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其实是有些怪二爷的,可是再仔细想来,他何尝不想那两人能重逢,了却了这桩公案呢?他又不是看不出赵无居对小王爷依旧有情,而小王爷对赵无居的用情那更不必说了,以他的身份地位何必执着在这么一个人身上,便是被泼了几次冷水还是死心塌地的……老爷在责怪二爷的同时,也是有些期待的。
所以当赵无居某一日打开门的时候,看到那个比几年前又高了许多清瘦了许多的人时,一瞬间还以为自个儿身处梦里,直到身后的小仆暮鸦叫他,才清醒过来,在那人开口之前,就把门给关上了——
小王爷本来还在酝酿情绪想要说些软语,可是此时可不就是又碰了一鼻子灰……不对,这次是那鼻子被门狠狠摔了……
小王爷捂住鼻子,才发现流鼻血了,身后的侍卫正要上前踢门,反而被小王爷给踢了一脚——
“滚开!”
其他人就再也不敢有所行动了,连多言一句都不敢,一致面朝外,只看着外头,那里面如何,谁也不敢去看。
屋里头,暮鸦正捧着铜盆,刚才本来是要去倒掉的,现在只能捧着站在那里——其实方才外面的人暮鸦也还没看清楚,可是那一声“滚开”倒是听得清清楚楚——别说,那声音怕人归怕人,可是怎么有点熟悉呢?……
“公子……咱们不出去了?”暮鸦小心地措辞,“你不是说了要去那竹子底下取酒的吗?”
赵无居瞪了暮鸦一样,走回了案前,把手里的喜鹊石榴画扇扔到了案上,自己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扶着椅托,面无表情,可是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了……
他……怎么来了……
第十三章:门第
听说了小王爷在赵无居的门口站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的消息,老爷也只能叹气了,他合上了扇子,道——
“都已经在人门口了,他大可以破门而入……做到这一步,不过还是顾及着无居。”
“我说,那赵无居也忒矫情了,”璧姜翘着腿,一边吃着老爷剥好送上来的葡萄一边说,“这人都来了,还避着不见,跟个娘儿们似的。”
“你到底不懂情为何物,这不见有不见的道理。”老爷浅浅一笑,“待你大些了,就明白其中滋味了。”
“是啊,我不懂,我也不想懂这些有的没的……”璧姜冷哼道,“你看那魏襄君,在文武百官眼里也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在我父皇那儿也是颇得重用的,他这些年,虽在京中,可是那心依旧牵挂着赵无居,就是我父皇都说,要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必得抛弃儿女私情,虽然她恋上的是男子,可是却陷得更深了……父皇说了,幸而是魏襄君,若是我,他必先把我钟情之人给手刃了,省得日后的麻烦。”
老爷听了一惊,先不说圣上这话里的无情,但是听这番话揣摩一下,就让他心惊——圣上的意思莫不是……已经定下了长公主……
璧姜没听到回应,转头见老爷发怔,推了推他,“发什么呆啊,难不成被我父皇的话给吓到了?这与你无干,你都不是我的驸马了,又有了四个男妻,早没有了做驸马的资格了……”
老爷摇头,“我并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方才在想什么?”
“我想……”老爷看着璧姜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了,“公主,你同我说实话,你究竟有没有那上位之心?”
璧姜一愣,把葡萄籽吐在了玉碗里,“你问这个做什么?”
老爷收回了目光,“公主若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
璧姜看着老爷,“我不会允许大魏皇朝落入任何旁支之手。”
老爷闭了闭眼:这还不够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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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大爷身上穿着青莲色的家常长衫,此时正撩着袖子给老爷擦背。
老爷趴在浴桶沿上,闭着双眼,“昌阳,你觉得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爷一顿,缓缓道,“公主少年老成,有聪颖异常,不同俗人。”
“公主身在皇家,少年老成都是被逼出来的,这样一个聪敏灵透的人,真要生在寻常人家,或许能安乐一世,只是可惜了……生在皇家,却真的是要有大作为的,不过,终是多了许多烦忧。”
“老爷怎么说起了这个?”大爷用那杏露给老爷涂身,道,“难道老爷叹气是和公主有关?”
“可不是这个……”老爷扭过头来看大爷,微黄的烛光下,只见大爷的五官更加分明,而那双绿玛瑙一般的眼眸里满是柔意——“我待公主如友,自然关心她。原先我对坊间传闻公主继承大统的话多半是不信的,倒不是不任务圣上不看重公主,实在是觉得以公主的性格不像是会愿意接受这些的……可是今儿公主说的话,倒是有那八九分的意思了。”
“老爷,那是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大爷和老爷一起的时候话便会多起来,“圣上没有儿子,这长公主就是最尊贵了,这也无可厚非。况且,那是皇家的事,公主就是老爷的好友,可是她更重要的身份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