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没想到,兜兜转转,隐姓埋名,倒是让这把飞霜寻着了,这飞霜是为了我来的,还是为了清河来的?
“嗨...”莫方苦笑一声,伸手轻抚裹得严严实实的飞霜剑,眼里充满了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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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崇站在门外,看着从山下一步一步走上来的玄青色身影,内心真是百感交集。
“一转眼清河都这么大了,我总觉得昨日我还抱着他说话呢...”
“是啊...好像昨天晚上还尿炕呢。”莫方也发出了真挚的感叹。
“我师父昨天尿炕了?”谢天恩发出了真挚的疑问。
...
平国的男子成年时有个独特的风俗,便是要登高,寓意节节高升,所以每每平国的男子行冠礼时,大家觉得哪高就往哪去。月牙山虽然是个小山包但也不算矮,莫方说月牙山呐,月牙月牙,还有比这高的吗?行,也省的再找了。
清河远远看见被谢崇捂住嘴的谢天恩,许是又说什么鬼话了,低头一笑,目光落在自己脚尖上。
这在山上匆匆二十年,有人来了又去,他记x_ing好,记得n_ai娘走时,他还哭闹了好一阵子,不管他怎么闹腾,n_ai娘还是没回来。过了几年又来了位白胡子的老先生教他识字,给他讲姜太公钓鱼,阿房宫浴火...没两年老先生也不见了。他长大了,偷偷进了城去打听,人家跟他说老先生得了重病不久前去世了,他听过后低下头静静瞅着自己脚尖儿。他还找到n_ai娘住的地方,远远瞧见n_ai娘正坐在门下纳鞋底,身边还偎着个跟他差不大年纪的小姑娘跟着学穿针引线,那时他也这么看着脚尖儿,最后也没敢向前跟n_ai娘好好说句话。
不过还好,他还有师父,还有师兄一直陪着他,后来这又来了闹哄哄的谢天恩跟谢淼。
身后的骄阳烤着他的后背,山间的微风拂起他额边的碎发,晃到他眼前,清河有那么一瞬失了神,只听见谢天恩脆生生地唤他“师父!师父!”。
清河抬头,看见谢天恩正站在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
清河笑着急走两步,由着谢天恩扯着他的袖子往上走。
“天恩!不得无礼!”
“哎~大喜的日子你就别那么吓人了哈!”莫方伸手给谢崇顺了顺气儿。
清河将谢天恩攥着他的衣袖的手轻轻挪开,一抖衣袍,向前跪在了软垫上。
谢淼捧着个红底托盘走到清河身边,上面正放着浩然冠。
“师父,你来吧。”谢崇给莫方让了让地儿。
莫方赶紧将谢崇往前推了推;“不了不了,我年轻时品行不是很端。”
谢崇一想也是,于是捧了浩然冠为清河戴上。
清河觉得头上一沉,上头半天没动静,抬头一瞧,他大师兄谢崇眼底泪光闪闪。
“师兄,此时不应祝清河一生平安喜乐,万事顺遂吗?”清河笑着望谢崇。
“对、对。”谢崇抬手擦了擦眼角。
清河心里热乎乎的,他这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
...
清河行完冠礼,谢崇带着他去天神庙敬了香,从庙里出来,清河看见树下又停了一辆垂着藕色纱幔的马车。
“你嫂子非得要来凑热闹,还包了个画舫,说今夜要带你逛护城河,我倒是觉得她这是自己想好好玩玩,可你也别拂了她的意。”谢崇挑着眉毛“威胁”清河。
谢天恩从纱幔里探了头出来一脸激动:“师父!我娘亲说我们要去逛护城河哩!”
谢崇他爱妻也挑了帘子探出头来:“清河,快上来!”
清河应了一声,下了台阶,回头见谢崇站在原地。
“师兄不去?”
“家丁将才跟我传了话,说是右相被人往皇兄那参了一本,说他私吞军粮、克扣军需。”
清河闻言皱了眉头,他师兄便是与右相一起掌管那军需处的,若是右相克扣军需,他师兄岂能不知?
