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要有所保留,不想却被他越挖越深。也被他影响,越来越希望他能够让我和采春的故事继续下去。
于是,我又一次故意制造了停电。
曾经就是一场停电开启了一个故事,我想,这回也许我也需要一场停电。我以为所有的故事都应该从这里开始。
然而,之后发生的事让我后悔莫及。
我总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想要让自己期望的故事发生,却从不曾考虑过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我没有考虑过他想要的是什么。
也没有考虑过……你想要的是什么。
那天你忽然头疼到休克,我真的以为你会死,因为这是上天唯一能惩罚到我的办法。而我罪无可恕,按你的说法“活该”被严惩。所以,你才会在我故意制造了停电,没有办法尽快下楼的情况下忽然头疼发作想要紧急就医。
所幸,最终你没事。
也对,上天不该拿你惩罚我。他该好好对你,因为你配得上最好的一切。
等你醒来的过程中,我作出决定。再也不会自作任何主张,再也不会策划任何计划,再也不会实施任何行动。
我会乖乖等着你想起所有的事情,然后,等你前来审判我。
……你不是时采春吗?也许你是那么认为的,但我的想法和你不同。
你和采春的区别主要在于,你少了十几年的记忆……少了十几斤的体重?
采春的坚强和倔强,善良和柔软,纯真和正直,所有这些美好的存在,都装在你的身体里。
当然,你们一定也有其他的不同之处。如同今天的你和昨天的你总是稍有不同的。
没有人一成不变。但所有人都有永远不变的本质。
有些人永远不变的那部分东西很糟糕,例如我。但有些人永远不变的那部分东西是最美好的,例如你。
我没有办法给你解答这个问题,关于时采春和闻拾来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但采春肯定是活在你心里的,不然,我不会在第一次见到你后,就上网查询你的信息。
☆、闻拾来
闻拾来陷入沉默,在凌云霄表述着自己认为前者就是时采春的时候。
事实上,正是因为凌云霄把闻拾来当成时采春,才令他如此抗拒接受自己是时采春的事实。
他通过调查知道时采春喜欢凌云霄,而不需要调查,他也知道闻拾来喜欢凌云霄。他不知道这两份喜欢一不一样,但他知道,凌云霄的喜欢是独此一份的,而那唯一的一份感情给了时采春。当闻拾来站在他的面前,他喜欢的只是时采春。
“说起来,时采春在警局还是失踪人口,你会去销案吗?”
凌云霄应该有注意到闻拾来的异样,他没有询问,而是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他果然与常夏不同。
常夏会在闻拾来困扰的时候关心询问发生了什么,凌云霄则小心避开问题。常夏会在闻拾来不自认时采春的情况下依旧使用“你”称呼时采春,而凌云霄则遵循闻拾来的意愿把时采春和闻拾来区分开来。
常夏的有恃无恐在于他是时采春最好的朋友,他知道自己有权力过问时采春绝大多数的心事。而凌云霄之所以小心翼翼,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在时采春心中没有足够的地位。
——可是,凌云霄搞错了。
闻拾来永远不会替闻拾来向凌云霄表白,但他必须替时采春那么做。
他不能让凌云霄的感情如此寂寞,如此悲伤……如此卑微。
“反正也九年了。销案的事不急于一时。”他首先回答对方问题,之后,转向当务之急,“你能具体再说说你们第二次去海滩发生的事吗?时采春拒绝你的过程?”
