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胡家男人伸出五根手指,“这次至少得这个数!”
秋霜瞧了一眼,迟疑了一会儿,伸出三根指头:“这个,不能多了,她能不能给我卖那么多银子还不好说呢。”
男人不依,仍旧是五根指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怎么也得给这个数!”
秋霜那儿正在和胡家男人讲价钱,段雪见他们说的无暇来顾及她,便动了逃走的心思,瞅准一个空档起身就往外冲。
大约是附身的关系,谢语栖甚至都能感受到她心中强烈的情感,她要逃走,无论如何也要逃走!那一刻谢语栖几乎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来人!给我把那丫头抓回来!”
秋霜一声吼,段雪更是没命的跑了起来,只求路上能遇上什么人帮自己一把。
然而老天似乎并没有听到这个女子的求助,直到最后她哭喊着被人拖回醉花楼,得到的都只是路人冷漠的围观。
几个龟公将她粗鲁的推进一间房内。
段雪哭着道:“我求你们放我走好不好,若是要钱,我让我家里人给你们送来,求你们让我回家,求求你们!”
秋霜摇着扇子冷眼旁观道:“回家?进了这醉花楼,这儿就是你的家!”
“不……”
“阿福!”
边上一个瘦高个儿男人应了一声。
“这丫头就交给你□□了,告诉她,醉花楼是什么样的地方。”
男人嘿嘿一笑,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当家的。
他扭身看向缩在柜子边上的女子道:“我劝你认了,大家也就都少受点罪,也许把当家的哄开心了,捧红了你,来日就有好日子,否则伺候的都是些粗人,也糟蹋了是不?”
“你别过来!”段雪看着他关上门,吓得脸色惨白。
阿福笑道:“你这样的姑娘我见多了,刚进来的时候,哪个姑娘不都和你一样哭着喊着别过来,动一下就死给我看。结果呢,最后一个个的还不是都乖乖认了。你若听话些,还能少受点皮r_ou_苦。”
段雪看他靠了过来,拼命的往柜子后缩,大喊着救命,可这种地方天地不灵,谁又会看她一眼。
眼看着阿福就伸手来抓她了,段雪心一横,猛的一头撞上了柜子,登时是鲜血淋漓。
“哎!你这丫头来真的?”阿福立刻喊了人来收拾。
段雪寻过一次短见,醉花楼里自然便多留意她几分,同时也没少给过她苦头,多少次被皮鞭抽的差点背过气,她甚至觉得这么死了反倒也就解脱了。
谢语栖看着被锁在屋中半死不活的女子,默然轻叹:“原来你也是……求死不得……”
冥冥之中女子仿佛听到了似的,忽然睁开眼来四下环顾了一番,而后轻声问:“有谁在那里么?”
不得回应,女子又问:“有人么?”
她打着赤脚缓缓来到门边敲了敲:“有人在么……我要干活……”
守在门外的阿福这会儿乐了,开了锁道:“可算想通了,秋姐等这天可等了很久。”
段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想出去散散心……”
阿福是只要她服软了任何事都好商量,立刻点头同意了:“说好了,就去后院里转转,回头我让秋姐给你准备准备。你可别想逃跑,我们都守着呢,知道么?”
段雪推开门看到阳光的那一刹那有些晃神,盯着后院里白晃晃的光点出神了半晌,然后缓缓的走了过去。
院子里暖曦曦的,有树,有井,有微微晃动的秋千。
谢语栖看着她站在空落落的院中,有些失神。耳畔响起了女子心中轻叹的一句话:或许能死的我,比你幸运……
谢语栖微微一愣,下一刻就看她纵身跳入井中。
在醉花楼一片混乱中,谢语栖被拉回了现实,白光闪过,眼前逐渐清晰的是小铃儿着急的模样。
“七爷,你吓死我了!喊了你半天不理我,我还以为你被女鬼……”小铃儿说着就哭了起来。
谢语栖无力的在她肩上拍了拍,旋即道:“封印吧……叫那帮小道士往我心口,捅一剑……”
“七爷……”
说话间,一道虚影自男子身上脱离开来,逐渐的凝化成女人的模样,五官清秀,青丝如瀑,眼角的一颗泪痣恍若落泪。
女子看向谢语栖,微微皱起眉头:“不必了,这一切我自行了断,该赴的劫,该偿的债……我会去赎罪……”
男子道:“想开了?”
