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迷蝶
说来也怪,明明伤的很重,却在睡了一觉后什么事儿也没了。
谢语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午后,他支身坐起,并没有感到任何疲累,倒是有股暖流在心头流转。
屋内焚着淡淡的檀香,平心静气,在那个人的身上也有着同样的气息,谢语栖不禁就想起来那一袭如墨的身影。
他随意的活动了下筋骨,偏头就看到了坐榻上的范卿玄,呼吸不由一紧。
看到对方似乎正睡的沉,他便悄悄的探过身子凑到了跟前。
看着这个熟睡的人,谢语栖想到了初遇的那天晚上,夜闯范氏宗门进入兰亭阁时的情形。
粗略算来已去近三个月,一切却恍若在昨日。
如果没有如意珠,或许他这一辈子都困死在了九荒,不会遇到这个一本正经的木头似的男人。
一想到如意珠的事,谢语栖眼底的笑意荡然无存,反之掩上一层y-in霾。他心底明白,有些事逃得过一时却逃不过一世,就算此刻遇上了,可总有一天他还是要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九荒……
谢语栖无声轻叹,正兀自出神,头顶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呢:“语栖……”
谢语栖微微一愣,抬头看去,范卿玄还未醒来,约莫是些梦呓。
看着他的睡颜,宁静平和,又想起他方才的梦呓,像极了一个正在酣睡的少年,谢语栖莞尔一笑,倾身向前禁不住想去作弄一下他。
却是此时范卿玄似是惊梦,陡然睁开眼来,谢语栖便看到一双略带朦胧的眼眸,转瞬之后却目光明晰起来,近在咫尺的距离几乎都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他心下微惊,忙起身退开却被范卿玄忽然拉住。
窗外落下一只飞鸟,站在窗台上啾啾几声鸣叫,琉璃似的眼眸映出屋中二人的样子,两人相视沉默,一站一坐,双手相握。
那一刻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只剩双手间传来的温度,和目光相触的那份宁静。
似乎是感受到有什么动静,鸟儿扑腾一下飞走了,与此同时兰亭阁虚掩着的门被人“哐啷”一声推开。
卫延尴尬的看着屋内大眼瞪小眼的两人,小声道:“这门……没关……我不是故意的……”
范卿玄松开手看向他:“何事?”
卫延咽了咽口水道:“宗主,东街余家药铺出现异动,余掌柜差人来求助,说家里不太平。”
范卿玄点点头,起身道:“去看看。”
谢语栖看他眉间染着极重的倦色:“你这样行么?不然我替你去?”
范卿玄摇头:“你身上有伤。”
谢语栖笼着袖子不以为然,心中暗自嘀咕:你看起来比我更像个伤者。
“那行,你去,我跟着看,你要是趴下了,我替你上。”
范卿玄:“……”
东街的余家药铺是景阳城里最大的药店,里面分门别类着各式各样的药材,常用的,稀世的,甚至外邦的药材也都有,可谓是“江南御药房”。
当然这名号也非是自诩的,当年天子游经景阳时曾大病了一场,后来得余家老板诊治,得以痊愈,天子便亲自题字写下这“江南御药房”五个字。
为此药铺老板余安还特地上祖坟祭拜。
说是有异动,家里不太平,其实还并未出现什么厉鬼伤人的事,只是店里的东西总会平白的变动位置,就连囤货用的地下仓库也变得像迷宫一般。
有杂工下去过,原本只是简单的几个小屋,愣是被困了四个时辰才疲累的走出来,却说一直找不到门,他们猜测是遇上鬼打墙了。
范卿玄一行来到余家时,那杂工正绘声绘色的在说自己的经历。
余安朝范卿玄拱手道:“范宗主,这是我们这儿的伙计,叫黑子。”
他又朝那伙计叫唤:“喂,黑子你过来!这是范家的宗主,你别失了礼数,快来说说具体情况。”
黑子拿抹布搓了搓手,道:“宗主,其实我也没瞧见什么,也没感觉到什么。下去拿货的时候我就觉得那屋子特别空旷,比以往都要大,后来等我拿了货要上去时,却怎么也没找着屋子的门,绕了三四圈啊,看到的全是墙,我还以为自己是太累了头晕的。”
范卿玄道:“可有闻到或是听到什么?”
