会拒绝。”

“就是就是……”王婆得到贺老板的肯定,也没管他的话外之音,连忙道,“大牛,你那对象是谁?你快说,王婆我给你做主,保证今年给娶回来……”

方希其欲哭无泪:“王婆,我说真的,真没对象……”

王婆虎起脸:“大牛,你怎么连王婆也不说实话了?你是不是在外面学坏了,哎哟,我这么一老婆子你就别跟我唱反调了行不?大牛啊,男人要讨个媳妇儿那才算是真正在过日子……”

王婆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就那肺活量,估计去奥运跑个马拉松都没问题。

最后方希其实在受不了,丢下一句:“王婆,我突然想起今晚要加班就先回去了。”然后拖着贺归落荒而逃。

确定离开了王婆的魔爪范围,方希其才气鼓鼓地两手叉腰瞪着贺归道:“贺归,说话是要负责的你知不知道?你身为我的老板怎么能这么陷害我,我什么时候有对象了?”

贺归看着方希其茶壶般的姿势,眼间染上一点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既然这样,那我就为我说的话负责吧。”

方希其一腔怒火还没释放干净,被贺归的话搞得不明不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贺归低头,与他平视,黑色的眼睛亮的惊人:“方希其,你想什么时候有对象?”

41、老板,我想跟你搞搞基

彼时正是傍晚,褪去炎热的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摆摊的小贩也开始挑着担子行走于街市之间,身边响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而热闹,而方希其的耳朵偏偏就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贺归的那句话。

“方希其,你想什么时候有对象?”

白皙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方希其的眼里喷出一股火焰:“贺归,是故意挑衅我是不是?对象是说有就有的吗?是我选定时间跟着老天喊一声我要个女人就会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贺归定定地看着他,许久,脸上浮出淡淡的笑,那笑不说倾国倾城,起码让方希其这个天生的直男也心跳了半天:“方希其,你真想找个女的一起?”

方希其莫名其妙:“废话,不找女的难道还找……男的啊?”说到后面,方希其才后知后觉地心虚起来。

贺归带着微笑的脸还在眼前,方希其忽然有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个一直到底的男人了= =

心里紧张得要命,直觉告诉他贺归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心里反复纠结着贺boss那比女人还要难猜的心思。

但是贺归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耸耸肩,往回走了。

方希其当场愣住,所以,贺老板只是心血来潮,想看一下员工囧囧有神的样子么?

心里像是打翻了豪哥的秘密调味宝库,一时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羞赧?不是?愤怒?有点!

可是,为什么生气呢?

因为贺归没有跟自己预期的那样,对自己表示……可是,自己又希望他表示什么呢?

方狗仔深深地纠结了。

所以说,员工千万别跟老板斗,阶级地位的不同已经从基本上决定了双方力量的不平等了。

耷拉着脑袋跟贺老板回到悦来客栈,走进火凤街,方希其远远就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站在悦来客栈门前张望。

正是在灵犀山庄有过一面之缘的满堂香大老板金五娘。

一想到金五娘跟贺归之间不为人知的关系以及贺归对金五娘那遮遮掩掩的态度,方希其心里就有种强烈的不爽。

哼,所以说男人只要有钱有貌,女人就会像牛皮糖一样贴上来,甩一块来一块,生生不息。

方希其这厢还在腹诽,金五娘已经看到了他们,迎上来盈盈笑道:“贺老板,方公子,好久不见。”

贺归的冷脸更冷:“有什么事?”连个问候语都不带,实在算不上礼貌,却让方狗仔内心意外地暗爽了一把。

不过金五娘坚忍不拔地抗住了贺归的冷漠,并令人意外地转向方希其:“其实,我今日是来找方公子的?”

“我?”

“他?”

两人同时出声,不同的是方希其是莫名其妙,他似乎跟金五娘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啊。而贺归则是带着戒备:“你跟他有什么话好说的?”

方希其一头黑线,老板,不带这么语言上攻击女性的。

金五娘似乎早已身经百战完全不畏惧人家话里的冷箭,反而莞尔道:“贺老板,你放心,我满堂香不是小倌馆,不会拐走你的店小二的。”

贺归大约是难得被人这么当面揶揄过,一时间脸色不太好看,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方希其也没什么所谓,反正对方一个女的,横竖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于是耸耸肩就跟金五娘移步到街尾一个卖馄饨的小摊上。

说实话,看着金五娘这么优雅贵气一看就是出身豪门的气质坐到民工专用的小板凳上,视觉上还是愉悦了方希其的。

于是方希其叫了两碗馄饨,趁着老板下馄饨的时间问道:“金老板,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是哪里来的?”金五娘开门见山。

“你……这是在查我户口吗?”方希其莫名其妙,不过脑袋里迅速闪过之前跟贺归对话的片段,答得十分顺溜,“我来自洞天福地,没听过吧,嘿,小地方,不足挂齿。”

“你跟绍民怎么认识的?你怎么知道他是男的?或者说,他怎么会让你知道他是男的?”金五娘双眼带笑,就那么勾勾盯着方希其,愣把他盯得压力山大。

不过狗仔枪林弹雨里趟过来的,岂会这么轻易被人套出话来:“哎哟,投缘呗,你不知道,我跟大阮那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真是恨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就指望将来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你也知道缘分嘛,是个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心中默默感谢天后,好歌在哪个时代都是不会被埋没掉光辉的!),所以你要说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又不是蓝猫,还来淘气三千问……”

金五娘静静听着方希其瞎扯,嘴边笑意愈浓,却没到达眼里,等方希其说完了,她才缓缓开口:“我发现,你跟绍民刚来满堂香那会一样,说话说着说着就不着边际起来,以前我觉得绍民神神叨叨的,直到见了你我才发下原来不是,因为你们说的一些话我虽然听不懂,但是我可以感觉得到,你们说的一些东西是一样——你们来自同个地方,或者你们早就认识了。”

所以说,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

方希其内心近乎抓狂,忽悠女人,尤其是忽悠眼前这种精明能干的女人,真是太他妈挑战他的演技了!

方希其内心的小人已经跪在舞台中间,仰头对着茫茫的天空大喊:WHY~~~但是脸上还是很淡定的,轻轻咳一声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难怪我跟大阮这么投缘呢,回头我问问看是不是同乡来的,要真是,那就应了古人那句‘他乡遇故知’啊遇故知~”

金五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

不过不管她信不信,方希其就不信她还能猜到自己是来自不同时空的人,别说古人还没这个想象力,就算有,也不能相信啊。

不过金五娘的脑电波显然跟他不在一个段上,正在方希其还纠结着身份秘密会不会被揭穿的问题上,她已经果断转入下一个话题了:“方公子,之前厉疏先生来跟绍民求爱的事,也是你说动的吧?”

方希其抽抽嘴角:“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所以说女人的八卦心理跟八卦能力是不容小觑的!

馄饨摊老板适时端来两大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放下,金五娘没有看馄饨,而是继续看着方希其道:“你明知道绍民是男的,却故意叫厉先生来追求他,是因为你很清楚,绍民是不可能接受他的,对吧?”

方希其完全抓不到金五娘话里的重点,但是却意外被她勾起心底的愧疚。

唉,其实,厉疏真算得上一个情种了。

“方公子,我今天其实是想告诉你,我喜欢贺归。”金五娘忽然霸气外露地宣布结论,方希其顿时虎躯一震,内牛满面了,妈的,谁说古代的女人矜持了,怎么他遇到的就一个比一个彪悍呢?

心里忽然就怒了,不爽,极度不爽。可是这种不爽是隐秘的,无法宣于口的,于是方希其只能努力克制自己内心沸腾的火焰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个……”方希其对着手指,“说实话,第一我不是媒人,不负责帮你说媒的,第二我也不是贺老板的家属,没办法帮你说情的,我觉得表白这种事吧,还是跟当事人说比较靠谱……”

“请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金五娘打断他,“方公子,你跟贺老板私底下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虽然也不清楚,不过你自己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你不属于这里,你早晚都要离开的。你,阮绍民,你们都是。还有就是,不管贺归多么看重你,你始终是个男人,就凭这一点,你就不应该跟他有任何纠缠。”

简易小桌上的两碗馄饨还满满的,只是馄饨皮泡得发烂,汤水都被吸光了,也不冒热气了。

金五娘已经离开很久了,方希其却还没有从她的话里回过神来。

有些东西,没有人说,他可以装作不存在,但是只有有人提起,哪怕只是掀起一个角,他就不能不当回事。

别人都看出来的事,他再逃避,那就真的是掩耳盗铃了。

“这位小哥,这馄饨你还吃吗?都泡烂了……”摊主叫了他一声,方希其茫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两碗糊掉的馄饨,什么胃口都没有,道:“不吃了。”

起身慢慢地往客栈走,其实离客栈也就几步路,方希其很快就走到悦来客栈门前大大的灯笼下面,然后猛地回过神来。

靠,什么叫她不知道他跟贺归私底下什么关系,还不就是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的关系!

什么叫他不属于这里,他早晚都要回去的?难道他是自己求着要来这里的吗?这里没有明星没有电视没有报纸也没有网络,他倒是想回去,那也要老天肯才行啊!

至于他跟贺归都是男人又怎么了,男人碍着你了吗?

哼哼,他要是有心想要跟老板发展一下不纯洁的关系,你以为是性别可以阻挡得了的吗?要是放到他的那个时代,这都不知道多潮多fashion,报社里那帮女的肯定二话不说欢呼喜庆都来不及呢!只有这些没见识没眼界迂腐得跟棺材泥一样的古人才会觉得不合适!

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想通的方希其通体舒畅,雄纠纠气昂昂地绕到后门回客栈后院,贺归没有开店,而是在后院的石桌旁看贺破晓写大字。

方希其方才的一腔正气在看到贺归的一刹那像气球被戳了一下,一瞬间完全漏光了,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刚刚,似乎在内心默认了,想要跟贺老板搞基!