段雪苦涩的说:“在你的记忆里,我看到了一些事……我很抱歉……也学到了一些事……我们本该是同一类人,只是我选择一死了之,而你选择放下,论心境,我远不及你。”
谢语栖低眉,默然不语,过了许久才说道:“你能放下便好……”
段雪摇摇头:“其实,我原本是不恨的,只等着有朝一日往轮回井投胎转世,可那一日不知怎么了,好似有根利刺扎进心底,便发了疯……如今回想一下,一切都好似一场笑话。”
“如今该到我去赎罪了,愿你一切安好吧。”段雪凑了过来,往前倾身,似乎是轻轻抱了他一下,随后化作一阵轻烟消散在空中。
范宗弟子提剑往四处测了测,直到再无一丝怨气,才确定那女鬼是真的离开了。
直到最后琉璃都未曾想明白,段雪为何说走便走了,仅仅只是引灵附身,就能将一个厉鬼的怨气尽数化去?
谢语栖探了探范卿玄的脉象,见他逐渐趋于平稳后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
“画眉姑娘,”在离开后院时,谢语栖突然驻足,“关于六年前的事……”
女子瞳孔微微收缩,心口紧了一下。
谢语栖顿了一下道:“恐怕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我不妨告诉你,六年前灭了赵家,杀范宗一百三十五人的,是九荒。”
那一刻不仅是画眉,就连那些范宗弟子也怔住了。
六年前的事,旁人不知,范宗高层缄口不言,曾有不少流言说是范宗暗地里布下了这个局,为的就是得到赵家的如意珠。只是没人想过,此事竟和九荒扯上了关系。
琉璃盯着谢语栖,六年来堵在心口的心绪似乎一下找到了突破口,眼泪止不住的滚落而下。隐忍了许久的恨意,积攒了六年的恨在心口决堤。
“我杀了你!!”
琉璃拔剑就朝谢语栖冲去,卫延立刻将她拦下,死死拉着她不撒手。
“琉璃你冷静点!现在不是发疯的时候!”
琉璃哭喊着要扑过去,凄厉的叫嚷着。就算是在六年前,亲身经历了那场浩劫后,她都不曾这般崩溃的宣泄过自己的情绪。
谢语栖淡然的看着她发疯,未几转身离开了后院。
第二日,醉花楼里发生的那些事就传遍大街小巷,胡家男人的尸体被人发现时已爬满了蛆虫,恶心发臭,惨不忍睹。
街上传的沸沸扬扬,说胡家男人和醉花楼的当家狼狈为j-ian,早就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的清白姑娘,如今厉鬼复仇,死有余辜。
还有说范宗连夜赶来去邪,几番与那厉鬼缠斗,甚至不惜折损阳寿,让鬼灵附身,最后虽降服厉鬼,其宗主也身受重创至今昏迷不醒。醉花楼对此却是恶语相向,简直狼心狗肺。
青云将街上传的事儿一一说给画眉来听,女子也只是摇头不予理会。
“谢公子他们如何了?”
青云望了一眼三楼的客房道:“今早谢公子去后院煮了药后便一直待在屋里未出来。”
“九荒的那件事——”
“实在令人心惊,几百条人命啊。九荒究竟为什么……”
“我是问,范宗有没有为难谢公子?”
“那倒没有,除了昨晚琉璃姑娘有些失态意外,范家弟子并没有多说什么。今天一早就回宗门复命去了。”
画眉点头,一展衣袖站起身道:“先去厨房看看药吧。”
三楼客房内,谢语栖正凝神往范卿玄身上施针。
他脸色无甚血色,额上覆着细密的汗珠,只待施针结束才吁出一口气,扶着床沿轻咳了几声。
“你何苦引灵遭罪,这本与你无关。”范卿玄缓缓睁开眼,看着天顶略微出神。
谢语栖收拾着床边的银针和药瓶,隔了好一会儿手上的动作才微微一滞,却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从你我相识至今,你可欠了我不少债吧。”
范卿玄合眼道:“你若是要灵珠……”
谢语栖道:“我不要。”
男子睁开眼,略有诧异的看了过去。
谢语栖亦看向他,眼中微怒道:“你当我是什么?拼死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就为了这么个破珠子?我若想得到它,六年前我就做了!”
范卿玄睁大眼:“什么?”
谢语栖:“我知道你有心结,觉得它肮脏,想摆脱它。可有些事既然发生了,便无法挽回,当年同去的范宗弟子依旧是死了,赵家依旧满门被灭,你扔了它结局不会有任何不同,唯一的便是曾经死去的那些人,付出的努力全部白费了。到了地府,你有何面目去见当年耗尽真气护你x_ing命的赵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