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奏折,又抽出压在下方的暗色信封,看过信笺,暗卫密探至今找不到皇弟踪迹,是死是活也不知晓,心头更是沉重几分。
「皇上,杜丞相在门外求见。」
门口的随侍太监进来通报,皇帝示意放行,杜兰卿又领了另一个人进来。
「参见陛下,小的是奉燕王世子之命,前来求见圣颜。」
那人撩起衣袍,立即跪下行礼,万分恭敬地说道。
「哦?那燕王世子怎不自己来求见朕?」
皇帝挑眉说道。
「回禀皇上,世子为尽孝心,在燕王妃身边随侍病榻,因此无法前来,请皇上恕罪。」
「那他又派你来做什么?莫非要跟朕说他不想上京?」
「皇上英明,燕王府里来了贵客,世子不敢怠慢,只好回府迎接招待。」
皇帝心头一跳,继续问道:「哪里来的贵客?好大面子,竟让世子宁可抗命回府呀!」
那人抬起头来,看着皇帝说道:「那位贵客与圣上容颜相同,名讳亦是相同。」
皇帝眼神一黯,沉默不语。
「而燕王妃经不起旅途奔波,亦是思乡心切,想回府休养一番,所以望皇上能收回成命。」
皇帝冷哼一声,说道:「倒是讲得合情合理,那皇叔也在牢里多呆一段时日好了。」
「皇上,盼望阖家团圆乃是人之常情,世子也不过是希望父子团聚而已,只要他们一家团圆,皇上也必能手足相聚的。」
皇帝听完,愤而拍桌,怒道:「一家子的逆贼,还敢跟朕谈条件?」
「小人失言,请皇上息怒。」
那人求饶说道,频频磕头请罪。
「滚!」
那人立即起身,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御书房。
皇帝端起桌上蔘茶,啜了一口,借以平复心绪,过了半刻,向杜兰卿说道:「你怎么看?皇弟当真落在了燕王世子的手里?」
杜兰卿脸色凝重,叹气说道:「皇上,臣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说。」
「若那位大人真的回来,皇上打算如何安置?」
皇帝怔愣住了,一时之间竟是答不上来。
「皇位龙椅只有一人能坐,若他回来,皇上您做何打算?」
「这……」
「难道真是甘愿退位?一生隐没于世?」
杜兰卿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道,先前形势所逼,让那位掌了大权,但他不相信眼前为帝之人会没有丝毫野心。
皇帝沉默不语,身为男儿,谁没有雄心壮志想做一番大事业的呢?
「皇上,你们两兄弟是不能共存于此的,若是同在,必然会造成朝廷动乱,民心不安,这也是先帝只为你们两人同取一名的用意
,你与他,必定只能存活一人,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帝有双星,国之不详,光这点就足以引起人心骚动,还有祖宗家法,历代皇室兄弟相争的例子摆在眼前,他明白杜兰卿的顾虑,
叹了口气,说道:「那你想如何是好?」
「不管不顾才是上策,若世子想揭穿你的身世,只要矢口否认便行,若他痛下杀手,正好为你埋葬了这个秘密。」
皇帝拧眉苦笑,心想他自忖为仁君明主,却对唯一的双胞兄弟漠然不顾,甚至还希望他人下了毒手谋害,哪有半分的仁义道德可
言?
又想起当年皇弟握着他的手,向父皇力陈调查主谋之事,那样的温暖,更让自己心中多了许多的愧疚不安。
杜兰卿又再说道:「再说,这是除掉燕王的大好机会,怎么能因小失大,而前功尽弃呢?」
皇帝低头看着桌上满叠奏章,也不知里头还有多少人为燕王开脱说话,若不趁此时连根拔起,日后将有隐忧不断。
「皇上,请你下旨,宣说世子抗命,有谋反之心,而燕王趁乱私入宫中,穿戴龙袍玉冕,更是大逆不道,应处斩首之刑。」
杜兰卿铿锵有力地说道。
「出去吧!朕明日宣旨就是。」
皇帝心中纠结不断,最后似乎有了决定,对着杜兰卿说完,又再度低头看起那些奏章来。
「微臣遵命告退。」
杜兰卿退出了御书房,天色已经微暗了,些许微弱星光透过云层,像是黯淡地看着人世起伏无常。
中秋佳节前夕,西焰朝中传出惊天巨变。
皇帝以燕王趁乱私自入宫,是为大逆不道之事,而世子抗命拒不上京,为谋反之实,因此下令抄斩燕王一府。
朝中众臣纷纷上奏,请皇帝念在同宗情谊又是尊长的份上,饶过燕王府十馀条性命。
皇帝却将请奏大臣视为谋反同党,全部收押审议,一举除掉不少效忠燕王之士。
而此番雷霆手段,更破除了当今圣上非为昔日狠毒太子的流言,众臣想起太子的治下手段,均是害怕恐惧不已,无人敢再为燕王
一府说话开脱。
燕王世子愤而起兵叛变,却在三个月内被皇军平定,燕王一家自杀身亡。
望着天上明月,皇帝心中复杂难言,终究是除了燕王这个心腹大患,只是,自己可有手足相聚之日呢?
第24章:明月
明月当空,赏月的高台上,竖着细长竹竿,系绑着燃烧灯笼,明亮的火光,更让中秋月色更显辉煌。
一旁的石桌上,已经摆了壶桂花酒及各色月饼小点,阵阵甜香,倒真有些馋人。
岳子安坐在桌边,看着一桌点心,却有些不惯,他向来是不过节的,想他自幼家破人亡,哪有亲人可以团圆,之后投奔慕容灼,
又是潜心学武练兵,更没有这些悠闲兴致赏月吃月饼的。
直至现今他当了文官,倒有旬假可休,身旁护卫的林惜之也跟着轻松起来。
林惜之走过内院,到了岳子安的身边坐下,这一桌点心就是他吩咐人备下的,他拿起酒壶,为两人各斟上一杯,说道:「大人,
喝点桂花酒暖身。」
岳子安一饮而尽,林惜之又再说道:「虽然西焰并非故国,但就我们两人聚聚也是好的。」
岳子安看他一眼,又默默地喝下一杯。
林惜之又拿块月饼吃了,皮薄酥滑,豆沙的甜味化在嘴里,倒真是好吃。
「尝尝,这豆沙馅儿倒真不错。」
林惜之递了一块过去,岳子安却是摇头说道:「我不爱甜的。」
林惜之一笑,说道:「难怪以前殿下赏的点心总没甜的。」
岳子安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啜饮着,看着天上明月,想起隘口逃生那夜,月亮似乎也同今晚一样,又大又圆。
或许是酒喝得多了,心底某些话就会挣脱理智,浮上唇边,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什么?」
「为何要遣我求援?而自己却在险地躲藏?」
林惜之再为他倒了些酒,思索说道:「或许是没有把握吧?只靠你一人想突破重围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