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六一腾跃飞起,然后像一只从天空疾降到地面捕蛇的雄鹰般,用双臂死死叼住二叔,一套和吴哲非常近似的短打擒拿,一连串的利落动作,将那枚□□牢牢抓进自己手里。
失去依仗的二叔顿时翻江倒海,被伍六一一脚踹翻到地面。
吴哲大声称赞:“好!”
“好?”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嘲讽声音,“堂堂少校,差点被一个混混用酒瓶子砸中后脑勺,当真是好得不得了。”
吴哲惊得汗毛竖起,好好的怎么就幻听了?
他猛然转身。袁朗正捏着小个子意欲犯罪的那只手,在他手中,这人脆弱得和鹌鹑也没什么两样。可是吴哲这个蠢货居然差点中招!
小个子惊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他眼睁睁看着熟悉的一幕重新上演。他的腕被钢箍一般的铁手攥住,手掌无可避免地摊开,看不清的动作里,他的酒瓶落入对方的手中,而他本来完好的胳膊,“啊~~~~~~~”再一次错节脱臼!
吴哲简直要欣喜若狂了:“队长!”
你怎么会来S市?你来找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吴少校丝毫没有想过这只是一场意外的偶遇。中国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袁朗的老家离这里更是有四千六百公里之遥,在中国的东西两端,从鸡肚子到鸡尾巴的距离。
这要都能他俩偶遇上,买彩票早该中500万了。
“啧。”袁朗的表情有点别扭,一副很高兴但又不愿意高兴的样子。
如同其他所有的文艺作品一样,本故事的警方也在事情解决后才急匆匆的出场,扣押嫌疑犯,收集证物,疏散群众,给目击者做笔录。
“是伍先生最后制服犯人,阻止爆炸的。”黄小姐袅袅婷婷地回答警方的问询,并在对方要求她留下联系方式的时候递过去一张名片,“不晓得警方对于做出这样杰出贡献的市民有没什么特别的表彰或奖励?如果制度允许但经费有限的话,可以联系我。我公司对各公共机构和公益事业有专门的捐赠预算。”
吴哲则在填写单位信息的时候填了一个伪造的部队单位,老A的工作性质对于保密的要求极高,在部队里行走的军官证上写的都是保密。出了部队,更是有事先准备好的全套伪造的个人身份信息,视情况出示。
铁兰兰走过来看他:“你就是袁队长的下属?”
在给吴哲做笔录的小警察有些不高兴工作被打扰,抬头一看是铁兰兰。这女人的联合国工作证一掏出来,立马就传遍了整个分队。于是小警察充满敬畏之心地保持了沉默。
吴哲只认出这是非洲舞的那位舞者,但他脑子转得飞快,女性,火辣,和袁朗年龄相仿,了解袁朗的真实情况,并且从袁朗口中得知了自己。所有信息一综合,他顿时正襟危坐起来。
“是,嫂子好!”
铁兰兰抿着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排在吴哲后面等着做笔录的袁队长似笑非笑:“谁告诉你我结婚的?”
“瞧您说的,”吴哲赶紧替自家队长圆场面,“现在没结,早晚要结,我先叫两声又不吃亏,嫂子您说是吧?”
袁朗一巴掌把他拍回凳子上:“早不结,晚也不结,现在没结,以后还是不结,不用你瞎操心。快点把笔录做掉,我这还排着队呢。”
顿时一片沉默,浓浓的尴尬延开来。吴哲慌乱地垂下眼脸,暗自腹诽。可是尴尬里不知为何又溢出一丝甜,一颗心突然七上八下起来,不由自主就想要琢磨一下袁朗话中的言外之意。
小警察默默地缩着脖子,联合国官员也有感情困扰啊,自己找不到女朋友挺正常。
铁兰兰站起来,贴着袁朗的耳朵,耳语低吟,甜得发腻:“如果是他的话,三个人也可以哦~”
眼看袁朗脸色骤然一变,铁兰兰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腰肢蔓柔地走过吴哲,手指若有似无地拂过少校的发丝,然后在袁队长爆发前,翻身步入舞池。
她右臂高舒,打了一个响指,媚眼如丝:“给我换支曲子。”
☆、情人节的雪夜
看着跃跃欲试要送她归家的李老师,美女暗自遗憾这张让人心动的脸,如斯美男偏偏长了一颗好色之徒的草包心,难为良配。只好坚决拒绝:
“多谢你,但我和朋友一起走。”
李老师十分惋惜,风骚地递上一张名片:“什么时候想出来玩,记得找我啊。”
那名片贴金嵌钻,花哨得跟女孩家的手机壳没什么两样,美女礼貌地收下,毫不留恋地挥挥手离开,徒留爱慕者惆怅远眺,久久不愿离去。
黄磬音绕过酒吧门口这个奇怪的人,和伍六一并肩离去:“你干嘛装不认识他?”
