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其实你根本没有当真,对不对?”
尹觉明不笑的时候,有种疏离感,但此时此刻,他的脸庞在午后yá-ng光下,显得非常温和。
甚至于连那点距离感,都消失了。
他当然知道秦硕指的是什么。
“不,我当然相信,我一直都相信。”
“你在骗人。”
“甚至,更早的时候,我就已经大概知道了。”尹觉明看着他,神色认真。
“那你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秦硕脸上的神情,终于崩裂了。
“有些事,一定剖白到yá-ng光下才算得上真心吗?”尹觉明说道,“我相信对那时候的你,也不会思考关于我们的关系和发展。如果没有我姐姐的死,没有后来你回国订婚的那场闹剧,或许,我还会继续不撞南墙心不死地喜欢你。但是秦硕,这一切结束了。而且我现在,真的很快乐。”
秦硕狠狠攥着拳,他似乎在极力忍耐,好让理智控制自己的情感。
yá-ng光下,尹觉明似乎是对他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你能不能祝福我?”
这一回,秦硕沉默了良久。
“我不相信我自己,但我也不相信你,更不相信他。”
尹觉明平静地与他对视。
“如果这一次他来了,我就选择相信你。在圣诞之前,你哪儿都不能去。”秦硕的表情忽然y-in鸷,就好像突然退到了一片影中,很快将自己暴露无遗的情绪,再次隐藏了起来。
“什么意思?”
“他不会来了。”秦硕也渐渐恢复平静,目光中已经没有刚才的种种情绪,“不过如果他来了……我将祝福你,觉明。”
“你把话说清楚。”尹觉明渐渐皱起眉头。
“剧本。”秦硕说道,“你在有马镇写的那份剧本,《伊甸园》我寄给他了一份。”
一瞬间,尹觉明浑身的皮r_ou_都绷紧了。他的目光渐渐在变化,其中有许多种情绪。许多面对尹觉明,秦硕经常会觉得气馁,就好像自己一直不曾挑起过尹觉明强烈的情感。不论自己试图怎样去逗他开心,或者故意惹他生气。尹觉明就在那里,仿佛永远是一个样子。
虽然,直到后来秦硕才被告知,他原来一直是被爱着的。那些爱包裹在冗长的年岁中,深埋在看不见的尘土中,始终不见天r.ì。
但它竟是存在过的。但他却错过了它。
又让人如何能甘心?
“我知道,《伊甸园》对你来说意味着许多。那时我第一次来有马镇,第一次读到,几乎一读到就懂了。”秦硕说,“你以为我当时是因为你的自由发挥而震怒。不,不是的。恰恰是因为我读懂了。但我没有立场,我当时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所以你就开始试探我。”
“别这么说。”秦硕向前迈去一步,想拉近与尹觉明之间的距离。但由此一来,尹觉明却只能微微抬起头与他对视。秦硕捏着他的下巴,仔细地打量,“多漂亮的一张面孔。你猜猜看,他究竟喜欢的是你这张皮,是你那副骨,还是真的爱你这个人。”
“你早就知道。”尹觉明笃定地说。
“我早就知道。”秦硕说,“我寄给他的那份本子,他拿到之后就会明白,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开始的。他只是个范本,只是你为了寻找灵感,或者为了创作所刻意营造的一个意外,不是吗?一旦开始创作,将全身心地投入到故事中去,甚至不惜以自身为代价,陷入到一切戏剧x_ing的发展中去。一旦故事结束,你便会抽身而去。如果张弛还不算笨,他就该读得懂这份剧本,更应该明白你们的开始,根本就是一场算计!”