42、给你我的水晶少男心

“唉~”方希其第N次对着一身曼妙轻纱,粉浓脂香的花魁娘子叹气。

此时夜色正浓,胭脂香里处处轻歌曼舞,袖藏暗香,而作为其中翘楚的满堂香更是觥筹交错,宾客往来,嬉笑满堂,脂如玉来玉如脂,只是今夜又有一批人难免要满载希望而来,满怀遗憾离开。因为蒲草娘子今晚又要把时间奉献给她的心上人,据说是火凤街悦来客栈的店小二。于是许多人经过花魁那紧闭的香闺门前难免要冷哼一声,想着温香软玉此刻却在他人怀里——还是一个农民工怀里,那感觉,真是——啊呸!

在其他人极度心理不平衡的时候,花魁娘子房里的真相却是这样:阮绍民一只脚曲起来放在凳子上,膝盖托着手肘,手掌托着下巴,一头黑线地看着眼前那张别有幽愁暗恨生的小白脸,翻翻白眼道:“神手方,你就别在我这里叹气了行不,不知情的听到了还以为你是不举呢。”

方希其哀怨的小眼神忽闪忽闪地盯着阮绍民,许久憋出一句:“我都弯了,离不举也不远了。”

“弯了?什么弯了?”阮绍民额头上跳出个大问号。

方希其扁扁嘴:“性向。”

“噗——”一声,阮绍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好久才缓过来:“你说的‘弯’跟我理解的‘弯’是一个意思吗?”

阮绍民在穿到这个时代之前,耽美刚刚兴起未久,作为纤细美少年风代表人物的阮绍民自然难逃被YY的命运,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成为了同期出道的陈曦西的秘密情人。

直到有次他去逛论坛的时候无意间点开一篇同人文,那一篇文,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天雷滚滚,什么叫一切皆有可能,什么叫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耽美狼YY不到。

那篇文的题目至今他仍记忆犹新,叫《陈曦西X阮绍民:给你我的水晶少男心》。

他当时看到那个题目的第一反应是,那颗水晶少男心的谁的?

然后整篇文看下来简直是把他雷得外焦里嫩,大意是说陈曦西和阮绍民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晚上因为一个美丽的误会而相识,继而一见钟情balabala……这段情节后来阮绍民在无意间看到《情深深雾蒙蒙》重播的时候,确定作者模仿的是琼瑶大妈的情节。然后两人因为性别的关系受到重重阻碍,不得不分手。多年后(阮绍民对这个多年后十分不敢苟同,他当时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难不成他小学的时候就遇到陈曦西并且跟他爱恨纠缠那么久= =作者莫非有恋童癖,真是重口味啊重口味),他们在娱乐圈意外重逢,发现彼此都还深深爱着对方,但是两人刚刚出道不久,一炮走红,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如果这时性向秘密被曝出来,势必对两人的事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于是两人一边苦苦支撑,一边相互约定暂时不把两人的恋情公开,而是一起奋斗,直到同时拿到金菊花奖影帝时,携手站在舞台上,让全世界见证他们的爱情。

阮绍民那时候也还是个半大孩子,抗打击性没现在这么强大,这么一个轰天雷下来,他好长一段时间里除了抽搐只剩抽搐。

究竟是他太out,还是世界变化太快,谁能告诉他,在他还在拍着纯情MV,跟着美丽可爱的女主角你侬我侬的时候,这个世界静悄悄地发生了什么变化?

幸好,有百度。

知道得太多的百度让阮绍民在短时间内了解了耽美界的各种专业名词,然后,他怒了。

首先,为什么对象是陈曦西?同期出道的人里面,他最不屑的就是自以为是鼻孔朝天的陈曦西。

然后,为什么是陈曦西X阮绍民?在明白了攻受的含义之后,阮绍民继而明白了名字排序决定阶级地位的潜规则,然后就暴走了。

他虽然是走纤细美少年路线没错,但是他的内心绝对是一个雄壮威武的纯爷们,就凭陈曦西就想压他,没门!(= =大阮,你确定谁上谁下真的是你应该纠结的重点么?)

不过阮绍民不知道的是,在他消失之后的几年里,情歌王子谢锋代替了他成为陈曦西背后的男人。

那篇《给你我的水晶少男心》也曾经改头换面卷土重来,作者大胆地把阮绍民换成谢锋之后又把文章完完整整地发了出来,不过后来不小心被人踢爆当年那篇原文,不得已才删掉。

无论如何,托这件事的福,阮绍民也算耽美界的半个专家,加上跟他示好的男人实在太多了,因此听到方希其说自己“弯”了就自然而然地想起那段往事以及各种专业名词。

不过,应该不可能吧,阮绍民怎么看都觉得方希其身上的直男气息如此强烈,自己弯掉的可能都比他大吧。

方希其继续扁着嘴,眼神跟小狗一样无辜:“大阮,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贺归了。”

这次阮绍民连喷都喷不出来了,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方希其,表情甚是滑稽:“神手方,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事已至此,方希其索性豁出去了,遂把自己一直以来对贺归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以及在灵犀山庄对贺归的身体起反应的事大概讲了一遍,鉴于阮绍民是满堂香的员工,就省去了金五娘挑衅他的那一段,直接过渡到发现自己想要跟贺归搞基的事。

说完之后,还信誓旦旦地补充道:“大阮,我发誓,我以前真的是直的,我的心灵导师是苍井空姐姐,我的梦中情人是小泽玛利亚,我的……”

“行了。”阮绍民头痛地打断他,“现在不是追究你究竟看过多少AV的时候,而是要搞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贺归?”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方希其,你肯定你真的喜欢贺归?不挣扎,不疑惑?”

方希其翻白眼道:“废话,换你直了二十几年忽然有天对着个男人心跳的时候不疑惑,我都疑惑了好久了,前几个月一直怀疑我是不是水土不服导致心律异常,纠结到这两天才算开了窍,搞明白我是真喜欢上贺归了。至于挣扎,我要是不挣扎我现在在你这里干嘛?”

阮绍民的脸色难得地认真严肃起来:“那么,你对于你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件事有没有感到任何的心里不适?”

方希其也认真严肃地盯着屋顶想了好一会,然后纠结得道:“要说不适,其实也是有的,你说我喜欢男人就算了,怎么就喜欢上贺归那个吃人不吐骨头,不榨干员工最后一滴血汗不罢休的资本家了呢?而且我研究过我们两人的体型跟体力还有肌肉啊骨架啊,我觉得我压倒他的可能性太小了……”

阮绍民抽抽嘴角:“所以,你其实并不介意他是男的是吧?”

方希其脸色稍有为难,不过还是开了口:“我仔细想过了,要是他是女的,那我才真的会介意呢,唉,他那么man,那么有型,要是女的谁受得了啊……”

阮绍民已经放弃想把他拉回正常对话框里的努力,道:“既然你确定你喜欢上他,又不介意他是男的,那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方希其看着他,语气很委屈:“我在纠结,他会不会喜欢我?”

“靠。”阮绍民终于把憋了一个晚上的话说出口,敢情他一个晚上全关心错了方向,方狗仔强大的心理调节能力早就帮他自己解决了所有的性别压力世俗压力后顾之忧,根本不需要他来开导嘛。

“管他喜不喜欢你,你奋起直追就是了呗。”决定放弃方希其,阮绍民一副悠哉的样子,起身走到床铺边,倒到柔软的床上,道,“难道他不喜欢你,你就这么放弃了?”怎么想都觉得不是他的风格。

方希其道:“可是,如果他不喜欢男人怎么办?”

阮绍民往他的风格上想了想,得出一个符合他的结论:“那你就死缠烂打呗,所谓烈女怕缠郎,何况男人本来就经不起撩拨……”

方希其终于把自己心里的隐忧说了出来:“如果死缠烂打就可以成功,你怎么不对厉疏动心呢?”他担心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在厉疏身上看到了前车之鉴啊。

不料阮绍民却有一刻的恍惚,然后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动心,再说,他也没有缠我啊。”

43、一起郊游吧

在阮绍民的支持怂恿下,方希其决定勇敢大胆地奔跑在追求真爱的路上,只是方法……

“员工郊游?”贺归眯着眼看方希其,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打开他的天灵盖看看他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怎么就有这么多他闻所未闻的奇怪想法呢?

“是啊是啊。”方希其的眼睛亮闪闪,像只邀功的小狗,“老板,一个优秀的工作团队是企业……咳,是客栈成功的秘诀。所以,我们应该努力塑造一个团结友爱的团队氛围,提高员工的归属感,让大家把‘客栈是我家,发展靠大家’都牢记在心里,这样,我们客栈才能冲出麒麟镇,走向全武林……”

方希其说得激情澎湃,贺归施施然打断他:“我们已经走向全武林了——悦来客栈在全国有十家分店。”

“老板,你这种满足现状的想法是不对的!”方希其鄙视道,“经营一家客栈就好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我们要精益求精,而不是固步自封,伟大的共产主义先驱毛主席曾经说过‘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就因为我们是行业里的佼佼者,所以更应该保持谦卑的心态,不断改善管理结构,提升服务质量,而这一切的根本,要从提高员工素质开始做起,所以营造一个优良的团队氛围是非常必要的……”

“行了,说来说去就是想搞郊游是吧。”贺归头痛地阻止方希其继续喋喋不休,“可以,就这个月初六,客栈休业一天,至于怎么搞就交给你负责了。”

“oh~yeah~贺老板万岁~”方希其很哈皮地跳起来扑过去,一把抱住贺归的胳膊使劲蹭,嗯,手感不错,有肌肉又不是特别壮,很均匀,方狗仔的内在小灵魂已经口水流成河:这是我将来的男人啊!

