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那天我要去找金银山和云峰山的山神论理,红岩拼死拦着。”
民家人诚心祀本主,本主也悉心护佑着属民,有本主守护的山村,山神河神都要顾忌三分,可那一天,山崩地裂的人间惨剧上演时,李子沟的民家人却没有等到替他们做主的神王。
龙母转头擦拭眼角:“虽然红岩贪玩有责任,但这些年,他也受够了活罪。”
本主靠偶像金身来接受属民的供奉,并通过朵兮薄向属民传达自己的嘱托,因此本主的灵力全来自属民的诚心。当属民祭祀并念出本主名号时,本主就能感应到他们的祈愿,并凝聚相应的神力。
为了赎罪,红元在两山夹缝处守了七七四十九天,把所有怨魂都收了。怨魂是世间最纠结的魂魄,相当消耗神王的灵力,红元两千年修为,收完怨魂后也被冲得无法保持人型。
李子沟消失后,红岩的偶像没了,他只能借住在北龙潭,当时,金沧的神王们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兰花太子尤其乐观。
“红岩,或许你的朵兮薄也埋进去了,别担心,只要有人焚化神疏,我们就马上赶过去,然后托梦给他们,让他们给你重塑偶像。你也就可以恢复灵力,重新化出人形。”(注:神疏是本主崇拜中作为人沟通神的一种祭祀文体,把祈愿和本主名号印在黄纸上,焚化后,疏上有名号的本主就能收到祭祀者的心愿。)
红岩于是坐在龙潭边苦苦等待,等待有逃出生天的属民会念他的名号,会给他上神疏。春节过去了,本主生日过去了,天地间寂寥复寂寥。一年、十年、三十年,失去属民和偶像又被怨魂耗过的红岩老爷灵力越来越弱,甚至无法保持肉身,只能附在兰花太子的龙珠上。
有一天,石破天惊的,红岩忽然收到了供奉,一个叫贺拓的小孩已出生三天,是个男孩,他奶奶来给本主报喜呢。红岩高兴得走路摔跟头,借着风力跑遍每一座山每一条水:我有孩子了,我有宝宝了……
龙王微微颔首:“这事我有印象,当时他还想遍请金沧神王以示庆贺,后来不了了之。”
“那是因为给本主报喜的人没有留下名字和住宅,我和痘二哥哥把金沧翻遍,还托了桃花三姐妹去打听,也没找到这个贺拓。而且从那以后,贺拓的奶奶再没祭祀过本主,因此红岩虽然不必再依附于我的灵珠上,却依然没有足够的灵力来化成人形。”
痘二哥哥点头:“我们推算过贺拓的生日,所以那天我看到这个贺拓的简历,就以为……名字一样也罢了,连生日都一样,没那么巧吧?可一年多了,我试探过几次,贺拓根本就是个木增。”(注:木增是民家人嘲讽没有本主庙、不祀本主的人,汉语意为“没有主的人”,引申义就是“荒蛮不化”。)
兰花太子伸手给痘二哥哥一爆栗子:“这么大事情你一个人乱试什么?早告诉我早解决了。”
“早告诉你你能怎么办?把红岩的名号绣在袜子上让贺拓天天穿天天念?”
“痘子你能,你敢想这个,回头我告诉红岩。”
“嘿,我只是借鉴一下太子的创意。您上次不是想用财叔的甲马去开发本命年内裤?”(注:甲马是本主等神灵的画像,民家人认为甲马上依附有神王的神力,类似于汉族驱邪用的门神。)
龙王知道儿子一向胆大,但如此算计财神太不合适:“小孩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实当你的警察!”
财神笑得和气生财:“这个方案不是不行,我回去论证一下,论证一下。”
“看看,财叔都说可以,耶!”兰花太子刚才被龙王龙母压得气闷,现在有财神附和,马上仰头挺胸。
“说你小,你还真卖乖!”痘二哥哥不忍目睹地捂住眼。
兰花太子比着两指正得意,听到电话响,吊儿郎当一晃脑袋,耳边出现个电话。他嗯嗯两声神色立变:“阿爹阿嫫财叔,我有公务先走。痘子我还没原谅你,记账上。”
“嘿,有本事别记账,现在讨回去啊!”
兰花太子,不,精明干练的蓝华利落地比划个手枪遥指痘二哥哥,办公室气温陡降5℃,然后,人不见了。
痘二哥哥抱着双臂使劲搓:“他越来越会演。”
龙母慈祥地看着王豆豆:“乖儿,中午不睡午觉还在这里做什么?小心妈妈告你们老师哦。”
04.甩钥匙事件
技青贺拓从不认为自己宅,所以每周都挤出时间积极参加青椒们的文体活动,诸如麻将大赛、K歌大赛之类。随着学期中的到来,许多实验课开课,青椒们晚上也开始忙碌了。贺拓花了几天弄完GIS重点实验室的活儿,小赚了火锅钱,想请人吃饭而不能,干脆去办公室呆着。
这几年连续扩招,新校区没修好,学校还是那么点地盘,在校学生人数却翻了几番,教学资源严重不够,教务处只能错开时间排课,把许多课安排在晚上和周末。
信技中心占了两层楼,其实办公区只各占半层,五楼的另外半层是计算机实验室,作为计算机原理、VB程序设计等通修课的教学基地,现在已是早8点到晚10点满负荷排课。
电梯还在四楼,就听到上面嘈杂一片。原来是任课老师与大楼管理员在吵架,学生们操着手看热闹,还有的拿着手机多角度全方位记录。
贺拓看见任课老师就是那个黑客小孩的辅导员,忙挤过去打圆场。
“胡师傅,胡师傅算了,学生上课要紧。”
管理员胡师傅音调很高:“你们老师还有上班下班呢,我吃个饭不可以?上一堂课就是这位老师上的,我说把钥匙给他,他不接,他有钱在外面吃方便,我管理员一个有那么多钱下馆子?不就来晚了一刻钟,至于投诉吗?去啊,去投诉啊,老子还不干了。”
“学校规定了老师不能拿实验室钥匙,你血口喷人,我没说什么投诉,我,我我没说。”
骂架双方显然不在一个档次,贺拓把辅导员拉去自己办公室安置好,又出来吆学生们去上机。胡师傅还在骂骂咧咧,看贺拓有帮“外人”的意思,老脸抹不开,干脆钥匙一扔,走人。
贺拓体面地捡起钥匙,强撑着把学生们安排妥当,然后去办公室安慰辅导员。辅导员说来是博士,年纪还比贺拓大两岁,只是晚一年工作,又刚碰上黑客事件,神经一直绷着,遇到稍微不合规范的事情就紧张,在研发部坐了会儿,情绪稳定些了,想着还要上课呢,央求贺拓:“贺老师,麻烦你帮我跟胡师傅说说,今晚耽误了学生半个小时,我们能不能延时下课?今天的实验内容多,怕整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