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后院外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的走尸,身上皆被贴上了符咒。符咒上画着的符文泛着金光,延展了许多细小的纹路铺遍了全身,如同金色的锁链将他们封禁了起来。
几个望风谷的弟子手持佩剑,指着地上被捆仙锁五花大绑的男人。
那人低着头,糟乱的头发隐隐盖住的半边脸上爬满了诡异的黑斑,仔细看去,竟是从眼中蔓延而出的。
莫云歌盯着他良久,哼声冷笑,用剑柄挑起他的下巴,看着那张清瘦的脸道:“阳珏,可总算让我碰上你了。上次说什么来着?再让我遇上你,杀无赦。”
阳珏不以为意的笑道:“那又如何?我只一条命,换你门下二十条人命,我赚了。”
莫云歌蓦然挥手就是一巴掌,响声突兀骇人,那力道几乎能将人脑袋生生掰下!
“谷主……”一旁的望风谷弟子拉了拉他的袖子。
莫云歌侧头看去,就见范卿玄等人已迈入后院,而谢语栖脸色微白,正看着这边。
莫云歌轻咳一声,讪讪收了手。
闻风赶来的还有瑶光尊为首的几个尊师。
瑶光尊看着院中的情形,神色复杂的皱起眉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抓了阳先生作何?”
莫云歌偏偏头,将话题扔给了范卿玄道:“这要问问范宗主了。”
范卿玄脸上无甚神色变化,只淡淡道:“阳珏此番毒害我门下弟子,今日人脏并获,有何抵赖?”
瑶光变了脸色,惊道:“阳先生与我们宗派素无瓜葛,为何毒害我派弟子?”
阳珏抬头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万众目光中对上了一双微挑的双眼。到嘴边的话转而变成一丝冷笑,道:“新研制的□□总得寻个药人试试,再说了,谁说素无瓜葛便不能出手?怪只怪,你们弟子多管闲事,撞上了老爷我心情不好。”
瑶光唏嘘摇头。
谢语栖蹙眉:“那日范宗弟子曾在洛河道与人有过争执,据闻对方是——”
“是我望风谷弟子。”莫云歌看向他,“这事还是我来说吧,省的你们一头雾水。”
“细算起来,要说两年前。在阿七盗走九尸毒秘方后不久,望风谷内便出现过走尸,谷内约莫二十来人中毒。毒x_ing来的太烈,又与我派的九尸毒不尽相同,那些弟子不过几日便相残而死。我曾怀疑是阿七的雇主所为,却无从查寻此人下落,于是这两年我四处寻阿七踪迹,想以此来调查此雇主的底细。直到前不久,我得知洛河道附近出现过走尸,就前来探查。我相信你们范宗那几个弟子也是为的此事,才会前去洛河道。”
范卿玄闻此略一点头:“半月前,有人说在洛河道东头,有鬼灵作祟,百姓惊惶不得安,传言是尸变所致。”
莫云歌道:“实则是九尸毒。我们一行人行至洛河道后,探查了一番,炼制九尸毒的人会瞳生异相,只要接近至阳之物眼底便会浮现尸斑。时间一久便会像他现在这副模样!”
说着他一剑挑开阳珏脸畔的头发,半张脸上灰败的尸斑显露无余,人群中不少弟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莫云歌冷哼道:“我身上带着x_ing阳的离火珠,遇上阳珏,一看他瞳孔的异相我就知道肯定与他脱不了关系!于是想抓他回望风谷,也是此时,你们范宗弟子路过,便以为我们在为难百姓,这才吵了起来。”
阳珏笑了笑道:“难道不是你们彼此心胸狭隘,急着逞英雄侠义之能,到头来,还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莫云歌没有理会,径自道:“后来得知阳珏藏在范宗,便计划着寻个机会将人带走,却不想范宗也出现了九尸毒……幸而阿七配出了解药。”
范卿玄道:“莫谷主要如何处置他?”
莫云歌冷冷的望阳珏一眼道:“我派二十余条人命,自然是让他以死谢罪,没什么好商量的。”
阳明生怕他一怒之下就这么将人拍死了,忙上前道:“莫谷主先息怒,为查毒疫一事众人已奔波数日。他身上亦有我们范宗弟子的x_ing命,眼下不若将他先关押起来,择日再行审问?”