贺归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胳膊,没扯开,低头,毛绒绒的脑袋就靠着肩膀的地方,眼睛忽然就弯了起来。?

哪一段感情,不是从互相试探开始的呢?

抬起手,心里有些犹豫,下手却丝毫没有含糊,就像他一贯给人的感觉,干净利落淡定自然,揉了揉近在眼前的那颗脑袋,感到那头皮在自己的手下紧了紧,才心里偷笑地移开手,脸上的神色没变,一如既往地清冷,问出来的话却让方希其囧到不行:“你刚刚说的,毛主席,是谁?”

初六这天很快就到了,鉴于方希其的前期宣传十分到位,悦来客栈的一众员工,具体包括:大厨豪哥,洗碗大婶张妈,客栈小开,人见人爱的吉祥物贺破晓都非常期待这一次的郊游。

这些人里面只有光棍豪哥和方希其是常驻客栈的全职,也就是包吃包住的那种,张妈和洪小翠家住附近,平时不包吃住,因此跟方希其的接触比较少 ,尤是的洪小翠,年轻漂亮,又刚成亲两年,在方希其来客栈之前,基本是不跟店里的光棍说话的,不过见惯现代各种干哥哥干妹妹男男女女间的暧昧的方希其在男女之别上的认知几乎为零,加上本身就是话唠,刚来没多久就自来熟地经常找洪小翠搭话,一来二去,洪小翠反倒放开了,现在见到店里随便是谁都能嘻嘻哈哈说上两句。

古人其实也会在天气比较好的时候一起出去游玩,常见的有春游跟秋游,不过一般也就是看看风景,放放风筝,如果是文人的话还会有些赛诗会之类的雅致节目,寻常百姓,一般忙于生计无暇高雅,顶多就是钓钓鱼,抓抓虾。

但是方希其组织的这一次郊游据说别出心裁,堪称娱乐与美食的完美结合,在方小二的描述里,这次郊游会有烧烤野炊(古人勉强能明白),杀人游戏(就是现代常玩的killer,一众古人表示没听过,于是方小二进行了为期两天的在岗培训,之后员工们表示——迫不及待,拭目以待= =),此外,还包括放风筝和钓鱼钓虾等传统节目,至于优雅高尚的赛诗会,方希其和几个古人都很有默契地直接忽略掉,高雅对于他们啊,那就是天边的浮云~

于是初六这天一早,天还有些灰蒙蒙的,但是干净薄云的天色让人一看心情就好,空气凉凉的,带着秋天特有的干燥,很舒服,悦来客栈所有员工,加上老板和小开,以及在方希其盛情邀请之下一起来的洪小翠的丈夫阿兴哥,合计共七个人提着满满的几大篮物资在客栈门前集合,古人起得早,这时火凤街上已经有不少商家和小贩出来摆早市,被他们的阵势吓了一跳,有些胆子小的还以为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提前逃难来的呢。

好不容易计划成真的方希其心情极佳,露出大大的笑脸对着左邻右舍挥手道:“同志们,我们去郊游了~”

悦来客栈所有员工:“……”于是很有默契地集体退到方小二身体五步外的地方。

为了避免悦来客栈的形象继续下滑,贺老板很干脆利落地发话:“出发。”

众人小小地激动一把,浩浩荡荡地往麒麟镇外走去。

这一路上,方希其几乎是把他急得的歌全部唱了出来,什么《小毛驴》啊,《今天天气好晴朗》啊,《两只蝴蝶》啊,《你是我的玫瑰花》啊~

一路上,总员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通向光明的道路果然是布满荆棘的,方希其的歌声就是那荆棘上的刺,一下一下直接扎到他们的耳朵里。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歌曲。

当他唱道《老鼠爱大米》的时候,被爹爹拉着小手的吉祥物终于忍不住问道:“希其哥哥,为什么我爱你是跟老鼠爱大米一样的,老鼠不是比较爱吃肉吗?豪叔抓老鼠的时候都是用猪肉的,香香的老鼠最爱了。”

被点名的豪哥使劲点头。

方希其正唱得兴起,被贺破晓的问题雷了一下,一时无语,只好敷衍道:“这个很难解释的……”总不能说网络口水歌你就别要求那么多了吧。

但是被打击了这么一下,唱歌的兴致没有了,于是被迫当听众的员工解放了,当然这种喜悦只能放在心里,脸上还是要装出惋惜遗憾的表情来的。

方希其像棵久旱的小树苗,耷拉着脑袋偷偷瞄一眼贺归。

今天贺归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衣服,方希其看不懂料子,但是直觉就是好料子来的,衣服比起平时的比较宽松,应该是类似休闲款来的,穿在本就养眼的贺归身上那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隐隐还有丝平常见不到的慵懒,舒服的颜色衬着这一路的绿水青山,看得人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方希其心里又默默的吞了口口水。

真想立刻就实施计划啊,但是大家刚刚出来,不能扫兴,所以要坚持到回程的路上。

方希其暗暗握爪,老板,等我!

郊游的地方是方希其经过多方咨询选定的,就在离麒麟镇外十里亭不远的地方,名字灰常霸气,叫神将谷。

神将谷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刚好在麒麟镇和青云镇的中间,一面靠山,说靠山,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山坡,翻过那小山坡,就到了青云镇的地界了,短短的软软的小草从山上一直铺到山谷里,虽然是秋天,草皮比较稀疏,但是还是让人心情大好。山谷的另一面临河,那河名字很神气,叫龙须河,但是实际上只是一条刚能没到大人腰上,四丈见宽的小河,不过胜在河水清澈,跟蒸馏过似地,能清晰地看到水底招摇的小水草,欢快的小鱼儿,还有各种各样的鹅卵石,以及贴在石头上的薄薄的青苔。

常年生活在钢筋水泥里,偶尔郊游一下还只能看到被污染过的绿稠稠富营养化的河流的方狗仔又一次鸡血了。

在远远看到神将谷的一刹那,方希其就欢呼一声,做着滑翔的姿势飞奔过去。

常年生活于绿水青山中的古人们对于方希其的抽风理解不能,不过身经百战,也很给面子地没有抽搐嘴角。

在山谷里恣意奔跑了一阵,直到把心里的激动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施施然回归大部队,开始指挥众人分工合作。

为了这一次的郊游,方希其可谓准备充分,光为烧烤的茬,他就找了城东打铁铺专门定制了十几把考叉跟一张铁网,虽然做工比起现代的烧烤用具还有一定差距,但是好歹是这个时代唯一的一批专业烧烤工具了。

方希其拿出那烧烤网,看了看,勉强满意,于是指挥阿兴哥刨土坑,架铁网,然后忽悠贺破晓来一起生火,等火生好了,贺破晓圆圆白白的包子脸也成了一块碳。

方希其“哈哈”大笑,拉着他去河边洗脸,那边洪小翠和张妈已经洗好了水果蔬菜,豪哥也按方希其的吩咐把各种肉类片好。

贺老板从头到尾就是一副老板派头,悠悠然坐在河边垂钓,这会已经掉了两条鱼,一大一小,方希其看了一眼,把大鱼拿给豪哥让他切片,小鱼丢回河里,还郑重其事地对贺归道:“咱们要把眼光放长远,今日放小鱼,明日钓大鱼。”

贺归莞尔。

接着就进入正式的烧烤阶段了。

悦来客栈的古人不是没吃过烤肉,可是这么个吃法都还是第一次,尤其是这次老板出钱,满满的都是肉啊肉~

于是众人围成一圈,学着方希其的样子,拿起穿好肉的考叉,刷油——滋,这是油滴到碳里的声音,真浪费啊,张妈和洪小翠肉痛了一下。

然后刷蜂蜜——这也是奢侈品有木有啊,小老百姓几乎心疼得不想继续了。

再然后加上酱油,没有烧烤汁,不过有豪哥独门秘制的酱料,那可是比烧烤汁还要香啊,方希其觉得自己必须找机会套出他的秘方,哪天穿回去现代靠着这个秘方说不定就可以海捞一笔了。

不过,回去的话,那贺归呢?

方希其看了看现场唯一没有亲自动手的贺老板,忽然有点恍惚,自己好像,不是那么想回去了……

“方小哥,接下来怎么做啊?”豪哥的声音把方希其跑偏的小灵魂拉了回来。

不管了,谁知道还能不能回去呢!方希其甩开心头的烦恼,接着把考叉往铁网上一搁:“就这样,记得常翻翻,刷刷油,小心别烤焦了……”

虽然如此奢侈浪费的烧烤方式引起了小老百姓的仇富心态,但是烤出来的风味却是他们从未吃过的美妙,于是现场很快变成了一群饿狗扑食的场面。

“嗷——太好吃了,方小哥,你哪里学来这样的吃法?“豪哥一边往嘴里塞鸡肉一边口齿不清地问道,不过很显然他对于食物的追求比对答案的追求要强烈得多。

方希其也没有回答,而是狗腿地把自己精心烤好的一只金灿灿油亮亮的鸡腿递到光吃白食的贺归面前:“老板,这个给你。”

贺归狭长凌厉的眼睛轻抬,手上完全没动,而是直接张开嘴道:“你喂我。”

44、杀人游戏

苍天啊,大地啊,谁能告诉我贺老板是不是被雷劈了啊?

方希其内牛满面地看着贺归貌似撒娇的行为,忽然有一种“他也是穿来的吧”的错觉。

贺归等了一会,发现方希其完全没有下一步的行动,板起脸道:“这是抗议?”

方希其猛然回神,强烈的冲击过后是后知后觉涌上来的类似甜蜜的感觉——竟然可以亲手喂贺老板吃东西,这个可是他小时候惦记着要为将来的媳妇提供的服务呢!贺老板的这个行为难道暗示了什么?

