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看到身下那衣衫凌乱的人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立刻背过身去。
谢语栖缓缓支身坐起,青丝滑下肩头,挡住了身上不堪的吻痕。
一时间屋中沉静的落针可闻,甚至还能听到梁上那只蝴蝶煽动翅膀的声音。
两人间沉默了许久,谢语栖听到范卿玄沙哑着声音低声道:“我很抱歉……”
谢语栖脑中一片浑浊,忍不住打颤,仿佛那噩梦般的画面仍旧难以消散。下一刻就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随后一件尚留余温的外袍披在了他身上,上面还带着淡淡的檀香。
“能站起来么?”范卿玄问。
谢语栖点点头,从他手上借了个力。范卿玄看着他颈侧隐约可见的痕迹,低眉道:“我也不知为何就……若是伤了你,范某甘愿受死。”
双方沉默了许久,谢语栖的脸色渐渐好转,他勉强笑了一下道:“这就要死?怕我赖上你?”
“不是。”范卿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脑中思绪混杂,不知所云,他只知道这一切太过荒诞,亦是门规道义所不能容的。
谢语栖捡起那串银心铃摇了摇,清脆的铃声悦耳动听,让屋中的气氛缓去不少。
“这是什么?”
范卿玄道:“银心铃,除妖去邪,宁心静气用的。”
谢语栖又摇了摇它,这一次他注入了些内力,一时间铃声大震,仓库中的景象忽然晃动起来,迷雾如风中残影,原本四面密封的墙壁也逐渐出现了一扇木门,正是他们来时的那扇门。
变化间,屋梁上那只蝴蝶震翅而飞,想从木门逃走。
范卿玄眼疾手快,并指画下一串字符,凌空一指,木门立刻金光乍现,将蝴蝶弹开,摔落在地。
那蝴蝶在地上一阵扭曲,不停的扑打着翅膀。
谢语栖蹙眉道:“蝶妖?”
范卿玄:“倒未曾想这次来的是妖。”
谢语栖走向那只蝴蝶,却并未见它化形成人,想来也并非是道行高深的妖,非但无法化形,连一道符咒的力量都扛不住,这妖力也近乎于无。
他忽然想到方才翻到的那本书,以蝶为引而种下的迷香,恐怕是在药物的作用下这只蝴蝶逐渐生了妖灵,被困在这仓库中日夜不得安。
可是他奇怪的是,五方祭魂招来的即便不是厉鬼,也是小鬼,这蝶妖并不属于祭魂招来的灵体,那便是说余家药铺的招魂符不是失效了,就是鬼尚未现身。
可按着他们道士所说,灵符烧毁后十二个时辰内必有异动,如今早已过了时辰,一切如常。
谢语栖道:“喂,范卿玄!你来看看这儿还有没有——喂!”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不远处的男子身子一晃几乎摔倒,虽说他撑了一把身旁的木箱,可身子仍不听使唤的往前栽去。
谢语栖忙急促上前稳住他:“你怎么回事啊?”
范卿玄看到他立刻不自在的低眉道:“只是有些累,无妨。”
这时卫延和赵易宁从外闯了进来,可是一见屋中情形就有些呆住了。书本凌乱的落了一地,而范卿玄的衣服穿在谢语栖身上,他们二人正疑似抱在一起。
赵易宁怒道:“姓谢的,你滚开!要对范大哥做什么!为什么穿他的衣服!”
谢语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黑衣,总不好说他们家宗主中了迷香兽x_ing大发的要非礼自己吧,别说范卿玄要杀人,这帮极重声誉的名门正宗怕是都能把自己撕了。
好在范卿玄先开口道:“卫延,这里交给你来善后,蝶妖若是能点化便放它离开。”
“啊?哦……是,是,宗主。”
在离开东街返程的路上,谢语栖突然转身问范卿玄道:“你听过迷蝶么?”
范卿玄点点头:“用药物炮制而来的妖蝶,幸存则化妖,若死则魂散。”
谢语栖:“这迷蝶有什么用?”
范卿玄愣了一下,脸色略显不自然:“平白无故打听这个做什么?”
