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鸣——酌墓【完结】(2)

2019-06-09  作者|标签:酌墓

文案: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年下攻/正剧

关键字:美攻 胖受 第一人称我叫猪肉仔;

我叫Tommy;

我叫喂;

我叫朱玉鸣;

我叫Wing;

我叫肥哥;

我叫……

这是一个关于“我叫做什么”的故事。

01

我叫猪肉仔,喜欢饮可乐,不过已经忘记几时饮第一樽可乐。我父亲是个沉默的大老粗,在地盘做判头,高不成低不就,总算能维持生计。我父亲对着我跟妹妹时总是无话可说的,只常常侧着身盘腿坐在沙发,左手拿着一面方形小镜子,右手持着小钳子拔胡子,不时斜着眼看镜中的脸。老实讲,我从不觉得他钳了一个下午的胡子后脸有变得干净一点。我母亲叫他用电动须刨,他摇头;我妹妹有年送他一把精良的剃刀,他自己用了一次,便在左脸划下一道幼长的浅血痕。从此,每当我父亲休假,我母亲才会叫我父亲枕着她大腿,由她为他操刀。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的梦想是找一个让我枕着大腿、替我用剃刀刮脸的女子,如我母亲。后来,那变成我父母的梦想。现在,我尽量说服自己拾回这个失落了十多年的梦想。

我父亲与我唯一的交流,是给我买东西。吃的、喝的、文具、一些我不太喜欢但仍会假装很喜欢的玩具如小皮球或篮球——我如果是爱运动,又怎会被我父母叫做猪肉仔呢?但我有种脾性:别人对我好,我必定照单全收,我无法忍受在我讲出真相后、对方那张委屈的脸。我选择委屈我自己,因为有人说过我即使不笑,我天生两边微翘的嘴角、卡通化的圆脸、肉呼呼的耳垂跟一个大肚腩,看起来还是像一樽含笑的弥勒佛,既然没有人能看出我的委屈、不影响到什么人,那就由我去承受一切的委屈吧。

我父亲与我虽然都是男人,可惜他从来不懂我,或许因为我们感情取向太不同了,而他是爱女人的。

不过,至少有一种由我父亲买回来的东西是我喜欢的。可乐。

我最喜欢饮可乐。别的孩子常被父母逼迫他们饮凉茶,我饮的是『鬼佬凉茶』(也就是老外的凉茶)——我父亲是这样叫的。鬼佬凉茶跟中国佬凉茶某些地方很相似,如那种黑褐不见底的色泽,但二者的分别更显着:鬼佬凉茶从瓶罐倒出来时,液体表面会冒一层厚厚的泡,白泡散去后就是一个个必卜必卜爆破的气泡,最好用茶餐厅式的透明高身胶杯盛起来,就能看见棕色由底部至杯口间那种深至浅的渐层变化,杯外冒起一滴滴汗珠似的水点,几滴小水珠交集成一条水痕,滑落到杯底,湿了桌面一小滩。中国佬凉茶要趁热饮,鬼佬凉茶要趁冷饮,不然放暖了,没了气泡跟冰块,饮起来就不过是稀释了的糖浆。

长大一点,小学时上课读了一篇英文课文,讲到可乐这品牌的诞生,原来可乐最初是一种药水,后来不知怎的弄了一条方程式出来,就将药水调成一种刺刺甜甜的饮品,流传至今。我回家跟我父亲说了这些,他自豪地说:“所以老爸才管这叫『鬼佬凉茶』,中国佬凉茶都是用来调理身体的嘛,可见也是一种药水。”我当然知道我父亲不可能得知可乐的典故,可这也给他蒙对了。从此对我父亲多抱了一份尊敬。

不知道中国佬凉茶饮得多会不会使人发胖,但我的经验告诉我,鬼佬凉茶饮得多,是必定会肥。我不只喜欢可乐的味道,还爱收集——收集胶樽上的胶招纸。可乐胶瓶的外表像女人,有胸有腰有屁股,那张薄长条状胶纸便是贴在可乐瓶丰满的胸部,作用好似胸围之于女人。我小时候就是爱储起那一张张红色的长胶纸。

我有很多怪癖,渐渐成瘾,其中一种便是收集。不收集,我就很容易忘记自己做过什么、而又拥有过什么。我每储起一张胶纸,抚摸着上面的红底白纸,便常常想学写那优美的字体,可惜写不成。我数着自己一个月饮十枝可乐、三个月饮廿五枝……如此类推,可惜在我计到自己一年饮了几多瓶可乐前,我母亲便在替我收拾书桌侧边的抽屉时,把我辛苦储起的几十张胶纸给丢了。

“猪肉仔,不可以再日日饮可乐了!你看你!快胖得像只小肥猪,校服又要年年买大一个码!”讲到底我母亲之所以不许我再饮可乐,是不许我再发胖下去,终归只是不想年年破费替我买新校服。

从此我爱上红色。因为胶纸是白底红字的。因为可乐瓶盖是红色的。因为红色与可乐的深棕色很相衬。但我不爱看见红灯,我不喜欢等待,也没有耐性。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即使我好爱好爱他——但他不能够陪在我身边,叫我等他,那我一定不会等他。我会用一枝红色笔,一张白色的信纸,给他写一封绝交信。

“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为了一棵肥胖的树木而放弃一个森林。”

多浪漫,红色是浪漫的颜色。但其实我只是不知要跟对方说什么,才剽窃前人的诗句,胡乱填满一张信纸。我是一个喜欢红色的人,断断不能无情无义、一句话也不说就抛弃那个真心真意叫我等他的人,所以,我至少查一两本书,抄几句我自己也觉得很浪漫的句子送给他。

希望他不要怨恨我。而我也从不会怨恨他,因为他到底是叫我等他——不需要讲什么爱或喜欢,单是讲一个等字,就够了——尽管我不会等他。但我从这个字得到满足。

我身上有不少红色的物品,不包括衣服。有人说过我穿红色一定很好看,因为我皮肤白花花的像煮熟之前的脂肪,红白相映,从来都是绝配。但我始终没有买过红衫,不是怕人说我穿上女人的颜色,而是我不想被任何人知道我喜欢红色的事实。我既然喜欢一种东西,便要杜绝任何人知晓我爱它或他的这件事——哪怕只是谈论,我都会这是他人对爱的一种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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