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仆哪敢违拗,只得举起木杖,向着无殇臀上狠狠一杖!无殇被按在地上,只觉臀上钻心一痛,险些叫出声来,忙死死咬住牙。那些家仆虽与无殇要好,但此时当着齐王,哪敢放水,接着便一杖狠似一杖,家法噗噗噗打下来。
一时间,院子里尽是刑杖着r_ou_的闷响声,远远地回荡着令人心悸。隔着衣服,眼见着无殇臀上殷红的血渗了出来。
无殇此时已嘴唇尽都咬破,却仍是半声也不肯出,那臀上疼得一阵阵钻心,却似乎可以暂时忘了与太子分离的心痛一般,一时间,竟不希望这家法停下来。
转眼间已打了七八十杖,无殇下身早是鲜血淋漓,安国候面色有些发白,忍不住挥手叫停道:“逆子,你可知错?!”
叶无涯立在一旁,知道这是父亲心软了,忙使眼色与无殇,命他认错,谁知无殇天x_ing便是倔强,此时虽咬得满唇是血,眼神却半分未变,哑声道:“我是太子殿下的人,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是!”
安国候心下一沉,偷眼看齐王时,果见齐王面色更加y-in沉,只得一咬牙,喝道:“逆子!逆子!给我加力打!”
两个家仆被喝了一声,只得咬牙加了力气,狠狠向无殇臀上打去。只见那一杖杖打在无殇臀上,如暴风骤雨般,眼见着鲜血小溪般淌下,下身衣襟高高肿了起来。转眼又是几十杖过去,饶是无殇常年习武,身子强健,此时也有些撑不住了,渐渐没了声息。
安国候还欲打时,只见叶夫人已不顾礼法从后宅跑了出来,扑跪在地哭道:“老爷今日要无殇死,不如先打死我……”正苦求着,却听那边家丁一声:“二少爷晕过去了!”叶夫人一惊,连滚带爬过去时,只见无殇双眸紧闭,身上血葫芦一般,不由得哭喊一声:“儿啊……”禁不住往下便倒。
正闹得不可开交,却听齐王轻轻咳了一声,众人顿时没了声音:“算了,二公子也是年幼不知事,关起来好好教导便是。”
终于等来这句话,安国候已是大大松了口气,喝道:“把这个逆子关起来!不许给他治伤!”
那一日后,无殇便被囚禁在家中地牢。安国候虽说不给治伤,叶夫人却早寻了最好的大夫来,幸而家仆行家法时时暗中留心,无殇皮外伤虽重,却未伤及筋骨,将养了一个多月,方渐渐地好了。只是被严密关押着,半步也出不得地牢。
这一日却是深冬,无殇听得牢门一响,而后边听柔婉的女声传来:“二哥哥!二哥哥!”未及回头,已见妹妹叶无忧跑了进来,抱住无殇哭道:“二哥哥!”
无殇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自然宠爱得紧,忙拍着她背道:“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娘担心你,我也担心你,今天趁爹爹不在家,我就把外面的守卫都药晕了,偷偷跑进来看你……”叶无忧抬起头,细细打量着无殇,心疼道:“二哥哥, 你瘦多了!爹爹也太狠心了,竟然把你关在这种地方这么长时间,娘每天晚上都心疼得睡不着,还经常掉眼泪……”
无殇只觉眼睛发涩,低声道:“是哥哥不好,让娘亲和你担心了……”
叶无忧春水般的明眸里涌起一层水雾:“二哥哥,爹爹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听他一次吧,何必在这个土牢里受苦?”
“无忧,你也来劝我吗?”无殇退了半步,黯淡了眼眸低声道。
叶无忧摇了摇头,低声道:“无忧只是希望咱们一家人能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无殇看着眼前的少女,满心愧疚,低声道:“无忧,对不起……
但是让我割舍太子殿下,恐怕……终我一生也无法做到。”
“终其一生……也无法割舍……”叶无忧喃喃地重复着,忽然抬起清透的目光看着无殇:“二哥哥,你……你是不是喜欢太子殿下?”无忧口内说着,自己也被自己这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
无殇心头剧震,虽然此情早已明了,却从未对任何人说起,此时,看着妹妹清澈的目光,终于忍不住道:“是,我喜欢太子殿下。太子于我,不仅是主人、是朋友,也是我倾心爱着的人。我,永不改初心!”
叶无忧似乎也被惊了一下,不忍道:“可是、可是他服了离魂丹啊!”