心头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手上却没慢下来,小心翼翼地把油光光的鸡腿递到贺归嘴边。

于是,其他本来正在或烤或吃的围观群众石化了……这个,是他们的老板吗?好歹一起工作了这么多些年,怎么他们从来不知道老板还有这类爱好?

编外人员阿兴哥更是表演了经典的一幕——手上的鱿鱼串掉了下去,然后自以为很隐秘地靠到自家老婆耳边小声问道:“你们老板一直是这样吗?”

洪小翠嘴角抽抽,忽然福至心灵,然后真相了:“啊,这也许是方希其专属的!”

初生牛犊不怕爹的贺破晓问出了大家的疑惑:“爹爹,你不是说自己吃饭才是乖孩子吗?为什么你要希其哥哥喂?”

问得好啊!豪哥就差没把他抱起来啵一口了。

方希其则自动屏蔽掉围观群众们那些又纠结又暧昧的神情,竖起耳朵聆听贺归的答案。

承认吧,老板,你是不是想当我媳妇儿?

贺归眼尾瞄了贺破晓一眼,道:“希其哥哥是员工,员工给老板做事是天经地义的。”

贺破晓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不再追问了。

资本家,赤果果的资本家,不榨干工人最后一滴血汗不罢休的资本家!

方希其怒了,正酝酿着揭竿而起,贺归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继续。”

T T就算他是一个万恶的资本家,也是一个英俊帅气颠倒众生让他心甘情愿被奴役的资本家。

方希其默默地鄙视自己一下,继续喂老板吃鸡腿的大业。

且不管老板让店小二喂着吃东西的画面是多么诡异,贺归总算是慢条斯理地啃完了那个鸡腿,其他人也纷纷恢复或假装恢复正常,默默地埋头烤啊烤,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精明的员工们总是深谙一个真理的,那就是,老板的八卦不能打听!

方希其甜蜜蜜地喂完贺归一个鸡腿,已经忘了方才贺归的恶行,又两眼放光地狗腿道:“老板,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烤。”

“随便。”贺归从善如流。

于是烧烤便在贺老板和方小二诡异的互动中落下帷幕。

吃完东西,众人齐齐搓手——杀人时间到,一起来祷告。

方希其将二十一世纪最流行的团队游戏killer引进到古代,并美其名曰锻炼员工思维能力,提高员工综合素质。

于是六个大人加上一个小孩围成一圈坐好,按顺时针分别是贺归、贺破晓、张妈、洪小翠、阿兴哥、豪哥。虽然规则上是原封不动地引进,但是为了便于理解,方希其在名称上做了适当的改动,主要如下:

法官——县太爷

警察——捕快

杀手——杀手

平民——平民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培训,大家都有点上瘾,但是由于时间限制,之前一直不能尽兴,难得今天不用上班,各员工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作为引进者,第一局方希其当仁不让地担任县太爷的角色,然后开始按顺序发给他们事先写好角色的纸条。

六个玩家,两个捕快,两个杀手,两个平民。

按规矩,大家互不知道彼此身份,捕快和杀手势不两立,当县太爷说“天黑请闭眼”的时候,杀手可以将任一人杀死,直到把平民或捕快中的任一方全部杀死就算赢,而捕快则是根据县太爷的手势判断杀手的身份,等天亮辩论的时候再利用语言暗示引导平民一起把票数投给杀手,直到将杀手全部处死。而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虽然不知道谁是杀手谁是捕快,但是可以根据其他人的发言寻找蛛丝马迹,然后把神圣的一票投给自己觉得可疑的人,跟人民代表大会不同,人家的投票权是实实在在的,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的。

方希其见大家都确认好自己的身份,遂清清喉咙道:“那么现在开始啦,大家听着——天黑请闭眼。”

所有人闭上眼。

“杀手请睁眼。”

阿兴哥和洪小翠同时睁开眼睛,互相确认了身份。

“杀手请杀人。”

洪小翠毫不犹豫地指向贺破晓,阿兴哥犹豫了一下,拿不定主意。

“杀手请统一。”

洪小翠甩了一把小眼刀给阿兴哥,阿兴哥肩膀抖了一下,放弃挣扎,跟着洪小翠一起把黑手指向贺破晓。

方希其点点头,表示自己看清楚了:“杀手请闭眼。”

阿兴哥和洪小翠一起闭上眼。

“捕快请睁眼。”

张妈和贺破晓睁开眼睛,方希其顿时囧了一下,这对捕快本来已经跟“老弱病残”搭上边了,这下可好,一来就让洪小翠干掉一个。

等贺破晓和张妈互相确认好身份,方希其又道:“捕快请指认。”

贺破晓跟张妈眼神交流了一阵,然后双双指向贺归。

方希其嘴角抽抽,为什么每次玩捕快都会第一个指认贺归呢?贺老板这是多像杀手啊?不过抽归抽,他还是很负责地把拇指向下,表示被指认的不是杀手。

“捕快请闭眼。”

贺破晓嘟嘟嘴,和张妈一起闭上眼睛。

“天亮了,大家睁眼。”方希其道,在大家睁开眼之后接着宣布道:“破晓,你死了。”

“啊呜~”贺破晓圆圆的包子脸鼓了起来,“怎么可以在第一夜就杀小孩嘛!”

方希其“嘿嘿”笑道:“现在有一个遗言,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贺破晓眨着大眼睛扫了众人一圈,然后一下子扑到旁边的贺归身上道:“虎毒不食子,我爹爹肯定不是杀手。”

方希其脸上闪过一丝微囧,这傻乎乎的破小孩什么时候学那么狡猾了,还虎毒不食子呢,刚刚谁第一个指认自家老爹的,明明就是因为确认过老爹身份才敢这么说。

不过公平公正的县太爷是不会发表任何评论的,于是若无其事地道:“好,现在开始按顺序发言,老板先来。”

贺归摸摸贺破晓的脑袋,酷酷地丢下一句话:“破晓是对的。”

众人齐齐黑线,贺老板耍酷太在行了。

只有方希其星星眼——贺老板好有型啊!所以说,情人眼里出型男。

贺归之后是张妈,张妈一大妈本来就对这种游戏有些迟钝,虽然经过方希其加小灶培训,但是动作跟思维还是跟不上其他身强体壮精神抖擞的年轻人。

于是张妈老样子,沉默。

洪小翠双眼犀利地扫了一圈,道:“我觉得老板很可疑,大家都觉得如果是老板的话肯定不会第一个杀破晓,说不定老板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故意误导大家。”

阿兴哥表示无条件赞同洪小翠的话。

豪哥则是毫无头绪。

于是第一轮投票,贺归惨死在洪小翠和阿兴哥的联手投票之下。

方希其默默想,气场太大也是一种错。

第二轮,洪小翠和阿兴哥又杀了豪哥,于是势单力薄的捕快张妈也毫无疑问死在两个杀手的联手之下。

游戏很快结束。

作为赢家,阿兴哥和洪小翠得到方希其精心烤的茄子两只。

方希其的烤茄子采用了BBQ的做法,直接整根茄子放烤架上烧,差不多熟的时候切开,往茄肉里刷香油、蜂蜜、烤酱等,再让炭火燎一阵,端的是外焦里嫩,芳香四溢,让只吃过各种煎炸煮茄子的古人流了一地的口水。

不过方大厨很小气,除了贺老板有幸吃到两个,其他人都只有一个,剩下的都留下来做奖品了。

但是越是如此,他们越是食髓知味。

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

贺破晓的小脑袋已经被这三个字占满,巴巴地看着阿兴哥和洪小翠吃得满嘴油,享受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啊呜~”一声扒着贺归不放:“爹爹,我也想吃茄子。”

贺归瞄了那对杀手夫妻档一眼,道:“下一局,我赢给你。”

坐在他旁边的豪哥忽然有些冷,壮硕的身体抖了一抖。

第二轮开始,洪小翠担任县太爷。

方希其非常幸运拿到“杀手”的角色,更幸运的是,当他张开眼的时候,发现他的同伴竟然就是贺老板。

正激动地准备和贺老板眼神交流一番,结果贺老板一下子就指向旁边的贺破晓,过程都不带犹豫的。

方希其:“……”

是谁刚刚冠冕堂皇地说虎毒不食子的?如果手上有碗,方希其绝对立刻摔碗,他可以百分之两百肯定,贺归绝对不是因为怀疑贺破晓是捕快才杀他,看他的架势,分明是要来一场大屠杀= =

凶残果然是和气场成正比的。

这一局的捕快是豪哥和阿兴哥,他们验了方希其,然后洪小翠拇指向上,表示没错,眼前这个就是穷凶极恶的杀手之一啦。

辩论开始,第一个是张妈,张妈一如既往地迟钝,不过为了挽回上一轮造成的痴呆印象,决定还是开口说说话:“我觉得吧,方小哥看起来挺可疑的……”意味深长的话尾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

接着是顶替洪小翠位置的方希其,他看了看,故作深沉道:“我倒觉得是张妈,她上一局都没什么话说,这一句突然活跃起来,肯定是心里有鬼。”

轮到阿兴哥,他看了贺归一眼,正想说贺老板挺可疑的(贺归其实每一场都可疑,没办法,气场太凶残了),结果贺归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刻毫不犹豫地指向方希其道:“他是凶手。”

豪哥支持阿兴哥的结论。

然后投票,豪哥和阿兴哥一起投给方希其,方希其和贺归一起投给阿兴哥,怀疑方希其的张妈却投给豪哥——百分百的暴民啊!方希其想。

于是阿兴哥和方希其2:2平,需要再进行一轮投票,两人又再一次进行一番PK,主要是陈述自己如何如何清白,对方如何如何可疑。

结果说完正准备投票的时候,贺归瞄了张妈一眼,张妈正好也看过来,结果被老板貌似若无其事的眼神吓出一身冷汗,迟钝的脑袋豁然开朗,毫不犹豫地跟随贺老板的脚步把手上那票投给了阿兴哥,于是阿兴哥就惨死了。

目睹了贺老板以眼神要挟张妈的过程,方希其默默汗。

所以说,不管在哪个朝代,力量悬殊的双方之间是不存在公平的,即使只是在游戏里。

迫于贺老板传递出来的强大的心理压力,阿兴哥和豪哥双双败北,贺破晓终于吃到他心爱的烤茄子。

又玩了两局,方希其觉得没意思了,或许是因为人数太少,少了各种猜测争论的乐趣,或许是因为时代不同,对象不同,根本就无法真正燃起兴趣,以前喜欢的游戏似乎也有些沉闷了。

于是方狗仔果断跑去小山坡上放风筝。

45、谁来背?

