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试图引导真元,从紫府升起,途径每条武脉,完成一次大周天循环。
程千仞闭着眼,试了几次不成,默念书中“摒除杂念,凝神静气……”,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紫府处感到微弱的热意,随着他的心神牵引,越聚越多,像是有火焰燃烧。
就在他要忘记周遭环境,渐入佳境之际,轰鸣乍响!
“轰隆隆!”惊雷滚滚,震彻天际。
程千仞睁眼,胸中泛起一阵难言的烦恶。起身推门,狂风灌入,沙尘混着雨水扑面迎来。
刚打扫干净的院子狼藉一片,落叶纷飞,搭在绳上的白袍满是泥灰脏污。
他拿起衣服,又狠狠扔在地上:“智障傻逼!明知道晚上要下雨!为什么洗了晾外面!活该你傻!”
为了教养弟弟戒掉的脏话,都在今夜重现。
雷鸣之后,雨势骤急,寒风凄厉。
雪亮的电光劈裂黑夜,映亮程千仞半边面容,狰狞如恶鬼。
“你说!老子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让我来这里!”
他站在倾盆大雨中,仰起脸,雨点狠狠砸在身上,浑身s-hi透。
“现在逐流也没了!我他妈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够努力吗,不够拼命吗,不够小心翼翼吗?!
对命运恶意的怨恨、对自身无能的愤怒,所有压在心底的激烈情绪,在这个春夏交替的雨夜,一齐爆发。
他破口大骂,骂天骂地!漫天神魔,佛祖道祖都骂了个遍!
大雨洗刷天地,雷声盖过他的声音。
没有人回答他。
却有人能听到。
“现在的年轻人,口无遮拦,一点敬畏也没有。你为什么让我看他?”
被雨幕笼罩的藏书楼,愈发显得高大巍峨,独傲天地。顶层灯火摇曳,满地莲花灯台,像是闪烁的星河。副院长与院判站在窗边远眺,目光落在黑暗的雨夜。
他们看着那个孩子骂天地,尤不解气,又拔剑出鞘,狠狠劈斩,乱砍一气。劲气纵横,剑锋割裂雨滴。
胡易知只是摇头叹息:“一生之祸,自此而始,自此而始啊。”
***
夏天的雷雨,来得快去得快。
程千仞在鸟雀清鸣中醒来。
天光微亮,东方泛起鱼肚白,愈往西去,冰蓝渐深,未褪的夜幕中缀着半牙残月。
正是昼夜交替。
他站起身,活动下略有僵硬的筋骨。小院近乎全毁,地上剑痕遍布,正对巷子的院墙塌了半人高的豁口,槐树被拦腰砍断,压在井口,枝叶四散。
剑在不远处。
程千仞心想,幸好没来得及学会掌握真元、发挥修为,不然邻居该报官了。
不,或许已经报了,谁知道昨晚自己疯成什么样。管他呢。
他搬开槐树残枝,打水洗脸。脱下s-hi透的衣服,找出最后一身干净院服换上。
院墙塌了一半,门锁形同虚设,他随身带上所有银票银锭,其他也懒得管。
朝阳大放光彩,千万缕金色光线,穿透云层。
程千仞背着书篓,腰间佩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今天来的稍晚,先生虽没到,学舍里已经聚了不少学子。
最近双院斗法报名开始,大家都在聊与之相关的话题,拉人组队、复习近况、买书借书,还有各种‘独家消息’。
忽而谈笑停下,有人走到他前面,扬了扬下巴,问道:“昨晚在飞凤楼的,是不是你?”
程千仞刚翻开书,闻言抬头,淡淡看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让张胜意无端心悸,暗恼自己多事,为什么非要问一句。但是跟班们都在身后看着,怎么能输了气势?
刚才聊天时还说起,‘昨晚遇见程千仞,好像变了,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对方素来胆小怕事,是个被人骂到眼前也能忍的懦弱x_ing子,一夜之间能有多少变化?这样想着,他伸手就去打程千仞肩膀:“喂,我在跟你说话,听到……”
指尖还未碰到对方衣料,‘没有’两字还未出口,一股巨力袭在心口,顷刻眼前一黑,背后剧痛。
众人只见张胜意被高高掀飞,砸在后排桌子上。桌面书本杂物哗啦啦滚落一地。
程千仞一根手指也没有动。
满室学子被这变故吓傻了,空气凝固。
还是张胜意见多识广,最先反应过来,面色惨白,顾不上疼痛,惊呼道:“你怎么成了修行者!”
