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语栖支身坐起,看着窗外那一抹夜色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脸上s-his-hi的,他拂过眼角,眼神淡漠的看着指尖那所谓的眼泪。下一刻眼底极速爬上一抹寒意,将暗夜中的白衣衬得孤冷,他嗤鼻冷笑一声,起身走出房门。
谢语栖朝外间的那间房走去。如同一道鬼影悄无声息的潜进了范卿玄的屋子。
而屋中却并没有范卿玄的影子,他不在。
谢语栖在屋中稍稍转了一会儿,这么晚了,范卿玄没有回房间,他还能去哪儿,莫非是知道了自己想要如意珠,逃走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朝沧木崖走去。
望北峰上终年积雪,只有那一片溪水河畔常青,仿佛是风雪中的一颗明珠,点缀着斑斓的希望。
一路往山崖走,天空已徐徐开始飘落雪花,零零星星落下,范卿玄站在山崖边看向蓝紫色的天空,果然开始下雪了,今天的沧木崖上一定十分美吧。
他转身看向远远走来的那袭白衣,心中却是一片遗憾:看来一起看一线天的愿望是没法实现了……
木云崖外一片白茫茫的云海,在夜里更是一种说不出的迷幻。云海下是万丈深渊,是望北峰上最险峻的断崖。
“你的剑呢?”谢语栖皱眉。
范卿玄笑道:“早就不用了。”他四处打量了一番,突然看到了不远处树丛中的一根木棍,他走过去拿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如果非要武器,那就用它吧。”
谢语栖冷哼:“以卵击石。”
范卿玄:“那你就来试试。”
谢语栖眉心拧起,看了他许久,手在袖子里的剑柄上握紧又松开,来回犹豫,终是拔剑冲了过来。
范卿玄站在那儿既不躲也不反抗,手中紧握着那一根木棍,只看着谢语栖的双眼,目光深邃如星子,恨不得将他的模样深深印在心底,或许这便就是最后一眼了。
当剑锋逼近,剑尖近在咫尺时,昔日的光景似乎都明亮起来,一阵阵浮现在眼前,就像他们常青河畔初遇的那一天,谢语栖一身白衣如雪,眉梢眼角带笑,遗世独立。想到苍域城头那苍白单薄的身影,那一日险些失去的心痛。想到中秋月下的缠绵,他甚至希望一切都只停留在那一天,如真如幻,春梦旖旎。
最后范卿玄闭上眼,只等着剑穿透心脉的那一刻——当年的那一剑还给你。
然而迎来的却并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范卿玄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却让他震惊得脸色苍白。
谢语栖白衣浴血,跪在地上不住咳血,鲜血如注染了一地,那柄银色的短剑没穿心而过,剑尖从后心冒出,上面的血珠滚滚滑落,在白衣上绽开朵朵血花。
范卿玄要上前扶他,谢语栖却一声大喝:“别过来!你快走……快走……”
话音未落他忽然又浑身战栗,眼底笼上一层y-in霾手抖着要去拔剑,却又似被一股强大的意志阻止着,他挣扎着踉跄退了几步,脚下不远处就到了断崖尽头,碎石哗啦啦的滚落,带着积雪和沙石落下山头。
“你别动,手给我!”范卿玄两步上前要去拉他,谢语栖望着他,缓缓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抓着他。
范卿玄吁出一口气,正要将他从悬崖边拉回来,却不料谢语栖忽然翻手将他往岸上狠狠一推,他自己却被这一倒反力推出悬崖,身下腾空往山崖下坠去。
“语栖!!”范卿玄脸色青白,大喝一声也跟着扑了下去。
山崖下云海急剧翻涌,就像是滚滚江涛扑腾着水雾瞬间将他们二人吞没。
第78章 出云
如今临近中元,日头炎热起来,尤其是苍域城更是热浪滚滚,犹如火炉。一片滚滚黄沙包裹着那一抹清新的绿意,倒是有些明快。
李问天牵着乌夜啼踏过黄沙,看着远方绵延无尽的沙漠,擦了擦额角的汗。
乌夜啼又来到这个城市,甩着头打了几个响鼻,似乎对这儿的印象极差,几乎要拽着李问天离开。
李问天拍拍它的脖子,安抚着:“你别不耐烦,李夕可算过,在苍域能找你主人,你要是走了,就见不到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乌夜啼踢了踢前蹄,不满的顶了他两下,却不小心蹭掉了他怀中的竹卦。
李问天摸了摸它的头,弯腰拾起那张竹卦拍了拍尘土。竹卦上是空白的,反面刻着一朵彼岸花,和李夕往日用过的竹卦都不一样。想着那静坐在梵音阁的男人,李问天便笑了起来,看向天边半挂的弯月,染的广褒无垠的沙漠也带着淡淡的鹅黄。
那一天,李问天离开梵音阁后,便动身前往苍域。第二日一早,卯时初,李问天刚出城,身后便追来一人,哒哒的马蹄紧追而来。
李问天有些意外,没想到李夕会离开梵音阁追到城门口。
李夕一向文弱,不擅长马术,他还记得年少时二人结伴同游,李夕不愿扫兴,勉强骑了马,最后却是他不知轻重,赛马似的一路狂奔,李夕为了追他,摔下马受了重伤。自那次之后李夕便鲜少上马,可这一次他却一路赶到城门来,此时已是气喘吁吁。
李问天扶他下马,笑道:“你做什么?舍不得?”
