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薛慕极推推旁边,无声回应,他强行睁眼,四哥的后背衣服乌黑,还有几处灼伤红痕深到皮r_ou_,被炸碎的马车木屑,无数小刺顺着漏出的皮r_ou_扎进去,渗出几丝血痕。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捡了个爆圈,哥哥压住他,然后爆圈炸了,刚才瞬间发生的场景反复又反复,若是那爆圈没有扔出去,在马车这么狭小的空间里炸开……
他脑子嗡嗡一片空白。
“世子,咎公子只是轻微皮外伤,刚刚那个爆圈拉了环却没炸裂,还好咎公子及时跳下,从马车里把爆圈扔出来,那爆圈炸时,有马车顶棚挡住灼气,才没有伤到人。咎公子是被刚刚的巨响给震晕的。”扶云依然后怕,他与哥哥一直盯着楼上,爆圈落下时压根没想过回传着传着竟然滚到世子的马车里。
“快……快……快找郎中,找郎中……”薛慕极爬起来,抱着哥哥的脖子,他的脚疼着,但与他心疼比起来,差的老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即使知道哥哥没事,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念,“郎中,找郎中……去找郎中。”
世子精神状况不太好,马车也坏了,两个暗卫自做主张,扶风忙背起薛怀咎,扶云背起薛慕极,两人越过人群,几步跨到房顶。
百姓们刚刚都捂着耳朵低头,这才有人缓缓睁眼,衙役也被吓得够呛,驱散着人群,还要到楼上把那群携带凶器的晕过去的人们绑走,场上除了陆钰,大概都没注意,一对双胞胎背着两人,轻而易举的飞到屋顶上不见了。
陆钰从二楼跳下,站马车旁,薛三教出来的暗卫长,好像是个姓叶的,徒弟辈里,倒是有几个身手不错的。
刚刚那孩子,还真对薛家世子忠心耿耿呢。
陆钰可不想被人认出来,平添麻烦事,他还要走一遭李嘉羽的坟,告诉老朋友他已经做足证据能为他翻案了,很快,他的棺材就能进大靖皇陵,彻底洗脱通敌的罪状,认祖归宗,这还多亏了那个时不时疯疯癫癫的老头。
他抬脚绕开炸掉一半的马车,忽然看见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像是玉璧一类的。
陆钰蹲下身,从木头渣碎屑里,取出个玉璧,玉璧上挂着烧断的线绳。
玉握在手里的刹那,陆钰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
他用不着看玉璧上刻着什么,因为这玉他太熟悉,这是他曾贴身带了十多年的玉,他怎能不熟悉。就算碎成渣渣,他也认得。
玉生杭光洞,万年而成,天下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玉上的花纹,是他亲母家族部落的图腾。
刚刚在马车里的人,马车里,马车里……
陆钰紧紧攥着右手,转身大步疾行。他轻车熟路的走过宋亭的主干路,从一处小巷拐进去,拍了拍最里头的石头房的门。
“王爷?”开门的人,显然非常惊讶。
“给我查,立刻查,平江世子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庶子。所有的一切。”陆钰没有进门,只有命令。
玉璧通透,在他手心里透着寒凉,陆钰忽而哈哈大笑,边笑边自言自语,“齐安,你还真是谋得一手好棋局。”
第44章 44
薛怀咎醒来的时候,头里还是嗡嗡,灯芯烧了一半,四周熟悉的布置与浓郁的药香,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世子的屋子,世子的床。
后背微微的疼,他想来后怕,若非他当时人正在马车顶上二楼的位置,那爆圈来不及扔出去,若炸在马车里,后果不堪设想。
身边,轻轻的鼾声有节律的传来,薛慕极趴在床边,已然睡去。
那双细致好看的手,紧紧的拉着薛怀咎的手腕。
薛怀咎拂过薛慕极的脸,帮他把额前掉落的碎发挪开,眼皮上下,带着一圈红,薛怀咎想象的到,薛慕极哭的有多伤心。他把手挪开,薛慕极没有醒,只是抓了床单几下。
连着几天没睡好,薛慕极实在太困了,勉强坚持到第二天晚上,终于趴下睡着了。
薛怀咎翻身下床,轻手轻脚,把被子移开位置,把薛慕极抱到床上去,准备到隔壁屋子睡。
他刚走两步,还没推门,薛慕极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忽然喊了声“哥哥,别走。”
薛怀咎恍神,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薛慕极再没有声音。他慢慢转过头,薛慕极安静的睡颜,像一只软绵绵的小兔。原来是做梦。
