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华关掉了水龙头,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亲吻,平静地道,“你醉了。”
“我没醉。”陆光明满眼水意与情/欲,还要上前纠缠,谢家华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醉了。但你认得出我是谁。不要装了。”
陆光明愣了一愣,但片刻之后就眯起眼睛,笑出了两弯月牙。
他糊里糊涂地喝了一夜,醉了又醒,醒了又醉,已经分不清自己醉到什么程度,已经分不清自己何时是假装、何时是真实。在谢家华出现在酒吧时他就已经认出了他,一边嘴里叫着嘉奇哥,一边清楚地知道自己吻的是谢家华,但那些悲伤与泪水、思念与彷徨,就全是假的吗?
他对他的上司许Sir是有怨念,但三年来的那些尊重与服从是假的吗?在案件有所突破的时候,他犹豫良久,最终还是选择将相关材料递交给许Sir,那一份万分谨慎与慎重给出的信任也是假的吗?
许Sir骂得没错,他是令人失望,这么多年以来,他虚虚实实地隐瞒着自己,不相信任何人,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定很令旁人心寒。可对他而言,他又怎能判断得出别人是真是假呢?他幼年丧父丧母,在福利院中遇到猥亵幼童的护工,度过了几年暗无天日的时光,直到唐嘉奇来做义工、才发现他的异样,举报了护工将他解救。因为这样接二连三的创伤刺激,他内向、封闭而偏激,将自己像刺猬一般牢牢地武装起来,除了唐嘉奇,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就连对唐嘉奇他也是一边深深地渴望着一边下意识地抗拒躲避着,直到唐嘉奇出事的那一天……他从此失去了辨别真情的能力。
老天爷夺走了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谁都有可能是害死嘉奇哥的帮凶,他又凭什么相信这世间的好意?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认为谢家华也有可能是凶手之一,那些深情只是谢家华掩盖罪恶感的伪装,直到那一天酒醉后的谢家华一边上他一边哭着呼喊唐嘉奇的名字。他身体明明很痛,却开心地笑了出来,他在那持续不断地冲击中捧住了谢家华的脸,亲吻他脸上的泪水——那眼泪是真的,萦绕在那颗心上的痛苦,原来与他真的是一样的。
多么有趣的谢家华啊,一个离真凶近在咫尺、却始终被蒙在鼓里的愚者,一个始终没有被磨灭天真、没有放弃追逐、背负着沉重而前行的灵魂。即使这个人是如此厌恶着他,怀疑着他,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虚伪而堕落的他,本来就没什么可喜欢的。此时此刻,只要共享r_ou_体的欢愉就行了。
“谢Sir,真没情趣,”他一边说一边试图继续逗摸谢家华的脸,但手腕仍被谢家华牢牢地抓住,他不以为怒,反而嘻嘻地笑出声,“也睡过好几次了,装什么矜持。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是因为你醉了……现在我也醉了,就再来一场嘛……大家都爽一爽,不是挺好吗?”
谢家华面色微微发黑,没有答话。陆光明笑着又继续道,“你不愿意?不然换我艹你一顿?哎,你跟嘉奇哥,以前都是你在上面?他没有艹过你吗?”
谢家华打开蓬蓬头,劈头盖脸地淋在了他脸上!
第九十三章 (下)我们都累了。
谢家华打开蓬蓬头,劈头盖脸地淋在了他脸上!
陆光明猝不及防呛了几口水,一边躲避一边呛咳。谢家华趁机按住他,抓起一旁的毛巾,不顾他的抵抗,把他从头到尾都狠狠搓洗了一遍,还捏着他下巴硬给他灌了漱口水,逼他哇哇地吐出来。然后将被搞得昏头昏脑迷迷蒙蒙的他丢在浴缸中,自己也匆匆洗了个澡。最后飞快地将两人都擦干,就这么赤身裸/体横抱着陆光明走出去,将他扔到卧室床上。
陆光明被扔醒了,嘴里口齿不清地嘟哝着,看着他吃吃地笑。谢家华关了灯,跟着上了床,他还想继续s_ao扰谢家华,但使了半天劲连手都抬不起来。谢家华用被子裹住了他,拍了拍他冰冷的脸说,“睡吧。”
陆光明不乐意,毛毛虫一般往前挪了挪身,一下子将脸贴在他脸上,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看见了……”
“什么?”
