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浮生是梦中——鹔鹴【完结】(30)

2019-06-09  作者|标签:鹔鹴

子衿沉默片刻,还是说道:“子衿以前曾希望做个像李淼李大人一般的好官。”

姚孺嗤道:“他只是个老跟自己拧着的傻子而已。学他有什么好?命都丢了。”

两人正说着,隐隐听着声响,姚孺说:“先生和蒲苇应该谈完了。走吧。”

子衿走出几步,还是回头问了一句:“您知不知道吴家是什么时候……呃,迁到了京城的?”

“他们?”姚孺仔细想了想,“大约是二十年前吧。那时候,他们只是挺富裕的商家。好像……是做些香料脂粉生意的。”

子衿道了谢,绕过茶楼走了。姚孺看他走远,又倒了一杯茶。

他想到什么似的,手一抖,茶水漫过杯沿,弄湿了桌面。

这是自己为先生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卷二·暗问情·完——

卷三:杳前路

41.谈话

一年后。

这日子衿又被皇上召见。

今上再次改革朝政后,裁剪了机构与官员,而各部侍郎只设十二人,被提为正三品,郎中为从四品。

自六年前起,胡人已安分很久,如今却又蠢蠢欲动,不断骚扰边防,一些小城已被百姓遗弃,成了空城。因此皇上早朝时常就一些边防军务垂询兵部尚书,子衿在一旁听着,偶尔有些提议得到重用。尚书年迈体弱,不能早朝时,子衿也被单独召见,不久被提为正三品兵部侍郎。

他年方十八,两年内升了两级,臣子们有些非议。只是子衿仍在岳府住着,又似是得圣宠,倒没什么人在他面前生事。

子衿此时跟在皇上身后。

“刘卿,朕听闻京中大臣对你升官一事多有非议?”

“臣惭愧。”

“呵呵,少年得志,难免。朕也有年少时骑射文章也曾得先皇称赞,十六岁时便能代理政事了。刘卿是岳霖的高徒,自然是信得。”

“皇上谬赞了。”

“前些天朕听说是有些人不安分了,刘卿可知?”

“西北胡人近一年对边关抢掠日盛,百姓不堪其扰,庄泽将军年岁已高,恐怕……”

“朕所说的不是西北之是。朕近年毕竟已经老了。”皇上在一处亭子坐下,有些微喘。“朝中有些人,不安分了吧?”

子衿一惊,忙跪下道:“皇上龙体康健,怎会……”

“朕这些年常常想,年轻时候做了些错事。有些人想必还记恨着呢。”他挥挥手,遣退了侍立一旁的宫人,只留着一位老公公。侍卫们退到旁边的回廊,跨刀执戟,守卫森然。

“刘卿不必如此拘谨。朕与岳霖,是多年的交情了。朕信得过的人,只有他了。他选的人,朕还是知道的。说起来,他也算是朕的启蒙恩师。不过这些年,岳霖也是老了。他有意让你接了他的事,朕看着也行。”

子衿听得有些奇怪。

这些日子岳霖府中来人愈来愈频繁,他是知道的。有些是京中六七品的官员,有些却是刚进京的文士。夜里他愈来愈浅眠,起身时听得奇怪的响动,岳霖并不解释,也不隐瞒。

他以为是岳霖自己的交游,现下看来却并非如此。只是皇上与他这样说话,却是意料之外。

“想来岳霖也是不会瞒你的。他这些年负责皇家的暗卫与情报,虽然身无官位,却是朕最亲近的臣子。”

“皇上,这……”

“刘卿想必清楚,岳霖三十年前有个妻子。”

“先生曾经提过。”

“说起来,她还是朕的亲妹。三十年前有个画师画了一张像,便成了名动京城的美人。现在却是没什么人提起了。”

子衿听着有些奇怪。一位公主怎会是“名动京城”的美人?本朝虽不比前朝礼教严苛,却还未有哪位画师下人如此大胆,敢随意传看公主的容貌。

“她是善琴的人。你想必也知道,以前京城曾出过三个善‘棋书画’的才子,都是岳霖教的,独缺一个‘琴’。你家先生听过她一曲瑶琴,从此便不再收善抚琴的才子了。”

“也是先皇生性风流,我那妹妹还是他与一个吴姓女子生的,没入了皇族。荣华富贵倒是不缺的。”

子衿冒出一身冷汗。事关皇家辛秘,他一个外臣如何得知。难怪,三十年虽远,他却真没听过哪位老人说皇家有过什么公主驸马的事,何况是“名动京城”的美人了。

旁边的公公神色如常,看来是伺候多年的老人。

“刘卿也不必惶恐。这是三十年前的老事了,朕放在心里,哪也说不得,今日还能与刘卿说上几句。可惜我那妹妹过了几年便病死了,岳霖极是伤心,三十年未娶,是个情深意重的。”

沉默许久的公公倒了杯热茶,突然插言道:“逝者已矣,皇上千万保重龙体,不必过度伤怀。”

“朕也跟岳霖说了,”皇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过几日他要给你些事做。刘卿的能力,朕是看在眼里的。”

“谢皇上隆恩。”

子衿又听皇上说了一阵,才告退出了宫。

他拭了拭额上的冷汗,一个人走回岳府。

他抬起头,看了看府门的匾额。

原来,岳霖与皇家竟有这么一段……

42.字条

岳霖近来渐渐让子衿接触了一些事务。

大臣的言行、京中各府的守卫、京畿以外的人事流动、五品以上臣子的信件往来……杂乱的事务只能与岳霖在府内一个暗室中分理归总。深夜里子衿常常会累得打盹,处理的事情都要先交岳霖过目。

子衿有些好奇,问道:“先生以前都是一个人做这些事的?”

“几十年了。”

“吴钩说先生身体不好……”

“以前身体伤着了,也老了,现在每日休息的时间也长。”岳霖谨慎地挑选着写在各种质料纸张上的字句,又重新誊写在绢布上,折成细条,塞进银筒里。他偶尔站起来走一圈,又坐下继续。

子衿笑道:“子衿听闻先生以前在边关杀敌,现在又如此鞠躬尽瘁,果然不负‘提携玉龙为君死’之誓。”

岳霖抬起头看他一眼,幽幽烛光中眼神更加深邃。片刻,他又低头道:“继续吧。”

各省的巡抚、督察、京中的官员各有龌龊,子衿夜里看着许多暗卫与钉子送来的情报,面上却还要保持平常的神色,有些压抑。与吴钩的来信多了,却不能提到任何事情,只好趁着闲暇的时间多买些京城的东西,那些吴钩在信中提到过的小时的爱好寄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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