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亏心事,阿福立刻从井边跳开,扶着边上的一棵树瑟瑟发抖,隔了好一会儿才强笑自语道:“刮阵风而已,瞧把你吓的,赶紧打水,打完了去给老板娘帮忙……”
且说着,他又颤抖着靠近井边,可这一次他隐约听到井底传来些响声,不似那种水打石壁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
靠的更近些便能听的清,那是一个女人在喊他的名字,一声一声饱含怨气,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印在他脑海中。
阿福吓的脸色惨白:“段段段段雪……你你你别来找我,当年是你自己……可不关我的事……”
他一步步往后退,却靠上了一个冰冷的身子,他一回头就见一个披头散发,七孔流血的黄衣女鬼。
尖叫声卡在脖子里,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头骨碎裂和脖子折断的声音。
女鬼看着他软泥一样的尸体,眼中杀意愈发狠戾,双目更是染的通红。
她朝喧哗的大厅走了两步,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就如同兽类遇到了更为强大的对手而产生的一丝警觉和抵触。女鬼转身就化作一袭云雾钻进了不远处的枯井中。
小铃儿和青云赶到后院时就见阿福浑身是血的倒在那儿,和胡家男人的死法一个样。
青云哪见过这样的场面,转身吐的昏天黑地。
跟着她们身后来的是秋霜,扯着嗓子嚷道:“你个死丫头不去干活尽给我添乱!好端端的又在楼里叫唤什么!急吼吼的跑来这后院投胎来了啊?哎哟,还呕了一地,我说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青云哭着道:“阿福死了!秋姐!真有女鬼!”
秋霜像是见着瘟神一样拍开她的手,伸着脑袋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寒毛立刻倒竖起来。
“他他他怎么死的?什么女鬼?”
青云急得只跳脚:“午间我就说我瞧见了!穿着黄衣,眼角有一颗黑痣的女人!她还附上了画眉姐的身,秋姐我们快找范家来看看!”
秋霜一脸愣怔,正回想着好似在哪儿见过这么一个女子,目光瞥见院子里的那口枯井时,忽然便记起曾经楼里的一个姑娘。
“是……是她回来了?”
小铃儿转身疑惑的看向她。
秋霜喃喃:“两年前跳井自杀的那个……段雪……”
她方一念出这名字,后院里便妖风四起,y-in气横扫,浓烈的腥臭无比刺鼻,那口枯井更是发出一阵类似癫笑的声音。
下一刻,一道鬼影从枯井中窜了出来,朝着秋霜扑面而来!
秋霜捂着脸一声惊叫,小铃儿亦出手如闪电,一道劲风冲着鬼影挡了过去!
若说道行,这女鬼绝非小铃儿对手,可此番两个新死的怨魂缠绕在她身上令其怨气大增,已是见血的厉鬼,这一交手竟是不分伯仲。
小铃儿推了青云和秋霜一把,大喊:“我牵住她!你们去找范宗来帮忙!”
青云连连点头,拽着秋霜就往外冲。
段雪双目滴血,一声厉喝:“休想跑!!”
瞬时间风沙走石,几乎能生生将人刮起。
小铃儿嘴中念念有词,亦是低喝一声,气旋截断了她所有路数。
青云真是连滚带爬的冲到了醉花楼外。
秋霜拉着她的衣袖,话音颤抖:“怎么办?范家靠谱么?”
“管不了了,再晚那小姑娘就危险了!”
两人跌跌撞撞的往前一路狂奔,只觉得这天色暗的太快,盛夏时节方才酉时,天就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可她们也不敢停,只怕下一刻女鬼就追了上来。
也不知跑了多久,秋霜实在是跑不动了,捶着腿撑着墙直喘气。
“我跑不动了,那范宗是这个方向么?跑了快一柱香了吧,怎么还没到?”
青云抹了把汗,四顾打量着,却不见任何灯火,仿佛身处荒山野岭,周围一片死寂。
那一刻她也不寒而栗起来,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情绪濒临崩溃。
这时一道白影闯入眼帘,吓得她失声尖叫,拔了头上的玉簪就是一阵疯狂的砍划!
谁知那白影轻巧闪躲,一个旋身就绕到了她身后并纸点了她的x_u_e道。
“你做什么?”那白影开口道。声音却是挺好听的,如同山间清泉,清澈明亮,定人心神。
青云睁眼看去,面前站着的是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倾城如画,不似人间物。
秋霜更是看直了眼,若说醉花楼当家花魁乃景阳第一人,那此人纵是当朝第一人也不为过啊。
一时间她们竟全然忘记了方才的女鬼一事。
男子见她们半晌没动静,伸手在她们眼前晃了晃:“你们没毛病吧?大晚上的做什么呢?”
