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昨天抓犯人。”谢家华道。并没有说昨晚在浴池里被陆光明折腾的那一场。“碰不到水,你出去坐。”
陆光明被他赶回了客厅,懵头懵脑地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谢家华是为什么出现在酒吧的,只记得自己好像被他背回了家,然后好像亲在他脸上——我发懵了吗为什么要亲他?!
他还记得上次两人不欢而散的事,心绪十分复杂。谢家华不一会儿从厨房中走了出来,一边进卧室换衣服一边提声跟他道,“我去上班,你去不去廉署?顺路送你。”
“……”陆光明半天没回话,他胡天黑地醉了一晚,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去跟许Sir道歉,下意识犹豫着。
谢家华知道他醉懵了,并没在意。他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面色和缓地跟陆光明道,“上次的事,我并不是不信你,只是觉得或许当中有些误会,所以才那样跟你说,没有顾及你的心情,是我的错,对不起。你曾经说过唐嘉奇当年接近我是为了调查我手头的案子,我将当年和他来往时所有我经手的案子都找出来重新审查了,没有发现什么蹊跷之处。那些卷宗现在都在我的办公室里,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过来亲自看一看,看你能不能找出什么关联。”
陆光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犹豫了许久,他开口道,“嘉奇哥……他当年从你家找到过一张涉案照片,他拿回来给我看过。”
谢家华习惯x_ing地皱起眉头,回忆道,“没可能,他从来没去过我家。”
陆光明脸色一变,一下子闭上嘴别开头去。谢家华意识到自己再次说错话,正想开口补救,沙发上公文包里的大哥大突然响了。
铃声很特别,是特殊设置过的。陆光明面色一凛,赶紧将它拿了出来,快步走进卧室中接通,同时“砰!”一下关了卧室门。
谢家华从这口闭门羹里吃出了陆光明的愤怒——这个多疑又敏感、一边谎话连篇一边又从心底深深渴望被人信任接纳的别扭小子,肯定又误会他刚才的话是对自己的质疑与反驳。
他站在卧室门外叹了口气,等了几分钟,低头看了看手表。他的上班时间真要过了,但也不能就这样将陆光明扔在这儿——只怕陆光明更要误以为他耍冷战,两人之间搞得更僵——只能贴在门上想听里面说完了没有。
陆光明突然一下子拉开了门,他其实只接听了十几秒电话,之后从衣柜里翻出几件谢家华的衣服给自己穿完了全套。此时见谢家华居然贴门上偷听,神情一下子更加愤怒冷漠起来。谢家华尴尬地想解释几句,但陆光明看也没看他,从他身边侧身挤了出去,拿起公文包与手机,自顾自地要走。
谢家华追在后面,“你等一下,我送……”
陆光明打断他,“我不去廉署。”
他在玄关处找到了自己的鞋,发现已经被吐得不成样子,于是毫不客气地拉开鞋柜拿了一双谢家华的拖鞋,就这样西装加拖鞋地走了。谢家华匆匆拿了钱包车钥匙追出门去,正好见到他猛摁电梯的侧影——电梯门在谢家华赶到前果断关闭。
谢家华吃了今天第二口闭门羹,终于没忍住骂了声“cao!”,心里颇想把这个不能好好说话的臭小子拎回来揍一顿屁股!心情好的时候笑嘻嘻地死缠烂打,满嘴胡言乱语地耍坏心眼,心情差的时候眨眼就翻脸,满脑子胡思乱想地耍小x_ing子,这是个什么欠cao的破德x_ing?
他没意识到自己也是一块捂不热的大铁板、冷肃顽固也没什么好德x_ing,泄愤式地朝墙角的垃圾桶上踹了一脚,索x_ing转身走了楼梯。
第九十四章 (上)这张脸怎么舍得打呀!
陆光明穿走了谢家华衣柜里最贵的一套西装,去商场配了一双好鞋,在理发店理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大奔头,最后朝西装胸袋中折了一方装饰x_ing的方帕,手肘和耳侧喷了一些古龙水,开着一辆租来的林宝坚尼,前往港岛某星级酒店,参加当夜的一个慈善晚会。
慈善晚会由“和义仓储货运公司”董事长乔春安出资主办,协办单位有多家和字打头的公司,还盛情相邀了一些明星、名士、名媛前来。会场内外人流涌动,西装达履的绅士与华服美妆的淑女相携而来,彼此招呼问候。门口摆放了两张等人高的中非儿童照片,大睁着黑曜石般的眼睛,楚楚可怜。
乔爷一身唐装,和蔼可亲地站在照片旁迎客。“哟,大炳!来得早哇!”“老五也来啦!哈哈哈!别客套了,快进去吧!哎,今天不捐够一百万不准出去啊!”“郑探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师爷快来,来来来,陪郑探长进去视察视察!”
陆光明从林宝坚尼上下来,随手将钥匙扔给了车童。乔爷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位年轻的富豪,陆光明快步迈上台阶,迎面一个火辣辣的熊抱!“乔伯!好久不见!”