“他……他真的被迫服了离魂丹?”无殇声音一颤,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觉得一股痛深入骨髓。过往的种种,他,忘了吗……
许久,无殇终于长长吸了口气,似乎在对叶无忧说,又似乎在喃喃自语:“是啊,他服了离魂丹,可我却没有服啊……”
“二哥哥,你真傻……”叶无忧看着坚执的无殇,忽然咬了咬嘴唇,悄声道:“你……你快逃吧!”
那一日,无殇终于逃离京都。
京外深冬的天气,北风呼啸,漫天鹅毛大雪如席如刀,却无法阻挡无殇脚下这千里寻主之路……半个月后,风餐露宿了的无殇终于抵达永州。放眼望去遍地荒凉,唯有边城巍峨,带着一股雄壮苍凉之意……
无殇不知不觉走进要塞,正在思索如何见到太子殿下,却忽见一堆巡逻军士昂然而来,断喝道:“什么人竟敢在此窥视!莫非是突厥j-ian细?!”
无殇忙抱拳道:“在下叶无殇,是太……是永州王殿下故人,求见永州王。”
“王爷何等身份,岂是你三言两语想见便见!速速离去!莫在此妨碍军务!”那带队的军官不耐道。
“在下的确是王爷故人,此剑名为七星龙泉,乃是当初殿下所赐,请将军呈殿下过目。”无殇见那军官有要走之意,忙取下所佩宝剑,双手递过。
那军官接过龙泉剑,将无殇上下打量了几眼,语气略温和了些: “你在此等候,我去禀报。不得乱闯!”
“是,在下明白。”无殇忙应道。
许久,像是过了无数漫长的时间,无殇只觉心里那股滚烫灼热已经烧得自己快把持不住了,方见那军官自营内出来,喝道:“王爷传话,不识此剑,亦不曾认识一位姓叶的公子。宝剑奉还,还请尊驾速速离去!”
无殇登时如心口被捅了一刀般,只觉一口逆血涌上,只得强咽了回去,颤着手去接那龙泉剑。
“快走快走!”那军官不耐地将剑塞进无殇手心,喝道。
无殇被推搡而出,全身冰冷中望着眼前雄浑关隘,想着太子殿下竟真的已将自己忘记,不禁悲怆茫然……
边塞的雪打在他年轻的脸上,一瞬间无殇感到刀割一般的疼痛,但却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太子殿下,你记得或不记得都没有关系,因为你还是你,而我,还是你的叶无殇……
仿佛忽然想通了什么,无殇后退了半步,向着那遥远的要塞上方,慢慢地跪了下去。
从夜晚至清晨,从清晨再夜晚,无殇也不知自己在这里跪了几天几夜,只知道双膝已冻成冰块,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周身上下风寒刺骨,却唯有一颗心,是火烫火烫的……
就死在这里也好……至少是离他最近的地方……这样想着,无殇只觉眼见忽明忽暗,就在几乎要失去知觉时,那要塞的大门忽然轰然而开,那朝思暮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仅仅一个多月,那单薄的已成长得仿佛可以担起任何重担,温柔的眉宇也多了沧桑和威仪,只有那俊美的容颜,仿佛从来不曾改变……
“太子殿下……”无殇的脸上冰凉一片,分别以来所有的委屈、苦难、思念似乎都随这一行泪水化去……
“我已不再是太子,也从不认识公子。”永州王静静地注视了无殇片刻,最后却只是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便冷漠地转身而去,似乎无殇所有的激动和眼泪,半点都不曾落入他的眼中……
“太子殿下!永州王殿下!!”无殇拼命地喊着,仿佛要用完自己今生所有的力气:“你认识我也罢,不认识我也罢,我只想跟你身边,为一卒也好,为一奴也好!太子殿下……”
撕心裂肺的吼声中,无殇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远,想要起身双腿却已冻结在雪中,心中一急,终于失去了知觉……
恍然间,无殇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太子殿下温柔地抱着自己,他温暖的怀抱,身上淡淡的香气,都一如往昔……
半个月后。
“你醒了?”无殇耳旁传来威严却熟悉的声音。
“父亲大人?”无殇一惊,慌忙起身,周围景物熟悉,可不正是自己的卧房?
“我……我怎么回来了……”绝望瞬间将无殇包围,他几乎用尽全部的勇气才问出这句话。
“永州王的人送你回来的,还留了句话给我,让我管教好你,不准你再去打扰军务!”安国候面沉如水:“现在总该死心了吧?”
无殇此时只觉心都碎了,咬着牙挣扎起身,跪下道:“孩儿不孝,请父亲大人放我离京。”
“你,你,你……竟然还要离京!你想气死我不成!”安国候气得双手直颤,怒声道:“你现在离京,难道还想再去投奔那个终生不得回京的永州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