莫云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衣人,点头道:“辛苦多日,且压后再说吧。”
说着望风谷一行人转身便从后院中陆陆续续撤了出去。
瑶光尊看着院内的情形,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吩咐了几个弟子带着阳珏前往地牢先行关押着,待到过几日事情缓过气来,再提审判。
范卿玄转身看着身边的人道:“今日先好生休息,解药一事晚些再做。”
谢语栖脸色发白,却是摇头道:“就今日,现在已过酉时,你去取龙阳Cao,我来做……”
范卿玄皱眉道:“你脸色不好。”
“无妨。待到解药制成,修养两日就好。”谢语栖转身往静室而去。
晨风拂过他的衣摆,透过树缝的晨光笼着他的身影,如同水墨画中的那一抹留白。
当那小弟子再次见到师兄张耿时,差点没哭出来。
这次毒疫闹了近大半个月,他本以为一切都完了,谁知来了个谢语栖,精通歧黄之术,更是解了这所谓的奇毒。
原本以虚天尊为首并不待见谢语栖的几位尊师也不好再摆脸色。
虽说正邪不两立,可人家又是以身试毒,又是不眠不休,更是以身犯险引出了使毒元凶,再赶人走似乎就有些狡兔死,走狗烹的不厚道了。
正赶着望风谷主尚留在宗门内,瑶光尊提议,设宴款待一番。
卫延敲响了静室的门,过了好半晌才见门被打开。
他挠了挠头道:“谢少侠,这几日休息的可好?”
谢语栖点点头,眼底却仍有疲惫之色尚未褪去。
卫延道:“今夜范宗在臻宇殿外设宴,想请谢少侠也一同去。”
谢语栖笑了笑:“替我谢过你们宗主和各位尊师,我不去了。”
“为什么?”
谢语栖靠上门框道:“请我不过是客套,你们一大家子名门侠士,多我一个岂不尴尬?我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卫延急道:“宗主绝不会这么想的。”
“我管他怎么想。”谢语栖不以为然,“何况我也不喜欢这种场面,与其对着那几个古板的老头子,我还不如蒙头睡觉。”
卫延有些为难:“那……那宗主那边?”这可是宗主让我来的呀……我如何交代……
谢语栖想了想道:“他要想谢我,就让他记着那天答应我的话,在我离开之前,把东西给我。”
卫延不明就里的点点头:“那……那……”
“没你的事儿了,你走吧,不送。”谢语栖转身回了屋,回应卫延的只有冷冰冰的一记门响。
屋中并未掌灯,窗帘半遮着,内里昏昏暗暗的,男子坐到桌边靠进木椅,望着窗外阳光投进来的斑点发呆。
直到看得眼睛微微发酸,视线也有些恍惚了,他才无声的叹了口气。
“七爷……”
半空中云烟起伏,凝结成人形,渐渐化作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
谢语栖看着她道:“你不是说讨厌范宗这地方么?怎么又来了?”
小铃儿撇撇嘴:“要不是你在这儿,请我都不来!”
男子笑了起来。
少女脸上唰的一下就红的发烫,忙拍了拍脸颊镇定了心神道:“你别笑!不知道自己生的好看么!”
然而这话却逗的男子更乐了,一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
小铃儿干脆转了个身不去看他,反倒随意打量了一番静室。连声感叹这范宗的客房连他们城郊的小屋都不如。
谢语栖无奈道:“你特地过来,就是来嫌弃这屋子的?”
“才不是。”小铃儿皱眉,“我是担心你有麻烦,前阵子我回去看了看,九荒那边有点动作,穆九似乎等不及了。”
小铃儿凑到男子身边,摇了摇他的手问:“七爷,你还需要多久拿到如意珠?”
谢语栖沉默未语,低眉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小铃儿便又说道:“已经两个多月了,时间不多了……”她轻咬了咬下唇,斟酌了一下才道:“穆九说……别逼他亲自过来。”
话音落小铃儿感到他颤了一下,担忧的看向他:“七爷……你还好吧?”
谢语栖按住她的手摇摇头,。他手心冰凉,隐隐在抖,再没有平日里的风轻云淡。
阳光的斑点划过屋内,他将整个人隐在暗处,只落下一圈暗影,此刻显得他的身影尤为单薄。
小铃儿只听到他轻如烟尘的一句话:“我不想……回去……”
这一晚,臻宇殿外难得的热闹,灯火熠熠,座无虚席。
然而看似热闹非凡的盛宴却又古板老套,有几位尊师在席间,小辈们也不敢大声言语,更不敢嘻笑玩闹。不少小辈心里觉得还不如回屋去温习功课来的有意思。
瑶光望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莫云歌道:“莫谷主是不爱吃景阳的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