“我看见他亲你了,就在那个酒吧,我偷偷去的……”
谢家华吃惊地没有答话。陆光明终于使足力气将手抬起,在他坚硬眉骨上戳戳点点地道,“谢Sir,你那时候呀,又年轻又靓仔,又是警察,穿着‘军装’,多好看啊,我要是他,我也中意你,怎么会去中意一个十五岁的黄毛小子呢……”
他低下了头,声音变得凝滞而暗哑,“黄毛小子又臭又倔,一丁点都不招人喜欢,对不对……我为什么要想不通,为什么要跟他吵架,为什么要对他骂‘走开’……他真的走开了,真的再也没回来……”
谢家华缓缓抬起手来,抹去了被糊在自己脸上的泪,然后展臂将哭得快要成为一滩稀泥的陆光明按进自己怀里。
他眼眶也一阵发热,但并没有流下泪来,他心里是说不出的疲惫与哀思。那些成年累月的歉疚、痛苦、焦虑与绝望,像越垒越高的山,蹉跎着他的岁月,磨蚀着他的灵魂。而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少年,更是从那时起就将自己锁进了一副虚伪而孤独的成人躯壳中,从此再也没有长大过。
他轻拍着陆光明的后脑勺,叹道,“睡吧。我们都累了。睡吧。”
……
陆光明从宿醉中醒来。他是侧睡着的,睁眼时迷迷蒙蒙地见到了一旁枕头上的阳光。
他头疼欲裂,昏昏沉沉地揉了揉眼睛,发现真的是阳光——而他的房间里是常年见不到光的。
他低下头去将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在那黑暗里揉了好一阵太阳x_u_e,也没有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头实在太疼了,索x_ing掀开被子坐起来,这才认出这里是谢家华的家。
“……”他到这时仍然没有想起来什么,一脸傻懵地四处看看,没有看见谢家华本人。虽然自己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但毫无暧昧痕迹,又姿势扭曲地摸了摸屁股,没摸出什么异样来。他于是十分疑惑——我把他给上了?他肯给我上?不可能吧!
他光着屁股爬下了床,熟门熟路地到柜子里翻出了一条谢家华的内裤穿上,又披了件衬衫,然后发现床边奇怪地没有放拖鞋——因为谢家华昨天是一路将他抱回床上的。他赤着脚走出卧室,先跌跌撞撞地扑进厕所狂放了一通水。然后东倒西歪地出来,一屁股栽进客厅沙发,端起桌上一个外卖纸杯咖啡闻了一闻,太口渴了,昏沉沉地想喝。
“放下!”谢家华厉声道。
陆光明手抖了一下,下意识地两手捧住了咖啡杯,像只松鼠似的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向从厨房里走出的谢家华。他实在是醉晕头了,连平素里那副伪装的面具都还没来得及戴上,因宿醉而脸色通红,眼睛大睁着又惊讶又无措。谢家华的那件衬衫对他而言大了一号,耷拉着披在身上,袖子遮住了半只手,头发乱糟糟的,他本来面相就显小,这下看上去更像个偷穿了大哥哥衣服的小弟弟。
谢家华陡然看见他这副天真无邪的情态,一时间也无措起来,轻咳了一声,缓声道,“那个放了很久了,我待会儿倒杯水给你。”
谢家华将手里端的两碗面放在了一旁的餐桌上。进厨房翻了一阵,最后从冰箱里翻出一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没开封的纯净水,摆在餐桌上。陆光明此时已经闻着香味不由自主地凑到桌边来坐下了,正好奇地看着那碗面。
“随便吃吧,我只会煮泡面。”谢家华说。
“我连泡面都不会煮,”陆光明傻傻地说,“好香啊。”
谢家华眼皮诡异地跳了一下,回厨房去拿了两双筷子。陆光明还在那里有气无力地拧瓶盖,他拿过来帮陆光明拧开了。
陆光明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拿起筷子,又吸吸呼呼地大吃了一通。他昨天中午到现在胃里除了酒什么都没装过,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吃着吃着,他终于把魂吃回来了,脑子里倒带一般地转出了昨晚一些零星的画面,不由得“吭哧”一声呛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
谢家华将剩下半瓶纯净水往他那里推了一推,他忙不迭接过来灌了几口,又跳起来冲进厕所去呛咳呕吐了一番。好半天,才洗干净脸,神色复杂地出来。谢家华此时再看他,他眼睛里那些天真懵懂就已经消失了,替代之物的是隐藏在假惺惺笑容之下的狐疑与戒备。
“谢Sir昨晚怎么在酒吧?你也去买醉?”
谢家华不喜欢跟这个状态下的他说话,自顾自地从自己碗里朝他碗里多夹了几筷子面。“快点吃。我一会儿要上班。”
“……”
陆光明狐疑地重新在餐桌前坐下,犹犹豫豫地拿起筷子往嘴里塞。谢家华端起碗来喝汤,看也不看他。陆光明从未与他如此平和地相处过,心里非常忐忑——上一次分别时,他还往谢家华脸上狠狠揍了一拳呢。谢家华本来就厌恶他,这次居然不想着报一拳之仇反而还煮面给他吃?
难道我真把他上了?技术太好,给他上舒服了?陆光明心里突然涌出一个非常异想天开的念头。
“快点,我要出门了。”谢家华往他碗沿上敲了一下。
陆光明一边埋头猛吃,一边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一道新伤,伤口不深,但皮r_ou_却翻卷着微微红肿,是有些感染发炎的迹象。
“怎么不处理一下?”
谢家华没答他,站起来将他面前那份吃完的汤碗收走了,进厨房去洗碗。陆光明追在后面,“我来洗吧,伤口碰不得水……是不是昨晚我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