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瞪大眼,眼前那张脸称得上是诡异,一半脸完好无损称得上丰神俊朗,可另一半却筋骨纠缠,皮r_ou_翻卷,那只眼上只覆着薄薄一层皮,模样狰狞甚是可怖。
穆九道:“骨前辈,如果这就是你说的报应,那么你也可以瞑目了。”
男人连连摇头:“疯子……疯子!”
“疯子?”穆九冷笑,“你想不想知道,没了九虫百花的解药,会怎么样?”
“你想干什么……”
穆九扬眉:“不干什么,答应过小谢的,送你回云木山。”
一阵风过,烛火逐一熄灭,穆九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变得轻了,像是飘到了空中。随后在男人犹如鬼哭的吼叫中,他听到了另一阵哒哒的脚步声靠了过来。
半空中他看到了四年前的自己,带着素翎和秦天羽到了石室,一如他方才所言,解开了男人身上的锁链,将他拖了出去,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石门外,随着石门落地,石室内又恢复到了一片死寂。
他看了看自己青灰的双手,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第10章 段雪
七月初一,景阳城中最为繁华的景安街上人山人海,更多的人如潮浪般涌向尽头的三岔路口,从这儿开始再往后一条小巷里便是景阳的花柳巷。每到夜间都充斥着靡靡之音,莺啼燕语。
花柳巷里有一座五层楼高的花楼,绫罗绸缎铺设缠绕,便是这儿最有名的醉花楼,被誉为“景阳第一楼”。
这儿的姑娘如花似玉,个个都是韶龄貌美,去醉花楼找乐子,那可是娇柔似水的享受。
醉花楼的当家也是这儿有些名头的人,出入这里的公子哥,哪个不得给几分薄面。今日这人潮也全是冲着这醉花楼来的,从楼前一直堆到了花柳巷口。
有些不明所以的百姓拉着人问:“挤什么呢这是?”
那人答:“当然是看画眉姑娘!”
画眉姑娘是谁?醉花楼里的当家花魁,生的是绝色无双,柳弱花娇。若论技艺,那自然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论哪一样都堪称景阳一绝。只是家道中落,流落风尘,身世惨淡了些。
每年的七月初一,画眉都会穿着盛装从醉花楼出来往花柳巷的胡家走一趟,说是替当家的取新衣,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特意摆来给大伙儿瞧瞧的,也给同行的姐妹们亮亮身价。
醉花楼门前也站了姑娘们,个个身姿婀娜,香肩裸露,水蛇般的腰段一扭一扭的,火辣夺目,抹胸拥簇着雪白的胸脯,呼之欲出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画眉姐怎么还不出来?”一个淡紫衣裙的姑娘摇着团扇问。
边上一个正朝着看客挥手绢儿的姑娘细声笑道:“这会儿正在梳妆呢,哪儿能那么快?哎呀!刘少爷!怎么现在才来呢,等的沫儿好苦呢!”
她一眼瞧见了往日里的熟客,忙揽着这贵公子模样的男子往醉花楼里去了。
紫衣姑娘冲她吐吐舌头,又往楼里看了看。
她是楼里新来的姑娘,□□秀。往年也没见过这样的排场,不由得便心里急些。
看着姐妹们一个个站在门前往自己怀里揽生意,她脸上讪讪挂不住,便退到了楼里。
也不知是屋外姐妹们扇的风大了些,还是楼里y-in凉,春秀老觉得脊梁骨透着丝丝寒意。她不由得将肩头的纱衣裹得紧了些。
醉花楼的二层里间,画眉的那间小屋关着门窗,隐隐能听到里头传来姑娘的笑声。
一直跟着画眉的小丫头青云,笑嘻嘻的从柜子里拿出今年新到的,用花素绫罗缎制成的新衣。
“这衣裳真好看,今日姑娘穿上这个,定是这景阳第一人了!”青云将衣裳拿来一阵比划。
坐在铜镜前的女子嫣然一笑,望着镜中粉黛素妆的自己又添了几笔眉道:“你要喜欢,这衣裳送你。”
青云道:“少拿我寻开心,若给了我,秋姐瞧见了还不吃了我。”
正笑着,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皮痒了是不是?背后议论我?”话音落,雕花木门被推开来,门外站着的正是这醉花楼的当家秋霜。
她一身娇艳华贵的衣裙,脸上涂着厚重的胭脂,似乎想极力的遮掩住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沧桑痕迹。
青云暗地里吐吐舌头,然后将新衣裳展开,为画眉披上,登时眼前一亮。
秋霜眼中带着羡慕,更多的却是为这当家花魁的艳丽惊叹,只想着这一出又能挣不少银子了。
画眉展开衣袖,如一只五彩凤蝶,她望向青云问:“如何?”
