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白了,我们想做的无非也就是那么回事——身为90后的四人并不像那些守规矩的北派老古董有事没事在身上挂东西辟邪,
对着墓里的尸体一拜再拜。我们是弘扬科学精神的大学生,来白帝城更多的原因是找到我们教授口中所说的白帝陵(选修他的课
使我们四个不同系的男生自高中同班情缘后再次走到了一起),一探千年前白虎一族在温和大成之世后悄无声息地分裂覆亡的真
相,也算是了了据说是白虎族后人白皓之——历史系高材生,我们的同伴耗子——他的平生心愿,没有“之一”。
而进出这种陵墓,没有上头的批准是不允许的,不知道教授抽了什么风,一定要让我们选这个课题。不畏惧困难的四人接受了挑
战,准备偷偷地,溜进陵墓里去看一看,再偷偷地溜出来。
是的,偷偷地。所以搞得很像盗墓,苍蝇甚至把洛阳铲都拿上了,说我们干脆装成盗墓的,这家伙……
暮色已近,四人中最贪睡的苍蝇已经爬进了住宿处的双人床,我们三人不禁面面相觑。“小强,”蚊子拿胳膊肘捅了捅我,“和
司帅哥共处一室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我为难地望向耗子,他沉稳地点了点头,依旧是学生会时的架势:“我和泽澜一间,
要是司沧影真有什么状况,比如说压着你睡觉了这类发生,可以call我们,手机开着。”在二对一的压力下,我做了一个艰难的
决定,那就是,爬上了死苍蝇大爷所在的床。
没好气地戳了戳已睡熟的苍蝇婴儿肥的脸蛋,我抵不住三日未合眼的疲累,也浅浅睡去。窗外似乎开始下起冷雨,风从破损的窗
隙漏进来,将浅眠做着好梦的我冻醒。我暗骂一声,抹了把脸起身去拿备用毛巾塞进缝隙,不经意地抬头向外张望了一眼,对眼
前情景大吃一惊——
三更半夜的,蚊子怎么出去淋雨,他抽的什么风?
我不确信地揉了揉双眼,随即冒着将众人吵醒的风险推开窗户高声道:“蚊子你这么晚了干什么去,怎么不带伞?”原以为这大
晚上犯闷骚症的男人可能会玩深沉无视掉我或者给个白眼,没想到他微微将脸转向我,见鬼似的缓慢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当然
在我看来这更像是要哭的表情。
我以为我在此刻做着离奇的夜梦——我突然之间看见蚊子身边出现了一个白衣女人。而蚊子的头顶,奇异的烟雾淡去,也渐渐浮
现出一把红伞的轮廓,依稀可见伞柄被握在白衣女子手中。那女人竟抬起头望向我所在的窗,对我做了似是娇嗔似是挑衅的神情
(有些远分辨不清),又用没有拿伞那只手的纤细手指覆上蚊子的胸膛。我被他们两个的状况寒且雷得外焦里嫩,猛掐自己一把
,确定不是做梦之后扑到睡得正香的苍蝇身上,大力摇晃他。
没摇醒!他娘的关键时刻睡得比猪还死,猪看了都要笑死了!看来指望不上苍蝇了。我连忙跑去隔壁敲耗子那间的门,过了很久
都没有人来开门。难道耗子睡得那么沉?这下可好,我只能只身一人冲到雨中曲客串一下拯救帅哥的“hero”了。
急急跑到宾馆外,我和那“女鬼”来了个眼对眼,差点给吓没了魂,也不能怪蚊子胆子小了。我是学法律的,从来都是只看证据
,在科学理性的思考中游走,不讲迷信。但这回,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动摇了。
女子的面容是美丽的,苍白而文静,周身气息黏腻潮湿。她贴在蚊子身上,俏脸上带着阴霾的笑容。看着蚊子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的怂样,我刚想开口狠狠嘲笑他,无奈自己半斤八两,十足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的感觉。
如果此刻我没有腿软的话,那么我一定会在原地急得团团转:怎么把这只鬼从蚊子身上弄开去?她真的很碍眼。然而我不敢轻举
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惊着她,让她挠蚊子那么一下子就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蚊子在她的“挑逗”下一点点萎靡起来,目光
也变得迟缓呆滞。蚊子,哥们儿对不起你,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我开始为好友即将“被”短暂的一生默哀。
“不要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一个穿着淡色单衣的年轻人从阴影角落踱步出来,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诡异。他的长相和声音都很
阴柔,不加以辨别很容易被误认成美丽女子。他将手中白伞撑过我头顶,我注意到他的十指真的如女子般纤细修长且白皙,比起
那女鬼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与我并肩站着,我以为他是单纯给我撑伞顺便围观可怜的蚊子的,不想他指着被女鬼控制得已经七
七八八的蚊子说:“他没事。”
神棍,这人绝对是神棍,空长了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我笃定地下了结论,过早也过于轻率。
他一定没听到我腹内的诽谤,又指了指那鬼:“这叫雨女,是女子的怨灵凝聚而成的,在我们大山这边算是常见的精怪,常在雨
天出现,迷惑过往的路人,将他们骗到潮湿的地方共处,最终被迷惑的人都因为受不了雨女的湿度和饥饿,全身发胀溃烂而死。
”听起来他对这些很有研究,而且见怪不怪,我不禁打消了先前的轻视,多信了他一分,紧张问道:“那我的同伴,他……会怎
么样?”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你朋友真的命大,没被雨女完全迷失心智。莫非他是‘那个’?”
我白了他一眼:“别瞎说。我想可能是泽澜的品味比较,嗯……比较挑。这么说他是安全的?”开什么玩笑,这种女鬼我也……
好吧,其实除了冷一点白一点,还是挺不错看的。她真的是鬼?我还是怀疑眼前发生之事的真实性。
“等到雨停了,雨女也就离开了。你看,她变淡了。”顺着男子的目光,我看到雨女渐渐在薄雾中,只剩一个轮廓,最终雨止住
了,雾气越来越浓,逐渐遮住了雨女的身影。“啪嗒”一声,那把被握在她手中的红伞掉在地上,伞柄恰好砸在蚊子左脚脚背上
。看他“嗷”地一下子痛得跳脚,目光也清明了不少,我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和蚊子讲了事情的经过,他好奇地问道:“这个人是谁?”男子摆了摆手,神情在我看来有些不自在:“我是白帝城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