她指的是袁朗。方才两人碰面,袁朗主动打招呼,却只收到对方一个歉意的眼神。
伍六一把安全帽拎在手上,一瘸一拐地走着:“我哪有机会结识这样的大人物。”
黄磬音好奇起来:“他很厉害?军衔很高吗?”
“那倒不是,”男人想了想:“但他站在所有单兵最最向往的塔尖儿上。像他这样的军人,全世界不超过一百个。”
黄磬音仰视着他:“像你这样的民工,全世界也不超过一百个。”真心话脱口而出,刚说完就不好意思了。
伍六一却浑然未觉,只笑着摇头:“不一样。”
两人就这么走到巷口,黄磬音捏着车钥匙,舍不得就这样离开:“我送你回去。”
“我就住工地这边,两分钟就走到了。”
黄磬音咬着嘴唇:“我还是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最后把那个混蛋扑倒的时候,你撞到了旁边的桌子,万一骨裂骨折可怎么办。”
“不用,真不用!这个我有经验,肯定没伤到骨头。”
他的态度让黄磬音很委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常人本就更容易迁就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如果她又身具懂事的优点,从不提过分的请求,那就更不容易被拒绝了。可黄磬音从见到伍六一起,就一直在被拒绝着,如果不是王老板命令,他甚至不愿意出来喝这一杯酒。
伍六一已经准备走了,他有点怕这位黄小姐又提出其他的要求。黄磬音气得简直想把车钥匙扔他头上!她不假思索:“站住!”
伍六一狐疑地站住了。
“我说,那个,总会有女孩儿不介意你的家境,或者健康……”黄磬音把心一横。
她活了二十余年,自幼就不爱听王子公主的故事,青春年少时对同班女生沉迷的古惑仔更是嗤之以鼻。同学友伴纷纷坠入爱河,只有她懵然不知地把时间和精力全部投在学业和工作上。直到今天,才第一次晓得砰然心动是什么滋味。
我的意中人,是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在伍六一单人匹马守住了她负责的项目时;在他推开即将摔到她身上的酒保,最后滚落一身伤时;在他千钧一发之际,将酒醉者一举制服并夺下他手里爆/炸物时,黄总监一次又一次想起这句话。
她前所未有地浪漫幻想了一下,这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盖世英雄吗?英俊的相貌,高大的身材,出众的人品,非凡的武艺,不卑不亢的谈吐,以及神秘难言的过往。
再怎么豪迈的女儿家,心思也比男人多上几百个弯。黄磬音心底百般纠结后吐露的心声,到伍六一耳中,却以为只是一句简单的安慰。
他苦笑着回答:“谢谢,你很善良。”
这人就是个木鱼脑袋!
“如果,我是说如果,”同样没什么表白经验的黄总监脸有红晕,“有个人不用你给彩礼,不用你挣钱养家,你平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搬砖也可以,甚至如果家里有经济困难,她也可以帮忙。只希望你在她需要的时候陪着她,说说话。你愿意吗?”
伍六一呆立半晌:“你说的人是你?”
黄磬音心都拎到嗓子眼儿了:“如果是呢?”
伍六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想包养我!”
哎?什么情况?怎么就误会成这样了呢?黄磬音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养不了你,还得靠你养的男朋友吗?”
黄磬音哑口无言。他说得没错,她其实就是那个意思。她知道他养不起她,她也不介意养他。
伍六一背光而立,看不出半点残疾,长身猿臂,像柏树一样笔直。他的表情看不很清楚,半明半暗,似乎怒火将出。
他生气了吗?他讨厌我了吗?黄磬音像做错了事的小女孩一样,有些委屈有些懊恼。
伍六一向她走来,一步一拖,走得很慢。左脚的鞋子拖在地上,像拖在她心上一般,又沉又重。她闭上眼,等待最后的审判。
“谢谢你。”黄磬音闻言骤然睁开双目,却听见伍六一紧接着又说:“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袁朗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前方巷口处的伍六一,心中五味杂成。这就是大部分普通退伍士兵的归途。他们没有很好的学历,没有足够的技能,他们在军队经过艰难训练学会的所有战斗技巧,在外面的这个世界没有半分用处。兵王又怎样,出来也只不过能卖卖苦力而已。
吴哲垂着头,他已经叫了半天车,但不知为何,方圆三公里内,没有半辆车经过,荒凉得简直不像在城市里。方才朋友们惊魂未定,一个个抢着要赶紧回去,他想着要陪袁朗,也就大方地和大家分道扬镳,却忘了自己没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