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教训的是,是孩儿莽撞了。”薛慕极几句话搪塞冯欣,冯欣也知孩子长大,将来要接管侯府,很多事情完全可以做主,也没在这事上多纠缠。
薛慕极坐在冯欣旁边,东张希望,父亲的书房到前厅的那条路,除了府兵巡逻,就没有别人。
一直等到中午,薛慕极在厅堂吃了两碗馄饨充饥,薛二叔的酒也醒的差不多,至少能分得清薛怀笛与薛慕极是谁。书房那条路,才有人的脚步声。
是平江侯与哥哥,陆钰人不在。薛慕极已经准备好跪拜陆摄政王了,这下,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给哥哥一个勉强的笑容,此刻的他,其实挺难过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他难过个啥,明明一切都顺着前世正确的历史在走,哥哥要飞黄腾达位列九卿,他平江有了个金大腿自此他可以高枕无忧的享受奢华无比的人生,还有,哥哥远离他后,还正好能绝了他对哥哥古怪奇葩变态的念想。
薛德忠进了屋,直接走到薛慕极身边,表情说不上喜怒,直说,“极儿,陆王爷要单独见见你。我知你与咎儿走的近,但你且记住,陆王爷不是平江侯府招惹的起的。你说话需时刻注意分寸。”
说完,他回头看看薛怀咎,薛怀咎在门外站着,低头看着门槛。
“老爷,究竟是什么事?非要极儿去……”冯欣担忧。
“没事,夫人,陆王爷挺喜欢极儿的,他说有东西要还给极儿。”平江侯叹了口气,拍拍薛慕极的肩。
薛慕极当然知道,陆钰与老爹跟哥哥说了什么。这是好事啊,为何从两人的脸上,看不到任何高兴的表情?
薛慕极踩上门槛,跳出去,准备去看看陆钰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也准备好了条件,既然陆钰没道理的要认义子,那他不能白白把哥哥送出去,作为交换条件,他要陆钰承诺他有生之年不动平江的水道商路运营大权。
忽然,右手手腕被旁边人拉住。
“哥?”薛慕极吓了一跳,又想哥哥担心他呢,笑着安慰,“哥,救王爷的事,我出了不少力,他不会为难我的。”
“我没答应。”
“没答应什么?”薛慕极思索之前有与哥哥打过赌他耍赖皮吗?
薛怀咎的手不松,忽然抬起头,眼里却是黝黑的深邃,依旧是淡淡的声音,“薛慕极,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初吻在不知觉的时候走丢了……
第45章 45
“我……”薛慕极没办法回答哥哥的话,他又能说什么,说这是他算好的,还是老天算好的?无论过程怎么改变,结果都是一模一样的,他要离开平江,去雍都做大理寺卿,而他薛慕极,只是老天派来推波助澜的。
平江侯使劲儿拍了下桌子,压抑的怒火呼的喷出来,刚刚在书房里,他的心一直悬着,这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孩子,竟然当着陆钰的面拒绝了摄政王要他去平江担任大理寺官职的邀请。
“你修了几辈子福气才能救陆王爷一次,陆王爷屈尊降贵,请你去雍都,做他摄政王府的家臣,你以为你是谁?啊?他勾一勾手指,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还敢当面忤逆他!你想连带平江与你陪葬是不是!”平江侯怒目骂道。
薛怀咎默默站着,在等薛慕极答案。
薛慕极微微苦笑,“哥,我就是算计你,也是为你好。”
薛慕极没等到哥哥说话,忙着转身就走,他也悬着一颗心,刚刚父亲说做家臣,怎么与前世的义子不一样了?
他推门进书房,陆钰正品着茶,一副悠然的姿势。
薛慕极做拜过后,陆钰从腰间拿出一枚玉璧,扔给他。
一定是之前,哥哥护着他的时候,玉璧丢失了。是陆钰捡到了这个?大概陆钰是觉得这玉璧太值钱,不像是哥哥该有的东西,以为是他这个世子丢的。
“谢谢王爷。”薛慕极把玉揣到怀里,站在一边,没有再说话。
“薛怀咎对你不错,拼了自己的命不要去救你。”陆钰指了指桌旁的空位,示意薛慕极坐下说。
薛慕极毫不客气,坐下后,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陆钰接着说,“你待他也不错。生而不祥,这么多年来,他得你庇护,才得以生成今日这般模样。这次行刺,也多亏了你们,我才……安然无恙。”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薛慕极真心不愿意与陆钰左右扯的有的没的。
“平江世子,我许诺你,只要嘉霖帝还在皇位,平江侯府就依旧是平江流域的主人,雍都皇权,绝不会干涉分毫。而你,去劝劝你哥哥,随我回雍都。至于原因……我与他的娘有点渊源,平江侯府的人如何看他,你也清楚,此次,我必带他离开平江侯府。”陆钰似乎早就知道薛慕极会提出这个条件,徐徐说。
薛慕极笑意不减,说,“王爷,我也有话直说,我的条件,除了你许诺给我的,还有一条。”
“哦?”陆钰品一口茶,“薛慕极,敢于我讲条件的人,不多见,我且要听听。”
“你想带哥哥走,理由究竟为何,我可以不做深究,你曾与三叔深交,或许如你所言,你与四哥的生母有过牵扯。哥哥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我让他给你,我在与你讲条件,只是因为,随你北上雍都,对四哥是天大的好事。得你青睐,是为捷径。男儿志,当开功勋伟业,为将相名臣,平江侯府给不了他这些。但是,雍都是非太多,我不想哥哥卷进去,我只希望他能有个机会,施展才华,做他想做的事,而不是被人情世故缠身,看人脸色,束手束脚。王爷能给我个保证吗?保证哥哥不会卷进争名夺利的是非中吗?”