尖利的声音响彻南山。
第33章 你就自己瞎琢磨吧
程千仞站起身。无形的威压随之升起。
众人如梦初醒, 哗然生变, 争先往最远角落跑。桌椅倒塌,笔墨乱洒。
程千仞周身三尺空无一人, 人们眼睁睁看着他向前走去。
学院里修行者常见, 但对方是一夜之间变成修行者的, 且现在明显具有攻击x_ing。固有认知被顷刻颠覆,尤为令人恐慌。
张胜意想躲避那只伸来的手, 却动弹不得, 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谁知对方只是扶起了他。
程千仞扶他坐下,低头道歉:“对不住。”我也不想这样, 可能是心情不太好。
看来顾二让他先学会控制威压, 不是没道理的。
他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 兀自将几张桌椅归位,坐回原处。
忽而隐含怒意的苍老声音响起:“晨钟即响,何事喧闹?成何体统!”
“徐老先生!”
学舍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众学子行礼问好,推桌扶椅, 捡拾书本纸笔。
老先生眼光毒辣, 一眼看出始作俑者:“你是怎么回事?!”
程千仞答不上来。只得沉默。
“说话!不然我叫督查队来问!”
“先生别动气。我正好路过, 不用劳烦督查队了。”
两道先后响起,后者如春风化雨,浇熄人满腔怒火。徐先生闻声回头,神色微惊,将人迎进来:“您来了。”
毕竟是自己的学生,说叫督查队只是吓唬他。不知为何惊动副院长, 真闹大了这孩子被赶出学院怎么办?
老先生轻咳一声:“你想清楚再开口。”
程千仞抬眼,竟是那位胡先生。难道他不是藏书楼执事,也是一位教习先生?他冲对方微微摇头,示意别管自己,快走吧。
年轻书生不为所动,打量四周,走到张胜意身前:“是你受害,理应由你先说。”
他气质温和至极,令人镇定放松。张胜意断断续续陈述之后,其他学子也开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对上书生沉静的眼睛,不敢隐瞒谎报。事情被拼凑完整。
“这种程度的恃威行凶,按例抄十遍院规。有何难办?”
众学子支支吾吾:“主要不是这件事……”
书生笑了笑:“道途万千,缘法各不同。古往今来,有人梦中得道、观星入道,亦有以凡人之身修习佛法,一朝顿悟,便立地成佛的。你们是学院弟子,更应该知道百万年前,我院也有读书一甲子无成,忽而一念通明的圣人。”
满室安静,气氛古怪。
程千仞:这都什么跟什么???
虽然说的都有史可查,但一个也按不到他身上。真照这个道理,岂不是人人都能睡一觉,便莫名其妙地入道了。
就算想办法替我解围,也不能胡诌啊,唉,肯定要挨老先生骂了。
“您说的对。”徐先生像是认真思考之后,表示认同,“副院长高见。”
众人惊骇,纷纷行礼:“见过副院长。”
胡易知摆摆手,示意大家入座,对徐先生道:“不耽误先生上课了,我将他带下去查问如何?”
程千仞原地傻愣。
被喊了一声,才云里雾里地跟着出去。
到底是两日连遭剧变,心理承受能力飞速提升,面上不动声色,一边头脑发晕的想:原来哪个世界都一样,同样的话,常人说是胡诌,大人物说是有深意,值得揣摩,就算没有深意,也要揣摩出深意。
***
还是藏书楼四层,靠窗老地方。
程千仞长揖及地:“多谢您。”
似乎自从认识对方,他总是在道谢。
胡易知无奈地笑了笑:“我真的是来查问你的……你的剑哪里来的?”
“故友之物,暂为保管。”
程千仞握紧了旧剑,心中一紧。
他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值得图谋的价值,偶然相识,对方的善意大概是出于对学生后辈的关照。真是个好人。
但如果要问宁复还和宋觉非的事,他恐怕要欺瞒了。
同样于他有恩,东家恩义更重一分。
“不要紧,没多少人认得它,你带着也无妨。”
程千仞心道,不带也没办法啊。这把剑似乎很重要,重要往往意味着麻烦。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若东家哪天回来,自己再还给他。在此之前,剑不能丢。
胡易知的下一个问题与东家无关,让他松了口气。
“以后修行,想过学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