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尧进宫来看夕渐,离的老远就听见屋里动静,守门的侍卫不让进,他撕打了半天才闯进来,顿时吓了一身冷汗。
一片血泊中,夕渐已不省人事,夕瞑压在夕渐身上嘶咬着他的嘴唇,夕渐右腰处的血还涓涓的冒着血水,滴滴答答的流到地上。
莫尧猛地上前推开夕瞑,搂着夕渐拍着他的脸让他回神。
夕渐幽幽转醒,眉尖蹙着,莫尧说着,“谢天谢地,瑾王爷,你是要吓死我。”
夕瞑脸色阴郁,“放心,能害人的终归死不了。”
“瑾王害了谁,皇上要这样作践他!”
“昨夜上泱湖,溺死清妃。”
夕瞑刚说完,莫尧像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可是眼泪却是晃晃的跟着涌现,“皇上,您好好看看,这是您的亲叔叔,别说他没杀清妃,就是杀了,凭他为大周立的汗马功劳难道连一个皇上的宠妃都不如!”
“昨日臣亲自送瑾王去的太医院,瑾王当时连站都站不起来,此事王太医可以作证,试问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将一个健全女子按入水中?!方才臣开时遇上芳儿,她说昨夜瑾王连夜看书她一直在旁守着半步不曾离开,瑾王哪有时间去杀人,看来这太医院还真是虎狼之地,治次病就被赖上条人命,不治也罢!臣就带瑾王出宫!”
夕瞑愣愣站在原地,地上躺着那本治水赋,吴川水泛滥万亩良田被淹,他几次催夕渐去治水夕渐熬了大半夜去看古书典籍恐怕也是费尽了心思。
正想着,莫尧已抱起夕渐,夕渐硬拽着莫尧的衣袖,声音极为虚弱,“莫侯,不需如此……“还没说完又呕出一口血来,莫尧慌了,连忙把他扶上床去请太医。
夕瞑走到他跟前,问道,“你支开他,是要说什么?”
夕渐脸色苍白,“莫侯年纪轻,说话不知分寸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你是为他向朕求情?”
夕渐咳着咳着又呕了血,夕瞑摸索全身终于找到一块手帕还还是清妃生前所绣,忙递了上去给夕渐擦血,夕渐接过,良久说道,“清妃昨夜不死,臣终究会动手。”
夕瞑沉默一会儿,说道,“莫侯所言朕会查证,无论虚实都不会降罪于他。”
“还有一事,这件案子臣希望皇上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下去。”
夕渐语气颇为强硬,夕瞑即位以来他鲜少用这种语气说话。
刚刚为莫尧求情,仿佛还可商量,可这案子却是分明不让夕瞑插上一脚。
夕渐咬死不肯说出幕后黑手估计是他想着,皇帝肯定不会打死他,最多就是一顿教训,只要他咬牙挺过去就能换那人平安。
夕瞑更靠近了他,下巴抵在他的额头,“皇叔,朕听陆姑姑说,先帝原是要立你为帝的,你当时为什么不答应?”
只要当上皇帝,你想要的那人不就唾手可得,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委屈求全,你越是对那人好,朕就越恨,越是折磨你,你又明不明白。
夕渐因为他的动作瑟缩了下,夕瞑起身,出门前说道,“无论那人是谁,朕还是那句话,先帝遗诏不可废,你只要活着就只能是瑾王。”
夕渐在他身后轻声道,“谢主隆恩。”
夕瞑重重甩上门,户外夕阳正好,寒冬天气冰雪消融比之昨夜更冷三分。
追出来的宫女递来狐裘大氅,“瑾王殿下说外头不比里面暖和,皇上穿上去能去点寒气。”
狐氅是白色,夕渐最喜青衣兼之又常用素色,白氅披在外面定是风华绝代。
年少时的夕渐锋芒毕露全不似现在隐忍,那时候常和他一起出宫游玩,他每次定要牵着自己的手嘱咐,“小瞑你千万不要乱跑,若是把你弄丢了,叔叔可赔不起你母妃。”
那时候,明明他只比自己大五岁,俨然像个小大人,爱穿街溜巷,常穿的是一身紫衣。
可自从他娶了霓紫裳,十四年来,再没穿过紫衣。
在他十五岁时,才名远扬,爱逛青楼,本来该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却得了急病,在宫里休整了两年,自那之后,性情大变。
之后娶了霓紫裳,新婚当晚一纸圣诏让他去边关戍守,战乱中熬了四个年头,先帝病重垂危才把他叫回来。
先帝温言问他,“边关苦否?”
他说,“不苦。”
先帝语气更温,“尔乃朕亲弟,实言之。”
他还是说,“不苦。”
先帝临终拟遗诏,“瑾王辅政,遇瑾王无论官阶大小均跪拜相迎。”
皇室殊荣,不外如是。
转眼十个年头,夕渐风华意气不再,委屈求全,战战兢兢地求夕瞑放他辞官,费尽了的讨好就求他松个小口。
这样小心地送上白裘,还是为了一个辞官的名目。
若说他怕死,刚刚在殿里已经是可了劲的往死里逼他,他都没说一个字,平日里百般虐待,他宁愿准备后事也不肯实言告之,可说他不怕死,这样费尽心机的辞官不是怕死又是什么?
夕瞑回头看着静心小院,对宫女说,“告诉王太医,今晚朕安排瑾王住到议政偏殿,让他跟着去。”
“是。”
夕瞑处理完政务,夕渐已经睡的死沉,他灭了殿里的安神香,十足十的分量,不睡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