薛怀咎回到床边,把被薛慕极抱成一条的被子,从他怀里拽出来,伸开给他盖上。薛慕极又打了滚,滚到靠着墙的一边,口里咕噜着几下,“哥哥,别走。”
微风吹动窗户,哗啦一下打开,剩余不多的灯芯被彻底吹灭,屋里唯有月光投下。守在外面的暗卫,悄悄的把窗户关起来。
薛慕极又抱了个被子角,念叨着反复几遍,“哥哥,别走。”
“我不走。”
薛怀咎侧坐在床边,手掌抚上熟睡的面庞,手指从眼角慢慢滑下,顺着脸颊,最终落在因缺水而弱弱泛白的唇角上。
他昏了多久,薛慕极该是水饭未尽,陪了他多久吧。
薛怀咎弯下腰,低下头,他离着薛慕极更近,温热的鼻息,略过他的耳垂,他微微侧脸,只是顿了一顿,忽而再靠近,亲吻在沉睡美人的嘴角。
只是迅速的一碰。蜻蜓点水,悄无声息。
睡梦里的薛慕极似乎感觉到痒,抬手抓了抓脸。
薛怀咎侧身躺下来,世子的床大,睡两个人,一点儿也不拥挤,他合着衣服,闭上双眼,想着多少年前,他第一次被拉进这间屋子,躺在这张床的时候,那时候他谨小慎微,生怕世子寻他错处,又惊讶世子心x_ing的天翻地覆的变化,尤其是对他的所作所为。
夜沉星落,东方既白。
薛慕极做了个漫长的梦,但记不太清楚具体的内容,反正是关于四哥的就对了。他被妙语叫醒,是侯府的管家受父亲之命,带他去厅堂。
“哥哥呢?”薛慕极清醒后第一句话问自家丫头。
“咎公子一早就走了,临走时候嘱咐我们别吵你,让你多睡会儿。”妙语帮世子穿衣服,妙音把脸盆端进来,拧了手巾给世子擦脸。
想着他昨天没熬住,竟然睡的死死的,好在徐大夫说过,哥哥的伤很轻,敷上他的药,几天就能好。
话说,昨天,他为了哥哥的安全找想,让暗卫出马,弓箭手全军覆没,本应该在箭雨中飞身挡箭的情节,被他硬生生的给改编成近身用剑拼杀,然而,他远远高估了刺客的武力值,失去弓箭手的刺客队伍,被陆钰一个人秒成渣渣,他哥起的作用,充其量就是个晃动的人头。
微乎其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救命之恩自然是不存在了。
加上,闹了爆圈的事儿,此物自皇陵事故后,就被他下令禁用,这次,陆钰一定会回去彻查,大概也没时间再认什么义子。
历史发展的轨迹,就这样跑偏了……
不过,哥哥能留在平江,为他帮手,也是不错。薛慕极的心情,在不知不觉里,变得更好。
妙语为薛慕极整理好发冠,薛慕极站起来,见门口有人,问,“爹大清早的找我,有什么事?”
门口候着的管家立刻回道,“回世子,是陆王爷今晨,亲临平江侯府,说是……说是十八年回魂,来给三爷上炷香。陆王爷说,之前在雍都,曾与两位公子共饮畅快,极为投缘,两位公子都是当世才俊,不亚三爷当年。”
“他来上香,还非要我去陪啊?”薛慕极听得j-i皮疙瘩都起来,这话明显不是陆钰说的,而是这位管家从某个词汇衍生出来的。
他不想去,他想去常新院找哥哥。
“香已经上过了,”管家说,“陆王爷钦点要见你与咎公子,说昨天承蒙咎公子相救,救命之恩,必当面致谢,还捡到世子你的东西,要还给世子。”
“捡到什么东西?”薛慕极可没认为自己掉了东西。
管家忙说,“我也不知,因着陆王爷问起你们,侯爷说你们昨天受惊的事儿,并说会严查爆圈进入平江的路径,给雍都一个交待,而陆王爷却说此事不急。此次除了上香,还有件事与薛侯爷与薛二叔商议,好像是关于咎公子的,侯爷就请王爷进了书房,还带了咎公子一起。”
薛慕极嘴角抽搐,陆钰脑子被驴踢了吧!太不合理了,这么奇葩的刺客闹剧演下来,最后的结果,竟然没有任何变化?
哥哥救的是我!不是你!救命之恩个毛线啊!
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也是天意如此,如此到陆摄政王失去了正常人的判断力?想想,他重生这种事也是不和情理的,看来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分析出个所以然来。
哥哥还是要去做大理寺卿的。
薛慕极问,“二叔他在家吗?”
管家说,“笛公子去寻了,大概也就那几个去处。”
薛慕极照着镜子,拍了拍脸,打起精神,“走吧,去看看,陆钰究竟要还我什么。”
薛慕极走到厅堂的时候,父亲与哥哥还在书房。薛怀笛扶着醉醺醺的二叔,坐到偏旁的椅子上。
他已经很久没见二房三哥了。
薛怀笛听冯欣说,“老二整天不回家,你娘也不管管?”
薛怀笛摇头,“爹的脾气,越是管,越闹的凶。”
“母亲,三哥,”薛慕极跨进门,“二叔也在啊。”
“极儿,昨天的事儿,你竟命扶风他们瞒着我。你还调了侯府的暗卫,真是大胆!”可能是陆钰来得太早,冯欣起的急,没有梳妆,薛慕极还是比较喜欢娘亲这般干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