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远心想:或许连慕枫说的是真的。
接下去一路还算顺畅,两人没用多久就到了流云医谷, 连慕枫一路将墨远送入医谷, 临别时颇为不舍地将他抱住,低声道:“年后我祖父七十寿诞, 会大宴宾客, 你到时过来多住几日可好?”
此时天刚蒙蒙亮, 医谷里寂静无声,湖面已经结了冰,湖边的垂柳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山谷里风小, 却依旧寒意蚀骨, 墨远脸埋在他颈间, 感受不到任何寒意,只是好几次想抬手揽住他腰背,终究还是又收回去,最后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冷着脸道:“不去。”
连慕枫心里一紧:“你之前答应得好好的!”
墨远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之前我可不知道你心里还有个阿容。”
连慕枫:“……”
最近这些日子,墨远心思藏得深, 看似接受他的亲近,又与他保持着距离,想来是觉得他说的那些事有几分可信,却又不敢轻易相信,心里不踏实,正琢磨呢。
连慕枫既心疼又哭笑不得:“你吃自己的醋做什么?”
墨远冷笑:“我吃醋?你那个一见面就投怀送抱对你痴心不悔的阿容才会吃醋。”
连慕枫噎了一下,嘴角微微抽动,费了老大劲才将笑意压下去。
墨远不自在地转过头:“我得回去向师父复命了。”
连慕枫不想步步紧逼,便没有在医谷多做停留,临走前拉过他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见他要挣扎,忙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撬开他牙关狠狠吻了一通才将他放开,又亲了亲他的鼻尖,低声道:“我等你!”
墨远:“……”
“我还欠你一笔诊金,记得过来讨要。”连慕枫又在他唇上亲了亲,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墨远唇上一片酥麻,对着他离开的身影干瞪眼。
没多久,医谷里渐渐有了动静,墨远站在湖边寻思片刻,没急着去找流云,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小院,对着一脸惊喜的豆子竖起食指:“嘘——我想睡一觉,先别声张。”
豆子连忙点头。
墨远往里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去把阿春叫过来,悄悄的,别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大公子。”
豆子挠挠头,既不解又苦恼:“阿春跟着大公子习武,一直就住在大公子那边,我去叫阿春,肯定会惊动大公子的。”
墨远走过来捏捏他的脸:“那你不会挑个大公子不在的时候?或者将大公子引开?”
“哦!那倒是!”豆子瞪大眼,醍醐灌顶,很快就兴冲冲地跑过去了。
墨远等了没多久,阿春就来了,进门时一如既往地喊他“师父”,墨远这回没再纠正他的称呼,反而笑了笑:“阿春,我想起来了,你确实是我徒弟。”
阿春一听,激动得扑倒他腿边:“师父!您真想起来了?”
墨远点了点头,叹口气道:“只想起来一部分,当初在应城收你为徒的事记得最清楚。”
阿春瞪大眼,也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受到惊吓:“师父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跟我有关的事?!”
墨远暗暗观察他神色,淡淡道:“也不全是吧,主要是因为那时候慕枫也在。”
阿春笑起来,给了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原来如此……”
墨远笑了笑,又道:“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冒充我糊弄慕枫,掌柜也跟着你一起打掩护,你学我倒学得挺像,还真的将慕枫给糊弄过去了。”
阿春大大咧咧道:“嗨,别提了,后来还不是被拆穿了,连少堡主什么都知道了,我还在他面前唱大戏,被大家好一通嘲笑,丢人丢得我都差点投湖自尽。”
墨远心口狠狠一跳,面上却是茫然之色:“我有点印象,但记不清了,当时我带他回医谷是不是因为我怀了身孕?”
阿春一听他连这么要紧的事都想起来了,立刻放松警惕,一拍大腿道:“对啊!师父您那时候怀了身孕,要回来养胎,后来老堡主和堡主都来了,师父您和连少堡主的亲事也谈成了,那时候咱们医谷可热闹啦!”
墨远心里开始“砰砰”乱跳,将连慕枫之前告诉他的事通通从脑中过了一遍,又试探了几句,竟然与阿春说的完全吻合。
阿春说了半天才意识到不对劲:“咦?师父您叫我过来做什么?对了,连少堡主呢,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墨远稳了稳心神,从容笑道:“他有事赶着回去了,我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都跟着大公子学了那么久,还愿不愿意再跟着我,我这些年都没管你,心里实在愧疚。”
“愿意啊!当然愿意!”阿春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哎哟!师父您老人家总算是认我了!”
