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掩饰的羞辱,使斐然渐渐低下头,直到进入酒店,他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不知是刻意还是巧合,欧向奕选择了年三十那夜斐然与言研共度的那个房间。
进入房间后,欧向奕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两腿高高翘起在茶几上,不怀好意地盯着面前木头一样杵着的斐然。
“不脱衣服吗?”
48.
斐然稍稍一愣,有些慌乱地四处看看,小心地说:“把……窗帘放下来吧!”说着,便走向落地窗边。
“狗还会怕羞吗?不是随地大小便、随处发情的吗?”
欧向奕的声音像一把锐利的尖锥扎在斐然脑中,他拧紧眉头,深深闭上眼睛,平息从心而起的怒气。
是狗吗?在那个男人眼里,他变成了一条可以随意羞辱的狗?哼,也对,他的行径和狗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不,也许连狗也不如。
为了钱,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手搭上扣子时,他发觉要抛弃尊严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不过是一夜,毫无感情的一夜,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明天就会醒来的梦。
拉开拉链,其实也没什么好羞耻的。
心里想着那个总会对他敞开笑容的人,想着雨过天晴的温馨。
剥除最后一层衣物,他抬起头,谁说明天不会是另一个艳阳天呢?
欧向奕满意地点点头,朝他勾勾手,“过来。”
斐然走到他身边,任由灼热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再是沉着,也不免从心底涌起一层燥热。
别过头,他希望自己别去在意。
可惜欧向奕并不打算放过他,强势的命令唤回他的注意。
“用嘴,会吧!”
斐然没想到他会一开始便提出这种要求,质疑的目光向男人望去,而其中夹杂的一丝丝恳求显然没被欧向奕感受到。
男人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微笑。
斐然明了地低下头。
纵然骄傲地抬高头颅,纵然做了过多的心理建设,纵然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却——真正的现实就是这样,打破引以为傲的自信,永远让你觉得无力。
修长的手指触碰冰凉的金属,寂静的房间响起怪异的响声,划伤人耳膜。
他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他怕在那双阴鸷满布的眼眸里会看到自己的丑陋,从今天起,变得肮脏的躯体。
言研会怪他吗?是下贱,是卑微,是自责,这些事就让他一人来承受吧,而言研——他绝不会把他推向同样的深渊。如果必须有一个人变得悲惨,他不会再让言研做出牺牲。
闭上眼,他慢慢低下头——这条路好长。
他走了有多久?
为什么每走一步都会痛到揪紧眉头,为什么每迈一步都有撕扯的伤蔓延在全身。
他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大街上车来车往,忙碌的人们没有停下来关注他的意思。
他实在太累了,累到不想再前行一步。
闭上眼,就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跑出。
他不是个爱哭的人,他一直告诫自己,没有用的眼泪留给需要保护的人。而他,是必须要用双手扛起一片天的,眼眶里奢侈的多余物,只会带来更负面的影响,影响他的心。
认识男人以后,却一次次打破自己的原则,究竟在他面前流下几滴泪,究竟因他脆弱过多少次。
男人比他强大,让他看清自己的卑微和可笑,那些信誓旦旦的话好象变成小孩扮家家酒时的闹剧。
等我长大一定娶你和将来我一定挣很多很多钱、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一样滑稽可悲。
他能给言研什么?
靠自己身体得来的救命钱,这就是他的誓言?
斐然睁开眼,抬高双手摆在眼前。这双粗糙的手,长满厚茧的手,能给男孩什么样的幸福?虚构出的梦一样的世界?甜言蜜语架构的黄金屋?
可是,他真的努力了,用尽全力了,这双手磨破多少次,这双手累到快不听使唤,为什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命运,无法改变,从没有改变过。
他缩回手,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耳边似乎响起了男人粗重的喘息,那些不堪的记忆再次回到脑中。
野兽一般的媾和,摧毁的伤和痛将身心腐蚀,泪于是更加汹涌。
身上装着的厚厚的信封,压得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些也许还带着温度的钞票,深深烫伤他的手指,烫伤那颗曾经骄傲的心。他低下头,将钱揣进怀里。
他还记得那些钱的味道,腐烂的味道。却是他不曾闻过的味道。
然哥……然哥……
下一秒,言研急切的呼声唤回他的理智,斐然迷茫地看着大街上匆促的行人和车辆,扶着电线杆,强撑起身子,迈开脚步。
痛,从身体下方传来的痛侵入大脑,他咬紧牙站立一会才继续前行。
然哥……然哥……
言研……
然哥……然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