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闭口不答的态度着实激怒了金皓晨。他觉得自己真是有够滥好心的,居然会想到去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乞丐,纵使打伤了他又怎么样,一笔钱便可换来良心上的安宁。只有他是最傻的白痴,做这种荒唐到极点的举动,供他吃供他穿,还想着帮他找份工作。可他呢,他的回报就是沉默和谎言以及一身解释不清的伤。真像个白痴!这是金皓晨给自己的评价。
乞丐跌坐在地上,衣杉大敞却浑然不觉。乌黑的眼中一片惨然,下唇被咬得泛白。他不敢抬头看处在盛怒中的金皓晨,嗫嚅着双唇无声而发。
“好,你要装哑巴是不是,别说我金皓晨诬蔑了你!”说完,他转身回屋,拿了纸笔扔在乞丐面前,“你要装哑巴,那就用写的。用写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用写的告诉我我金皓晨诬赖了你,我他妈就跟你说对不起三个字!”
乞丐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纸笔。金皓晨等不下去,上前抓住乞丐的手,将笔握在他手中,白纸铺开在他面前,“你写啊,写啊!”
乞丐的手在颤抖,面前的白纸,耳边的吼声统统让他害怕,他努力伸出手想在纸上写下一个交待,努力想让自己有个稳定的栖身之所。他想活,像一个人一样活着,一间干净的屋子,一身整洁的衣服,一份给他温饱的工作,他不想这一切成为泡影。可是——他写不出来,好象脑海中的每一个字都是狰狞的鬼符,叫嚣着要将他撕碎。
“啊——”
“研——”
“你敢开枪?你敢开一枪,我就让他身上多出几百、几千、几万个窟窿,我要他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阿风,给我杀了他!”
“求求你……风哥……开枪……求你……风哥……开枪吧……风哥……”
撕心裂肺的片段闪过,乞丐把笔扔得老远,乞求的目光紧紧缠上男人愤怒的眸子。
金皓晨冷笑一声,“很好。”
二话不说,抓起乞丐手臂,在他来不及反应之前,硬是将他推出门外,大力关上屋门。
乞丐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扫地出门了。几乎是同时,记忆深处很重要的东西驱使他用力拍打着门板。
他的包裹,他的包裹,他的包裹还在屋里。
04.
一声急过一声的敲门声响在耳侧,金皓晨弃耳不闻,坐在沙发里他全身涌起的焦躁的怒气并未因乞丐的离开而有丝毫缓解。在他的认知里,乞丐该要把他当成救苦救难的大恩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今以后生命的重心都该放在他身上,就像一个忠心的小跟班,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可看看这乞丐都干了些什么,装哑巴,撒谎,还很有骨气的使性子。很好,爷伺候不起你这座山,这座庙,那就给爷滚蛋,敲什么敲,把你当初的骨气拿出来啊!最好他妈的滚到喜玛拉雅山,让爷一辈子不用看见你。
这厢金皓晨怒气不消,那厢乞丐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急切地、重重地拍打着防盗门,却忘记门铃这回事。他的脑中只有一件事,他要拿回他的包裹,那里面有他看作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那是支撑他如猪狗般活下去的动力。
他果然是贪心了,贪心一日三餐的温饱,念心稳定正常的生活,以至于——他不要了,他什么都不要了。他都还回去,都还给那个男孩。他只想要回他的包裹,把包裹还给他。
门板上留下清晰的掌印不待消除又被下一个掌印所代替,坚固的防盗门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却丝毫惊动不了屋内的人。
乞丐张大嘴,他想大喊出来,他不乞求这里的安逸,他只要他的东西,他的东西——淡粉的唇翕动不止,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乞丐急出一身的汗,剧烈的声响惊动邻居,有人探出头来,“你干什么的,敲什么敲,影响到别人了。”
乞丐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过头继续大力拍打着门板。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你不是住在这里的吧,这家明显没人,你没完没了地敲什么!”
乞丐没搭理他,邻居又咒骂两声回了屋。
两个小时,乞丐不停歇地拍打,只是响声渐低,频率也不似初时那么高。
金皓晨甩开手中鼠标,显示屏上的厮杀还在继续,他却已无心应战。他从没见过像乞丐这么执着的人,整整两个小时的坚持不懈。他拍得不累,他听得都烦。干脆带上耳机,将声音调到最大,放纵自己沉醉在网游的世界里,永远杀不完的怪兽,腥红的血刺激着他身体里的暴戾因子。他将满腔的愤慨倾泄在虚拟世界里。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挥刀暂晴空,看血沫横飞,听嘶嚎哀凄,心念一偏差,尽数毁在对方手里。
他扔下耳机,乞丐的敲门声突然终了,与此同时,一声怒喝传来,紧接着是纷乱的吵杂声。
糟了!
心下一紧,他急忙打开门,果然见门口围了一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个穿警服的男人在盘问乞丐。
金皓晨上前一步,“不好意思,警察同志,他是我老家的亲戚,来找我的。我睡的太沉了,没听到敲门声,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赔着笑脸,躬身道歉,再听了几句训才算平息了这场风波。
民警走后,邻居大妈靠上来,“我说小金啊,他真是你家亲戚?我住这那么多年,怎么从没见他来过啊!”
金皓晨翻个白眼,在心里低骂一句,转身后又是一张乖宝宝的笑脸,“冯大妈,您别操心了,他们家穷,一直没机会进城来,这不,我这个表哥想来城里找份工作,就来投靠我了。您老歇着吧,别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