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渐一下收了声,朝堂顿时安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夕瞑点名,让莫尧出列,“莫侯,此事你怎么看?”
莫尧压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低头闷声闷气的说,“武将不问言官事。”
夕瞑阴冷着脸,“昔日瑾王也是武将,平日里却没少出过主意。”
“可瑾王是辅臣。”
“你父亲也是辅臣,怎么到你这代就如此不济。”
夕瞑冷嘲热讽半天还没有停口的痕迹,破天荒的一向爱看笑话的孟柯居然帮衬上两句,“皇上……莫侯毕竟年轻。”
“朕若没记错,莫侯与你同龄,怎么你倒从没出过乱子。”
莫尧攥紧了拳,恨恨地盯着地面,夕渐在一旁看着却知道自己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下朝之后,莫尧闷声走到长廊下突然拉着夕渐说,“殿下,我不怕。”
夕渐不明就里,莫尧更大声地说,“殿下,就是杀了我,我还是喜欢你!我喜欢你!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莫尧颇具壮阔的宣言后来落到孟柯耳中,孟柯讥笑,“你凭什么喜欢?你又能给他什么?自身难保妄以渡人……莫尧,你可真天真。”
夕渐听完,并没有多大表示,只想他是小孩脾气,随口应着,“好,好,我也喜欢你。”
“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莫尧急了,双手来回比划着,夕渐装着糊涂,莫尧不擅言辞,争论了半天抬头就看见不知不觉到了莫府,莫尧灰头土脸的进门,等着他老爹骂。”
夕渐回来路上,街上热闹的很,漂亮的姑娘们成群结队的去城郊进香,高官子弟鲜衣怒马,策马扬鞭,可越是这样,越觉得茫茫天地,自己是如此孤独。
他不想再待在朝中,不想和先帝同葬,他第一次怨恨起自己怎么和夕瞑的关系弄得这么僵,明明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人家都不愿帮忙。
瑾王府门外看门的郑伯已经满头白发,自打分府而居时陪在身边的姑嬷们也都老的老,死的死。
夕渐坐在街边茶摊,一呆就是一个下午,越想越是心烦,伸手,空空如也,埋头,黄土依然。
旁桌的书生意气风发的与同窗们谈论诗词,茶摊摊主是老相识了,有时夕渐下朝去坐,摊主看他穿着官服只知道他是朝中官员却不知是什么官,有时夕渐是一个人来,有时会带上紫裳,摊主总笑嘻嘻地迎着,“贵客来了,快坐,快坐。”
这样不起眼的小茶摊,夕渐光顾了十几年,莫尧说他这人太念旧可他觉得念旧没什么不好。
邻桌的书生这会儿谈起了天子与其母,言辞激进,夕渐听着不觉就笑出声来。
那几个书生看他笑的欢畅就耐不住性子了,“你笑什么?”
夕渐掏了钱放到桌子上转身欲走,其中一个应是学过功夫拦在他的面前身法颇为伶俐,沉声说着,“方才笑的快活,现在难道连话都不会说了?”
夕渐退后一步,脸上笑意不减,慢声说,“你们是开春应试的考生?”
第 6 章
几人对视一番,声气高昂,“是又如何?”
夕渐说道,“我朝典制,凡官员进制须从优,论及才学、功典、体貌、口音,依次选拔,方才我听见你们讨论今上用人不察,言及当朝辅宰孟柯进升不依法度,可是孟柯虽进升过快却无典法不妥之处,你们还说舒太后溺子,常涉及前朝政事是为后宫干政,可是本官在朝多年却没听过哪项法令是奉的太后懿旨。”
几个书生被噎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夕渐掸掸外袍上的灰,推开挡路的书生正要离开,身后又响起一个书生的嚷声,“你在朝中为官当然熟悉法度,可若论文采必及不上我们陆公子。”
夕渐本不欲理会,那位姓陆的公子轻咳似乎意在制止,可一旁书生又说,“人家为官多年只怕早忘了四书五经吧!”
“那是,今朝状元非陆兄莫属。”
姓陆的方才就被几人挤兑,现在又被抬出来当炮灰,夕渐回身看了一眼那可怜书生,当下夕渐似乎一愣,遥遥看去那人与孟柯年纪应该相差无几。
陆继上前赔礼,说着几个同窗无意冒犯还请不要计较。
夕渐仔细看他几眼,这样的人,衣着朴素,言辞恳切,倘若真入了官场,也是为一方百姓造福,夕渐从袖中抽出一块玉佩交到书生手中,“春试若是落榜,你拿着这块玉去莫府,莫尧与我有些交情,可保你一官半职。”
要问这周朝最有权势的当数莫家,莫尧他爹是辅臣,虽说退休赋闲在家但在朝中一句话都够震三震的,他娘是长公主,他姑父是二品中正大臣现在江南做盐道。
莫尧一出生就被先帝封了侯,虽说莫尧至今位子也没能进一进,但莫府权势滔天,莫尧又是嫡子,底下官员当然阿腴奉承的厉害。
一旁几个书生原以为夕渐不过是个不出头的穷酸言官,不想错识了泰山顿时逃的逃散的散。
陆继揖道,“承大人抬爱,可在下只想凭一己之力入朝。”
这小书生骨气傲气倒都没少,于是夕渐收回玉佩问道,“你叫什么?”
“在下陆继。”
“今年是第一次考科举?”夕渐又坐回凳上,自酌自饮上一杯茶,茶汤青黄,味稍苦,后味甘冽。
陆继也不拘束,同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在下已经考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