谢崇拍了拍清河清河肩膀,示意他不要担心。
“我前些日子早已经向皇兄请辞了那军需处的差事,今夜要是传我进宫大概也就是走个过场。”
清河听言宽了心:“师兄劳神了...清河先走了。”
“去吧。”
清河躬身进来时,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一边一脸别扭盯着小几看的明非。
“郡主金安。”
“明非后日就回逦都了,今天我就将她带出来一起玩儿了。”
“清河提前祝郡主一路顺风。”
“...多谢。”
谢崇他爱妻一眼就瞧出这俩人有点儿不对劲,清河脸色倒是同往常一样,只不过明非这样儿怎么这么别扭呢?这几天明非干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模样,今早上跟她说要带她去跟清河逛护城河,脸上才有了笑意,还以为是在府上憋的,刚刚听着清河在外头说话,小丫头使劲拿手搅着袖边,这会儿谢崇他爱妻心下明了,笑意刚上了嘴边又犯了难。
这让她如何是好?撮合还是不撮合?他们那儿边倒是不讲究,只不过这清河又是怎么想的呢?还是先探探清河的口风,再回去跟谢崇商量商量吧。
...
“清河,今儿这酒可不是梅子酒了,你可要悠着点儿来。”谢崇他爱妻举起酒盅与清河轻碰了一下,“嫂子祝清河万事如意,四季安康!”
“天恩祝师父...呃...”谢天恩拿着小茶杯愣了一下,“万事如意!”
“叮”地一声响,清河拿着酒盅碰了谢天恩的茶杯:“世子早点长大成人,那我才真的万事如意了。”
酒桌上突然安静得可怕,谢崇他爱妻看着明非缓缓举起酒盅,心里偷偷捏了把汗。
清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蔓延着的尴尬气氛,赶紧伸手同明非轻碰了下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清河谢过师嫂,谢过世子,谢过郡主。”
酒过三巡,清河觉得有点头晕,看着谢崇他爱妻正热热闹闹地同明非、谢天恩讲笑话玩,便拿了酒壶酒盅起身往船头去了。
“给。”
谢淼正坐在船头百无聊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拿着酒盅的大手。
“阿淼不同我饮一杯么?”清河在谢淼身旁盘腿坐了下来。
谢淼笑着接过酒盅,待清河坐稳,两人碰了下杯。
“恭喜你加入我们成年男子的队伍。”
“请多关照。”
“你啊以后多下山来跑跑,这城里好玩的地方这么多。姑娘也都这么漂亮。”
“我听世子说你就要成亲了。”
“嗯呐,府里有个叫翠儿的你可有印象?你就待了两天估计也不记得。”
我记得...夸我脚是玉足。
“哎!”谢淼一捣清河小臂,“你可想好今后干什么去?”
干什么?
我还没想好。
谢崇同他提过,想为他在城中安排个差事,比如卫兵什么的,清河婉拒了。
他不是觉得官太小,也并不是觉得薪水少,他闲散惯了,若入了军营,定会各种不适应。
莫方同他说,他现在这手艺可以当个木匠了。真的要当个木匠么?还挺有意思...但是谢崇肯定不同意,啊...现实的生活总能让人头疼。
清河吹着河面上的微风,盯着画舫上挂着的红灯笼的丝丝缕缕的倒影出了神,连身边人换了一个都不知道。
“清河。”
明非的声音差点将清河吓得跳进水里去。
“郡主?”清河赶紧控制住自己,站得猛了,又喝了酒,脚下发虚,连退了两步扶住了一边的柱子。
明非被突然站起的清河也吓了一跳,看着他没站稳还一个劲儿的往船边退,心下一急拉住了清河的手心。
“...”
“...”好了,我站稳了,你可以松手了。
你怎么还不松手?
我的豆腐很好吃还是怎的?
“...多谢郡主。”清河想将手缩回来。
可明非就跟下定决心了一样,又握紧了一些,以防清河挣脱。
“...”
“我后日就要走了。”
“清河提前祝郡主一路顺风。”诶?这句话我好像说过一遍了。
“你已经祝过了!”
“那...”我想想再祝你个啥呢?
“我走了就不回来了!”
“...”祝你天天开心?
“咱俩这辈子就再也见不着了!”
“...”嗯?等等...等等...等等!这个走向是怎么回事?
清河只觉得手心里的热度有些灼人。
我要是现在将手甩开了,她会不会气哭?
我要是说清河会永远记得郡主是不是太虚情假意了?
那我现在该说点啥?
说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对!就这么说!
清河正欲张口,只觉手上一松腰间一紧,明非的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膛。