风筝很漂亮,但是方希其始终有些闷闷不乐,看着客栈其他人开心地继续吃东西、放风筝、钓鱼,忽然有些伤感起来。

他很喜欢玩killer的,不只是killer,还有很多的桌游、网游,他喜欢上网,作为一个媒体人,方希其以前的生活几乎离不开网络,要么发布八卦,要么看别人的八卦,在QQ和MSN上跟五湖四海的人胡吹,闷了可以斗地主,可以出去泡吧,唱K,去不同的地方旅游……

这些在他过去十几年时间陪着自己度过每个日夜的东西,早已成为习惯,深入骨髓。

刚穿到这里的时候,对于不同时代的错位感让他新鲜,可是这种新鲜感一过,不管他再怎么努力融入,也会有一种自己是外人的感觉。

就像现在,眼前的人只要有风筝和简单的七人killer就可以满足,自己却不行,他玩的killer,最少都要十个人以上,每个人都思维敏捷,能言善辩,甚至有主修心理学的,可以通过细微的动作判断一个人话语的真假,也有娱乐圈的明星,能够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反应。

他也不喜欢放风筝,偶尔一次还可以,但是如果生活的娱乐只剩下风筝和钓鱼,那么他迟早都会受不了的。

其实他只是不想承认,他早就想家了。

只是,以前那种强烈的独在异乡的孤独感,因为心里对贺归那一丝似有若无的亲昵而被冲淡不少。

在确定自己是喜欢贺归是时候,自己甚至是欣喜的,起码,在很大的可能根本回不去现代的情况下,这个时代里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几乎可以说是幸运的,他会转移自己的思念,减少绝望感。

所以,就算是为了生存,也要努力地追到贺归才行,方希其握起爪子,眼里燃起熊熊大火:贺老板,我来了!

放眼望去,贺归又回到河边钓鱼了。

这个男人的生活真的是很简单,几乎可以说是无趣。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无趣的男人,却意外有着一种吸引自己的特质。方希其说不出这样感觉,但是这一刻,他想拥有他。

手里抓着风筝线,方希其摆出狼牙山五壮士般的姿势凝望着贺归的方向,然后,拔腿狂奔而去。

“哇~希其哥哥的风筝飞好高啊~”本来跟着洪小翠放风筝却一直放不高的贺破晓一脸羡慕地看着方希其,兴奋得拍着手跳起来,“我也要我也要……”

“哎哟,方小哥这是干嘛?”张妈闻声望过去,担忧地道,“跑这么快很容易摔倒的……”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张妈话音刚落,就见方希其不知怎么双脚打了个叉,左脚勾到右脚,然后华丽丽地摔倒了,由于摔倒的地方是在山坡上,于是方狗仔骨碌碌地滚了下来,伴随着起伏的惨叫,画面甚是惨烈。

“哎哟,方小哥……”张妈和洪小翠连忙跑过去,等她们跑到方希其面前,方希其刚好停了下来,脸面朝上,白白的脸皮已然青紫相接。

“哎哟,疼死我了,疼死了疼死了!”方希其抱着右脚脚踝,哇哇怪叫,失算啊失算,原来只是打算假摔一下,然后假装扭伤脚赖到贺老板背上,没想到计算失误,被一个小山坡暗算了,结果假摔成真,还赔上一趟滚,现在不止是脚踝,全身都疼得恨不得可以缩成一团去。

“哎呀,方小哥,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收拾锅碗收拾到一半的豪哥和阿兴哥慢半拍跑过来,挤开洪小翠和张妈,囧囧地看着方希其,想不明白猴子一样的方小哥怎么就在平坦的小山坡上摔倒了。

“哎哟,别说了。”方希其自己也很囧,囧中还带着怕小阴谋被发现的心虚,于是左顾右盼地转移话题。

“希其哥哥,你好可怜。”贺破含着两泡泪花扑上去,抱住方希其的胳膊。

“嘶——”方希其现在是哪里都疼,被贺破晓一碰,整张脸顿时皱成一团,下一刻,贺破晓就被一条有力的胳膊提起来丢到一旁。

“你还好吧。”贺归一过来,其他人自发地让开一条道,贺归蹲下去看疼得坐不直的方希其,不知道是担心还是好笑。

“老板……”方希其一见到梦中情人,声音自然地低了下去,实在是太糗了!

“你看起来不像这么笨的人。”贺归伸手抚上他保持比较完整的额头,然后食指一曲,敲了一个脑瓜崩。

方希其的厚脸皮难得地红了起来,幸好被淤青遮去大半,才没有被发现,支支吾吾道:“我也不想,是这个小山坡跟我过不去。”

洪小翠无语地看着他:“难不成你还要跟小山坡计较?”

张妈实在看不下去了,道:“哎哟你们就别说那么多了,我看方小哥的样子八成是扭到脚了,快点回去上药才是正经的。”

“嗯嗯。”方希其双眼含泪,总算有人看出他真正的需求了。

豪哥担忧地看着他:“方小哥,你还走得了路吗?”

“唔唔唔。”方希其摇头,满含希望地望向贺归,那闪亮亮的小眼神闪动着希望的光芒。不管怎么说,摔都摔了,所以该有的福利怎么也要争取回来才行。方希其相信以自己和贺老板的交情,他一定不会忍心让自己拐着回去了。

不过贺归似乎完全没有接收到他强烈的脑电波,果断打断他的幻想:“豪哥背他。”

“……”方希其内心小人捶胸顿足,为什么他不筹办一个纯女性郊游会啊(那样你和贺老板怎么加入= =),为什么豪哥要跟着来啊?呜呜呜~贺老板怎么可以这样子啊!

方希其内牛满面。

于是一路上,可怜做苦力的豪哥明显感受到从背后穿透脊背而来的强大怨气,T T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付出了劳力还要被恨啊?

方希其因为计划落空,把过错都推到长得太强壮的豪哥身上,于是一路上都狠狠地瞪着他的背,直到感觉到那宽阔的背上竖起的一根根汗毛,然后索性清清嗓子唱起了歌。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我跌了一身泥~”

完了还要大声加上一个“驾——”

是可忍孰不可忍!豪哥真心觉得再让方小二蹭鼻子上脸自己悦来客栈第一大厨的威严何在!

于是,大厨松手了,善良的本性让他没有直接把方希其丢下去,而只是轻轻地放他下来,冷哼道:“我不背了!”

“不——”方希其惊恐地捧住脸颊,虽然被豪哥背是很不满意啦,但是如果失去豪哥,他岂不是要拐着扭伤的脚自己回去,一想到那个情景,方希其就觉得自己的脚更痛了。

“哼。”豪哥双手抱肩,鼻孔朝天,“我又不是驴子,你去找只愿意驮你的驴子吧。”

“荒郊野外,我去哪里找只驴子啊?”方希其可怜兮兮地拉住豪哥的袖子,“不要离开我,豪哥,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豪哥一身恶寒地甩开袖子,退后两步。

“行了。”贺归冷冰冰地说道,转向豪哥和其他人,“你们先回去,方希其交给我。”

“老板!”方希其惶恐地缩一缩身体,“你不是想把我弃尸荒野吧?老板,虽然我受了伤,会影响工作,可是我对客栈忠心耿耿,你不可以这样子,鸟尽弓藏会掉RP的,老板……”

“行了。”贺归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我背你。”

“真的?”方希其的狗仔眼顿时像灯泡打开了开关一般,射出一串闪亮的火花,“老板,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就知道你不会再关键时刻丢下员工的!”

贺归懒得再听他说话,而是叫豪哥带着其他人先回客栈。

“那个,老板,那你跟方小哥呢?”豪哥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要紧。”贺归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沉到山坡上方,道,“我背着方希其会走得慢点,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准备好晚饭。”

既然老板发话,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拎好各种工具就走了,贺破晓玩了一天,有些累,这会趴在阿兴哥的背上揉眼睛,软软说道:“爹爹,你要好好照顾希其哥哥哦,不然希其哥哥就不肯做我娘了。”

贺归:“……”

方希其:“……”

其他人:“……”

46、男朋友

其他人都走了,剩下方希其和贺归在晚风轻拂中囧囧相对。

良久,贺归无奈的蹲到他面前,道:“上来吧。”

幸福来得突然,方希其心中狂喜,假装勉为其难地趴到梦寐以求的宽阔脊背上,下巴架到贺归的肩膀上,然后温柔地说道:“驾——”

贺归:“你是不是想自己走回去?”

方希其T T:“老板,我错了,我只是太兴奋了,一时没控制住。”

于是,方狗仔终于如愿以偿重现了韩剧经典画面,被高大英俊的男主角背着,慢慢地在夕阳中走着,镜头拉远,绿色的小山坡拉成一条长长的,反射着金色日光的水平线,两个贴在一起的人渐渐融成一个共同的影子。

方希其正沉浸在自己的YY里,忽然听到贺归说道:“你刚刚是故意自己绊倒自己的吧?”