尹觉明虽一动不动,但看起来,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他一动不动,任凭秦硕卡着他的下巴打量他。
“对我,你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我不甘心!”秦硕忽然大吼。
尹觉明再次沉默了。在沉默中,他也在打量着气喘吁吁的秦硕。
“你看,这就是我和你的差别。”尹觉明熟练地推动轮椅的轮子,向后退开了一些距离,“我爱着什么人的时候,只想要他好。至于我自己,还来不及考虑。嫉妒心,不甘心,当然会有,因为我也是人,我当然也是有心的……”
秦硕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哑,仔细听的话,还带着一丝哀求:“觉明……”
“为了创作入戏而产生的感情……或许就像你说的,多少会有这样的因素在。但是秦硕,有一点不是的。从来就没有算计。”尹觉明停下轮椅,微微回头。
遮住yá-ng光的云彩散开,让尹觉明这个角度下显得有些逆光,身体的边缘仿佛晕开一圈光晕。
“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或许这得你自己去找。”尹觉明再次转动轮椅,身影渐渐消失在玄关的墙壁背后,“我始终很感谢遇见你,但我也会很努力,去到我爱人身边。”
【中秋】平行番外,与正文无关
中秋当天,高三年级整层楼发出欢呼声,今晚的晚自习取消。有预测说今年的月亮将会是这几年最亮最大的。
下课铃声响起,少年少女们踩着太yá-ng的余晖冲出教学楼。Cào场上打闹声,笑声,还有吆喝声,连秋风都带上青ch.un的香气。
张弛迅速拎上书包,在人群中一言不发地走着。他的体格比同龄人发育地更快,骨架宽阔,身体的棱角却不明显,还带着少年的圆滑感。
他抿着唇,很快在人群中穿梭,要不了五分钟就从校门口的人潮中挤出来。
张弛一边走,一边翻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打过去。
似乎连着打了三遍,对方都没有接。
“张弛!”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张弛还拿着手机,回头。
“中秋快乐。”女孩子对他笑着。
是隔壁班的学习委员,之前因为一次学校的活动搭上了话,是那种漂亮干净,笑起来很甜的少女。她有几次跟他在走廊中搭话,被同班男生看到了,还调侃过他,说他是运气好。
“中秋快乐。”
“今晚什么活动,我去附近的甜品店挑月饼,你要不要一起?”她走上前来跟他一起。
“不用了。”张弛忽然想到什么,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刚才重新拨出的电话竟然被挂断了。
通话记录显示有十秒钟。
“我得走了,祝你中秋快乐。”张弛对她笑了笑,指了指手机的方向,表示必须走了。
女孩是大部分男生都喜欢的哪种类型,但张弛此刻并没有因为这个邀请心驰神往。他再拨电话过去后,那边又接不通了。
张弛掉头,往离家完全相反的公j_iao站牌走去。
在站牌前等了十分钟,似乎有些着急,他又到路边去拦车。等又十分钟后坐在出租车上时,他才感觉自己后颈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张弛小心翼翼将书包打开,看了眼里面铁盒子包装的月饼。
那是上周他专程抽时间到手工店里做的,高三的时间本身就很紧张,他却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失败了好几次,终于做出三只卖相和味道都不错的月饼。
里面还藏着一个幼稚的纸条,上面的内容,也是他写写涂涂最终决定好的。
张弛到达小区门口的时候,暮色已经发黑。
他背着自己沉甸甸的书包,几乎奔跑起来。路线已经太熟悉,那是从今年年初就开始的补课老师家的路线。对方是这座城市名校的大学生,各科成绩都很优异,但因为时间忙,只带了他这么一个学生。
本来时间局忙,还要补课。张弛刚开始是不情愿,结果没想到后来,一次比一次还期待去。
张弛一口气跑到了那人所在的楼层,甚至做了几次深呼吸平稳,才镇定地敲门。
那人懒洋洋地从里面开了门,穿着居家服,手中捧着咖啡。
“怎么来了?不是有晚自习?”
“今天中秋节。”张弛悄悄在身后擦了擦汗s-hi的手心,带着少年感英俊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赧然,“本来想打电话,问你在不在家,后来打不通。”
“哦,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在看书,手机放了静音。”尹觉明开了一道门,让他进来。
尹觉明房间不大,摆满了各种大学学科的书,还有许多文学,音乐,电影类的书籍。是个很有气质和内容的住处。
“怎么了,今天要补课?加课的话今天可以两个小时,晚上和家里人去吃饭。”尹觉明带着张弛往书房走。
“不是加课。”张弛从背上将书包放下来,因为手忙脚乱的,动作显得有些粗鲁。
尹觉明靠在墙上,穿着暖融融的拖鞋,边喝咖啡边好奇地看着张弛。
“这个,送给你的……”张弛将月饼盒递给他,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我自己做的,味道可能不那么理想。一点心意……中秋快乐。”
静默了有那么两三秒,他听到咖啡杯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给我的?”尹觉明接了过去,声音里带了点笑意,“谢谢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