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段雪一声尖叫,眼底泛起血光,面露狰狞之色,一瞬间青灰色急速染上脸畔,青丝飞散,一股y-in冷之气喷涌而出。
谢语栖蹙眉正要阻拦,却看一个蓝色衣裙的姑娘手持佩剑的落在院中,随她而至的还有三四个青衣修士,俱是一派正气凛然,手持佩剑指向枯井边的女子。
大约是这帮范宗弟子前来壮了胆子,秋霜和青云才敢扒在后院的门边朝里面张望。
谢语栖拉住琉璃:“她并非十恶不赦,你——”
琉璃本就看不惯他,一甩袖道:“除魔安良天经地义,她既是恶鬼,就留不得她!动手!”
一时间,院子里的范宗弟子整齐划一的动了起来,佩剑凌空而舞,光华流转宛如虹,然而剑鸣长吟之声听在段雪耳中却尤为刺耳,甚至觉得眼前出现了虚影。
段雪眼中恨意迸发,疯狂的扑向袭来的修士弟子,双方相交十多招后,段雪瞅准一个空隙,伸手朝着其中一人抓去!其余三人皆是一惊,要去救人却已然来不及。
霎时间一袭黑衣脚踏清风的掠了过来,佩剑一声龙吟化作白光俯冲而下,生生将女鬼一只手斩断!随后男子凌空画下一串字符,并指点上女子眉心,金光迸裂,鲜血四溅。
段雪哀嚎一声摔倒在地,左手紧捂着伤口疼的在地上左右翻滚。
那四名弟子见此情形,立刻开始布阵,持剑在地上迅速写下一串符文,末了便将佩剑c-h-a入土中,紧接着白色的光芒在四把佩剑中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奇异的阵法。
段雪惊惧的往后躲,直到靠上枯井再无退路。
滴血的双眼映出白色的阵型,她望向谢语栖道:“我存了心放过你们,可你们又待我如何!今日我斗不过你们,来日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琉璃一声惊呼:“不好!她要逃!快拦住她!”
然而不待她话音落下,段雪一扭身钻进了身后那口枯井,院内结阵的光芒也在刹那间暗淡下来。
四名弟子面面相觑,望着黑衣男子抱拳道:“宗主,枯井之中存在着强大的怨气,我们无从追捕……”
范卿玄摇头道:“罢了,先将此处封起来,那女鬼既然尚有要杀之人,自然会再回来。”
他转身看向躲在门口的秋霜:“有些事,范某要问问秋姑娘。”
秋霜心里一个激灵,推了推青云道:“喂喂喂,听见了么?他喊我秋姑娘啊!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叫过了?还是个俊哥哥,我可真是福分不浅哟!”
范卿玄:“……”
醉花楼内,酒客早就散了,楼中只剩着些娇滴滴的姑娘们,一个个拥簇在邻边的桌上笑嘻嘻的盯着这边瞧,一会儿轻声聊上两句,一群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开去。
往日里见过那么多酒客,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如今来的却是身负宝剑,除魔降妖的得道之士,而且生的是一个比一个俊朗。
几个姑娘挤在一起小声议论着,吃吃笑着。
“我喜欢那个,看着浓眉大眼的,惹人疼啊。”
“我觉得那个抱着剑不说话的挺有意思。”她们说的便是一直藏在人群中不发一语的卫延,来时他便得令护秋霜与青云周全,因此对付女鬼之时才未参与结阵。
这时一个姑娘捅了捅身边的姐妹,红着脸道:“你看那个,那个黑衣服的,据说是范家的宗主?可与我想象中的不同呢,原以为是个糟老头子,没想到也是个丰神俊朗的人,就是看着冷漠了些,不过很对我口味啊!”
“你怎么就喜欢这种冷冰冰的?”
“也许人家背地里疼人呢?谁知道是不是那种外冷内热的类型啊!是不是很有征服感!”
她身边的姐妹白了她一眼,道:“你还真是奇怪,要我说,还是那个白衣服的小哥最好看,眼底带笑和气生风,一看就是温文如玉的贵公子。”
经她这么一开口,边上几个小姐们儿都跟着起哄道:“就是就是,我看他很久了,可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画眉姐都给比下去了呢。”
“可不是,真不知以后谁家姑娘有此荣幸能成为他的妻子……”
姑娘们还在叽叽喳喳的聊天,秋霜忙咳了咳嗓子,再给她们这么漫无边际的聊下去,眼前这人的脸色就该黑成炭了,她陪着笑道:“范公子,不知你想问些什么事呢?我们这儿人多口杂的,怕也问不出什么。”
范卿玄道:“你可认识那女鬼?”