李夕摇头:“你云游那几年我何曾问过你死活?”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空白的竹卦塞进李问天手中,道:“这个给你,我会继续在梵音阁替你找寻范卿玄和谢语栖的下落,一有消息我就会告诉你,内容都会显示在这个空卦上,你一定收好。”
李问天翻了翻那张卦,笑:“你昨夜弄的?”
“不和你废话,拿了赶紧走,要谢我回来再谢。”李夕将乌夜啼的缰绳塞到李问天手里,却被对方顺势抓住了自己的手。
李夕微微皱眉,瞪了他一眼:“快滚!”
李问天哈哈大笑,牵着乌夜啼往城外去了。
苍域城的夜色下,李问天眼角带笑,蓦然就心生感怀,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许多事,喃喃道:“看见他们俩这股劲儿,我倒有些羡慕了,早十年我怎么没这觉悟?反而年少轻狂,四处云游去了,不知现在补救还来不来得及……回去之后定要说个明白……不能稀里糊涂的混下去才是……”
身侧的乌夜啼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将视线移开,仿佛是翻了个白眼,满脸嘲讽。
李问天横它一眼,骂:“小畜生,小心回去宰了你下酒。”
乌夜啼也极不满的打了个响鼻。
一人一牲往苍域城的方向走,刚过一个沙丘,李问天怀中的竹卦便有了动静。竹卦上原本空白一片,此时却传来沙沙的声响,随后凭空像是有一支刻刀在卦面上一笔一划的刻下了一行字。
苍域西,木牙山南,望北峰。
李问天看着这一笔一划刻好的字,明知是李夕查出了范谢二人所在,可心头却一丝也高兴不起来,反倒笼着一层淡淡的y-in霾,总觉得这刻下的字,一笔一划都刻在他心底,生生刺痛。
“木牙山。”他看向西面那一片远去的黑色剪影,像一条沉睡的巨龙。他扯了扯乌夜啼的缰绳,朝木牙山走。
走到山脚下时,李问天想拐到旁边的林子里歇个脚,打算天亮了再继续赶路。谁知天边一声惊雷,向西面远去,李问天心头没来由的跳了一下,抬头望去又见云层中一道红光乍现,隐去在夜色当中。
“木牙山南,望北峰……”李问天皱眉,原本明朗的天色在他眼中却突然变得暗淡,一种压抑着的不祥预感冲上心头。
他拍拍乌夜啼:“好孩子,我得立刻去看看,你自己多小心……”话音落,身后的灵剑一跃而出,李问天踏上剑身朝木牙山上赶去。
乌夜啼一声嘶鸣,跟在他身后飞奔起来,虽已是千里宝马,可仍旧比不上御剑的速度,没过多久它就跟不上了,盘绕在林子里,望着远方。
李问天御剑在天,不多时就看到了木牙山南面的望北峰。
看到那郁郁葱葱的林子和坐落在林子中的小木屋,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景阳城。淌过林间的小溪是常青河,河畔的芦苇荡,那一情一景都和景阳城郊一模一样。
“玄儿那小子,究竟在想什么?”李问天一路走进那座小木屋,院内的情景和城郊小屋也是毫无二致。
进到屋内漆黑一片,有人长住过的迹象,而且烛台未冷,显然是人去不久。
他看到屋角静静靠着的灵剑,那是范卿玄的佩剑不错,尽管落满了灰尘,常年未启用,上面暗红色的刻花仍如旧。
李问天在屋中看了一圈未见线索,便出了小院一路往西面找去。
越是往西走,天色越是暗淡,修道降魔这么多年,他的感官已感受到这附近极重的y-in戾之气,绝非普通的y-in盛之地,仿佛是正在靠近一处鬼域。
不过多时他便看到几个坟头,几口破损的棺材,再往深处满目枯坟,招魂幡遍地,白幡白纸漫天飞扬,天色如墨,就连脚下的土地也是焦黑一片,寸Cao不生。
李问天皱紧眉头,荒野孤坟堆成的乱葬岗不是没见过,许多地方都会有一些,只是这样的一片乱葬岗却让人心中极为不舒服,其中包含的怨戾之气就看他都有些胆颤。范卿玄在这样的地方修行了一年多,只为了找到谢语栖他当真是疯了!
有些坟头凭空落下几颗石子,泥土渐渐松动,像是有人在往外爬,李问天紧盯着那一处。
一个黑影缓缓从他身后升起,披头散发中露出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仿佛是看到了极为可口的食物,它咧开嘴角,血r_ou_模糊的脸朝男子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