“啊?”方希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否认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吃饱撑着……”

“我一直在看着你。”贺归说得随意。

“啊?”方希其懵住,不明白贺归话里的含义。

就在他因纠结而失防的间隙里,贺归忽然转过头,薄薄的双唇猝不及防地印到方希其的唇上。

唇上突如其来的温暖触感让方希其瞬间失神,睁大的眼睛暴露了他内心的惊讶与……惊喜。

贺归……吻了他?

贺归为什么要……吻他?

过度吃惊让方希其忘记了反应,等到他回过神来,贺归已经转过头,只把自己僵硬带着一点可以红晕的侧脸留给他。

“贺老板……”方希其紧张得几乎忘记呼吸,热潮从双唇扩散开,蔓延到整个脸颊,“你……你刚刚……是不小心的……吗?”

贺归表情不变:“我不做不小心的事。”

不做不小心的事?

方希其眨眨眼,那就是……故意的咯?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归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希其顿时有一种心事被拆穿的难堪,把头扭向别处,哼道:“我怎么知道?”

贺归轻轻地把他放了下来,转过身与他面对面,贺归比方希其高了半个头,微微低头可以看到方希其长长的睫毛还有因为尴尬抿起来的唇,贺归一本正经道:“方希其,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方希其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别人,尤其是喜欢的对象当面指出又是另一回事,好歹他也是有羞耻心的,但是反驳的话没有说完,身为现代人的骄傲及时抬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没有必要为之感到羞愧,于是未竟的话语变成了,“我喜欢你又怎么样?你不喜欢我难道还不准我喜欢你吗……”

贺归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打断他丰富的想象能力:“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你?”

“可是你也没有说过喜欢我啊!”方希其理直气壮地回道,两个人视线胶在一起,片刻后,方狗仔后知后觉地道,“贺老板,你刚刚的意思是不是说……你也喜欢我?”

“是。”贺归毫不含糊。

过于爽快的承认让方希其有一丝不真实感,来得太突然的幸福总是让人惶恐。于是自称泰山崩于前,明星当面露三点也能面不改色的神手方华丽丽地石化了。

贺老板其实也是穿来的吧?第一个念头刚浮出来,就被理智一把pia回脑海深处,古早味这么浓厚的贺老板要是穿来的,那自己就是未来战士了?

贺老板在开玩笑吧?第二个念头稍稍停留了一下,然后又被否定,不能吧,面瘫怎么可能会说笑呢?

那贺老板是不是脑子坏了?= =坚决不会,气场这么强大的一个人的脑电波绝不是轻易能干扰的。

那么,贺老板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喜欢自己?

方希其越想越纠结,心里又甜蜜又疑惑,脑袋几乎要被大大小小的问号给挤破。

像是看穿方希其的犹豫,贺归忽然道:“真的。”

“啊?”沉浸在各种乱七八糟想法中的方希其因为莫名其妙的话语而愣了一下,抬起头想从贺归的表情里寻找答案。

贺归趁机含住他的唇瓣,他显然并不擅长接吻,虽然吻得激烈而用力,但是仅仅是在唇上徘徊碾压,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贺归是真的喜欢我!

贺归是真的喜欢我!

贺归是真的喜欢我!

没有什么能比贺归的行动更具有说服了,乱七八糟的怨念终于汇聚成清晰而强大的喜悦,方希其觉得自己的心在鼓噪,叫嚣,仿佛下一刻就会爆裂开来。

急于释放这股强烈的感觉,他几乎是无意识地环住贺归劲瘦的腰杆,舌头反客为主卷进贺归的口腔,灵活地勾住贺归有点粗糙的舌头。

从来没有尝试过,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种接吻方法的贺归因为陌生的快感而有片刻呆滞,但是他很快地反应过来,并且学习能力异常强大地将战场转回方希其的口中,翻滚、纠缠。

口中的快感同时刺激了身体的另一个敏感部位,两人紧贴的下半身几乎是同时感觉到对方的雄起,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

方希其果断地推开贺归,水光盈盈的唇角勾出一条银丝,随着银丝崩断,两个人都不由得有些脸热。

方希其开放式的脑袋不合时宜地蹦出一个很合时宜的词语——基情四射。接着便成功地把自己雷到了。

激吻后的两人都有些失神,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眼下的场面。

良久,拥有强大语言能力的方狗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老板……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你的?”

贺归脸上的红潮已经褪去,恢复一贯的淡然:“不知道。”

方希其:“……”

“那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贺归望天:“忘了。”

方希其抽抽嘴角:“你在耍我吗?”

贺归反问:“我像吗?”

方希其很想说你不是一直以折磨我为乐吗?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贺归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他既然说了,就是认真的。

所以,自己只要相信他就好了。

方希其觉得自己其实有一点疲倦,不想再去追究因前因后果,眼前的一切,已经是他所能预期的最好的结果,那么自己为什么不欢欢喜喜地迎接就好呢?

想通了这一层,方希其像洗完澡的狗狗一样摇摇头,甩开自己身上的无形包袱,大大方方地伸出双手,做出要拥抱的姿势道:“好吧,贺归,那么我宣布,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男朋友?”贺归皱眉,“只是朋友?”

方希其囧:“男朋友不是一般的朋友,是情侣的意思,我们那边的说法。”

贺归明白过来,然后定定地看着方希其道:“方希其,你听着,不管你来自哪里,现在你答应了跟我在一起,就决不能离开我,永远都不能。”

永远是个虚无缥缈的词,却总是有人喜欢拿它来作承诺。

以后会怎么样,谁又知道呢?

方希其心中有些甜蜜,有些不以为然,终于耸耸肩道:“没有意外的话,我不会离开的。”穿越这种比中彩票还低概率的事,自己估计没什么运气再碰一次了。

“有意外也不行,既然决定在一起,那么所以的经历都必须是一起,意外也一样。”贺归强硬地拉住他的手顺势把他扯进怀里抱住:“现在,你也是我的男朋友了。”

按照韩剧经典套路,这个时候应该镜头渐渐拉远,红日变成爱心的形状,两个相拥的人影定格在心形中间,然后响起悠扬动听的片尾曲。

但是这种本该浪漫的时刻,方希其却忍不住两眼泪汪汪地大叫道:“贺归,我的脚好痛,真心痛……”

47、搞大它~

成功晋升悦来客栈“准老板娘”的方希其在自家老攻的特赦下得到了半个月的伤假。贺归二话不说又请了一个新的店小二,理由是客栈有没有方希其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因为自从他办了《八卦日日报》之后工作重心就转到了报纸那边去,客栈的工作基本上跟兼职差不多,搞得豪哥和洪小翠经常要出来帮忙,所以索性趁这个机会请个新的店小二,让方希其可以全力去做他喜欢的报纸。当然,对外只会说悦来客栈请了两个店小二,两人的关系暂时还不公开。

方希其也知道这段时间自己在客栈的表现实在是羞于启齿,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思早就转移到《八卦日日报》上去了,之前不知道为什么贺归一直留着他,而自己因为想要留在贺归身边的私心,也一直故意赖着不走。没想到贺归早就考虑好了一切,只等着自己上钩。方希其受伤的那只脚架在摇椅前的矮几上,惬意地仰躺着,享受着傍晚温暖又不灼人的阳光,后知后觉地纠结起来——话说自己跟贺归,到底是谁钓谁啊?

不过现在两人确定了关系,方希其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大大方方应了贺归,跑堂的工作本来就不适合他,高智商分子注定是要靠脑袋吃饭的。而且由于前几期报纸大卖,方希其现在也算小有积蓄,也无需担心温饱问题了。

说起来,这几天贺归的表现真是让他跌破眼镜。

别看贺老板平时一副面瘫的样子,温柔起来那是毫不含糊,虽然温柔得很低调很隐晦,不过眼神犀利的方希其还是一不小心就发现了。

比如每天定时给他的脚踝上药酒按摩——这个贺老板做得相当熟练,那手法去到现代基本秒杀所有沐足中心的小姐,感觉像是经常练的样子。

哼,方希其想,贺归就自己一个亲亲爱人,去哪里找别人练习啊,要说是拿自己练的也不像,贺老板都没受过伤。

嗯,所以,最后,方希其将理由归结为,男人单身太久手指总是特别灵活。

然后,每天早晚时分,贺老板都会把方希其拖到院子里晒太阳,就像现在这样。方希其边想边把自己翻了个身,确定自己全身烤的均匀健美。严格说起来他的脚伤并不严重,只要平时动作别太大,基本没什么影响。

还有就是,最近每天吃饭时都会有一锅大骨汤,虽然贺归不是个苛刻的老板,但是毕竟这个时代,能顿顿吃肉的人家本来就不多,工人更是一年到头难见荤腥,所以方希其绝对不会天真地认为这是豪哥的主意。

虽然贺归这个人看起来不咋样,实际上也真的不咋样,但是闷骚起来还是很骚的。

方希其很满意自己挑老攻的眼光。

最后就是贺归经常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几个香吻…… = =自从他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舌吻”这种运动之后就完全沉溺其中了。

方希其是一个正常男人,所以本质上也是很享受这种亲热的,当然如果贺归不要老是动手动脚就好了,不是他不想跟贺归再进一步,实在是……

贺归总攻气势太强,他怕啊T T

一个用惯黄瓜的直男,一下子要他贡献出菊花,还是需要一定的心理建设滴。

这天,方希其照例在院子里晒太阳,新来的店小二阿来跑进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喂,外面有人找你。”

阿来是个十八上下的少年,长得唇红齿白那是相当不错,一张嘴更是甜的要命,见谁都是姐姐哥哥,在客栈里非常吃得开。但是偏偏对方希其很不以为然,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爱理不理的。

其实这也难怪,大家都是店小二,拿一样的工钱,凭什么他在店面跑堂,供人使唤,方希其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在院子里晒太阳,还顿顿喝大骨汤。

方希其也明白这种同工不同酬的微妙心理,也没有计较他的不客气,只道:“哦,好啊,我去看看。”说完就起身往外堂走去。

他的脚伤其实好的七七八八了,本来他要求提前上班,但是贺归不同意,嗯,当受就要有当受的自觉,老攻这种关心自己的行为是要支持的,方希其以前帮社会组的同事跑过一阵新闻,见识过很多家庭不和谐的悲剧,其中典型的一种就是老婆太强悍,老公受不了。贺归一看就是那种有大男子主义倾向的人,所以方希其很自觉地在不涉及原则的情况下多配合一点,嘿嘿,男人嘛,是要靠哄的。方希其自己是男人,猜测起男人的心理来那是得心应手。所以他也没有矫情地坚持一定要上班什么的,心安理得地继续“养伤”。

他走了没几步,就听到阿来在背后用貌似压低其实特意让自己听到声音道:“这脚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还要天天躺着装可怜?”