墨远点点头:“既如此,我就去跟师兄说一声。不过眼下我还有点事,正式拜师恐怕得等到年后。”
阿春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切都听师父安排!”
墨远又道:“对了,我只想起来一部分,很多记忆还很模糊,你先别声张。”
阿春不疑有他,连连点头。
墨远笑意加深:“你看看你,这么高兴,大公子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是要惹他伤心啊!”
阿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回去会收敛一些的,其实大公子一直都很嫌弃我,还总骂我笨,说这样的徒弟白送他他都不要,师父您还当个宝捡回来,我以后搬到师父您这里来,大公子应该会很高兴的。”
墨远:“……”
你是挺笨的。
阿春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豆子进来打算给墨远铺床,就见他坐在椅子上怔怔发呆,眉梢眼角尽是笑意,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高兴事。
豆子怕打扰他,踮着脚走进去,手刚碰到被子就瞥见他站起身往外走,忙转头喊道:“二公子,你不睡啦?”
墨远冲他摆摆手,笑意盎然:“不睡了,别铺床了。”
豆子走到他身边,好奇问道:“二公子遇到什么高兴事了?”
墨远看他一眼,笑着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没什么,师父在么?老四怎么样了?身子养好了?”
豆子捂着脸点头,神色隐隐有些古怪:“公子在的,四公子……也挺好的。”
墨远没多想,拿着从南疆带回来的两卷画轴去了流云那里,结果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流云现身,他一头雾水:“师父还没起?”
元宝脸涨得通红:“唔……没呢。”
墨远看他一眼,好奇地凑过去:“你脸怎么这么红?”
元宝支支吾吾:“可能……可能有些热。”
墨远肚子有些饿,就没追问,在屋子里翻找一圈,找到一罐核桃仁便打开来吃了,吃着吃着才想起来都没留连慕枫吃顿早饭就把人赶走了,心里愧疚不已,既酸又甜,都没尝出核桃仁的滋味。
正思绪漂浮时,门外响起脚步声,墨远抬起头:“师……咳……”
流云抬脚走进来,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瞧着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不过他一手牵着唐塘,两人挨得极近,彼此间莫名涌动着亲密无间的氛围。
墨远被惊到了。
唐塘将手挣脱出来,脸颊飞红,咧嘴笑道:“二哥,你回来啦!”
墨远差点被核桃仁呛死,咳得惊天动地:“回……回……”
唐塘连忙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来大口大口灌进去,总算缓过劲来,只是大白天见鬼后心有余悸的感觉挥之不去。
流云面色不变,拉着唐塘在桌边坐下,淡淡道:“查到了?”
墨远定定神,尽力忽视心中涌起的万千疑惑,将两卷画轴拿出来在桌上摊开,将去南疆打听到的消息详细道来,只是说话时视线总忍不住转到流云和唐塘身上,好奇得浑身发痒。
之后鹊山也过来了,面对墨远疑惑的眼神,挑起眉梢,给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墨远看到他这笑容就来气,暂时将师父和四弟的事放到一边,找着机会将鹊山堵在半路上,笑道:“师兄,我有话问你。”
鹊山退开一步,大义凌然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师父的事你可以去问四弟!”
墨远往前逼近一步:“不是问师父的事,是问连慕枫的事。”
鹊山顿时笑起来:“哎哟早说嘛,什么事你问吧,师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墨远道:“上回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俩差点打起来。”
鹊山:“……”
墨远问道:“我问你,阿容是谁?”
鹊山眉心一跳,心思转了一圈,凑近他低声道:“怎么?连慕枫那小子露馅儿了?我早说了,他对阿十的娘念念不忘,他现在又来对你献殷勤,这不是禽兽是什么?你放心,有师门给你撑腰,他敢乱来,我打断他的腿!”
墨远脸上陡然热起来:“别废话,你就直说吧,阿容到底是谁?”
鹊山“啧”一声:“还没明白?阿容是你媳妇儿啊!”说着开始lū 袖子,“那禽兽不如的玩意儿是不是占你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