“哎,哎……”乔爷发着懵。
陆光明笑嘻嘻地贴在他耳边道,“我爸他老人家前天晚上在二姨身上闪了腰,现在还起不来呢。只能让我来代他出席啦。”
乔爷在政商两界交往众多,其中儿子能有二十出头还开着林宝坚尼的都是大权大富之辈。他一时还没辨出陆光明是谁家的少爷,陆光明已经飞快地往他侧脸奉上一口法式香吻,赠出一句流利法语,“Felicitations!乔伯!祝晚会成功!”
他眯起月牙眼,咧出一个纯真可人的微笑,随即放开了他乔伯,活泼潇洒地大步入了会场。乔爷被他的香风迷了一瞬间心窍,突然间感觉他比自己新近那位蓝颜小知己Sammy还要赏心悦目许多,但随即微一甩头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老兔不吃窝边Cao,他可不能对别人家少爷下手!
陆光明成功混入了晚会现场,从胸袋里抽出手帕狠狠擦了擦嘴,随手扔进了端着红酒路过的侍应生的托盘里,并端走了一杯红酒。路过的贵妇朝他微笑示意,他不失礼貌地还以一礼,然后不动声色地四下观察:会场的气氛并不严肃,没有大量桌席,以自助餐加纪实照片展览的形式展开,四面靠墙处摆满了幼儿饿殍的照片。似乎是为了使宾客切身感受到这种饥饿,自助餐台上只摆放了酒类与蔬菜沙拉。
陆光明靠在餐台边吃了几口沙拉,又连喝了几种他只在自己的法语教科书上见过的名酒。他站的位置扎眼,容貌又出众,不多时便有名媛上前大方地与他搭讪,他笑眯眯地开始侃侃而谈,将去年被他送上法庭的一位贪腐权贵的私生活套在自家头上,大编自己孤身旅法的见闻,又毫不要脸地称自己前几天刚满21岁,笑嘻嘻唤名媛们“小姐姐”。几位靓女众星拱月一般将他围在中间,欢声笑语不断。
正是欢乐之时,那边厢乔爷站上了会场中央的小讲台,先微笑着举起手中的小勺子敲了敲酒杯,发出“叮~”一声轻响。
——会场太大了,人声繁杂,没有人注意到他。
两个酒店工作人员赶上来,为他调整了一下话筒,降低高度对准了他的脸。乔爷举杯又“叮——!”了一声,这下这刺耳的碰撞声带着尖锐的杂音席卷了全场。
所有人都被吓住了,目光集聚在了他身上。乔爷咳了一声,“不好意思,话筒有些问题。各位贵宾,各位朋友,欢迎大家赏面来到今天的晚会现场!这个逢此佳节,不,逢,逢此欢庆时刻,我乔某人的心中十分感怀呀!今次能够作为主办人,支持我们的慈善事业,是我乔某人的荣幸……”
这位大佬叱咤黑道数十年,没成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跟“慈善”二字扯上关系,还能光光鲜鲜地站在社会名流们面前大放厥词,瞧瞧底下还有记者拍照采访!他心潮澎湃地将开场白讲成了春节/晚会上的获奖致辞,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站在陆光明身边的一位姓方的名媛用手帕捂住嘴发出了嘲笑声,手肘不着痕迹地轻拄了陆光明一下,低声道,“你说这是哪儿来的土包?”
陆光明微微轻笑表示了赞许,并将审慎寻找的目光投向了乔爷周围——正好这时乔爷兴奋地朝台下招了招手,“来来来,何顾问,来……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和氏集团的总顾问何先生,也是这次慈善晚会的总策划师!何先生年少有为,是当今香港的金融新贵……”
何初三穿了一身晃/眼的白西装,带着春风一般和煦的微笑走上台去,长身玉立地站在了乔爷身旁,接过乔爷递来的话筒,向大家致谢之后开始言归正传地介绍起本次的捐款流程及善款用途等等。
方名媛又低声笑道,“这才像话嘛,瞧这位何顾问长得帅,声音也好听。”
“比我还帅?”陆光明笑嘻嘻地问。
方名媛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滑,又弹了一弹,“小弟弟,你比他还嫩了些,姐姐喜欢熟男。”
陆光明弯着眉眼一笑,“这么巧,我也喜欢熟男。”他转身挑了两杯酒,名媛以为是递给自己,但他却俏皮地举着酒杯旋了个身,“不跟姐姐聊啦,我去勾搭勾搭那位熟男。”
“哎,你……”方名媛本来以为他开玩笑,岂料他真的端着两杯酒朝会场中央走去了。
……
乔爷与何初三致完辞,下台与两位政界商界的要员握手致意,正在热谈之中。边上突然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乔伯!”陆光明端着酒大大方方地闯了进来,又对两位经常出入在电视上的要员笑道,“黄叔叔!王伯!”
众人都还处在认不出他的呆愣之中,他弯眼一笑,“不打扰你们谈正事,我想借一借何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