秋霜一惊,支支吾吾了半晌,眼神飘忽不定,手中的帕子也被揉的乱七八糟。
范卿玄淡淡的看了一眼,道:“姑娘若不肯如实相告,此番这鬼灵怕是去不干净,往后遭罪的可还是姑娘。”
秋霜急了,忙攀上他的手“哎哟”的唤了一声,却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讪讪松开手,整了整发髻道:“也,也算不上认识。她就是两年前被送来咱们醉花楼的丫头……后来跳井自杀了。”
“为何?”
秋霜迟疑了一下,一甩帕子站了起来:“哎!还能为的什么……咱们这种地方,做的不都是皮r_ou_生意么……自然会受点儿委屈的……可不就是想不开自杀了么……”
范卿玄道:“铃儿姑娘说,除了死掉的杂役,胡家也死了一人,而且方才那女鬼似乎对你格外有恨,这自杀背后恐怕没这么简单。”
“这……这我哪知道啊……”秋霜一咬牙,哭着脸道,“此番我可是受害者!不去问问她为什么要害我,却一直问我她为何自杀,这我怎么会知道?”
“他范宗主可是相当会揣测人心的,这或许有什么牵连也说不定,再或者——自以为有关联,为的却是替自己的无能找个借口。”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从二楼款款走下,她面色泛白,粉黛微施,一副倦容我见犹怜,正是这醉花楼第一人画眉。
女子神色淡淡的盯着范卿玄,目光微动,睥睨中带着隐隐的恨意。
谢语栖眼光流转,拢起衣袖微微蹙眉。
范家弟子似乎也对这女子的出言不逊甚为不满,嗤之以鼻的扭过头。
秋霜有些尴尬的咳了几声,道:“范宗主深夜赶过来替我们去邪也是累了,不如今晚先在客房住下,养好精神了再抓那女鬼?”
见众人并未反对,秋霜忙朝边上发愣的青云几个使眼色:赶紧带贵客去客房,怠慢了拿你祭了那女鬼!
青云应声点头,有些局促的绕道范卿玄身边,赔着笑道:“那个,画眉姐也是身体不适,范宗主不要计较,请跟我去客房休息吧。”
范卿玄这才将目光从画眉身上移开,阖眼道:“无妨。叨扰了。”
画眉冷眼看着他们一众随着青云去了楼上的客房,仿佛是累极了,扶着额头嘲讽般的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屋中。
女子拾了一缕黑发在手中轻轻的梳理着,看着镜中那个印堂微微发黑,眼底带着灰败的自己,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月已至中天,往日喧哗热闹的楼中,今夜却是静的可怕,只有窗外风过叶动的沙沙声。
段雪的鬼魂在经过后院一斗后也不知去了何处,楼中的姐妹都躲在屋中人心惶惶,紧握着从范宗那儿要来的符咒念叨着鬼怪勿近。
可此时画眉心中却尤为平静,也不知是如今阳气折损了心中郁结,还是遇上了范宗触及往事,女子看着镜中人声声叹道:“凄凄芳Cao愁来苦,暧暧烟雨无归路……这一路……何时尽……”
“画眉?”门外秋霜轻声叩响了屋门。
女子起身开门来:“怎么了?”
秋霜望着三楼那几间尚未灭灯的客房,小声道:“你方才怎么回事?那可是范家的宗主,怎么说话的?人家不辞辛苦过来给咱除鬼,你说那么难听的话……”
画眉轻笑道:“难听?若是成为了一家宗主,过去的账便能揭过不认,画眉也是服的。”
秋霜也有些无奈:“说的什么话……姐也知道你家道中落,遭遇了变故,可这和范家也没什么关系吧,若是官场的事儿,你该怨的也是那些当官的。人家修道之士不问俗事,你何必为难他们?”
“修道之士,不问俗事……倒是撇的干净。”画眉摇摇头,旋即将秋霜往外推了推,“行了秋姐,我累了,想休息。”
秋霜看她脸色不好也不再多说,拍拍她的手道:“过去的事就放下,既然改了名字就该有新的生活,知道了么?”
画眉牵起嘴角笑了笑,打发了秋霜便脱力一般走到床榻边,倒在床上望着床顶发呆起来。
窗台外,谢语栖叼着根竹签倚着栏杆想了一会儿,然后才飞鸟一样轻跃而走,消失在了屋外。
夜色渐浓,景阳归于一片宁静,似乎能感受到整座城市熟睡后的呼吸,缠绵悠长。
醉花楼中零星还亮着几盏孤灯,这一夜注定有人无法入眠。
幽静的楼中,一人披着斗篷,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挎着一篮东西,缓缓朝后院走去。
阿福的遗体已经被送去了义庄,院子里的血迹也被擦洗过,空气中混着淡淡的青Cao香,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那人站在那口残缺的枯井边,也不知是天气微凉还是此处y-in气过重,有些不适的搓了搓手臂,然后他提起灯笼往枯井边探了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