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此,但他手里有着求救花火,一近边城,未必没有获救的机会……」
「但必定不能保你周全吧?」
林惜之自己也倒上杯酒喝着,心里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未免把殿下想得过于多情,但岳子安一人孤身在此,他也只能做出这般
推断。
岳子安拿过酒壶,为自己又倒上一杯饮尽,脑海里响起慕容灼的耳语,不会让你死在这的……
嘴里竟有些嘟嚷,喃喃说道:「才不信……他有这么好心……」
心里却不知怎么地难受起来,又想到当初在崖边寻到的血衣,或许他早已失足葬身崖底,浓浓悲伤袭上心头,有些呆傻地问道:
「也不知是死是活的……」
林惜之见他喝得多了,怕要伤胃,拿了块甜糕喂上,岳子安竟也张嘴吃了,没有再嫌。
他叹了口气,说道:「对殿下来说,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差的?总归是不能回来的。」
岳子安蓦然一怔,接着便是明白了过来,皇帝下令诛杀燕王一府,也该有几分隐瞒自己身世的打算,毕竟皇位只有一个,哪里容
得下双胞兄弟呢?
这么一想,心中更觉惆怅,竟是失手打翻了酒壶,让酒水洒了一身。
「大人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
林惜之说道,起身扶着岳子安回房,服侍他上床歇息后,便离开了这间内院。
岳子安一人在床上躺着,看着窗外明月,清冷月光洒落窗棂,夹杂一丝冷风,本能地搂紧了床被,竟是十分想念慕容灼身上的温
暖。
他终于明白,有一份依恋眷念,已经在骨血里生根蔓延,再也不能拔除忘怀了。
秋风渐歇,残菊落尽,天气一天天地冷上,京城里的人们都换上了冬衣,有些怕冷的人家,已经随身带着手炉暖手。
「可能要下雪了。」
杜兰卿望着窗外说道,冬日里天黑地早,刚才还是满天红霞,现今却只剩一片漆黑夜空。
「杜相不如让人搬盆火来?」
岳子安说道,一入夜里,这办公的偏殿也冷了许多,握着笔的手也跟着僵硬起来。
杜兰卿点头说好,岳子安便让侍者搬来了火盆,还顺道点上炉醒脑的冰片梅香,送盘止饥的糕点小品。
杜兰卿停笔说道:「明年开春,圣上有意大开科举,广招贤士,你觉得如何?」
「正是应当,如今朝中大臣皆以年迈昏聩,是该时候换上新血的。」
「说的是没错,只是要打理的又多了一件……」
杜兰卿苦笑说道,指指桌上另一大叠的文书。
岳子安拿了过来,先是大概看了一遍,接着分门别类,说道:「杜相是该招些人手,单凭你我二人,不是长久之计。」
杜兰卿叹了口气,说声知道,两人又再度地埋首文书当中。
又过半刻,杜兰卿觉得有些饿了,随手拿了糕点吃了一口,却更加想念起家中热腾腾的饭菜。
再也静不下心办公,他有些可怜地对着岳子安说道:「岳长史,今晚就劳你烦心可好?」
岳子安看他一眼,又看看桌上成叠文书,着实不想应下,不发一语地转过头去。
杜兰卿又再说道:「我已多日不曾归家,很久没有与妻儿吃过一餐,今日又是天冷地让人受不住,这夜就拜托你值了可好?」
看来是推拖不了,岳子安无奈地点头答应,杜兰卿欢喜地起身整理,立刻准备回家,吃上那熟热饭菜,并与妻儿一叙天伦之乐。
在靠近宫门,准备上轿之时,却看到一向暗淡的别苑,亮起了灯火,心中自然觉得奇怪,尤其那处并非寻常之地,而是那位大人
曾住过的院落。
莫非……他真是大难不死,重新又回到了宫中?
任凭心思百转千绕,杜兰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只能盼望这才刚稳定的朝野不要再起风波,吩咐起轿,万般无奈地回去家中。
第25章:分权
宫墙旁有一条很不起眼的小径,随着小径走到尽头,会有一座高墙,延着墙缘而走到角落,一道小门会通到宫里最凄清的永巷内
。
慕容灼沿着小径走着,这条小路是宫中私自弃尸的路径,多少无辜枉死的宫人太监就从这里被运出宫外,借此埋葬皇宫里不为人
知的秘辛,他曾经想过,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让人抬着尸身从这里走过,就因为自己不容于此的身世秘密。
而如今皇兄已经坐上大位,燕王亦除,他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依此推断,回宫一事,着实凶多吉少。
走完了小径,在墙边缓步而行,当时他为了躲避燕王的兵马,脱下血衣,藏身于崖下的岩壁间,下有万丈深渊,上有追兵不断,
亦是想过自己生死未来。
若是死了,不必费心,若是活着,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皇位只有一人能坐,就算自己甘愿屈居于下臣,却也难保不会有人存心煽动,借机扣上谋反之罪,真是如此,倒不如离宫远去,
图个逍遥自在。
但若他真是一介平民,却又有一人挂心,再也不能拥有那曾在自己怀里长大的少年。
穿过小门,走进永巷内,他一身普通卫士的衣着并没有引起注意,抬头远望,他曾住过的隐密院落,慢慢有了光亮。
望着那分光亮,心里却是犹疑,皇兄让他回宫,是真有兄弟之情,还是想要斩草除根?
为了见到岳子安,他决心再赌一次,走出了永巷,四处点燃的宫灯显得耀眼,来到这院门前,依着暗号,敲起了门板。
门开了,映在眼前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身形。
「朕终于能有兄弟相聚之日。」
皇帝握住他的手,欣慰说道。
「让皇兄费心了。」
慕容灼低头说道,再者怎么不轻信于人的性子,也不得不在这双手交叠的温暖中,付出信任。
皇帝拉着他的手,到苑内的亭里坐下,说道:「是皇弟辛苦了,若无这移花接木之计,怎能顺利诛杀燕王一府,铲除他在朝廷里
多年的爪牙呢?」
慕容灼微笑,却是不发一语。
「皇弟是如何脱险归来的?」
「燕王人马放火烧山,逼得我无处可藏,只好躲在崖壁孤树之间,等他们走过,再扮做寻常猎户,趁机回到边城。」
「真是好胆识、好妙计!」
皇帝赞赏说道,想为他斟上杯酒,慕容灼却拿开了杯子,说道:「皇兄贵为九五之尊,怎能让圣上为我倒酒?」
皇帝一怔,接着苦笑说道:「可我也是你的兄长,就我们两兄弟轻松喝杯酒也不成吗?」
「皇兄,你心里该是明白的……」
慕容灼拿过酒壶说道,分别为俩人倒上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