青云当先回过神来,忙道:“公子快救命!有鬼!”
谢语栖愣了一下,旋即道:“抓鬼?正好了,我认识个专业的。要去么?”
两个姑娘异口同声:“要!”
岂料她们话音未落,突然身后一道大力将她们提起,整个人失了重心,耳边风声呼啸,不过转瞬,他眼前的景象全变了。
不再是一片漆黑的街头,取而代之的是灯火辉煌的殿宇,飞檐翘脚的楼台,吓得青云差点哭了出来。
只看谢语栖轻车熟路的带她们落在了一处静谧的雅苑内。
“范卿玄,你们家生意来了,出来接客。”
青云和秋霜面面相觑,片刻后瞪大眼:这儿是范氏宗门!
这时,一个身披墨色锦袍的冷峻男子自屋中走了出来。
他只是淡淡望了一眼,眉间便蹙起了一丝浅痕:“你何时你能像个常客自大门走进来?”
谢语栖:“事出突然,飞进来比较快。”
范卿玄看向他怀里搂着两个弱不禁风的绝色美人儿,又想着他方才那露骨的话,眉心更是要拧出疙瘩来。
“有伤风化。”
谢语栖眉梢一挑:“好好好,范大宗主实乃正道君子典范,这闹鬼的事儿你管不管?”
范卿玄眼中神色一凛:“怎么回事?”
青云急着道:“醉花楼里——”话还未说完,天际传来隆隆雷声,紧接着一道黑色的气旋直冲云霄,搅得空中云层飞卷,赫然如同鬼门大开。
“小铃儿?”谢语栖微微诧异,衣袂翻飞如白鹤般跃上屋顶,朝着醉花楼的方向飞掠而去。
“卫延。”
范卿玄话音未落,一个年级尚轻的弟子从屋顶上窜了出来。
“带上弟子,随我往醉花楼去邪!”
卫延领命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第11章 一夜
纸醉金迷的醉花楼已被后院那场凶斗惊动,酒客纷纷逃出楼外,一时街上聚着不少看热闹的人,却又害怕的躲出许远,醉花楼就像是被隔离在时空的另一头。
后院里狼藉片片,劲风推动着沙尘四起,小铃儿身上挂着的铃儿响声阵阵,她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披头散发的女鬼。
也不知是不是秋霜和青云逃脱的关系,段雪的怨气愈发浓重,几乎能将井边砌上的石块掀翻。
段雪脸上流下的血染红了她的衣襟,喉咙发出野兽般的呼噜声,就在小铃儿微微一眨眼间,如离弦之箭冲了过来。
也是此时,一袭白衣掠下,银光如雷击,穿透了段雪的身子。
女鬼一阵哀嚎,踉跄退到井边,一双血窟窿似的眼睛瞪着这边。
“七爷!”小铃儿立刻换上了笑脸,方才紧张的神情烟消云散。
谢语栖看了看段雪,神色微动道:“范家人马上就到了,你若不愿魂飞魄散,还是早些散去的好。”
段雪冷哼一声,指着小铃儿道:“她放走那贱人,我要她一起陪葬!”
小铃儿上前一步正要辩解,谢语栖却拦住她道:“那可不成,这丫头已经死过一次了,不如各退一步?”
“如何各退一步?”
谢语栖道:“如今你人命在身,范家人势必不会放过你。只要你离开,我拦下范宗,免你魂飞魄散。”
段雪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了谢语栖身上。
身边燥戾的气息逐渐平复下来,一双血红的眼睛也渐渐恢复清明,血水缓缓消散,月光之下却也是个样貌可人的小姑娘,年纪也不过比小铃儿长上几岁罢了。
段雪静静的看着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说的我能信么?倘若你骗我,又当如何?”
谢语栖笑笑:“我若骗你,你大可连我一起杀了,可不亏吧。”
女子点点头,犹豫了一下便朝他靠了过去。
谢语栖也向前走了几步,望着女子伸出手,温婉白皙的手骨就像是玉石一般,亦如同血光黎明后得来的救赎。
段雪低声问:“你为何要帮我?”
“算我多事吧。”
女子轻轻笑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水光向着他伸出手去。
就在他们的指尖即将触碰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天雷一般劈向女子的手!
段雪疾驰后退,撞上身后的枯井,手上鲜血淋漓,皮r_ou_一片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