方希其耸耸肩,当做没有听到,他现在情场得意,春风满面,连着心胸都是空前宽广,这种小小的讽刺他只当耳边风随它去。

倒是等在外面的人让方希其颇为意外,竟然是在灵犀山庄有过一面之缘的青云镇富商,黄色书商童久(方希其对童久的定位——)。

童久正坐在堂中喝茶,一名随身书童站在一旁伺候着,一见到方希其,连忙笑着起身道:“方先生,好久不见。”

方希其有些疑惑,他跟童久也就见过一面,交情都谈不上,他找自己干什么?脸上却还是笑着应付道:“童先生,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童久绽出一朵大大的笑,道:“坐下说坐下说。”

等方希其坐下,童久又殷勤地给他斟上茶,才嘿嘿笑道:“实不相瞒,我来找方先生,是想跟你合作。”

“呃,童先生大概有所误会,我只是悦来客栈一个小小的店小二,应该没什么可以跟童先生这样的大商人合作的吧。”虽然自己在外自称是悦来客栈的业务代表,但是合作这种事可不是他能做主的,以童久的身份,要找也应该找贺归吧。

童久摇摇头,从书童手上拿过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递给方希其道:“我指的合作,是这个。”

方希其疑惑地接过纸张展开,发现竟然是自己出版的《八卦日日报》,且正是报道灵犀山庄婚宴那一期。

方希其心里有些明了,但还不是十分确定,毕竟古人的眼光再远大也是有限,不是说他们的智商不行,只是时代与视野的限制注定他们不像现代人看得那么长远,不过现在他发现自己大概要重新评估古人的商业头脑才行,前是柳飘飘看到报纸的舆论价值,不知道这次童久是不是也能带给自己惊喜,便故意问道:“不知道童先生想怎么合作?

童久道:“方先生用一份报纸把灵犀山庄推上三庄之首,着实令我十分佩服。说实话,在先生出现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报纸’这种东西,更不知道报纸还能有此种妙用。虽然不知方先生从何处学来这些见识,但是就凭你这头脑,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决计不是难事。屈居在这个客栈里当个店小二,实在是委屈了你的一身才华。”

方希其无谓地敲敲茶杯,道:“那不知童先生有什么高见?”

童久谦虚一笑:“高见算不上,我就是一个俗气的商人,想到的,都是些赚钱的法子。”

“愿闻其详。”

童久道:“方先生一篇报道帮助灵犀山庄坐上三大山庄之首,很多人眼红不已。我觉得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帮其他的一些帮派或商店提升他们的地位,当然……”他神秘一笑,“他们必须要给得起价钱。”

“卖广告啊~”方希其一脸了然,果然跟自己猜的一样,不过童久的商业触觉确实敏锐,能够这么快捕捉到这么大的市场潜力,难怪靠卖黄色书籍←←就可以做到南岭第一。

“童先生果然有见地。”方希其凉凉说道,“不过你说的这些我自己就可以做到了,为什么要跟你合作呢?”

“呵~”童久笑道,“方先生自己做当然也可以,不过肯定没跟我合作来得有效果。不客气地说一句,在这南岭的地界上,要说谁最能把生意做开,我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而且我一早打听过了,方先生并不是南岭本地人,你能在这里把《八卦日日报》做开是你的本事,但是如果真想屹立不倒,成为南岭第一的报纸,那还真得跟我合作了。”

童久说的道理方希其自然也懂,《八卦日日报》成功了,后面肯定会有人跟风起来做报纸,自己一个外乡人,没权力没地位,一旦有一些财大势大的财团介入,自己很快就会受到致命的打压。再者报纸要进一步扩大经营规模就必须要找熟悉这个时代商业法则的合作者。在童久找上门之前,方希其已经在着手寻找合作对象,只是一直未有头绪,如今童久自己找来,虽然是个黄色书商,但是好歹算是跟出版业挨了边,而且一脸的奸商相一看就是不会赔钱的那种。

想到这里,方希其也就不再摆姿态,爽快地拍手道:“行,那就合作吧。”

童久奸笑搓手:“那么,我们来研究一下,怎么让南岭的商人把钱掏出来吧!”

48、八卦报社成立啦

贺归从外面采购回来,踏进客栈看到的景象就是客栈店小二方希其和黄色书商童久相谈正欢,把酒?(茶!)相视而笑的场景。

“童先生,稀客。”贺归上前,冷淡地问候,眼睛看的却是方希其。、

方希其一看老攻回来,连忙起身喊道:“老板。”

贺归扫了一眼他的脚踝:“脚好了。”

方希其大咧咧地一拍他的肩膀道:“早就好了,都跟你说了不用那么小题大做的嘛。”

“既然这样,那开始上班吧。”贺归道,“现在去招呼客人。”

“……”方希其双眼眯成一条缝,靠到贺归身边小声道,“阿归(自从两人开始谈恋爱之后,方希其私底下就擅自把老板的称呼改成阿归,贺老板多次抗议无效),你在闹脾气?”

贺归瞄他一眼,神情不变:“你看出来了?”

方希其囧:“阿归,你又怎么了?我做什么让你不高兴了?”

“跟陌生男人有说有笑。”贺归面不改色地说出令人脸红的话,“我吃醋。”

方希其抽抽嘴角,认输。

大boss就是大boss,无论职场还是情场,永远都是属于一招秒杀的那种,没想到平时冷的要死的人,居然也可以这么……肉麻,还肉麻得如此无懈可击。

O(╯□╰)o方希其无奈:“阿归,童久是男人,你不是连男人的醋也吃吧?”

“……”贺归眼里露出危险的光芒,“难道我是女人?”

“咳咳……”方希其惊觉说错了话,做太久直男突然变弯就这点不好,老是转不过弯来,忙打着哈哈道,“哎哟,阿归,你不知道,我以前喜欢女人的嘛……”

眼看贺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凑过去小声道:“讨厌啦,人家就喜欢你一个男的……”

贺归脸色稍稍缓和,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他的耳朵有点发红。

“那个,你别那么敏感啦。”方希其道,“童久是来跟我谈生意的。”

“生意?”贺归挑挑眉。

“嗯。”方希其点头,神色难掩得意,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八卦日日报很快就会成为武林第一报了,到时我就是武林第一报社的社长,怎么也算得上是一个富一代,就可以跟你这个连锁客栈大老板门当户对、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方希其边说故作娇羞地半垂下头冲他抛了个媚眼。

不知是方希其的话还是动作取悦了贺归,贺老板的脸色虽然从头到没没有变过,但是眼神却明显柔和下来,道:“好,那一起谈吧。”说着淡定地坐到桌子旁,一脸自得地开始倒茶喝茶。

方希其没有办法,老攻的心情最重要嘛,于是耸耸肩坐下道:“好吧,那就一起谈吧。”

童久看了半天他们的互动,看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其实但凡贺归和方希其其中一个是女的,以童久的眼力,都不难猜出他们的关系,但是换做两个男的,没点宅基腐的基础,还真是雾里看花,难以猜透。

所以理解不能的童久只能将之归结为感情很好、不拘小节的老板和员工,既然报纸创始人不介意把谈话内容泄露给贺老板,也就是说老板是有一定地位的,至少是值得信任的,于是也聪明地没有过问什么,自若地继续方才的话题。

按照童久的意思,是按之前给灵犀山庄报道的那种形式,给其他的商家或者门派做整版报道,当然,价钱不菲。

不过方希其很快枪毙了童久的方案,因为这样很容易造成过度营销,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对广告没有现代人那么敏感,一开始甚至会感到新鲜,但是不代表他们就会无下限地接受这种填鸭式的宣传。整版宣传的结果必将导致民众对于《八卦日日报》的厌倦和质疑,进而影响到做广告的商家门派的声誉,长此以往,《八卦日日报》就会失去其作为信息传播渠道的作用,变得跟机关报纸无异了。

当然,方希其是不会用这么多术语跟童久沟通的,他只是就其利弊跟他分析了一下,顺便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方希其的方案其实很简单(当然在古人眼里是很复杂的啦~(≧▽≦)~),就是把《八卦日日报》做成综合型报纸,就是跟现代的报纸一样,以报道八卦及社会新闻为主,各种广告和名人专栏为辅。

也就是说,将《八卦日日报》目前的版面扩充一倍,除了维持以前的常规报道之外,剩下的一半版面用来刊登商家门派信息和名人的专栏和采访。

方希其所提的方案放在现代可以说是毫无特色,完全照搬,但是放在古代那就是大胆创新,开创先河。

童久完全被方希其所描绘的那种蓝图给震惊了,嘴巴久久不能闭上:“方先生,你真是个奇才!”

方希其故作谦虚:“哪里哪里,童先生才是商业巨子。”

这边相谈正欢,那边阿来已经快要把牙给咬碎了,一边擦着一张刚招待过客人的桌子一边盯着方希其夸张的笑脸,内心忿忿:“虚伪,做作!”

