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拓拍胸脯打包票满口应承，等送走辅导员，人就坐不住了，给李宽拨个电话。
“李头儿吉祥。”
“贺老师无事不敲钟啊，今天亲自找我肯定有贵干。”电话里的李宽笑声敞亮，八成喝了酒。
喝了酒的李宽是最好说话的主任，贺拓暗暗葱白自己的运气，于是呱啦呱啦带着感情色彩把事情描述一遍。
“胡师傅走了，你就把钥匙捡了？”
“胡师傅太没责任心，明明是他来晚了，再怎么不满，老师的矛盾不该暴露给学生。课是教务处排的，他跟小青椒耍什么威风？”
“好好，我知道了，明天来说。这事你只能扛着，也不好闹到学校去，胡师傅毕竟天天见面，每天把我们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你自己想想。”
“诶，李头儿，那今晚怎么办？我关门？”
“钥匙在你手上当然你关门，你就辛苦一晚，对了我抽屉里有泡面，你宵夜。我这边有事，明天来说。”
贺拓把玩着那串烫手山芋，忽然反应过来，里面不只有实验室钥匙，还有一层到四层所有教室的钥匙。OMG，他连忙去黄姐的玻板下看作息表，“7：00开教室门”，7点，7点，7，点……
贺拓试着给值班室打个电话，没人接，看来老胡是真甩手走人了。这事掺和的，得，当一晚上管理员吧。
他不客气地搜刮来李宽的吃食，把黄姐和许飞的屏幕都接到自己机子上，一个屏幕显示值班室的监控画面，一个屏幕显示实验室，然后自己的屏幕开Q开电影。
贺拓现在不玩网游了，高中时很迷恋，经常逃课去玩，有一次奶奶杀到网吧，把他揪出来边哭边骂：“憨娃娃，你要争气，上大学，上研究生，找个稳定的工作，我辛辛苦苦养你不是让你当小混混。你对不起我更对不起你死去的爹妈！”
奶奶话不多，从来动手多过动嘴，偏偏贺拓不记打，越不记打越挨打，只那一次，奶奶只动嘴没动手，所以贺拓记牢了。他上大学上研究生，毕业时考公务员没考上，想着这年头只有当老师还算稳定，小硕士也不敢想进一流重点大学，随便投了几份简历，不想还收到二流重点锦城大学的面试通知。贺拓很知足，信技中心拿的保底津贴，每天坐够7小时就能拿全工资奖金，比起教师站一小时讲台挣税前20块课时费轻松许多，不用备课批作业，关键是时间还宽裕，上班时间都拿来挣外快，偷偷算下，比基础课老师的收入高多了。
贺拓跟着电视剧笑得前俯后仰，听到敲门声，忙掐了另两台显示器的电源。
“蓝队长？”
蓝华站在门口笑得春光明媚。
这次的便衣蓝华挺校园，短袖T加牛仔裤。“贺老师好，这位是从云南过来的杨警官，他听说你也是春城人就想见见。一般人都怕被警察叫去公安局哈，所以我们来学校找你。”
“你好，我叫杨金云。今天我们就是朋友聊天，也不用警官来警官去的哈。”话说得随和，可杨警官举手投足就一副警察样，虽然不像制服蓝华那样充满侵略性，但依然让心虚的人胆颤。
贺拓把黄姐和许飞的椅子推过来，蓝华却屁股一翘坐他办公桌上。
腿长也不是这样炫滴！贺拓忙把桌子上的吃食卷到一边。
蓝华看了眼贺拓的屏幕，笑道：“贺老师也在追THE BIG BANG，我也喜欢，不过我物理不行，得边看边百度。”
贺拓谨慎地笑笑，把网页关了，暗暗腹诽警察也看盗版侵犯知识产权？
杨警官随意坐下，礼貌地示意贺拓也坐。
贺拓现在倒有点感谢蓝华坐桌上了，这样三人呈三角，不至于二对一搞得自己被审讯一样。
“贺老师是春城人？”
“对。”
“哪个中学毕业的？”“父母生前是干什么的？”“家里生活来源是什么？”
贺拓不停顿地回答着，生怕有一秒迟疑就被当成欺骗政府欺骗D。
“哈哈贺老师不要这么紧张！”蓝华拍贺拓一掌，拍得后者差点滑地上，“王豆豆一直说贺叔叔最幽默——别把我们当敌人。”
“呵呵，我比较有小孩缘，豆豆又聪明可爱——啊，快到下课时间了，我去看看实验室的课有没上完。两位请等一下？”
杨金云微微欠身：“你先忙。”
贺拓一出门，蓝华就换上警察式微笑，客套而警惕。
“杨队，你在调查贺拓？”
“老乡嘛，关心一下。”
“是吗？”
“蓝队也很关心贺老师嘛！”杨金云伸个懒腰，也换上警察式微笑，盯着蓝华不眨眼。他的语速很慢很温和，目光却不掩锋利和探究，压迫值刷刷上升。
蓝华错开眼，也抻抻腰杆：“贺老师是我表哥比较器重的下属。”
贺拓蹿进厕所喘了口气，开始反演刚才的对话，好像话题一直围绕着自己的成长路径，从出生到大学。这些东西档案里写得明明白白，他们到底想知道什么？或者，或者他们觉得自己技术好，来猎头？
网警还是国安？
贺拓蹲到坑上锁上隔间门，CPU开始高速运转。IF 网警 THEN……不不，还要加个变量——高薪——然后ELSE……好了，结果出来了：不去。
他刚想起身回办公室，灵光一闪忽觉不对，有个参数忘了，如果“国家需要”是“常量”怎么办？谢天谢地大学时因为没理会书记的秋波被D组织拒之门外。
又蹲了许久，“猎头程序”总算运行完毕，贺拓抖着麻木的双腿蹩回办公室，才推开门，差点一屁股墩地上。
蓝大警官和杨大警官自作主张打开了他先前关掉的屏幕，正大打出手抢鼠标。蓝华面对的是教室监控，杨金云看的是实验室监控。
真好，又被抓现形了，黑教学楼的监控服务器算什么罪？
贺拓镇定地走过去，假装把各视频扫一眼：“快下自习了，教室都空了，”又拍拍腰上的钥匙，“等学生全部走完才好锁门。”
杨金云客气一下：“我们一坐下就聊半天，耽误贺老师工作了。”
“没有没有，一般也不会有什么事，锦城大学学生素质高。”贺拓礼让一句，开始按程序演算结果撵人，“那个快下自习了，这种时候就得盯着，怕出事。”
杨金云爽快起身：“我最近要经常过来锦城，难得认识个老乡，休息天就找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