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他有难时会陪着他一起躲子弹的,家人。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保护欧向奕。
哪怕他十恶不赦了,也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他。
对朋友,家人,不就应该这样无条件,无理由的相信、维护吗?
年依辰仰起头,深深叹口气,望着惨白的天花板,不禁又想起了那个人。
如果当时对他也能有这份心,无条件无理由的相信、维护、保护,也许,就不会伤他那么深。
不会让他,决绝地离开。
而现在,连说句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医院养了近一个月,欧向奕满面春风地回到狱中。
和一些相熟的狱友打招呼,看到猴子后走到他面前,一把揽住他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问好,“怎么样,几天不见,想我没有?”
猴子战战兢兢地唤了声,“九哥。”
欧向奕点点头,一副很满意的样子,“看来还没把我忘了,不错,九哥也记着你的好。以后有机会慢慢回报。”说完,拍拍他肩膀,就走开了。
欧向奕的事一直没查出结果,只能处罚了和他编在一个组的其它几人,算是没尽到互相监督的责任。
也是拜这件事所赐,欧向奕暂时过起了清闲的日子。
等到放风时间,欧向奕又坐在老位置,偷偷瞄那个“幕后操纵者”。
一个月没见,他瘦了,脸色也不太好,在监狱生活总是会缺乏些营养的,可惜了他努力喂养的几年。
季云恒悄无声息地在他背后咋呼了一声,坐到他身边,“怎么,看了这么久的病,这相思病还没治好?”
欧向奕笑,“治不好了,那药停产了。”
季云恒皱眉,“那可严重了。不然,我帮你看看,好歹,小时候给我家猪看过几年病。”
欧向奕通过干警知道那晚是季云恒发现了自己,回来后,和他走得更近了些。时不时开点玩笑,聊两句废话,有时,也会说些真话。
断断续续将欧向奕和斐然那点破事听了大概,季云恒有一天突然大发感慨。
“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欧向奕诧异地看向他,这个一直保持神秘的人终于憋不住要向人敞开心扉了。
但愿他的故事,不要太恶俗。
季云恒从他那里要了根烟,点了叼在嘴里,“我他妈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有个苦命的童年,家里穷的叮当响,好歹读完了初中才辍的学,他妈在那年得了个病,慢慢一病不起,第二年就死了。他爸又娶了一个,他看不惯那老泼妇,那老泼妇也容不下他。于是就想着到城里打工。当时他有一竹马,跟他家境况差不多,两人就一起出来了。租了个小破房,勉强在城里生活。
那段时间还是挺美好的,他们夫唱夫随,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倒也快乐。
后来那竹马的老爹病了,要他寄钱回去,竹马一急就借了高利贷。
钱是寄出去了,可没多久高利贷就上门讨债了。
他们哪有钱还啊,于是就跑啊跑,逃啊逃,过得挺惨的。
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天两顿,馒头加清水面条,这味道他吃了整整一个月,却回味了整整十年。
后来他受不了了,变势利了,就干了牛郎这行当。
挣了钱把高利贷还了,以为能和他家竹马相亲相爱幸福下去了,却被竹马一句“分手”给甩了。
再后来他家竹马找了一小情,说什么就爱那小情天真无邪的笑,白莲花一般的纯洁。
靠,敢情竹马是嫌他脏了。
他眼红了,骂竹马没良心,拿他钱还高利贷时不嫌脏,拿他钱做生意时不嫌脏,拿他钱买房子时不嫌脏,现在有了小情,倒嫌他脏了。
竹马就说我把那些钱还给你,咱们好聚好散,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季云恒的故事就说到这,深吸一口烟,吐出惆怅的烟圈,幽幽地说:“你说我是不是转世的秦香莲啊,这么悲催的事都让我碰上了。”
欧向奕丢给他几个白眼,“你别糟蹋人秦香莲了,人好歹一良家妇女,你呢,名副其实一勾搭良家妇女的小白脸。”
季云恒皱眉,“你都不同情我吗?”
“你这苦情戏若换成个女主角倒还靠谱,就你这样的——说实话,这真是你的故事?怎么听着像电视里惯用的桥段,就两字,恶俗。”
季云恒木着一张脸,连烟也不抽了。“不带你这样的吧,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这故事虽没十分也有八分真了,你就不能为你救命恩人掬一把同情泪?”
欧向奕笑笑,视线不由自主地转移到靠在铁丝网边休息的斐然身上。
就只能这样看着了。
远远看着,就能撑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子。
他以为自己的爱已经卑微到不能再低的程度,却发现原来人的意志力强到无法想像,即使下限被不断刷新,他还在坚持着。
年依辰劝他放弃,他何尝不想。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
季云恒踩灭仅剩一截的烟头,朝着他视线所在之处望去。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劝你一句,你想的那个人不是冷血的人,可对你,再冷血的事也做得出来。你还觉得他会回报你的爱吗?即使你把天辟开来送给他,他也不稀罕,你没搞对他真正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