在方希其的策划,童久的人才和资金支持下,《八卦日日报》很快成立了正式的办公地点,由于贺归的坚持,地点选在悦来客栈所在的火凤街。

于是火凤街街尾的米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报社,报社门口是一个大大的书报摊,书店大门上是一块金光闪闪的黑底招牌——八卦报社= =。

除此之外,《八卦日日报》还在包括青云镇在内的武林十八个城里成立了售报点,主要都是童久书店在各地分店兼职做的。

童久不愧是经商奇才,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竟然在第一期就成功跟三个武林门派两家商家达成合作关系,当然,作为试水,第一次投放广告(在方希其的培训下,童久已经明白了多种术语)的费用比较低廉,如果他们对效果感到满意,后面的价码自然水涨船高。不过由于方希其的坚持,《八卦日日报》不为灵犀山庄之外的两大山庄飞星庄和九剑山庄做广告。

童久对此很不明白,照理说,其他两个山庄因为《八卦日日报》的报道而被灵犀山庄压了一头,是九派三庄四族里最郁闷的两个门派,也是最愿意开出高价的,拒绝他们等于是把白花花的银子挡在门口。

于是方希其又不得不给童久上了一场商业道德和商业联盟的培训。

中心思想就是,《八卦日日报》最先和灵犀山庄达成合作关系,目的是将灵犀山庄扶上山庄之首,也是以此作为交换,获得来自灵犀山庄的支持和资源。如果为了一时的利益,破坏了双方的合作关系,不仅损害了灵犀山庄的利益,也必将使《八卦日日报》在江湖上落下一个见利忘义的名声,从长远来说并没有好处。

再说如果能够使灵犀山庄保持三庄之首的地位,甚至超越其他的门派,那么作为其联盟的《八卦日日报》以后得到的支持和资金只会源源不断,这是帮其他两个山庄报道所获得的蝇头小利远远不能相比的。

童久听完方希其的一番分析,又是佩服不已,至此不再谈拉拢飞星庄和九剑山庄的事情。

另外,童久在方希其的指点下又专门招聘了一批专业人才,经过短期速成培训,暂时成为八卦报社的中坚力量,主要有记者、编辑、画师等(= =为了引进这些词汇,方希其费了好大力气跟他们说明),而排版和印刷那一块就交给童久原来的黄色书刊印刷作坊完成。

八卦日日报产业链正式形成规模。

很快,八卦报社成立后的第一期报纸正式出炉,报纸版面增加一倍,但是价钱不变,做广告的商家和门派的“广告费”除去填补增加的成本之外还有不少盈余。而民众因为觉得价钱不变又能读到更多的报道,顿觉捡了大便宜,购买更加踊跃,于是营业额上也增加了不少。

对此,童久对方希其又是佩服不已,原本按照他的意思,报纸的版面内容多了一倍,价钱即使不成倍增加,怎么也要涨个五成才算,可是方希其愣是坚持不能涨,理由是报纸的生命力就在于其阅读量,不能指望用提高价钱来赚取费用,而应该把利润增长点放在广告收入上,而只要报纸保持足够的订购量,不怕商家舍不得掏钱往上砸广告。

事实证明方希其说得没错,由于报纸内容多了一倍,价钱却依然便宜过大白菜,购买量大增,于是广告费也成倍增加,成为报纸收入的主要来源。

这一期的报道是近期江湖上的一些轶闻和临近几个镇的一些近况,而做广告的三个江湖门派分别是九派中的寒山派、北投派和四大家族的上官世家。

虽说是广告,但是方希其并没有赤裸裸地大肆讲其好话,只是简单地介绍门派的历史渊源和武功路数,方便想要拜师学艺的民众选择。按照方希其的想法,人民是有思想的,一味夸大只会造成反感,造成相反的效果,与其如此,不如实话实说,因为九派三庄四族本来就都是有历史名望的帮派,随便把其历史渊源写出来,对民众来说都是传奇。而武功路数则类似现代的产品介绍,让民众能根据自己的需要来做选择,并且,这种选择还是双向的,根据自己爱好和生理特点来选择适合的武功,不管对想学武的人还是传授的门派都是有好处的。

之后这三个门派所收的弟子素质比以前高了许多,而且对武学的趣也更加浓厚,门派宗师纷纷表示很欣慰。当然,这是后话了。

做广告的两家商家是麒麟镇百年老字号的布庄美人布庄和新开的药店仁心药店。

本来方希其并不擅长商业广告,但是胜在这个时代的人还没受过恶俗广告的洗礼,这就给方希其提供了极大的发挥空间。

在美人布庄的广告上,方希其博采众长,将现代各种化妆品广告的狗血桥段运用得淋漓尽致。

美人布庄的老板娄大户的女儿娄倩倩是麒麟镇有名的美人,女婿则是少年风流的县令之子。方希其在了解完娄大户的家族情况之后,一个在现代恶俗到令人发指在古代足以骗到无数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布庄爱情故事便火热出炉了。

于是当各镇民众买了这份报纸之后,他们在最后一页的版块里读到了这样一个故事(报纸原文是文言文的,为了方便大家阅读,阿知不辞劳苦帮大家翻译成现代文哈):

美人布庄的大小姐娄倩倩曾经是个自卑害羞的小姑娘,由于对自己的长相不自信,一直很害怕见外人,常年躲在家里不出门。后来,美人布庄进了一批西域的高级布料,娄大户便让人用这种布料给娄倩倩做了一套衣服。

娄倩倩穿上这套衣服之后,顿时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容光焕发,光彩照人,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说她美丽极了。

娄倩倩高兴极了,穿着那套新衣服翩翩起舞,美丽的身姿引来了窗外的蝴蝶,那些蝴蝶围着她飞动,就像仙子下凡一般。

娄倩倩自信了起来,开始愿意跟别人接触,她经常穿着美人布庄的布做成的衣服参加一些小姐们的游玩活动。在一次游湖中,认识了县令年轻英俊的小公子。县令公子被美丽的娄倩倩吸引住了,尤其是穿着美人布庄衣服的娄倩倩身上有着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令目光非常高的县令夫人也无从挑剔,于是县令便向娄大户提亲,成就了这对天作之合。

这样一个恶俗的故事一经发布,立刻引来无数千金小姐名门闺秀的艳羡,美人布庄顿时名声大振,客似云来。

不仅如此,这个故事还成为说书先生的必备故事之一,其走红程度不亚于《西厢记》,方希其洋洋自得地为之起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布庄之恋。

而仁心药店的广告就要简单一些,不同于美人布庄的故事营销,药物这种关乎身体健康甚至生命安危的产品,方希其在其广告元素的选择上更注重权威性。

于是这个广告就变成了某某镇的某个老先生得了某种病多年一直不能根除,后来仁心药店为他推荐了一种药品,不到两个月便药到病除。

不仅如此,方希其还利用了古人养儿防老多子多福的封建观念,捏造了一堆多年不孕不育的夫妇如何为求得一子绞尽脑汁求神拜佛却一直未能如愿,后来在仁心药店找到了一种传说中的药品,一年后,两人便抱上了大胖小子。

除了三个门派和两个商家,方希其还大方地为童久的黄色书店和贺归的悦来客栈打了广告,内容比较简单,不过胜在实用。主要是介绍产品和店面位置。并且出于私心,方希其决定不为悦来客栈的任何其他客栈做广告。

当阮绍民看到方希其的那两个天才广告之后,几乎可以说是天雷阵阵,无语泪先流,除了翻白眼就是翻白眼。

“这个广告,感觉有点眼熟~”阮绍民抽着嘴角看着那个满堂香的姑娘们交口称赞,据说感人肺腑让她们大受启发决定自强自立去美人布庄买布做衣服钓个金龟婿的——布庄之恋,无语了。

“嘿嘿,那是必须眼熟的。”方希其嘿嘿笑道,“我可以把午夜小广告都回忆了一遍才想出这么一个绝世好故事,所以说,大阮,平时多看看日来女人香啊,钻石王老五,还有什么水果国际和做女人挺好的广告还是有好处的……”

方希其洋洋自得喋喋不休,完全没看到阮绍民额头上越来越密的黑线。

T T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堂堂的现代巨星古代花魁要和方希其这种人混在一起啊?

不同于阮绍民的各种外焦里嫩无语泪流,童久却是对方希其无比崇拜连声赞美奉为商业奇才恨不得建个庙把方希其供起来。

于是《八卦日日报》在阮绍民的抽搐和童久的崇拜中再次大卖,成为古代广告业的源头,开创了一个崭新的广告时代。

之后无数的商家帮派踏破门槛,捧上大把金银财宝,只为在《八卦日日报》上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

而《八卦日日报》经过多次改版,最终成为各镇人民的生活和旅游指南。

之后,方希其又开辟了名人专栏,邀请一些武林名人、商业巨头或是知名才子在报上发文。

武林名人通常都愿意接受邀请,因为这是提高名声的好机会,所写无非是自己的光辉事迹,也有些在方希其的指点下,透露自己武功的一招半式,用来吸引眼球。

商业巨头一般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创业历史,因为怕遭同行剽窃,但是又不想失去一个宣传自家商行的好机会,于是通常会透露一些自己的风月故事作为周边,八卦是方希其的最爱,于是这一部分往往能写得引人入胜,成为街头巷尾的议论焦点。

而才子的文章就更了不起了,由于《八卦日日报》的发行量和阅读量巨大,才子们的文章通常都能广为流畅,有一些甚至传到官府耳中,为其日后的仕途扫除了不少障碍。也因此,之后一度有各方才子争相在《八卦日日报》上发表文章,让方希其想起了现代轰动一时的X概念作文比赛,那些争破头的学子,都不过是为了拿一张通向光明前程的入场券。不管时代怎么变,唯有名利不变啊~

不管如何,八卦日日报,终于成为武林第一报。

而八卦报社,也成为地位不亚于九派三庄四族的组织。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