闻拾来认为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如果他真的是时采春,那么时采春就绝对不会用那种方式伤害凌云霄。
看得出凌云霄有些抗拒回忆那段往事,但面对闻拾来的提问,他还是相当配合地细说从头——
“那是到海滩的第二天,我拉着采春来到海滩上,说是一边晒太阳一边做试卷效率会更高,但其实,当然只是为了偷懒。那天阳光很好,很快我们又因为嫌弃晒躲到石头后——就是那块采春和堂弟躲着笑我的石头。我们没怎么做题,我还开小差捡了个海螺。我把海螺送给采春,自己觉得脸都被太阳晒红了。之后,我们不知不觉聊起来。那天采春说了不少自己的趣事,当然,那是我缠着问了好半天的成果。那时他提到自己前一年原本是和常夏约好一起来这里打工的,之后常夏失约,他很生气,决定在还以颜色前不再理对方。然后,有一天他在海滩上收到一个快递,一个很重的快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写着对不起的纸条,和一本大辞海。那本辞海原本应该在采春家他的书架上。”说到这里凌云霄自嘲地微微笑了一下,抬眼望向闻拾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典故?当时采春解释给我听,他有习惯把别人的对不起夹在字典里?”他问道。
闻拾来知道这个“典故”,时采春的习惯不是把“别人”的对不起夹在字典里,他只有常夏一个朋友,他的字典里肯定也只有“常夏”的对不起。
闻拾来清楚这一点,凌云霄自然也清楚,所以,后者的笑容如此苦涩。
“采春向我吐槽说,常夏害他后来不得不背着那么重的字典回家,为此他又加长了不理对方的时间周期。”凌云霄接着说下去,笑容更大,笑意却愈浅,“那是采春第一次提到常夏,我不知道大概在半小时后,他告诉我的真相里,常夏会是可以让我致命的武器。我就是那么迟钝,没有留意提及常夏时采春那特别亲切的语气,当时天真无知地想,原来之前采春捏着我的道歉说要回家夹字典里是那么一回事。我还发表高论说,为什么要如此低调?如果我收到对不起,就把它放在展示柜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听了我的话,采春低头对着我送他的海螺说,凌云霄是笨蛋。说完,他一本正经告诉我,到时候他会把这个海螺放在我的展示柜上。之后,管家走过来找我们。”
凌云霄不自觉微微停顿,这是他越来越抗拒的部分。他清楚记得之前那么多细节,但怎么也没有办法还原最关键的过程。
“因为一直在海边的关系,管家的心被海风吹得很大,他随口同我们聊天,笑话了我短路电路的事,等他走后,采春迟疑着望向我,他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因此知道了答案。与此同时,他也同样知晓案。接着,他对我说出那个他暗恋我的谣言是怎么传出的真相。他说他喜欢自己的竹马,因此让竹马困扰,所以,那天他故意假装自己这个同x_ing恋又看上了别人。因我是校园情人,他随口说出我的名字,没想到,第二天全校都听说了这件事。听完他的解释,我明白他给我的答案,于是转身返回别墅。”
“之后呢?”闻拾来轻声问。
凌云霄低声回答:“等他也回到别墅,他表现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有注意到抱着一堆卷子回来的他唯独没把海螺带回别墅的事实。的确,那海螺不是什么珍贵的礼物,似乎只是我随手捡来,可是,送给他的时候,我是那么用心。那时我以为太阳晒得我脸孔发烫,可是,太阳又怎么可能晒得我心跳加快?不过我想,他的确也知道这份礼物的心意,这是他丢弃海螺的真正原因。为了不让他的竹马困扰,他甚至能假装喜欢别人,为了不让他困扰,我也只能选择沉默。”
“……然后你决定出国留学?”
“是的。”
听完第四关故事的闻拾来在和凌云霄分手后并没有回商宅两用的事务所,实际,他直接去了长途客运站。
当天晚上,他来到海边。
要找到故事中那块石头很容易,虽然露天酒吧早已不见,可作为侦探,闻拾来很轻松便找到了凌云霄家的别墅。海滩上大到能让人遮y-in的石头不多,凌家的别墅边就只有那么一块。闻拾来慢慢走近在他看来并不熟悉的礁石。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打量。他思考着如果是自己,要在这块石头附近藏东西,他会藏在哪里?
最终,闻拾来在一处凹陷的礁石处蹲下,他开始挖这附近的沙子。越往下,黄沙越是潮s-hi,颜色也越来越深。闻拾来挖了好一会儿,已经有其他游客用异样目光打量向他,就好像他打算在这儿挖坑埋尸似的。闻拾来加快手上的动作,避免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前被沙滩管理处的工作人员阻止这一诡异行为。
当年的时采春应该不会将那东西埋得太深,因为他希望凌云霄找到。不过九年时间过去,如果不是黄沙被风吹走太多,埋藏的东西已经不见,那么,那东西就可能在很深的地方。
越来越紧实的沙粒让闻拾来的手指开始疼痛,不过,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不一样手感的东西。
闻拾来挖出了海螺。
被凌云霄怀着情窦初开少年纯真心思送出的海螺,九年后重新回到闻拾来的手中。
闻拾来检查向海螺内部。
他从中取出一张小字条。
这张小字条不是粉红色的,上面还有半道英语选择题。而这张从某张试卷上撕下来的如今已经潮s-hi破损的纸条上,是清晰可见的六个字——
对不起。我爱你。
就是那么朴实无华,毫无戏剧x_ing可言的六个字。
如此简单直接,却又有那么多的欲说还休。
闻拾来微微恍惚地重新望向让自己决定在这里挖掘的石头凹陷。他用手指抚摸其十分特别的形状——这个凹陷如同天意降临,用心型等待着一个故事走向最美好的结局。
尽管这个故事在闻拾来看来完全是别人的人生,可是,他也同样希望这个故事能够走向天意经过漫长等待迎来的花开蒂落,那个最美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