青云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着,眼中熠熠闪光,满是惊叹,正想着换些新鲜的词儿赞叹两句,忽然余光瞥见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她又仔细瞅了瞅,越过画眉的肩头,看到了那块铜镜。
“呀——!!”青云突然脸色发青的惊叫一声,吓得画眉和秋霜也是一怔。
秋霜皱眉道:“你突然鬼叫什么!”
青云伸手指着那铜镜,抖了半晌才结巴道:“我看到镜子里有个女人脸……她她她七孔流血,正盯着这边看……”
青云的神色失常,这么一说把画眉也吓了一跳,忙从妆台前躲开,朝镜子看了一眼。然而除了屋子里的模样,哪儿有什么女人脸。
秋霜没好气的冲青云道:“你个臭丫头,没事儿装神弄鬼的!别是你眼花看错了!赶紧的收拾收拾,一会儿就要出门了!”
青云却吓惨了,抓着画眉的手,几乎快哭了出来:“我真看到了!一个女人,穿着黄色的衣裳,七孔流血,眼角还有一颗痣!”
她这说的连秋霜都不寒而栗,骂了她两句,赶紧摔门走了。
屋子里青云仍旧情绪激动,画眉只好拉着她往窗边走,推开窗来透透气。
“别自己吓唬自己,定是看错了。”
青云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这才稍稍定了心神。
过了好一会儿她仍是不放心的摇摇画眉的手道:“画眉姐,要不咱请范家的人来看看吧?”
身边的女子看着窗外的景色很是出神,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画眉姐?”
“什么?”青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女子才看了过来,眼底划过一丝迷茫。
青云看着女子的眉眼道:“我说,要不咱们请范家来瞧瞧……画眉姐,你的妆有些脏了。”
“是么?”画眉伸手摸了摸脸颊。
青云点点头,指着眼角道:“这儿粘了黑点。”
画眉顺着她说的,伸手覆上眼角,指尖轻划,擦去了那个小黑点。
“好了?”画眉问。
青云点头,这时秋霜在门外使劲拍拍门喊道:“好了没!什么时辰了!再不出来太阳都要落山了!”
青云慌忙应了几句,替画眉整了整衣裙就拉着她出门了。
待画眉从楼上徐徐走下,楼前的姐妹们都安静了下来,笑意盈盈的望着她,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她身上。
春秀远远的看了她一眼,却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尤其是当画眉看过来时,那目光更是让她又惊又怕,转身就躲进了挂帘后。
听着醉花楼外一声高过一声的喝彩,春秀忍不住扒着窗户朝外看。
那盛装华服的女子好生耀眼,阳光下如明珠般夺目。她的目光在那件新制的衣裳上挪不开眼。
“为什么有些不对劲?”春秀喃喃着。她奇怪的看着画眉的背影,总觉得她与平时不太一样,却又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春秀见到折返回来的秋霜,便凑上去道:“秋姐,画眉姐好像不太舒服?怎么走路有些不自在?”
秋霜白了她一眼道:“瞎说什么?这不好端端的么?”
“总觉得像个木偶似的……”春秀小声嘀咕了一句。
秋霜立刻寒毛倒竖起来,拿扇子将她赶到了一边:“快别说了。哎哟真是,你和青云丫头今儿个是中了什么邪?没事儿就去后山拜拜,成天疑神疑鬼的,晦气!”说着她又拿扇子往空中扇了扇,赶着去门前招呼客人去了。
这招摇的花队一路往胡家浩浩荡荡的去了,人群拥簇着好不热闹。
胡家一早便开了院门,只等着醉花楼的花魁到来。
听着远方人群中的高呼,一个年约四旬的男人抹了把脸,从后院赶了出来。
他尖嘴猴腮的模样,又是满脸的络腮大胡子,瘦小的个儿,看起来就像是个游手好闲的登徒子。
看着景阳第一人朝自己这边走来,胡家男人笑的眼睛都快没了,搓着手连声道:“画眉姑娘可算是来了,当家的已吩咐过了,今儿个天气热,姑娘随便挑件衣裳就行了。”
画眉一脚迈进屋里,低声道:“累了,坐会儿。”
原本就盼着她能多留会儿的男人自然心里高兴,忙招呼着同来的一行花队往院子里坐了。
青云擦去额头的细汗,跟着画眉一起进了屋。
胡家男人本是想赶她出去,可见着她也算是个如花似玉的可人儿姑娘,便留了她在屋里。
青云扇扇风道:“姑娘啊,早些回去吧,这儿热的很,回楼里还有酸梅汤喝呢。”
胡家男人道:“想喝酸梅汤,你自个儿上街买去,姑娘这刚歇脚,总不好再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