陆钰眼神闪了一下,确是没有立即回答。
薛慕极说,“你若承诺我此事,我就劝哥哥随你北上雍都。陆王爷,你也希望哥哥是心甘情愿去雍都的吧?”
如果天意若此,陆钰定会答应他。
薛慕极表面淡然,心里急得要命,然而陆王爷想了很久,才微微而笑,准备答复他。
“我保证不了。”陆钰手指转着玉质指环,缓缓说,“官场如潭,身在潭中,多少要沾染点泥污。我若想要重用他,想看他将来成长成才,为我大靖朝堂顶梁柱石,独当一面,当做个旁观者,容他涉险,绝不会动不动就干预与保护。所谓历练,必脚踏荆棘。薛慕极,我反倒要问你,你想让薛怀咎成为什么样的人?是永远受你庇护,感念你恩惠,一辈子离不开你的庶出兄长,还是能为你平江,带来前所未有的荣光的朝中栋梁?”
薛慕极无话可说。
陆钰看穿了他的自私,他自始至终,想的都是前者。放不开所有,想要控制一切,然后把原由推给老天爷。
这个世子,做的挺不称职的。
薛慕极终于下了决心,慢慢起身,说,“我会劝四哥跟你走,为你臣属,随你左右。”
“薛慕极,若你的劝管用,顺带给你爹跟二叔提一下,我希望薛怀咎能随我姓,做我的义子。我本不想这么做,毕竟摄政王府的骂名不轻,连带着牵连他。但刚才我想了想,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的确,他以薛家庶子的身份,毫无根基,在雍都朝堂,很难有作为。”陆钰在薛慕极要出门的时候,扔了这么一句话。
哎???
薛慕极忽然很想笑,他这是……又无形之中把历史拉回原定轨迹了?
算了,家臣也好,义子也好,总之将来是大理寺卿就是一定了。
薛慕极回去书房,除了侯爷夫妇,人都被打发走了。薛慕极把大体状况与两人一说,薛侯爷皱起眉头,“义子?陆王爷真是这么说?”
薛慕极表示肯定,问,“父亲是否知道,陆王爷年轻时候,与嘉羽皇太子,齐安公主,受三叔所邀,一同来过平江?”
薛侯爷点头,“三弟临终前,与我提起过。陆王爷与你说的,他与四哥的母亲有旧交情,大概是那时候认识的吧。该不会咎儿是他的亲儿子……”
“不不不……老爹你想多了……”薛慕极对此很确定,毕竟以陆钰的审美标准,萧小姐的丫鬟这种级别的女人,绝不是他能看上眼的类型。至于旧的交情是什么,大概除了当年几人,再没人知道了。
他也终于明白,原来,前世也是一样,四哥被陆钰带回雍都,是因为上一辈的原因,而并非什么救命恩义。
薛慕极去四哥的常新院,常新院的鹦鹉见着薛慕极,立刻呼扇翅膀,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
鹦鹉是小时候,薛怀笛送他的那一只,如今长的又肥又大,毛色更加鲜亮了。本来养在他院子里,被他整天拔毛拔的奄奄一息,见着就叫“救命!”即使随着哥哥搬回常新院去的时候,挪了地方,还是忘不了幼崽时期,被薛慕极折磨的y-in影。
薛慕极不搭理他,屋子里有人影,人影见着他来,把窗户给关上了。
唉。
薛慕极靠在窗外,敲了敲,“哥,你知道我来干什么的吧。”
里面没有回音。
“哥,你去雍都多好,陆钰还想认你做他义子呢。他没有儿子,老婆也死了快十年了,女儿嫁到了沈家。你想想啊,如果你做了他的义子,将来就是摄政王府的世子,他的一切,都是你继承。这是天上砸下的馅饼,不要太重哦!”
还是没有回音,但薛慕极隐约听见脚步声,靠近窗子。隔着窗户糊纸,他看见一个隐约的影子。哥哥也靠在窗户边,两人隔着窗子,距离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