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鸣——酌墓【完结】(4)

2019-06-09  作者|标签:酌墓

识了一星期,他就请我上去他的地方玩。我心想,玩什么。但我没有说出口,看他一眼,他这次终于正视我,出了灯光昏蓝的网吧,在街上,暖黄的街灯下我才看见亚赐有一双黑白分明、水灵灵的大眼睛。他朝我眨一下眼,说:“你发呆的样子像只猪那样蠢。”我笑。他拿眼尾瞧我一眼,低垂睫毛掩盖眼中的光芒,他低声说:“笑起来,就像招财猫,我等会儿用油性笔在你脸上画几根胡子。”他伸出手,以手背在我脸上滑过一下。

从此我们不再去网吧,都去亚赐住的地方。

03

亚赐第一次知我名字,就是在我第一晚去他家时。我进他屋里,是一间处于工业大厦中、被无良业主改装的劏房——将一个大单位分成几间,然后租给几个人住。香港地小人多,可供拍卖的地皮来来去去也是这么少,又都被地产商买去用来建豪宅,人口年年不减反增。这年头,还能有个容身之所便算好了。像我们这些人没资格要求太多。

没有厨房,厕所只有一个,公用的,要与其他几个租客共用。一入去,四面墙倒是贴满图像或文字,有的是手写的,有的是从杂志剪出来的,有食评、影评、散文,有的是明星或模特儿的poster,清一色都是身材健硕的男人。我看亚赐一眼。

他坐在床上,床边就是一个小小的电冰箱,他从冰箱拿来两罐啤酒,一罐给我,一罐他自己开来饮,又饮得粗豪,酒液顺着他下巴流到锁骨处,没入平实的胸膛。我感到喉咙深处一阵火热、痕痒。

“你又说叫我上来你这里玩,连电脑都没有,玩个什么?”我佯装不满,在这狭小的房间走动,走到左边又行返去右边,去到右边又踱回左边。来来去去几次,亚赐重重拍了拍陈旧的床垫,从床边矮柜拿出一盒condom跟一支廉价的KY润滑剂。我喝了半罐酒,放到柜上那盏昏黄座台灯面前的位置,亚赐把他那罐放在我那罐旁边。

我们很快便像两罐酒般,靠近。

不知谁意外碰到罐子,两个罐一同坠落到地上,未尽的淡黄色酒液融在一起,在黄光的照射下如流动的金沙。亚赐伏在我背上,他笑呵呵地说:“你的身体还软过我张床。”我用胸腹压了压床垫,只感到肚腩的震荡,因这吃力的动作又流了更多汗。“你刚刚还未饮完我给你的那罐酒。”

我摇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大口大口地喘气。亚赐伸长手,食指及中指浸润了地下的酒液,送入我下身,这动作反反复复持续了很久,直至地下那摊酒液变得很少,他才往我下身挤上许多冰凉的润滑剂,冲入我身体,顶撞。

我微侧着头,看那盏座台灯,散射的光线使它看来像一朵巨大的金黄色的蟹爪菊,我之所以讲得出这种花名,是因为小时候学国画时曾画过。摇晃中我又从灯里见到一粒星,圣诞树顶的五角星,发光,发热。汗水自额顶发际流到眼皮处,眼皮一重,用力眨了好几下,在水、光、影交错下我看见红色,好似街市里,卖杂货的阿婆用来照咸鸭蛋的大红光灯。小时候跟母亲去街市买菜,我母亲说,咸鸭蛋在灯下若照得出一个清晰的蛋黄影,就表示是好蛋。

“喂,你叫什么名字……”亚赐的声音变得又粗又沙,跟他平时清亮的嗓音很不一样。我感受到他精瘦结实的身体压着我的背,他两颗小小的乳尖硬硬的在我背上摩擦,下身挺动得时而又慢又重,时而又快又急,一时深、一时浅。我觉得很难受,又想这种难受能多持续一阵子。

“Tom……Tommy……”我想了一阵才说出来。

“Tom……”他撑起身体抵住我的肩,抽离肿胀的荫净,我喘了一口气,软软平躺床上,他又猛然捅入来,嘴唇贴在我颈背,低喃:“……my吗?”

就那么一次。之后他很少叫我的名字。我没说出口,但他是知道我的真名的。一次持久的性爱后,我倒在亚赐床上,半合着眼睛正想睡,隐约见亚赐下了床执起我的牛仔裤,掏出我银包来,我以为他想拎钱,一想银包里也只有几百元,便由他去。第二天清早我离开,上巴士时打开银包想掏出八达通,发觉身份证放在八达通前面,而之前我是将身份证放到八达通后的银行卡的后面,上到车,坐下来检查一下。若亚赐把我的钱都拿光,我便要提早去ATM提款,不然下午没钱去买饭,却发觉银包里分文不减,六百元原封不动安睡于暗格里,银行卡也还在这里。

我不信。反覆检查许多次,才发觉只有身份证的位置改变,其他一切没变。会不会是亚赐想用我的身份证号码去做些什么?

我不得不这样想。因为亚赐始终是我从网吧识来的玩伴而已。可是过了一两个月,没有什么古怪电话打给我,我才安了心,安心之馀又有新的恐惧。人面对未知的事物便觉恐惧:我一日不知当晚亚赐的用意,便一日感到恐惧。

但我不能不定时上去亚赐那儿报到。他趁我熟睡后拍了许多见不得光的裸照,他把玩着手机——那部我帮他出了一千五百元、他出了四千元的最新款三星手机——他压低声音说:“我哪天不高兴,就facebook见,”他朝我举起电话,萤幕上是我一张裸照,可见下身穴口处有流淌着白色的液体,他续说:“这些好照片我拍得好辛苦,干脆来个开心share。别怕,我知你疼我的。你不乱来,我也不会乱来。”

我惊都未惊过。因为我一眼看穿像亚赐这种毛头小子,本质单纯,干不出什么坏事,故我只表现出一副呆愣的样子,痴痴呆呆地点着头。亚赐满意,笑起来,干净又漂亮。我不介意用一时的傻去成就一个少年人天真的快乐。

“你知道吗?你有个胎记。”

“哪里?”我背靠着亚赐的胸膛,他颇喜欢用这种姿势,说像抱着个大号充气娃娃做爱,有手感。我冷不防亚赐推我到床上,在双腿大开的情况下逼我用这种姿态,腰处传来的痛使我大叫,他幼长的指尖在我背上游走,像依着地图画国界,终于落到我右腰,他先拧一下我腰间的肥肉,再用来点在我一处皮肉:“这里。有个鹅蛋形的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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