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两柄小石斧也是家族流传下来的名器,和红蜥的大柯斧比起来,虽然小巧玲珑,可其锋利程度,绝非相对沉钝的大柯斧所能比较。
男人的双肩是他的首要目标,他两手一左一右各执一斧,如大鹏展翅,往男人的背后直击而去,男人似有所感,双肩一侧,闪过他一斧,可另外一斧,则已经牢牢嵌入男人的上臂,饶他竟能险险控制住转身时造成的离心力,使原本应当被削断的手臂还能有一半连在身上。
蝙蝠连连退后,踩着的脚步看来仍然游刃有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已经差不多到了底限了。
自己毕竟不是像老大、霸子,甚或是熊七那种等级的练武者,拿手的从来都不是像这样硬碰硬的生死对决,看来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关了……
若在以前,他蝙蝠烂命一条,原本就是槐山上一个作奸犯科的强盗罢了,死亡虽然让人害怕,却不会有这么心痛的感觉。
可现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只要想起自己再也见不到他,或者他再也不能看见自己,有种酸楚的感觉便要涨满他的眼眶。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是命运如此而已。
就让他好好演完这最后一场戏吧……他想,就算观众里没有心爱的人,总也能在这世上留下一道清楚的痕迹。
蝙蝠拉出绑在腰际上,伪装成一条腰带的九节长鞭,「来吧。」没有什么特色的脸露出一抹决然的神色,「就让我蝙蝠来会会你们吧!」
眼前的青年战士一手一柄石斧,露出不屑的表情,『奸细受死吧!』
长鞭扬起,铿铿两声,已然被石斧断成三节,蝙蝠一边惊于青年兵器削铁如泥的威力,一边连连往后急退,「喂喂,这犯规吧……当真不给我活路了……」
青年攻了上来,蝙蝠手上连可堪挡格的东西都没有,只能靠着尚称灵活的脚步险险躲过致命的一击,可被这里削去一片皮、那里擦掉一块肉,却是无可避免的。
只不过是垂死前的挣扎罢了。
就算是不插手、仅在外围观战的红蜥,也是下了如此判断。
已经是最后了。
男人向后仰倒,躲过这一击之后,浑身脱力地滚到雪地中去,他已经不想、也不能闪得过下一击了。
再见了。
他在心中喃喃地,对着那个人的方向,轻轻说道。
◎
少年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被俘虏的时候不曾、贞操受到威胁的时候不曾、在战场上和那人兵戎相对的时候,也不曾。
可这一瞬间,他觉得害怕到一个极点,浑身如坠冰窖,冷汗涔涔。
他冲了出去。
铿地一声,他的长枪「赤凤」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声,对方似乎也被震了老大一下,双双往后退了一步,两边对峙。
名器对上名器,比起蝙蝠廉价的九节鞭,从中可以看出结果的大不相同。
打从枭将情报带回营中──除了报告了狼族的军力布置之外,还说了蝙蝠帮助了他的事情──苍羽就觉得分外惶惶不安。
他们两个明明应当被分成一组,却又只是名义上而已。一个密探和一个骑兵团团长,工作的项目和范围原本就差异甚大,可是……
听见枭的说法后,他怎么都难以安心下来。
「蝙蝠是个狡猾的家伙啊~」熊七这样说着,「再坏的环境,最后能留下的,必然是他。」
就算是这样的安慰言语,也无法让他平心静气……最终他终于发现,如果自己不能去到他的身边,直到蝙蝠回来之前,这不安将永远存在。
他难以忍受。
向将军大人说明自己的意愿之时,将军大人露出了似笑非笑的暧昧表情,「想去找蝙蝠?真想说不许啊……」
他心中一急,张口便要辩驳,却见坐在将军位子上的男人伸手一挡,「够了,我也不是这么不通人情,在我出兵前回来就好。」
「多谢将军!」他连礼都来不及行完,在父亲和其它团长们不赞同的眼神中,跃上骏马向北而去。
怎么会这么冲动呢?他想,可从心底泛起的喜悦之情,又是怎么回事?
幸好他来了。
他的情人伏在雪地上,鲜血很快便在雪地漫出让人怵目惊心的血泊,那人的指端还在微微颤动,他知道,他还活着。
害怕之后便是愤怒。
如果他慢了一步,如果他慢了一步!
少年从军多年来,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杀人冲动。
「苍鹭族骑兵团团六苍羽。」少年将赤凤直直守在胸前,「在此候教!」
一五九
『红蜥,你不准插手!』赤蝎未来的继承人冷冷地道,『我要自己收拾这两只老鼠。』
金发的青年往后退了一步,『嗯。』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比他们要小上两三岁,脸庞还有些稚嫩的痕迹,可一脸厉色,彷佛和他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是了,那个狡猾的密探,似乎是他认识的人。
红蜥将大柯斧负回背上,垂手立在一边。既然答应了红蜻就不会出手,可仍旧把握机会,观察起帝国的对手。
少年的姿态端正,曾有与苍鹭族交战经验的红蜥,立刻明白了,不可因为看这个少年年轻,便小瞧了他。
『红蜻,不要太小看对手了。』
于是忍不住出言提醒了堂弟,却得到对方更加不客气的回答:『红蜥,你是看不起我吗?』
再说下去,便是要争吵了。现时的情况,自是大大不宜的。
红蜥轻轻叹了一口气,就算自己百般想如母亲所劝,和红蜻打好关系,看来也是缘木求鱼之事了。
苍羽双眼怒视着对方,他知道,今天自己若是不能击败对方,蝙蝠便死定了。
他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手中的长枪赤凤舞了一个枪花,少年没有停顿,银亮的枪尖,直直往敌人喉头递了过去!
红蜻立即扬起双斧挡格,两人兵器击出清脆的响声,变招的速度极为迅捷,长枪横扫,棍风比红蜻想象的力道更大,苍羽施力一震,红蜻只觉虎口一阵痛麻,险险放开握斧的手。
他的确太轻敌了,帝国人在他眼中一向是软弱的代表,尤其对方又是一副没有长大般的小矮子模样,红蜻原是想借着拿这两只老鼠开刀在红蜥面前展展威风的,哪里知道谱都还来不及摆,已经让人下了老大一个马威。
少年的枪势又横又猛,每一下都是要取人性命般的毫不容情,人说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他的小石斧耍来灵活便捷,就算遇到较为霸气的对手,也能轻易砍断对方兵器。可这少年的长枪必为名家之作,不要说简单砍断它了,就算红蜻用了劲,长枪也是纹丝不伤的──这样一来,若是红蜻的手下功夫不能胜过这少年许多,那么将要遭遇危机的人,将和赤蝎族的两名青年所预期的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