黑子摸着脑袋想了想:“没什么啊,哦,有点香,但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我也没注意是从哪儿来的,以前好像是没有的。”
范卿玄:“带我们去看看。”
黑子一听连连摆手:“我不去了,这次再困进去只不准就困死在里面了,你们要去自己去,就从这门后面进去。”
他指着一扇有些陈旧泛黑的木门,说什么也不肯靠近它。
范卿玄和谢语栖对视一眼,对卫延道:“你带他们在这儿等,我们进去看看。”
卫延点头:“宗主一切小心。”
那木门带着一声刺耳的长音被推开,听着头皮发麻。
木门后是一条狭长的甬道,漆黑一片一直往地底延伸而去,谢语栖随手轻拍墙壁,空中浮现光点,照亮了脚下的路。
黑子所说不错,他们估算着大约已经是来到地底的仓库,果然便有淡淡的香味传来。
谢语栖微微皱眉,凝神感受了一下这香味的气息,带着淡淡的兰花香,幽幽的散在空气中,越是往里走,香味越浓烈,甚至还能闻到隐隐的桂花香。
他抬头四顾,此时他们已来到一个较为宽阔的屋内,四面堆放着货物,一面书架后便什么也没了。
谢语栖看了看书架上放着的古董,几乎都是些瓷器摆件,唯有一个朴素的木盒与别不同。而那香味也正是来自于它。
谢语栖常年与药Cao打交道,对于这类诡秘的香味多少有些抗体,不至于像那些寻常百姓失了心智。
他左右看了看这木盒,也无甚特别的。他又拿起手边的一本书随手翻开,上面写着《天心迷蝶》。
这是一本记载着如何炮制迷香的书,所谓迷蝶,自然是以蝴蝶为引,加上各味Cao药炼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而且以活体为最佳。
香味有些浓烈,熏的人有些睁不开眼,迷雾环绕连思考也变得缓慢。饶是谢语栖也有些扛不住了,恍惚间看到一只紫色的蝴蝶绕梁飞过,停在了柜子上。
谢语栖回头,想叫范卿玄来看看,却发现他脸色发白,勉强撑着柜子上的隔拦才未倒。
“喂,你没事吧?”谢语栖凑了过去伸手扶住他,“范卿玄?范——”
在他倾身的那一瞬,范卿玄忽然将他拉进怀里,转身压在了书柜上。
谢语栖惊诧的抬头,却对上一双目光灼灼的眼眸,身体仿佛过电一般,脑中一片嗡鸣,呼吸也不由得跟着紧促起来。
他下意识的伸手要推,谁知范卿玄如同被激怒的猎豹,一把将他的手反剪身后,不等他说话便欺上他的唇间。
两唇相触轻轻吻咬,唇上传来的温度让谢语栖彻底懵了。
对方吻得十分仔细,小心翼翼的在唇瓣上轻轻摩挲,就像是在爱抚一件心爱的事物,谢语栖被这一吻撩的呼吸炽热。
这家伙中了什么邪?看他平日一板一眼,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这会儿倒是放的开,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这要是中了邪,回头清醒了岂不是要杀人灭口!
谢语栖又挣了下想从他怀里挣脱,谁知对方非但不乐意,反倒加深了这个吻,舌尖轻挑趁其不备彻底的侵入了他的舌尖,唇舌相交,呼吸炙热,火热的温度让谢语栖逐渐失了抵抗,那阵诡异的香味愈发浓烈,彻底击溃了他的最后一丝神智。
记忆被层层剥开,抽丝拨茧的明晰起来,心跳加快,几乎能跳出喉头。
唇舌间连着银丝断裂,对方埋在他颈间摩挲,细细吻着,直到他轻颤了一下,对方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忽然就伸手扯开他的衣襟。
这一个动作如同隔着记忆的最后一层纱帘被掀开,地牢锁链以及狂笑声纷纷涌现,一个带着铁面具的男人面容和范卿玄的脸重叠在了一起,谢语栖慌忙推开范卿玄,仓皇逃开却摔倒在地。
被扯落的衣衫下露出凝脂般的肌肤,范卿玄也不知着了什么魔仍旧拉住他不放,将他死死按住。
“不……”谢语栖奋力挣扎,瞳孔急剧收缩,眼底尽是惶恐不安,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也因惊怕而战栗不堪瑟瑟发抖。
这一切范卿玄却恍若未见,直到他看到谢语栖锁骨下两道陈旧的伤痕时,才微微愣住。
“语栖……”
他伸手覆上那道伤痕,可谢语栖却似惊弓之鸟,胡乱挣扎着:“穆,穆九,放过我,我不逃了……不逃了……”
范卿玄眯起眼俯身在他脖颈上咬了一口,然后顺着锁骨的曲线一路往下。
“不要!求你……不要……唔!”
范卿玄再次吻上他,将那些语无伦次的求饶堵住,然后伸手往他腰间解开衣带。
身下那人仍不住颤抖,挣扎间扯落了范卿玄腰间的一串银铃,那时间清澈如流水般的铃声在空旷的仓库响起,绕梁回响,似乎是来自远方,又近在耳畔。
银铃落地,又是“叮咚”一声,这次的声音是真切响起在耳畔的,犹如一阵电击直贯脑海,范卿玄忽然惊醒,背脊炸出一片冷汗,这才渐渐看清屋中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