“好奇呗。难道是c-ui情?我看你似乎就……行了行了,我不说了。”
谢语栖看他脸上蒙着层寒霜,再说下去恐怕自己该身首异处了,虽说做弄他挺有意思,可这人脸皮薄,寻常事情就算了,遇上这种情爱之事还是省省吧,一来他未必明白,二来恼羞成怒也是极有可能的。
范卿玄看着他笼着袖子在前兀自的走,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要说迷蝶的作用——那都是民间的小把戏,却是能将人心埋藏最深的情感倾诉出来。
谢语栖停在一处小摊旁,范卿玄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个卖桃酥饼的小摊,掌心大的桃酥饼香脆酥软,整整齐齐的摆在竹篮里。
他又看向摊点边的男子,线条柔和的侧颜,眉梢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以及嘴角勾起的自然弧度,夕阳在他身上勾出一道柔美的弧线,就像是一副画卷,他看着竹篮中的桃酥饼,目光剪水,犹如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
范卿玄向小摊老板递了些银钱道:“称一些,要新鲜的。”
摊老板愉快的应了一声。
谢语栖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想吃?”
范卿玄从摊贩手中接过桃酥饼后递到了他面前:“给你的。”
“你给我买?”谢语栖惊道,“刮的什么风?你不会下毒吧?”
范卿玄无奈的摇摇头,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示意没人有空下毒杀你。
谢语栖笑了笑,就着他的手也咬了一口,嘴中含含糊糊的赞道:“嗯,不错,挺好吃。”
范卿玄眼底划过一抹柔和的笑意,伸手替他抹去嘴角粘着的一粒饼渣,无声的笑了。
夕阳余晖下,将两人的影子拖得老长,范卿玄怀抱着那一堆桃酥饼,不紧不慢的跟在谢语栖身边,谢语栖依旧笼着袖子潇洒的走,身上穿着范卿玄的外衣,时而就着他的手咬一口桃酥饼,好不惬意。
这若是让范宗弟子见了,准会以为宗主此番定是被鬼附了身才会有如此诡异不能理解的行为。
一路上谢语栖天南地北的说,范卿玄静静地听,聊到邪术时,谢语栖话锋一转又跳到了今日余家药铺的事上。
“你说今日的妖蝶不属鬼灵,那招魂符招来的鬼呢?”
范卿玄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呢?”
谢语栖道:“不是还没出来,就是画错了呗。”
范卿玄:“今日余家药铺中从未出现过y-in气,招魂符十二个时辰内必有异动,既然一天都相安无事,那么多半是有人改动了招魂符的符印。”
“谁改的符印?”
范卿玄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跳了个话题道:“你和容儿关系很好?”
谢语栖微微一愣道:“怎么了?”
范卿玄:“昨*你去石洞后,她跑来范宗找我。”
谢语栖悠悠叹了口气道:“是啊,她是个坚强的姑娘,却是命苦些,着实不容易。”
范卿玄看向天边如火的晚霞,像是赤红的骏马向天际奔腾而去。
谢语栖靠过来:“问这个做什么?”
范卿玄从纸包中拿了块桃酥饼出来,谢语栖看了一眼,随意咬了一口。
“随意问问。”
“八卦。”
夕阳西斜,柳家巷的卦摊小茅屋中,那间空琉不让进的小黑屋里,容儿正拿着朱笔往余家药铺的符印上涂了一滴朱红。
因为余家药铺并未招出鬼灵,也没有收获活血,所以阵法中的纸符上并没有如前三处地方一样浮现出血印。
女孩涂好颜料后立刻藏起了朱笔,凑到门边便外观察了许久,见没人在才敢出来,然后偷偷掩好门。
刚掩上身后就传来空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容儿吓得一个激灵,比划着写道:我好奇……
空琉将她从门边拉开:“说了这间屋子不许进!”
说话间似乎是急了,带了些怒意,容儿的眼泪立刻就打转起来,想来是平日里从未被如此训斥过。
空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无奈的叹了口气,蹲下身望着女孩道:“这里面有重要的东西,若是碰坏了,哥哥要受罚的,你也不希望哥哥有事对吧?”
容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扭头就看到白闫也进了屋子。只是白闫脸色苍白,印堂发暗,像是许久没有休息了。
其实上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他气色不好,原以为是范宗出任务太cao劳,却不想过去这么久仍旧不得一点好转。
想着白闫和空琉或许有话要说,容儿便擦了擦眼角跑出了小厅。
白闫看容儿眼眶红红的,便问空琉道:“怎么?兄妹吵架了?”
空琉摇摇头:“她想进这屋子,我说了她两句。”
白闫看了眼那扇虚掩的木门,叹道:“就剩最后一个地方了吧,之后便结束了。”
空琉忽然道:“最近总觉得柳家巷附近多了些陌生面孔,像是在注意我家似的。”
“有人找你麻烦?”
空琉正在怀疑这些人的来历是否和范宗有关:“当中可有你认识的?或是眼熟的?”
白闫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